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书名:足尖上的丘比特 作者:颜灼灼 本章字数:15816 下载APP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很惊讶。
    “要进来还不容易。”他有些得意地扬眉,“这么落后的门锁,随便一撬就进来了。”
    “你这是小偷行为。”我故意呛他。
    “你可以叫警察来抓我,但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他笑得有恃无恐,“快去洗澡,一身的汗,一脸的油,让我怎么抱你亲你。”
    “哼,你这会儿倒会嫌弃了,上次在后台……”我自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太讨厌了,怎么说都是我吃亏。
    我脱下外套,要搁在床上,忽然惊奇地发现,我的床铺完全变了样,从床单、被套到枕头套,全都换过了,新崭崭的。
    “你换的?”我问萧瑟。
    他点点头,微笑着。“我觉得你的床上用品太旧了,就自作主张替你换了新的。”
    我的床上用品的确很旧了,还是当年在舞蹈学校时分发的,蓝白相间的花格子,样式也很老土。我毕业后觉得没必要花钱买新的,就从学校带过来继续使用。萧瑟换上的是很高档的三件套,田园风小碎花样式,和那张沙发非常相配,纯棉的面料,手感柔软、质地细腻。
    “谢谢,我很喜欢。”他如此用心,我心中充满温暖和感动。
    “应该的。”他的眼里闪着柔情的光芒,“旧的我处理掉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拿了换洗衣服,洗澡去了。回来时萧瑟还坐在那张小沙发上,只是手里的杂志已被他丢到一旁,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微阖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来。”他对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他很自然地将我抱到他的腿上坐着,他的嘴唇从我的唇边揉擦到面颊、耳垂,再滑下来,压在我柔腻细致的颈项上,他嘴中呼出的气息,热热的吹在我的胸前。
    “童忻,说你爱我。”他的声音压抑地透了出来。
    “我爱你。”我本能地应着,“一直爱着你。”
    他更紧的圈住了我,嘴唇又移上来,擦过我的颈项、下巴,重新落在我的唇上。
    我和他同样热烈、沉迷,带着心灵深处的需索与渴求。
    他抱着我起身,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床会塌……”我含糊地说。
    “就是天塌了我也不管。”他堵住了我的嘴,那样强烈而炙热的吻,烧烫了我全身的每个细胞。
    我喘息着,神志迷离恍惚,一切都融化为虚无,那么缥缥缈缈的,唯一真实的,是他的怀抱,是他的吻,他的爱抚情动。
    我像躺在云里,踏在雾里,被他引领着,整个身心都沐浴在激情的浪潮里,一任那浪潮冲击、淹没。
    床没有塌,它承受住了我们无止境的纵情狂欢。
    浪潮终于消退后,我们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他的手伸上来,轻轻地拂开了我面颊上凌乱的发丝,温柔的抚摩着我的面颊。
    “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酸涩地问。
    “7点多的飞机,先到北京,再飞巴黎。”他回答。
    7点多的飞机,不到5点就要出发去机场了。我惊觉地看了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睡觉了。”
    “我本来就不打算睡觉。”他的声音低而幽柔,“我得走了,还要回家收拾一下。”
    “我……”我想说我要送他,但他已经猜中了我的想法,“不要送我,那只会徒增伤感。等我到国外安顿好后,就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好,一路平安。”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嗫嚅着说。
    他为我穿好睡衣,扣上扣子。“如果有到巴黎来演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去现场观看。”
    “我会的。”我说。
    “一言为定!”他伸出小手指,“勾勾手指吧。”
    我也伸出小手指,我们勾紧了手指头,相互凝视着,都笑了起来,笑得像一对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好开心似的。
    “再见。”萧瑟最后对我说了两个字,就打开门出去,再轻轻把门阖拢。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那房门,心中一阵剧烈地抽痛之后,剩下的就是一片空茫,和一片迷乱。萧瑟走了,我和他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人类的故事,怎样算是结束,怎样算是没有结束?我不知道,也无从获得答案。
    岁月的轮子继续向前转着,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就这样,三年的日子滑过去了。
    三年前萧瑟抵达巴黎安顿好后,给我打来报平安的电话,也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之后便没有再通过电话。我们都很忙,加上时差的关系,只是偶尔发发邮件。我大概知道他就读于1865年始建的巴黎建筑学院,那是法国著名的高等建筑学院,该学院颁发的建筑学设计文凭在法国乃至欧盟都享有盛誉。巴黎建筑学院也是巴黎市区保留的少数几所专业建筑学校之一,临近诸多有名的大建筑物、展览馆,便于学生参观以启发其设计灵感。学院的学生可以利用学期间的空余时间进行实习,尝试接收建筑市场和来自社会的各种订单,并在更为专业的领域和实践中设计一些建筑方案。
    我也会向他汇报一些近况,我们就像是普通的朋友,只谈工作和学习,不谈感情。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萧瑟,但是三年过去了,每逢夜深人静,当我眼前像电影镜头般叠印着我和萧瑟的过往种种时,还是会感到深切的哀愁和刻骨的痛楚。
    我已经是舞团里的独舞演员,但是中国版《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后,团里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排过完整的舞剧。舞团里除了叶梓涵,还有不少优秀的老演员,老剧目自然由她们领衔,我不可能和她们抢主角。
    这对于年轻演员,特别是曾经出演女主角并深获好评的我来说,是一段比较艰难的日子。原以为中国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将翻开我舞蹈生涯中新的篇章,却不料事与愿违,一切又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中。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真正爆发的那一刻。但是这一等待就是三年,在这个过程中,我参加过多次舞蹈比赛,熟悉这一行的人都知道,通过比赛得奖走上国际舞台是最常规的一条途径,但是每次比赛,我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与奖项失之交臂。其中比较理想的成绩,是22岁那年,在一个日本的国际芭蕾舞比赛中国赛区选拔赛中获奖,获得到日本参赛的机会,但是到了日本后,由于没有国际比赛经验,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日子在艰苦训练中一天天度过,24岁生日离我越来越近了。24岁,将是一个女演员参加比赛的最高年龄限制,如果依旧无法在比赛中得到好成绩,就意味着舞蹈生涯将逐渐落幕,这是一个残酷的判决终点,而我,正在走向那个终点。我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在理想和现实中煎熬徘徊。与此同时,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舞蹈技术的成熟,随着不断跌倒爬起,在希望和失望的反复中对芭蕾艺术感悟的深入,我也得到了专家和同事的一致评价——飞跃!
