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佲提前用自己的年终奖换了个电动轮椅,店长效率高,实际上是趁着她爸爸在这边出差,差使了他爸身边的秘书,一听到小祖宗突然要买轮椅,秘书转头就告诉了店长爸爸,随后店长就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解释不是我骨折,也不是我瘫痪,我只是想要个电动轮椅。
确认了宝贝疙瘩没事后,店长爸爸突然增高的血压又降了下去,神神叨叨说女儿啊,你可不能吓爸爸了,爸爸年纪大了,经不住你这么吓人,万一嗝屁了咋办?
呸呸呸!店长在电话里把她爸爸说了一通,老头子乐呵呵地诶了一声,点头,跟灌了蜜一样,秘书后来打小报告说店长爸爸只要是宝贝女儿,就是板起脸来训一句也当做小时候和爸爸亲亲那样。
就是没救了。傻乎乎的。
店长爸爸在电话里问要什么样的电动轮椅啊。
店长迟疑了一下,说方便遛狗的?
爸爸回头就和秘书说听到没,要能遛狗的?
秘书面无表情打了电话去定,同步传达,那头的贩卖人员楞了一下,同时间秘书在心里说脑子没毛病?
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店长乐的是大牙的事情能解决了,店长爸爸乐的是有了宝贝女儿的动力,就算一整天都在开会也不会想睡觉了。
阮佲问咱们这样说没毛病?
店长说:“没毛病啊,现在发展快,讲的就是方便,什么叫方便,方便就是哪怕是残疾人也能一边挂一个绳子,一遛遛三条狗,否则要电动的做什么?”
阮佲快被这歪理说服了。
到了下午,秘书就把轮椅送过来了,阮佲躲在柜台后面偷看,心想这秘书长得也挺玉树临风的,怎么店长没看上他呢?
他缩在里面探出个脑袋,底下探出个狗头,一同望着门口的两个人,满满都是渴望,秘书看不过眼,觉得扎得慌,扶着眼镜问:“你男朋友?”
店长顺着回头看,一只黑脑袋缩了回去,随后伸出手把狗头给拍了回去,大牙还不情愿,呜咽了一声。
店长挑眉说:“他太傻了,不是我的菜。”
秘书心照不宣,说我想这眼光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啥?”
秘书深深看了一眼,说:“毕竟你当时送我情书,怎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该差到这地步。”
店长抬起下巴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女朋友和你分手吗?”
“为什么?”他问。
想当年店长就是被这么一副纯乖样子给迷惑的,然而秘书嘴毒自恋,却又异常的自信。
秘书说女朋友和他分手只是一时被迷雾花了眼。
店长说你要等她啊?
为什么要等她?秘书不解,我已经有了另一个喜欢的人了。
“谁?”店长追着问。
然而秘书咬死了不开口,店长就刺他说肯定不漂亮。可这会百八年没说过情话的秘书居然为了传说中的心上人维护了起来,把店长给稀奇的,无端起了兴头,甚至还祝愿他马到成功,真心真意,不过最后还是嘱咐了一句千万别那么没脑子了。
秘书依然觉得自己智商超群,否则怎么能应付店长爸爸的鸡毛蒜皮。
秘书走了后,店长就招着手,把电动轮椅推到了阮佲身旁,“行了,别看戏了,看把你能的,以为我没看到啊,你和大牙一个德行。”
大牙撅屁股伸懒腰。
店长狠狠说道死相。
阮佲兴奋地坐上电动轮椅,有个方向控制杆,上下左右随意控制,阮佲差不多跑了一圈就熟悉了,还说声音也没那么大。
“那自然了,我爸挑的,能差到哪里去?”店长又拿出充电线,看了说明书,大约需要充电五到八个小时,没电了会有提醒,“你平时到了店后就能充电,这样下班后也不怕没电停在半路上了。”
阮佲按按屁股底下的垫子,是按照臀型有下陷的曲线,正好贴合在屁股上,阮佲就招招手,大牙就窜到了阮佲的腿上,找了个好位置,阮佲说一句开不开心。
大牙就汪一声,爪子搭在了扶手上,往下按了按,表示很满意。
店长嫌弃地看着那边人狗和乐融融。但到了下班的时候,还是蹲下来揉了揉大牙的大脸,爪子,撸撸背上的毛,也不管大牙听不听得懂,说了好一堆话。
