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血衣

书名:红昭 作者:兰亦 本章字数:7155 下载APP
左红昭第一次想在洛郡永久居住下来,忘记长安,忘记昆仑山,就在山水间住下来,和孟泊川一起住下来。
  可是,人生总是有那么多可是,让人去发现,那些想要的往往不过是奢望。
  本来以为自己一个人要孤身返乡的孟泊川,在得知左红昭同意与他一起回洛郡后,高兴地一夜没睡。
  当左红昭醒来,打开门看到守在自己房门口的孟泊川,吓了一跳:“泊川,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给家人买礼物吗?”孟泊川说着,拿出了钱袋:“我都准备好了。”
  左红昭看着如孩童般喜悦的孟泊川,忍不住笑:“好,你等我梳洗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孟泊川点头如捣蒜,高兴地说:“我到大厅等你,你慢慢来。”说着便下了楼。
  左红昭看着孟泊川喜上眉梢的样子,又觉得开心又觉得苦涩。顾天冬的鼓励着实有效,推着左红昭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在市集上,孟泊川与左红昭就如要返乡的新婚夫妇,耐心地将每个亲戚都一一顾及到。当他们逛到首饰铺时,左红昭眼睛一亮,看到了放在柜台中的玉镯,询问掌柜:“可否将这只玉镯拿出来给我看看?”
  掌柜一见是胭脂铺的红姑和六扇门的孟捕快,忙热情招呼:“好叻,这就给您拿出来。”
  当左红昭拿着玉镯端详时,孟泊川看着左红昭的神情,低声对掌柜说:“掌柜,麻烦帮忙把这款玉镯包起来。”
  掌柜点点头,转身拿盒子。左红昭拿着镯子,偏头看向孟泊川:“我对它的喜欢很明显吗?”
  孟泊川点头:“是的,你看着它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左红昭嫣然一笑:“我只是觉得天冬一定会喜欢它。”
  “你若是想送给天冬姑娘,不如买两只一样的手镯,你们一人一只。”孟泊川提议道,对刚拿出一个盒子的掌柜说:“掌柜,你家还有没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
  掌柜摇摇头:“我家的玉镯每个样式只有一只。”
  孟泊川有些失望,左红昭宽慰他:“一只就够了,我买来送给天冬。我本就不习惯戴首饰。”
  “那不行,如果你坚持要送天冬姑娘礼物,那你必须也要挑一样,让我送给你。”孟泊川坚持着。
  左红昭噗嗤一笑:“孟泊川,你知不知道男孩子送女孩子礼物是不能这么直接问的啊?‘惊喜’,要给女孩子惊喜你知不知道?”
  孟泊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行,那下次我给你‘惊喜’。”
  左红昭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拿出银子递给掌柜,将包好的玉镯小心地拿在手上。
  当孟泊川和左红昭将所有物品买齐时,天色已经黑了。孟泊川一个人拿着大包小包,不让左红昭经手任何一件礼品。
  “你今天肯定累了,把礼物整理好,明天我们一早就要出发,也不经过昭华园,我现在去昭华园,把玉镯送给天冬。”左红昭对孟泊川说。
  孟泊川一边清点着礼物,一边说:“送玉镯给天冬姑娘,也不急这一时。等咱们从洛郡回来了,也从洛郡给天冬姑娘买些礼物,给她一起送过去。怎么样?”
  左红昭想了想,确实天色已晚,昭华园此时一定很多客人,顾天冬也忙碌着,便同意了孟泊川的建议。
  夜色已深,左红昭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不知道这种复杂的心情到底是因为即将要见到孟泊川的家人,还是因为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朴松萝回昆仑山后,便音讯全无。不知道杜若蘅和陆双芊的婚礼举行地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朴松萝现在心情平复了没有,还有平安,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很担心他以后问及自己的身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又想到了远走他乡的叶阑珊。左红昭意识到,在这世间,能让她牵挂的人并不在少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而对于左红昭来说,忧虑俱在,从未有喘息时刻。
  左红昭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蹑手蹑脚走出了胭脂铺,刚想转身把门关上,听到了孟泊川的声音:“你想去找天冬姑娘?”