    终于,24岁生日在焦虑和迷惘中度过了。不久后,全国国际舞蹈(芭蕾)比赛选拔赛拉开帷幕,这对我来说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和我一同参加比赛的还有蓝婧予,她和我一样,还没有获得过任何国际奖项,只剩最后一次的参赛机会。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好我,并不看好蓝婧予,卓羿宸更是将他参加国际比赛的获奖经验对我倾囊相授。前年他在2007年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中获得了青年组的金奖。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被称作“芭蕾舞的奥林匹克”,代表着世界芭蕾的最高水平与成就。
    很长时间以来,我们舞团的女芭蕾明星耀眼世界舞坛,但男芭蕾舞演员一直只能在旁边充当“把干”的角色,卓羿宸的获奖改变了这一状况,他也成为了我们舞团最为耀眼的男明星。也是在那次获奖之后,卓羿宸找我进行了一番长谈,他和我分享了成功的喜悦,也向我坦白了他和蓝婧予一年多时间的感情纠葛。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舞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
    “童忻,我很早以前就想找你好好谈谈了,但是,一直和蓝婧予纠缠不清,也鼓不起勇气,后来又忙着准备比赛。现在,我终于卸下包袱,可以轻松面对你了。”他正色说,“之前我疏远你,是因为,我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早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但我没有点破,等待他自己接话。
    “第一次公演结束,接受星艺周刊记者采访后,你和萧瑟刚走,蓝婧予就来敲练功房的门。”他的眼底有着惭愧,“我没有经受住她的诱惑……我觉得你如果知道,一定会非常瞧不起我。那之后有一阵子,像喝醉了酒,像抽了大麻烟,变得昏昏沉沉的,不敢面对你。”
    “其实是你多虑了,我不会瞧不起你。”我诚恳地说,“我虽然对蓝婧予没什么好感,但如果你选择和她在一起,我也会为你祝福。”
    “你说的是真心话?”他紧盯着我的眼睛。
    “当然是真心话!”我说。
    他默然片刻,然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多希望你会吃醋,狠狠骂我,甚至抽我一个耳光,而不是祝福我。”
    我静静地望着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她非常主动地引诱我,我心里是抗拒的,但是……身体背叛了我的心。还是在舞台上做那种事情,我心目中最神圣的舞台。”他摇头苦笑,“我很鄙视我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鲁男子,不好女色,在那之前,我很傻气的保持着一份纯洁。一方面,我比较腼腆,不善于向女人表达感情,这个你是最清楚的。另一方面,我有种固执的信仰,相信灵与肉必须合一。可是那个晚上,我把什么都破坏了。她对我笑,那是胜利者的笑,我就像是她的猎物,稀里糊涂的被捕获了。
    我问我自己,做那件事是不是出于爱?我听到几千几万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喊:不是!不是!那之后,蓝婧予缠上我了,说她爱我,要我做她的男朋友。她用尽各种手段继续引诱我,起初我对她还是怀有愧疚的,毕竟我和她发生了关系,对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考虑过,是否尝试着和她交往。但是,我始终无法接受她,而且越来越厌恶她。
    我知道这样说是不对的,一个男人,在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的时候,觉得她迷人而诱惑,到手后却开始厌恶。但是,我后来确实厌恶她,更深的厌恶是对我自己,我生气、烦恼,充满了犯罪感……我恨自己禁不住考验和诱惑,有太多的负面情绪,只能在练功房里发泄,有一段时间,我一进练功房,就变成个疯子。也许就是因为那样疯狂,才有了大爆发,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奖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注视着他,倾听着他坦白的谈话,他说得那么坦白,使我都脸红了。我望向窗外,用手指轻轻地划着窗玻璃。“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我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坦诚、真实、毫无保留地面对她。哪怕说了之后,会破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他紧紧地注视我,很苦恼,很沮丧,“我只是一时迷惑,现在已经和她彻底了断了。我请求你的原谅,童忻,你愿意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吗?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没有接受我的可能。不管你以前对萧瑟的感情有多深,他都已经出国了……”
    “如果我爱你,我会给你机会。但问题是,我不爱你。”我不愿打击他,却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我已经说过,我接不接受你,和萧瑟没有关系。我只是把你当作哥哥,过去是,现在也是。”
    他垂下头,用手拨弄着桌上的盘子,陷进某种深深的沉思里。半晌,他才吸了口气,勉强的振作了一下,轻声问:“你对我,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丁点的男女之情?”