大牙呢——大牙有了新的主人,已经忘记了店长的恩情,也忘记了自己当时那么狗腿求收养的样子,挥手告别的时候大牙只留给店长一个屁股的剪影。
一耸一耸的,看得店长想给它一记。
大牙在前面开路,阮佲控制操纵杆往前走去,一开始大牙还配合,喜欢四处看看,看夜晚的霓虹灯,嗅着人行道上的残雪,小尾巴翘的老高,一点也不害臊。
大牙吸引了不少人,问的女孩子渴望能摸摸头,而大牙则渴望被摸摸脑袋,一见阮佲点头,大牙的脑袋时不时就被人蹭上一把。
一路往前推去,一路就有人停下来,从摸头到揉脸,已经到了拎爪子玩了。大牙不怕冷,阮佲冻得脸都僵了,像秋月里的红苹果,通红通红的,不得不鼻子抵着围巾,那呼出来热气给自己取暖。
大牙喜欢美女,但尤其喜欢帅哥,可是大马路上能入得了大牙慧眼的屈指可数,多数是女孩子占了上风,有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的男生过来也想逗逗大牙,大牙便贯彻着不妥协不投降的政策,充分展示了自己看脸的素质,要给他颁个金牌。
阮佲溜着它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出去,大牙却不走了,它像每一条撒娇的狗一样,不肯动,不肯走,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肉垫再往前挪动一寸。
谁都在看这条耍赖的柴犬,它集猥琐和娇憨于一身,阮佲方才是冻得冷,这会是劝不动狗急得嫌热。大牙神神在在的,老汉揣袖,仿佛遛得千千万万,它就在舞台中央,毫不觉得害羞。
“大牙,你为什么不走呢?你不走就回不了家了呀!”
大牙不屑于回家。
阮佲急着问它到底该怎么做,你才答应站起来呢。
可是大牙毕竟是一只狗,阮佲也理解不了大牙的意思,到是有路人提醒说黑柴是不是累了,想要你抱抱它?
大牙已经抬起了脑袋,阮佲与它对视,企图让它放弃这个想法,他对大牙说身为一条狗狗,你是有四只脚的,不能这么懒。
大牙又趴了回去,兀自吹着风,还眯起了眼睛。
阮佲热得出了汗,随后体温就开始下降,风一吹就觉得四面八方都在蹿风,路边一个商店搞商业大酬宾,喜迎圣诞节,一件七折,两件五折,三件买二送一。他在心里向还没开始办签证的圣诞老人说,爷爷啊,我不需要爱人了,请给我一扇任意门,我需要它门一开就能到我想去的地方,不要让大牙再肖想我的膝盖。
他又补充了一点,如果有任意门的人是我爱人就好了。
有人劝阮佲看开点,这场战役注定会是人类的败北,阮佲看着那名男生,问你怎么输的?
男生说因为不肯抱它回去,它就在在地上打滚,蹭背。
“啊?”
男生叹口气说:“我刚给它洗好澡。”
阮佲体会到了话语里深深的恶意。
男生拍拍阮佲的肩膀说兄弟啊,你还好了,我家的那是哈士奇。
阮佲点头,决定不作死。大牙一看战役取胜,该领取自己的胜利果实,一骨碌爬了起来,一点也不像累的样子。
它像个高傲的国王,走向自己败北的主人,一次妥协,便会次次妥协。它已然即将开启不需要四条腿的美梦,可以每天坐在膝盖上回家,然而突如其来的车喇叭声打断了它即将到来的美梦。
阮佲看过去,随即笑了起来,大牙觉得这人看自己时都没那么开心,因此用审视的目光看到底是哪个吸引了阮佲的注意力。
然而下一秒,大牙比阮佲还要激动,汪汪几声,浑身的毛发都在转圈颤抖。
看!帅哥!活的帅哥!会动的帅哥!
见帅哥走了过来,大牙迫不及待往地上一躺,露出了肚皮。
帅哥!快看我!摸摸我肚皮!我准许你摸我的肚皮哦!
帅哥的皮鞋越来越近,大牙吐着舌头,皮鞋在大牙的附近停了一下,大牙连气都不喘了,屏住呼吸,帅哥会摸摸肚皮吗?
帅哥并没有选择摸摸脚边这个疑似奇怪的黑柴。
他路过了大牙,大牙生无可恋,干脆躺了死尸。
阮佲都看见了,有些幸灾乐祸,没有立马抱抱大牙安慰。
“关先生,你下班了?”
关闻鸠将视线从大牙的身上移开,点了点头,说:“刚才在车里开过正好看到你。”
阮佲说:“那关先生视力真好,天黑了都能认出我来。我就不行了,人站在我面前我都可能认不出来。”
“你近视?”
