第二天周六,江夏如往常一样这个时间会回家住。
十分难得一见的场面,江祥和许茹在,江婷婷也难得回来吃饭,四个人坐在一桌,沉默着吃饭。
表面看来气氛融洽。
江祥问了几句学校里的事情,江夏也语气正常地回答了。
哪知道他还拐弯问起忌日的事情,“你去看过你妈了吧?”
“嗯。”
许茹翻了个白眼,江夏盯着她,龇牙咧嘴:“你对谁翻白眼呢?”
“你对谁说话呢!”许茹声音也尖细起来。
“他一说我妈你就这个表情,和个不在的人争这些你这女的是不是心理变态?”江夏不客气地嘲讽。
“老公!你看这小孩怎么说话的!”
江祥一个头两个大,许茹抓着他胳膊摇了几下,“吃饭的时候聊个死人多晦气啊!”
江夏腾的一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许茹,“你再说一遍!有你这样的人吗?她活着的时候日子比你苦那么多!你现在在这里阴阳怪气酸一个去世的人!你要脸吗你!”
许茹怒目相视,恨不得冲过来甩他一耳光。
“怎么和你阿姨说话的?差不多得了!都给我坐下吃饭!”江祥拍了下桌子。
“老公!”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我就说错了?”许茹叫了一句。
一直在吃饭的江婷婷放下碗来,不悦地扫他们一眼,她摇摇头,“这个家……真的没什么救了。”
“关你什么事啊你在这里胡说什么!”许茹怒火转移。
江婷婷看她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去,她瞟一眼江夏,江夏气得很,后背都在不停地耸动,拳头也在发抖。
“话虽然难听,但江夏有句话没有说错,他妈妈很不幸早逝了,你在这里生活无忧,是没必要和她妈妈计较,还是大度一点吧,不要一点就着。”
“江婷婷你疯了!我是你妈!”
与妈妈的歇斯底里相比,江婷婷十分冷静,“你是我妈和你不讲道理地爆发并不冲突,都是成年人了,可以成熟一点吗?”
许茹的脸白一阵红一阵。这几年来,她能察觉到江婷婷不喜欢自己和江祥,但女儿这么冷静直白地阐述对她的不喜欢,还是让许茹备受打击。
但她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嘴。
“还有爸爸……”江婷婷叹了口气,“人已经不在了,没有尽到的心意也没用了,这么问一句补偿不了什么,还不如不要说,弄得一顿饭都吃不好。”
江祥语塞。
江婷婷扯了江夏一下,“把饭吃完。”
难得的,江夏居然应了她,也没继续和许茹吵架,直接坐下来继续吃饭。
对面的两人却难以下咽。
他们心里明白,这个家就算没有江夏,也没有怎么安宁过。
江婷婷和江祥并不对付,父女之间有着很大的隔阂,江婷婷认为他重男轻女,自从江夏回来,许茹对他从没有好脸色,时不时地阴阳怪气还要告假状。
江祥对江夏从没尽过半点父亲的责任,除了给钱和帮他进学校以外,别的东西再也没有。
江婷婷看不起在场的人,包括她的亲妈。
对于这样一个依附于自己老公,只知道一味地抓紧他,却不敢指责他的为人处世,江婷婷真的无法苟同这样的婚姻。
吃完这顿不愉快的饭,江婷婷因为要上夜班,所以就直接走了。
江夏也跟着出门。
两人站在别墅区外的打车点,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然后各自乘上一辆车,离开了这片街区。
*
离开场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蒋子校在休息室外一直在打电话,声音不算太大,但里面的成员都听得见。
鼓手林安冲陆沉做了个口型:你去看看?
贝斯手陈灏跟着点点头,指了指门口,“头天出去听到的内容也差不多,好像在和家里吵架。”
他声音压得特别小。
陆沉放下吉他,虽然对于蒋子校的吵架起因他大约也能猜到,但放他一个人在那也确实不太像话。
他开门出去,蒋子校站在对面抽着烟,见他出来,慌张地把烟头丢地上踩了踩,“行了我知道了,老是说这些我真的快烦死了,别说了。”
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陆沉在他对面站着,懒洋洋地靠着墙壁,老半天没开口说话,把蒋子校都给看心虚了。
“看着我干什么?”
“等你。”
“等我?”
“嗯……”陆沉抬了下下巴,“和你爸吵架了?”
“害,不就是那些破事,来来去去念个没完,懂得都懂。”
“你也别老那副口气……”陆沉安抚,“我知道你心情,但你爸妈的态度我更懂,他们说的话也没错。”
蒋子校不做声了。
“我之前说的算数么?”
听陆沉提起之前,蒋子校神情变了变,跟不想提起一般,摆了摆手,侧过身去。
陆沉拉他胳膊,“你别幼稚行不行?每次我提起这个事情我就这样逃避,没用的蒋子校。”
“怎么没用啊?再坚持下不就有用了?再坚持一下!”他想甩开陆沉的手,没成功。
陆沉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过了几秒,松开,拍拍他,“有时候需要向现实妥协,或许我们就不合适……或者机会没有来。”
“那就等到机会来的那天,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眼眶有些发热,反过来按了下陆沉的肩膀,“别人的故事我们听得够多了吧?成功的失败的,都有的,怎么就不能我们成功一下?比赛我已经报名了,这一次兴许就会有人看中我们,和我们签约了啊。”
乐队的维系比所有人想象里的都要难得多,蒋子校东奔西走地跑业务拉赞助,寻找演出机会,甚至拿钱补贴进来……他做的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
每个人都懂他的难处,也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很多时候都产生了退却的心理,但看着坚持的他,谁都不忍心戳破,或者说要解散的话。
唯独陆沉。
他很清醒,他经历了很多,从来都更能审时度势,也只有他敢在蒋子校面前说出那些现实的话。
“那再试试。”
“嗯再试试。”蒋子校抓着他的手,十分需要他的力量和点头,“再坚持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