    “在我不懂感情的时候,我不知道有没有过。”我坦率的低语,“但是懂了之后,的确从来没有。”
    他摇摇头,嗒然若丧。“说到底,还是我错失了先机。如果我能成为你的感情启蒙者,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感情启蒙者”这几个字激荡了我的心,一些被我刻意封存的画面骤然在眼前回旋,萧瑟的嬉笑怒骂,依然清晰可见可感。我出神地望着面前的咖啡杯,热气冲进我的眼里,模糊了我的视线。
    好半晌,卓羿宸才叹口气说:“好吧,哥哥就哥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愿意继续守护你,当那个友谊和亲情的混合体,我们也还可以是超乎异性之情的朋友。”
    “谢谢你,宸哥哥。”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那是发自内心的,最诚恳的称谓。
    他无奈地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当我的妹妹了,就跟我说一声,我随时可以转换角色。”
    
    
    选拔赛在广州举行,我和蓝婧予都顺利通过了初赛和复赛,进入最后的决赛。我丝毫不敢懈怠,为这场比赛倾力付出。但是大概因为求胜心切,直到上了台,紧张的情绪还伴随着我,我没能发挥出最佳水准。等待比赛成绩的那段时间,我已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我不断回想起十多年来学习芭蕾的点点滴滴,想起刚考上舞蹈学校的时候,爸爸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生活,轮流每个星期舟车劳顿到学校来看我,给我带营养食物,打扫宿舍,洗衣服;想起自己因为减肥失败而痛苦;想起中国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出时,我在舞台上纵情起舞;也想起这几年在比赛中一次又一次的铩羽而归……
    而在这些混乱的思绪中,我等来了比赛的结果,我落选了。我的世界在一刹那间被击得粉碎,我呆立着,没有情感,没有思想,也没有意识。24岁参加的最后一场比赛,在残酷的判决终点,幸运之神抛弃了我。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还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和爸爸轮番鼓励我,都相信他们的女儿是最棒的,可是,我让他们彻底失望了。还有对我寄予厚望的同事和领导,我愧对他们!
    蓝婧予却入选了,她昂着头对我笑,高傲而得意,暗中较量多年,我最终还是败给了她。
    整个选拔赛,叶梓涵从头到尾都陪着我。此时的叶梓涵已经是舞团的艺术总监,她无论做什么都非常出色。秦风则升任了舞团的副团长。
    “唉,童忻。”叶梓涵为我无限惋惜,“我了解到,你只差了0.02分,可能你的比赛运真是不太好,每次明明都很有希望,却一再地落选。”
    0.02分之差,命运之神和我开了一个何等残忍的玩笑!我重重地吸一口气,好像快要窒息一般,双腿一软,就跌倒在上。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头在晕眩,胃在翻腾,心在绞痛。
    叶梓涵蹲下身来,拥住我,像个大姐姐一样抚摩着我的头发和背脊,安慰着我。我竭力遏止住自己那刻骨铭心的疼痛,没有失声大哭,心脏却绞扭着痛成了一团。
    我彻夜失眠,我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再也不能参加比赛了。我还能继续与芭蕾共舞吗?我的坚持还会有意义吗?这种矛盾而痛楚的思想把我折磨得快发疯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回到舞团后,事情发生了转机。团领导经过仔细研究,决定由团里承担费用,让我自费去法国巴黎,和蓝婧予一同参加这次国际芭蕾舞比赛。
    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后,我先是惊讶,继而激动得热泪横流。激动的同时,我也感受到了更加巨大的压力。这是团里为我出的费用,我的身上,承载着整个舞团的希望。万一又失败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敢想。我没有退路,也没有回旋余地,唯有挺身而出,孤注一掷了!
    我尽可能摒除那些负面的思想和情绪,努力做到心无杂念,甚至不敢考虑,到时是否能抽出时间和萧瑟见一面。比赛举办地在巴黎,那正好是萧瑟求学的地方,我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雀跃,但是我马上告诫自己,不能分心,我没有资格分心!