“没有。”阮佲摇头,“就是单纯地注意不到而已。”
说话间,大牙又站起来蹭在两人中间,直勾勾地仰脑袋看着关闻鸠,它的视线太过热烈,关闻鸠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只狗当做目标,他很为难地问:“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阮佲长嗯了一声,说:“它只是瞻仰一下美的力量。”
因为物似主人型这么一句话,关闻鸠微微眯起眼来,终于蹲下身来,摸了摸大牙的脑袋。
大牙立马站起来转了一圈,将前爪搭在了西装路上,在路上走着,爪子早就脏了,一朵梅花印在上头,阮佲拉了拉大牙,满口袋地找餐巾纸,一边鼻子又痒,抽抽一息,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出来,餐巾纸也找到了,带出来一粒糖果,咕噜滚在了地上。
餐巾纸上面印着隔壁粥店的招牌,柜台里批发了一大包,店长和他两个人一开始还自己有,后来脸皮厚了都不带餐巾纸出门,没了就去隔壁拿,有时候不高兴出门,就点个外卖,备注留餐巾纸。
粥店老板说他们两个不要脸。
餐巾纸皱了,是阮佲随手放进去的,颇尴尬地解释说:“餐巾纸是干净的,就是有点不大好看,能用的。”
关闻鸠接了过来,阮佲松了口气,又拍了一记大牙的脑袋,大牙看到糖果就拿了鼻子拱,嗅,还想吞下去,看得阮佲直接掰开嘴,把糖果拿了出来,放开大牙后大牙还嫌弃的扑啦啦摇了阵脑袋。
手上沾了大牙的口水,脸都全皱起来了,熨不平,关闻鸠说:“到我车上拿吧,有湿巾纸。”
阮佲点点头,跟在关闻鸠身后,大牙这次愿意动了,跑得比谁都勤快,一定要走在关闻鸠的西装裤边,时不时地就蹭上去,阮佲在后头看得没眼,有点明白当时店长为什么那么可疑地顿了一下,联系一下早上的尖叫,说不定是为了男朋友,生怕大牙吃豆腐。
从某一方面来讲,店长像普通的女孩子,担心爱人的贞操,这点全世界的男女都一样。
而此刻,阮佲居然诡异地有些担心关闻鸠起来,看大牙那热乎劲,难免哪天关闻鸠一时松懈,大牙就舔上了脸,偷了香,连带着自己也丢人,想及此,阮佲看得大牙愈发紧了,将绳子在手心里又饶了几圈,大牙正准备第几次蹭上去,却发现绳子短了,绳子短了后,它就蹭不了西装裤了,它有些不满,往身后叫了几声,阮佲不为所动,大牙被迫只能走在前面一点,可怜巴巴地,耳朵都不开心了。
到了车前,关闻鸠就惊讶怎么大牙就这么伤心了,做作的大牙只抬了个眼珠子,在打量帅哥。
帅哥只看了一眼,不为所动。很快地在车里拿了湿纸巾出来。阮佲用干净的手接过一张,想说谢谢,一开口就赏了他一记冷风团,从喉管给他灌到了胃里,一坨冷冰冰的,阮佲被呛到,又带动了鼻子,小打了两个喷嚏,最后回到眼睛,眼泪返了出来,阮佲一边掉眼泪一边擦手,在风里冻得够呛,石膏都抵御不了。
关闻鸠见此说道:“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阮佲摇摇头,说自己能回去,话说完又不吃记性,这会打了个使劲的喷嚏,阮佲有预感鼻涕要流出来,只要仰着头,挥手呜呜叫餐巾纸,关闻鸠说没餐巾纸,湿纸巾可以么?
鼻涕快忍不住,阮佲张开手,关闻鸠快速抽了一张给他,放在鼻子上一瞬间,香味扑鼻而来,他忘了问湿纸巾是不是无香型,他只好忍着擤鼻涕,又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全部好了。
阮佲浑身热热的,打完喷嚏后都不晓得自己在哪里了,此刻巴不得坐在路边烤红薯的炉子后面捂手。
关闻鸠隐隐有些想笑,就说:“还是上车吧,走到半路上又有鼻涕了怎么办?”
阮佲想想点点头,关闻鸠开了后门,让大牙先上去,其后再是阮佲,关闻鸠看了一眼说换轮椅了?
阮佲就搭在车门上说嗯,电动的,我的年终奖。
关闻鸠笑笑,将轮椅折叠好放在了后备箱。
大牙一上车就有些坐不住,一看关闻鸠上了车,便迫不及待拉起上半身,就在关闻鸠脑袋后面哈气,隐隐还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