  “你这个六扇门的捕快,警觉能力确实不一般。”左红昭也不觉得惊讶,点点头:“我想去找天冬聊聊天。”
  “要负责你的安全,警觉能力当然不能弱。”孟泊川自信一笑:“我可以陪你去吗?钦犯没有抓到,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左红昭不置可否,只是笑。
  孟泊川赶忙说:“我就送你到昭华园,你进去和天冬姑娘聊天,聊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就在门口等,不影响你们两个说话。”
  左红昭笑:“泊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孟泊川疑问地说:“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不要自欺欺人了,泊川。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左红昭淡然地笑:“叶阑珊来找我帮忙,是因为她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孟泊川还想争辩,左红昭已经没有了继续话题的意愿:“你在胭脂铺好好休息,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孟泊川没有多说,眼神有些落寞,却还是努力温柔地说:“好的,早点回来。”
  左红昭点点头,离开了胭脂铺。
  孟泊川思考着左红昭的话,全无睡意,便在大厅里呆坐着。人非草木,朝夕相处之间,孟泊川当然能感觉到左红昭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懂法术,能被叶阑珊当做救命稻草,她的脸上有许多道刀疤,更能帮助孟泊川解开一个又一个难题。可是既然左红昭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没有想过要去逼迫左红昭坦白自己的所有。
  所有的过去,都是过去,那都是他们遇见之前的事情。没有人需要为过去承担未来的责任,也没有人有权利要求对方将自己的过去抽丝剥茧,尤其是明知那是不快乐的过去。
  左红昭害怕什么,孟泊川不知道,可是孟泊川知道自己一直在害怕什么,尤其是今晚,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他和左红昭分开的那一天正在逼近。
  虽然不知是何时,虽然不知是何地。
  左红昭不知道孟泊川的顾虑,她一个人踱步到灯火通明的昭华园外,听着昭华园内的欢声笑语,不自觉笑了笑。
  昭华园的门仆与左红昭很是熟悉,主动上前和左红昭打招呼:“红姑,这是来找天冬姑娘?”
  左红昭点点头:“天冬姑娘可在前厅?”
  “天冬姑娘今日身体不适,在房中休息着。小的现在领红姑进去。”仆人特别热情,像是提前被人嘱咐过。
  左红昭礼貌地说:“有劳了。”
  跟随着门仆一路走到顾天冬的房门口,左红昭再次谢过门仆,没等敲门,顾天冬便把门打开了。
  “知道我要来?”左红昭随意地走进了顾天冬的房内,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猜到了,明天就要和孟泊川去洛郡,你今晚肯定睡不着。”顾天冬将门关上,坐到了左红昭身边。
  左红昭默认,给顾天冬也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把顾天冬的茶杯拿过来,自己喝完了:“反正你在房间里呆了一天,还是我来喝比较合适。”
  顾天冬看着左红昭的样子,又给左红昭倒了一杯:“好好好,都给你喝。要不要喝酒?”
  “不喝了,明天一早就要去洛郡,今天再一身酒气回胭脂铺,孟泊川又得生闷气。”左红昭无奈地说。
  顾天冬笑:“孟泊川对着你也只有生闷气的份,都不敢正对着你发脾气。”
  “我和孟泊川……有点像是我在陪着他成长。他不长大我生气,他长大了我又怕他恨我。”左红昭想了想:“但是孟泊川真的很努力,他很努力在长大,他很努力在包容我。”
  “红姑,你也很努力。”顾天冬对左红昭笑。
  左红昭想起来门仆的话,便问顾天冬:“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头疼脑热,估计是受了风寒。”顾天冬扯开话题,似乎不愿意左红昭深究下去:“想起了那个人?”
  左红昭本想说话,突然看到了顾天冬床底的一个东西,想了想:“天冬,你听过‘红雪’吗?”
  “‘红雪’?我只知道白雪皑皑,没听过这世界上还有红色的雪。”顾天冬摇摇头。
  “四百多年前,长安下过一场红雪。三天三夜,红雪覆盖了整个长安。那一年,我被驱逐出家乡,容貌尽毁,失去了所有,包括……我最爱的人。”左红昭把心中秘密和盘托出,顾天冬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相比孟泊川,顾天冬更加知道左红昭不是一般人,可是即便如此,在左红昭决定将往事告知给顾天冬听时,顾天冬仍然没有想到,在她面前的左红昭,比她勇敢地多,此刻的左红昭,没给自己留半点余地,似乎是为了极力向顾天冬证明什么。
  “你不必说。”顾天冬打断了左红昭:“什么都别说,让这个秘密烂在心里。”
  左红昭摇摇头:“这是交换,你告诉我你的过往,我便要拿我的过往来交换。”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需要用自己的伤疤来救我。”顾天冬仍然固执。
  “他们不值得,不管是沈家洛还是路南琛,他们都不值得!”左红昭几乎是尖叫着。
  顾天冬看向左红昭:“你知道了?”
  “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左红昭失态了,但是仍然不管不顾地说:“顾天冬,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傻子!你让我从过往里走出来,鼓励我去接受孟泊川,那么你呢?你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接受新的人?”