    我经过了整整三个月的魔鬼训练,首先又要面对减肥的老问题,我现在的体重是96斤,必须在三个月内瘦三至四公斤,中国人本身的肌肉条件就不如西方人,如果再有赘肉,在比赛舞台上就先输人一等了。为此我制定了一系列的减肥食谱,例如咖啡绝对不能加糖和牛奶,一切较高热量和脂肪的食物都绝对禁口。牛肉和牛肉汤基本成了我唯一的“主食”,到后来我已经吃到味觉完全麻木。
    体重秤显示着我的“衣带渐宽”,三个月下来,我超指标完成了减肥计划,体重减至86斤,除了食谱发挥了效用外,高强度的训练和巨大的压力可能才是我“人比黄花瘦”的最重要原因。
    各种国际比赛和各大国际著名芭蕾舞团的比赛和演出录像带,则成为我生活中唯一的必需品。超强度的训练占据了我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只有晚上训练结束到上床睡觉的空档可以看看录像。有时训练结束回到宿舍,我的眼睛实在太累,看不动录像,仍然播放着录像带,听着音乐入睡,有时在睡梦中都会跟随音乐起舞,我已经走火入魔了。
    2009年8月,我和叶梓涵、蓝婧予还有舞团里的另一名老师,一共四人,踏上了前往法国参赛的征途,先到北京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飞巴黎。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长的一个白天。法航班机是上午10点10分左右从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起飞的,整整十个小时,窗外一直是白昼,到达巴黎时已经是北京时间的晚上8点10分了,可是巴黎时间还是下午的2点15分。
    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游玩,到酒店安顿好后,就要开始紧张而又忙碌的行程。由于是团里面的经费,我要尽可能的为团里节省费用。我们四个人挤在酒店的一个套房里。叶梓涵睡床,另一位老师睡厨房里的床,我和蓝婧予睡在沙发上。没有时间做饭,我们就到超市里买了足够吃四到五天的食品。
    蓝婧予没少抱怨,说住宿条件差,是陪着我受苦,顺带展示她通过选拔参赛,不需要团里花钱的优越性。我默默忍受了,我底气不足,只能加倍努力,用比赛成绩说话。
    接下来就是开始为比赛做准备。我去组委会报名的时候,看到身旁的几个俄罗斯女孩,身高都在1米7以上,皮肤异常白皙光滑,骨架匀称而挺拔,我跳了十几年的芭蕾,看过无数芭蕾舞女演员,但眼前这些年轻漂亮的俄罗斯芭蕾舞女演员,还是让我十分惊艳。她们简直就是芭蕾的宠儿,美丽的天鹅,和她们相比,我就是只丑小鸭。她们也向我投来疑问的眼神,叽里咕噜地用俄语交谈着,似乎也对我这样的亚洲人能否跳好芭蕾舞产生了质疑。我感觉到了自卑,参赛的自信心也有点受挫。
    组委会安排了一些评委给参赛选手上辅导课,上完课还要训练,瘦弱的我,每天都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从住宿的酒店出发,行色匆匆走在巴黎的街上,然后搭乘地铁前往上课的地方。包里装着吃的、喝的、舞服、鞋子、化妆品等,所有的必需品都在里面了。
    我的英语水平应付简单交流不成问题,但是很多法国人不懂英语,我只能拿一张地图,把要前往的地铁站的站名用笔圈起来,然后一有不明白的就逮住人询问,例如在哪个地方转地铁,在哪个方向上车等等。地铁票一张1.4欧元,转车时不需要另外购票,对当地人来说还是挺便宜的。巴黎的地铁站很空旷,铁轨很宽,没有防护门,比我在国内搭乘过的地铁要旧许多。我要由衷地说,法国人真的待人很热情,他们会很认真地看着地图上画圈的地方,然后从候车椅上站起来,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直到我听明白了才微笑着和我道别。   
    上完课还要去训练,牛奶、鸡蛋和巧克力组成的“老三样”的饭餐只能在马路上解决。每次上完课,马路边上都会站满和我一样参加比赛的年轻女孩,不同肤色,不同种族,大家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手里都拿着同样的牛奶、鸡蛋和巧克力。我们看着对方手里的“老三样”,相视而笑,梦想是跨越国界的,大家都在追逐同一个芭蕾梦,不会讲究吃穿住的舒适与否。在异国参加比赛,身体的疲惫和生活的艰苦都是次要的,只有比赛结果才是我们唯一在乎和牵挂的。
    然而参赛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除了报名时见到俄罗斯女演员而自信心受挫外,在音乐伴奏上又碰到了问题。组委会认为我们带去的第三轮比赛参赛选段《雷蒙达》的伴奏带速度太快,如果放慢,音质又变得很差,只能自己想办法另外找伴奏带。人生地不熟的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新的伴奏带,我为此惶恐不安,却无能为力。
    第一轮比赛结束了,选手都在当天晚上赶到现场,以便及时知道自己是否进入第二轮比赛。虽然我对进入第二轮有信心,可是,第一、第二个名字都不是我,我开始紧张起来,屏息凝神地捕捉宣布者发出的每一个音节。我听到了蓝婧予的名字,我的名字却迟迟未被念到。
    我的内心剧烈动荡着,叶梓涵紧紧握住我的手,和我一样紧张僵立,我们就像两尊雕像般伫立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耳畔终于响起期待已久的声音——“XIN TONG”。原来名单是按姓名字母的次序来排的,所以我排在了最后一个。
    我和叶梓涵同时深深地吁出一口长气,我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冷汗,双手也又冷又湿。
    也许幸运之神开始眷顾我了,第二轮比赛结束后, 叶梓涵告诉我,她联系了正好在巴黎的保尔,请他帮忙找到了符合组委会要求的《雷蒙达》的伴奏带,保尔亲自送了过来。
    我惊喜万分,要当面向保尔道谢,但叶梓涵说他已经走了。
    之后我顺利通过了第二轮比赛,连日来心头堆积的阴霾也彻底消散。因为通过第二轮比赛,对我来说已经完成了任务。如果进入第三轮,组委会就能报销路费和食宿费用,也就意味着舞团不需要为我支付参赛经费了,这是我在比赛前为自己定下的目标,现在目标达成,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而一直优越感十足的蓝婧予,却没能进入第三轮决赛。虽然她的姿态依旧高傲,仍掩饰不了眼中的失望和落寞。我也没有任何的得意,更没有笑话她,我们都被命运裹挟着,有时候显得太过无力和悲凉,追求梦想已经太过艰难和不易,又何必作那些无谓的纷争,自相争斗。
    第三轮的决赛成绩如何,实在难以预料,但我的压力反而减小了许多,心情也比先前轻松。决赛前,我和叶梓涵到酒店附近街头的一家咖啡铺小坐,短暂的放松一下。我们点了最普通的那种通透的深褐色咖啡,坐在街边品尝。这是个美好的下午,阳光和煦的普照着,天蓝得透明,几片白云悠悠的在天空飘浮,汽车和行人在街上来来往往地穿梭。我们暂时从比赛的紧张气氛中解脱出来,享受这份难得的悠闲。
    旁边有一家有名的面包店,飘散出来的香味让我垂涎三尺。我控制不住地被吸引过去,面对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面包,我经不住诱惑,取出钱包,告诉店员小姐我要买一个面包。
    叶梓涵及时过来制止。“不能买面包吃,一个面包里面就有四块黄油!”
    “那吃半个,行不行?”我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
    “不行!”她态度坚决。
    我只好对已将面包包装好的店员小姐说了声“Sorry”。
    回到咖啡铺,我还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一样,和叶梓涵讲条件:“等比赛完,能让我吃半个吗?”
    “比赛完再说。”叶梓涵板起脸孔,很严肃的样子,“你现在必须把全部心思放在决赛上,不要想着吃。要是因为吃面包影响了比赛,多丢人。”
    我吐吐舌头,座位紧邻着咖啡铺的大圆窗,木头边框,镶嵌着玻璃,我用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划着,玻璃上有自己面孔的模糊反影,巴掌大的小脸,扎成紧紧的芭蕾髻的头发……我瞪视着这个反影,突然怔了怔。我看到自己的反影后面,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模糊而朦胧,我却感到如此熟悉!我猛然回过头,看到近处的花坛边有个人影一闪,迅速消失不见了。
    “萧瑟!”我失声喊着,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向花坛直冲过去。
    “你要去哪里?”叶梓涵在我身后喊。
    我没有理会她,径自跑到花坛处,可是举目四顾,人流穿梭,哪里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啦?”叶梓涵追了过来。
    “我好像看到萧瑟了。”我的声音在颤抖,胸中像点燃了一把火,渴望见他的念头熊熊燃烧起来。”
    “在哪儿看见的?”她问。
    我满心失落。“刚才好像就在花坛这里,我从窗玻璃里面看到他,回过头来人就不见了。”    
    叶梓涵摇头笑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我看你是太想萧瑟了,想得出现了幻觉。我刚才一直就往花坛的这个方向看,如果萧瑟真的出现过,我不可能没看到。窗玻璃里面哪里看得清楚。”
    “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如果真的是萧瑟,他怎么可能不过来和我打个招呼,“我是很想他,但怕分心影响了比赛,一直不敢联系他。”
    叶梓涵很温柔地搭着我的肩。“你好好参加完比赛,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可以和他联系。”
    “真的?”我惊喜异常,“不是说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去了。”
    “你进入第三轮比赛,已经给团里省了一笔经费,多住一天没有问题。”叶梓涵善解人意地说。
    我激动地搂住她的脖子。“你太好了!”
    “好了,现在冷静下来,先把萧瑟忘了,只准想比赛,不准想他!”她又恢复了严肃的态度。
    “遵命!”我调皮地向她行了个礼。
    
    决赛在一座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剧院举行,剧院位于巴黎著名的香榭丽舍大街上,内部的舞台非常漂亮,依旧散发着一百多年前奢华的宫廷气息。我站在舞台下方,仰望这个古老的舞台,做深呼吸。决定胜负的最后时刻来临了,成败在此一举!