  “我没得选。他回来了,我没得选。”顾天冬的眼中泪光闪闪,她看向左红昭:“我不想连累你。”
  左红昭将酒杯摔在地上:“不想连累我,所以就劝我离开长安?不想连累我,所以就要让我做傻子?顾天冬,当日在牢里,你说你不怕被我连累,那我左红昭也告诉你,我左红昭不允许你去做傻事。你想救人,我帮你救人,你想报仇,我帮你报仇。”
  顾天冬蹲下去,一点点收拾着被左红昭摔碎的酒杯碎片:“已经结束了,路南琛已经离开长安了,不会再回来了。至于我,我会放弃报仇。”
  “你说话算数?”左红昭半信半疑。
  “红姑,多谢。多谢你愿意与我坦诚相待,我顾天冬此生能认识你,已经是我最大的福分。”顾天冬没有抬头,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割伤,鲜血沁出,她也没有喊疼,而是继续安静地收拾着碎片。
  左红昭知道了顾天冬的答案,她已然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左红昭抿了抿嘴唇:“明天一早我会和孟泊川去洛郡,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好。”顾天冬还是没有抬头,保持着蹲着的姿势。
  左红昭走到顾天冬的床边,从床底下抽出一件血衣,揉做一团。又将袖子中送给顾天冬的玉镯拿出,放在桌子上:“路南琛临走都不肯放过你。”
  “是我不肯放过我自己。”顾天冬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过玉镯。
  “把血止了再戴。”左红昭闭了闭眼,忍住眼泪:“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如果我和孟泊川有成婚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在场。”
  顾天冬笑着流出了泪:“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祝你幸福。”
  左红昭将血衣拿原本包着礼品盒的布包住,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本来左红昭去找顾天冬,只是为了随意聊聊天,向顾天冬请教如何和孟泊川的家人相处。她万万没有想到,顾天冬在她毫无发觉的情况下,给自己的命运已经写好了结局。
  她奋力向顾天冬伸出手,却看着顾天冬在水中微笑着对她挥挥手,与她告别。
  左红昭用一把火将血衣烧了,看着燃烧的火焰,她仿佛看到了她与顾天冬的这一段友谊,也正在消失殆尽。
  从昭华园到胭脂铺的路,左红昭走了无数遍,可是这一次,却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曾经顾天冬问过左红昭,为什么她要开一家胭脂铺,是否是祖传的手艺,左红昭笑,说是姑娘家都爱胭脂,她也不例外。顾天冬又问,说你平日里都戴着面具,哪用得着擦什么胭脂,左红昭说觉得胭脂是女生最好的伪装,不管前一晚多难熬,只要熬过去了,第二日醒来擦上胭脂,一切便可以从头来过。
  而如今,左红昭却不确定了。
  擦上胭脂,扮作好气色,真的就可以从头来过吗?
  自欺欺人这条路,大家到底还要走多久?
  顾天冬已经选择了,左红昭只希望这个选择的结果不要太差,至少不要让她一个人去承担这个结果。
  回到胭脂铺,看到孟泊川已经趴在大厅的桌子上睡着了。
  踏出胭脂铺的门前,左红昭还想过将真实的自己告诉孟泊川,悬崖勒马,可是此刻,她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残忍,说离别太残忍,说真相太残忍,就连说抱歉都太残忍。
  再拖一拖吧,拖到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拖到左红昭和顾天冬一样,再也不能欺骗自己的时候。
  左红昭想了想,将孟泊川轻轻叫醒。
  孟泊川迷迷糊糊醒来,揉揉眼睛,温柔地笑:“回来了?”
  左红昭点点头,勉强地笑:“泊川,我认真想过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孟泊川哭笑不得:“你怎么了?不是去和天冬姑娘聊天了吗?”
  左红昭抿了抿嘴唇,看向孟泊川:“我们去洛郡吧。”
  “去洛郡?我们等天一亮,就去洛郡啊。”孟泊川奇怪地看着眼中有着数不尽哀伤的左红昭。
  左红昭坚定地说:“不等天亮了, 我们现在就走。这个长安,我一秒都待不下去了。现在走,好吗?”