    按照名单的排列顺序,我仍然是最后一个出场。上台前我还是无法完全放松情绪,但是当音乐响起后,我便完全融入到美妙的旋律当中。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极了,整个表演过程,所有动作都舒展有力,动作情感自然流露,发挥出了最佳水准。
    我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伴奏音乐的余音袅袅消散。我纹丝不动地站在舞台上,依然回味着,陶醉在刚才自己近似完美的表演中,享受着芭蕾艺术带给我的无与伦比的快乐。
    我习惯性的等待掌声响起,但是,现场异常的静默。3秒,5秒,骤然间,掌声雷动,久久不能停息。法国观众把他们最热烈、最诚挚、最衷心的掌声献给了我。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实现了梦想,我以一个东方芭蕾舞女演员的舞蹈艺术魅力征服了他们,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言语足以表达我无比美好和幸福的感受。
    虽然比赛还没有结束,我的心里已充满了感动、自豪,幸福感像一层暖洋洋的海浪,把我包围着,激荡着。
    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在等待名次宣布,我却早早回到了酒店。尽人事以听天命,我已竭尽全力,其余的并非我能力所及。叶梓涵留在现场了解比赛的结果,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回到房间,蓝婧予正蜷缩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见我进来,她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伸展开身体,一句话也没说。而我刚刚经历了那样紧张激烈的赛事,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也没有力气说话,径自进了浴室,准备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
    花洒的水流对着我冲下,舒畅的触感,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水流滑过肌肤,如同爱人之手的慵懒轻抚,带着温暖亲切的气息。我浑身起了一阵莫名地颤栗,渴望见到萧瑟的念头牵动了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的激荡。等洗完澡就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见他一面,不管他对我的感情是否依旧。
    水声哗哗,我隐约听到外面响起的门铃声,随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个男人,我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过了一阵子,又有电话铃声响起。我觉得奇怪,外面这是怎么啦,挺热闹的样子。    
    我拿了毛巾开始擦拭头发,突然间,浴室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
    “有事吗?”我以为是蓝婧予。
    外面没有回音,敲门声继续着。
    “等会儿,我马上开门!”我很快擦干身体,套上浴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开门。
    门一打开,我就彻底惊呆了。萧瑟挺立在那儿,眼睛亮晶晶的,目光直射在我的脸上。我怀疑是在做梦,使狠劲掐了自己的脸,真实的疼痛感。我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腿开始发软,身子也发颤。然后,一下子,我被拥进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里去了。他的声音热烈的在我耳畔响起:“童忻,我是来向你汇报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我还犹似在梦中,有些迷糊。
    “你得奖了!得奖了!得奖了!”他有力地说,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强烈。
    “什么奖?”我抬头看着他,闪动睫毛,拼命地咬嘴唇,想要弄清楚这是不是真实的。
    “巴黎国际芭蕾舞比赛的金奖!”他抓起我的手来,放在他那发热的面颊上,激动的嘴唇上,最后,压在他那和我一样怦怦然狂跳的心脏上。我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让自己的手贴在那颗生动的、狂跳的、充满活力的心脏上。
    幸福来得太过意外,有片刻,我不能呼吸,也不能思想,只觉得周围好静好静。而我的手底,那跳动的心脏在诉说着一些令我震颤的言语。
    终于,我哭了。把头埋在他的肩里,闻着他外衣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止不住的泪如泉涌。我用手环抱住他的腰,哭得像个小孩子、小傻瓜。他只是紧紧地抱住我,让我尽情地哭。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我,从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帕,轻擦我的眼睛和发红的小鼻头。
    “都快四年没见面了,一见面就哭成这样。是因为获奖激动,还是因为见到我激动?”他故作轻快的,“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我已经快被你的泪水淹没了。”他在笑,但是喉音哽塞。
    “都有,见到你激动,获奖也激动。”我用手揉眼睛,想笑,又想哭,一定是一脸怪相。
    他不笑了,诚恳的、真挚地说:“我也很激动,没想到一来就能分享到你获奖的大好消息。我只是来找你,蓝婧予说你在洗澡,我就在外面等着,然后叶梓涵打来了电话,我听到蓝婧予说了你的名字,还说什么得奖,我立刻抢过了话筒。”
    “你怎么知道我到巴黎来,又怎么会到这里来找我?”我有一肚子的疑问。
    他眉开眼笑。“等会儿再说,你现在应该先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我的脑子里还有点空茫。
    “你没想到吗?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回家报喜?”他用责备的口吻。
    哎呀,我真该死,居然给忽略了,多亏了萧瑟的提醒!我急冲向电话机,也不管时差多少,直接拨打了越洋电话。
    爸爸一下子就接听了电话,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但一定是潜意识里有所期待,也预感到我会打这个电话。
    “爸爸!”我控制不住地大声快速喊,“我得奖了!我得奖了!”
    “太好了,终于得奖了。”爸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激动,“在国际比赛上就算拿个绿豆芝麻奖也很好了。”
    “不是绿豆芝麻奖,是金奖,我得了金奖啊!”我几乎用了高八度的声音。
    电话那端一片寂然,许久都没有声音。
    “爸爸!爸爸!”我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忽然有些担心,该不会激动过度,导致心脏出了什么毛病。
    忽然,一阵笑声爆发了,爸爸纵声大笑起来。在我的记忆中,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爸爸,似乎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怀过。
    “爸爸,让妈妈听电话,我还要和她说话。”我只好打断他似乎停止不了的笑声。
    “你妈妈在哭呢。”爸爸仍然笑着,“有什么好哭的,我笑还来不及呢,太高兴了!”
    爸妈的笑和哭,又把我的眼泪给逼了出来,泪水冲出眼眶,滚下面颊,滑落在衣襟上。十五年了,他们为了我的芭蕾梦,不知付出了多少。他们是我最坚强的后盾,分享着我的成功,也分担着我的失败。我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放下听筒后,我倚靠在萧瑟身上,泪珠成串滚落。我用手摸他的头发,摸他的肩,摸他那结实的手臂和修长有力的手指,呜咽不能言语。
    他环抱住我,也没有出声。一时间,我们紧紧地依偎、搂抱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过了好久好久,我才轻轻地推开他。
    他注视着我。“我给你买了面包。”
    “什么面包?”我不解。
    “你不是很想吃面包吗?”他很认真地说,“但我看不清你挑中的是哪一种,就把那家面包店柜台里的每一种面包都买来了。”
    我一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说:“原来我那天在咖啡铺窗玻璃上看到的真的是你,不是幻觉。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着我?”
    “还不是怕影响你的情绪,这次比赛对你来说太重要,我不能当罪人。”他无奈地解释,“我就是想偷偷地看看你,结果你突然回头,吓得我拔腿就跑。”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我忽然明白过来了,“是梓涵告诉你的对不对?”
    “没错。”他老实招认,“叶梓涵一早就告诉我,你要来巴黎参加比赛,但是严令我不可以在比赛前和你联系,干扰你的参赛。我只好忍着,那天正好有空,实在忍不住,就问梓涵你们在哪里,我过去偷窥。”
    “对了,伴奏带……”我想起那盒救急的伴奏带,“也是你帮忙想办法的吧。”
    他微笑点头。“是我找保尔帮忙的,梓涵并没有保尔的联系方式。伴奏带也是我送过去给梓涵的。”
    我满怀着喜悦,忘形地在萧瑟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他笑望着我。“你这样主动不好吧,不怕被人笑话?”
    “被谁……”我猛然醒悟过来,在场的还有一个蓝婧予!天哪,刚才又哭又笑又抱的,全被她看在眼里了。我是激动得忘乎所以了,但萧瑟明知道蓝婧予在场,却不提醒我,太不像话!
    我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已经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心理准备。但是蓝婧予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我们这儿,她坐在沙发中,正在呆呆地啃着手指甲。大概感觉到我在看她,她抬起头来,扬了扬眉毛。“恭喜你啦。”
    “谢谢。”我回应。
    她不再理会我,继续低头,深思着啃着手指甲。我正要回头,忽见她下颚一绷,随即“咝”的痛呼了一声。
    我赶忙上前,看到她的手指头被咬得出血了,她赶快把整个手指头衔进嘴里含着。
    “我去拿创可贴。”我说着就要走。
    “不用!”她高声喊。
    我顿住,她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我望着她的手指头,指甲被啃得发白了,破口之处,正微微的沁出血来。
    她用另一只手握住这受伤的手指,生硬地说:“不用你操心,我没那么脆弱,受这么一点伤算得了什么。”
    我听出她话中有话,微微怔着,心里竟有些难过起来。萧瑟走了过来。“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我茫然问。
    “难得来一趟巴黎,你不想抓紧时间去逛逛?”他反问。
    “哦。”我还盯着蓝婧予那受伤的手指,“那就走吧。”
    萧瑟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浴室里面。
    “不是要走吗?”我的心思还有些飘忽。
    “你准备就这样出门?”他老实不客气地看着我的胸口。
    我低下头,脸倏然热了。我还穿着浴袍,里面是真空状态,只在腰间绑了带子,刚才拉拉扯扯的,领口低垂,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我臊得忙将衣领拉紧。
    这时正好电话铃又响了,我匆匆跑出去接听。又是叶梓涵打来的,她说参加明晚的颁奖酒会必须着正装,要我让萧瑟帮忙解决。
    由于比赛前完全没有想到会得金奖,我根本没有带可以参加颁奖酒会的正装。不过萧瑟听我说了情况后,立即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我也就无须担忧了。现在想来,叶梓涵是有先见之明的,参加颁奖酒会根本不在我们的行程安排中,依照原先计划,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她多给了我一天的时间,既解了我和萧瑟的相思之苦,又恰好赶上了颁奖酒会,真可谓一举两得。
    我忽又想起面包来,打开萧瑟带来的那一大袋面包,看着五花八门的面包,馋得不得了。“我每个都想吃。”那天在面包店,我是随便挑一个想买,其实每个我都很想尝一尝。
    “那可不行,你顶多只能一个吃一口,要是全吃了,估计明天我就认不出你了。”萧瑟打趣。
    “哪有那么夸张。”我嘴上反驳,其实哪敢真的吃那么多面包。我找来一把餐刀,把所有的面包都切成片,再把其中一部分面包片切成小块,一样尝一小块,稍微满足了一下口欲。
    “可怜的孩子,吃个面包都这么费劲。”萧瑟怜惜地用手轻轻拭去我嘴边的面包屑。