  孟泊川对左红昭向来都是予取予求,虽然此次左红昭的提议特别突然,他也没有想过拒绝,因此即使天还没有亮,他也点点头,上楼将行李礼品都装在了马车上,让左红昭在马车内坐着,自己驾着马车在天亮之前出了长安城门。
  左红昭在马车内,一直没有掀开帘子向外看,她安静地坐在马车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孟泊川驾着马车,没有听到马车内有动静,以为左红昭困了睡着了,便贴心地将马车的速度放慢,以免扰了左红昭的清梦。
  隔着一道帘子,尚且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何况是隔着无数重阻碍的左红昭和顾天冬。姐妹一场,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到达洛郡,一路走走停停,已经是三天之后。
  孟泊川的家人一早知道孟泊川会带左红昭回家乡,都显得异常兴奋。
  孟泊川的爹娘都是老老实实以打铁为生的手艺人,为了见左红昭,还特地穿上了新做的衣裳,和蔼可亲地在马车旁站着等左红昭。
  左红昭下了马车,发现孟泊川的爹娘竟然已经等待自己许久,赶忙道歉问好。
  孟泊川在旁笑嘻嘻地说:“爹娘知道你会一起来洛郡,高兴地不得了,听隔壁潘大娘说,连鸡都杀了两只,就等你回来呢。”
  左红昭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只能口头上更加乖巧,逢人便叫。孟泊川的表弟站在孟泊川的爹娘身后,调皮地和孟泊川打趣:“表哥去长安的这几年时间,就将嫂子带回了乡,真是好本事。”
  孟泊川怕左红昭介意,作势就要追赶表弟,左红昭却拉住了孟泊川:“好啦,别闹了,孟大叔和孟大娘都站了这么久了,快扶他们进去休息一下吧。你这么久没回来,就别顾着自己打闹了。”
  左红昭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是一副人妻语气。在旁的乡亲们,瞧见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打铁铺家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是六扇门有名的捕快,又带了彬彬有礼的媳妇回乡,脸上都满是笑意。
  孟泊川的爹娘将孟泊川的房间腾了出来,换上了新的被褥床单,连左红昭所有日常起居可能用得到的物品事无巨细都一一准备好了。左红昭好奇地问:“那孟泊川呢?我睡了他的房间,他睡哪里?”
  孟泊川的娘是个面相和善的妇人,她笑着说:“泊川他去他大伯那住,我家房间少,他大伯那有空房间,左姑娘你不用记挂他。”
  孟泊川的爹也随声附和:“是是,泊川从小皮糙肉厚,在我们家这种环境长大,睡哪里都差不多。左姑娘你从长安来,如果你睡得不习惯,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左红昭连连摆手,说:“这哪好意思啊,我来洛郡本就是打扰了。”可是不管左红昭客气话说了多少,餐桌上好吃的食物都是夹到左红昭的碗里,大事小事都不让她插手,连孩子们在旁打闹都会被孟泊川的表弟喊去别的地方生怕吵到了左红昭。
  相比左红昭,久未归家的孟泊川却没有得到任何一点额外的照顾,反而还被孟泊川的爹娘差遣着去修了漏雨的屋檐、劈了柴房的柴火、打满了水缸里的水。孟泊川连连摇头:“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咱们家这是‘有了媳妇不要儿子’啊!”
  孟泊川的爹娘全然不理亲生儿子的抱怨,只将左红昭当做宝贝般哄着。
  吃过饭,左红昭才找到机会,将从长安带来的礼物和孟泊川一起一一从马车上拿下来,分发给孟泊川的亲人邻居们。在场的亲人,便直接礼貌送予,不在场的亲人,左红昭也不辞辛劳,和孟泊川的爹娘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将礼物送到他们的家中。
  每到一处,无不是笑脸相迎,每一次道别,无不是全家站在门口欢送,说声:“有空来坐坐。”
  本就人口不多的洛郡,人们相处很是融洽,与长安的繁华不同,这里的房屋多是泥土、茅草建成,没有高屋建瓴也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但是身处其中的左红昭,却觉得异常自在。
  给亲人们送完礼物回孟泊川家的路上,左红昭充满幸福地说:“孟泊川,真的很感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孟泊川佯装不知。
  “从我到洛郡开始,洛郡没有任何一个人问我家中情况,详细讯息,甚至没有人询问我脸上的面具。在长安,没人问,是因为大家司空见惯,也不关心,但是这是洛郡,和你一起回乡的女子戴着面具,他们难免觉得好奇。可是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向我投来探究的眼光。”左红昭很庆幸,自己和孟泊川一起回了洛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孟泊川神秘地笑:“我和你说,你可不能生气。”
  左红昭点点头:“好,我不生气。”
  孟泊川嘿嘿一笑:“我和他们说,你当初为了救我,所有的家人都遇难了,也是因为我,才需要戴着面具过一生。他们怕勾起你的伤心事,所以都绝口不提咯。”
  在孟泊川看来胡诌的话,却戳中了左红昭的心。
  “我不是为了救你。”左红昭低下了头。
  孟泊川不在意地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而且你没能救活他。”
  孟泊川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左红昭放慢的步伐:“红昭,我也认真想过了,如果我不能接受你和他之前的事情,不能接受他在你心里仍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那我也没有资格去做一个值得你爱的人。所以以后,我不会再私底下吃他的醋,耍着脾气惹你不快。”
  左红昭慢慢停下步子,会心一笑。
  孟泊川回过头,没等孟泊川询问,左红昭又快步向前,牵住孟泊川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这次,不是回胭脂铺,是回孟泊川的家。
  左红昭第一次想在洛郡永久居住下来,忘记长安,忘记昆仑山,就在山水间住下来,和孟泊川一起住下来。
  可是,人生总是有那么多可是,让人去发现,那些想要的往往不过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