    剩下的一大堆面包片,留下一部分让蓝婧予、叶梓涵和另一位老师也尝尝,其余的还是由萧瑟带走,他笑称可以吃上好几顿。
    我进浴室换了一条素白的连衣裙,把头发吹干,习惯性的绾好芭蕾髻,揽镜自视,细腻白皙的肌肤像刚出蕊的花瓣,秀气的柳叶眉,清澈的眸子,俏丽高挺的鼻子,弧度美好的嘴唇,不盈一握的腰肢。我满意地端详着镜中清丽、优雅的自己,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萧瑟看到我,眼睛一亮。“美丽的白天鹅,可以起飞了。”   
    我们走的时候,蓝婧予还坐在沙发上发愣,不知不觉又把那只受伤的手指,送进嘴里啃了起来。
    一出酒店房间,萧瑟就迅速地拥抱住我,也不管外面有没有人走动,对我俯下头来,炙热的嘴唇迫切紧压在我的唇上,这样久违了的激情,他的手强有力的扣住我的头,我们的呼吸搅热了空气。我的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在全心灵的颤栗与渴求里,听着我们混合在一起的喘息和心跳……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他的面颊涨红了,我梳得齐整的发髻被他弄松了,披泻了一肩长发,我拂了拂头发,开始重新编结发髻。
    “瘦得骨头都硌手了。”萧瑟轻握住我纤细的手臂,“我那天看到你吓了一跳,怎么骨瘦如柴的,以前就已经够瘦了。参加比赛实在太摧残人,幸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嫌弃我了?”我斜睨了他一眼,“法国女郎漂亮丰满性感,肯定很合你的口味,换了几个女朋友了?”
    他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你希望我找法国女朋友?我要是告诉你,我真找了个法国女郎,你会有什么感想?”
    我垂下了头,心狂跳着,跳得那么稀奇古怪,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吗?这其实很正常,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约定和承诺,但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的心脏顿时绞结了起来,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阵疼痛。
    他拉住我的手。“回答我。”
    “是真的吗?”我喑哑的嗓音已经泄露了真实情绪。我害怕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甚至没有勇气看他,把头转向一边。
    “小傻瓜,我要是真有女朋友,就不会来找你了。”他把我的脸扳过来,他的唇又压了上来,我倚进了他的怀里,刚扎好的发髻又松了。
    后来他郑重地说:“这几年,我一心扑在学业上,女人嘛,不管什么样的,我一概视而不见。”
    “没有人主动缠上你?”我望着他,他还是那样帅气迷人,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也更添了几分男性魅力。他穿着普通的灰色衬衫、牛仔裤,随意敞着衣领,却潇洒挺拔,充满活力与生气,这样的男人,对异性绝对充满吸引力。
    他轻笑不答。
    “快说!”我催促。
    他慢悠悠地开口:“有,多丰满性感的都有,不过全被我拒绝了。我还是喜欢瘦的。”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胸部,唇角微微勾起,“瘦是瘦,但还是有料的。”
   “去你的!流氓本性不改。”我一半儿欢喜,一半儿矫情。
    他笑得神采飞扬,我也忍不住笑了。   
    萧瑟带我去一家米其林餐厅吃法国大餐,餐厅位于正对着塞纳河的一条石板小巷里。晚上7点多了,天还大亮着。我们从河边走过,天气很凉快,河水泛着轻轻的涟漪,干净得看不到任何污染物。法国作家法朗士曾经写过一篇《塞纳河畔的早晨》,他在这篇散文里,把巴黎的清晨形容为“温情的”和“淡灰色”的。我眼中巴黎的黄昏也是“温情的”和“淡灰色”的,塞纳河像一枝饱蘸浓墨的毛笔,时而灵动,时而厚重,无边地点染着巴黎。塞纳河的两岸,都种植着繁茂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树丛的后面,就是庄严的建筑群,放眼那些史诗般的宏伟建筑,我全身心的陶醉了。再看河岸边,许多悠闲的人们坐在咖啡馆外喝咖啡、聊天,让我好生羡慕当地人浪漫惬意的生活。
    餐厅的小门是木质的,低调典雅。萧瑟已提前预订好位置,在门口与侍者确认好订位后,侍者便将我们领到座位处,并点上蜡烛。我抬起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萧瑟介绍说,那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画像,这家餐馆就是以路易十三命名的,我们所在的这栋建筑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
    桌上摆放着开胃酒、开胃小点和各式面包,我感叹早知道这里有面包,就不用特意花钱到面包店买了,萧瑟却说不一样,因为我看上的是那家面包店的,而不是这家餐厅的面包。
    开胃酒是louis1999香槟,我很感动于他的心意,主动和他碰杯。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酒太好喝,我这个不会喝酒的人,喝第一口竟然有种惊艳的感觉,一口气喝完,并且爱上了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