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皇甫府谋杀案

书名:明眸 作者:云外天都 本章字数:10802 下载APP
巷子里的车子没熄火,皇甫沫华一抬眼,见轲强走近,停了下来,皱眉等他走 近,轲强沉脸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四少,白小姐可能有危险。”
皇甫沫华夹着烟的手停了停,“怎么了?”
“老爷把那只玉蝉送给她了。”轲强皱紧眉头说。
  皇甫沫华没有说话,青烟在他指尖冉冉上升,他缓缓收拢手指,把香烟狠狠地捏 成一团。
  轲强瞧了他一眼,“莫非老爷真的欣赏她,真的已经从心底认定了她?四少,那 我们……”
皇甫沫华表情冷淡,带着丝丝寒意,“那又怎么样?”
轲强沉默下来,车子里的气氛静得让人窒息。
  “白小姐不明所以,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玉蝉,在手指上圈着玩耍,我估计过不 了半天,这玉蝉的消息就会传遍皇甫府,太太如果知道……”轲强忧心忡忡。
  皇甫沫华松了方向盘,从袋子里摸出烟盒,想要点燃一支烟,看了前边一眼,烟 叼在嘴上不动了,趴在车头前笑吟吟看着他的,可不就是白静柔?
轲强忙下车,尴尬招呼:“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白静柔笑嘻嘻地坐进车子,取过皇甫沫华嘴里的烟,重放进盒子里,“想知道你
来干什么,很难吗?”
皇甫沫华看了轲强一眼,轲强微微点头,到巷子尽头替两人把风。
皇甫沫华把烟盒收过来放好,说:“你……”
  白静柔歪着头看他,忽然移了移,侧身过去,揽住了他的一条胳膊,把头靠在他 身上嘟哝,鼻子抽了抽,“吃饭了吗?又是馒头的味道。嗯,还有红薯味,老吃这些 行吗?今天我们吃了螃蟹呢。”
  皇甫沫华胳膊一动,她巴得更紧,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来握方向盘,问:“螃蟹好 吃吗?”
  “好吃,又大又肥,刚捉的,你爹那人好说话得很,吃完了也不说我,还送给我 一只玉蝉。”她举起手,玉蝉吊在了她的手指头上,莹玉有光,衬得她手指更加白 皙透明。
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既然是他给的,好好收着。”
  她侧脸看他,忽然间笑了笑,慢吞吞地说:“四少,这只玉蝉,好像是个不得了 的好东西呢!我听见有人议论它了,说‘老爷怎么把这东西给了她’,四少,你说奇 怪不奇怪?”
  皇甫沫华看着前方,“没什么意思的, 一点小东西,他给你,你就收下,明天我 送份大寿礼回他就行了。”
白静柔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四少,我知道你事多,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别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实在听不下去,就塞住耳朵。”皇甫沫华把另一只手打 横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是吗?”白静柔离开他的胳膊,坐直了,轻声说,“伯父还让我对你说,你这 次能回来,他很高兴呢。”
  皇甫沫华手指在方向盘上停住,轻轻笑了两声,“我能带你一起回来,也很 高兴。”
  白静柔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瞬即收回视线,垂眼看着布袋子,手指无意识般地将 布袋子开合,“是吗?伯父这几天看《隋唐演义》,还画了幅画儿,画得可真好,给 我看了,可我又不认识那画画的什么……”
“多年不见,爹还有这爱好?”皇甫沫华手摸上了衣袋里的烟盒。
  “是啊,伯父问起了你,问你在外边好不好。我怎么知道,我才认识你不久。” 白静柔嘟囔。
  皇甫沫华笑了起来,正视于她,“小柔,有些事,你不用理那么多的,咱们不属 于这里的,等爹大寿过后,咱们就回去。”
他手指停在她头顶半晌,缓缓落下,抚过她的大辫子,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
  白静柔侧过脸去,就着他的手掌蹭了蹭,“我也不喜欢这里,他们老在背后说你 坏话,说你好像不是皇甫家的人,又说你这次回来,就为了坐享其成的!”
  皇甫沫华想缩回手,从倒后镜看了她一眼,却停住了,摸摸她的脸,“别听他 们的。”
  白静柔半仰脸看他,笑,“我说也是,咱们在外边,什么都好,干什么要 回来?”
  光线自车外射进,照在她脸上,她的脸似乎发着光,连上边的汗毛都根根分明。 一双眼眸,映出了他的影子,他偏过头去,看车子前边,含糊地嗯了一声,“你先回 去吧,明天就是大寿了,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几天的。”他想了想说,“有什么想吃的 又不容易坏的,让轲强打包带回去也是一样。”
白静柔就笑了,弯了眼眸,“还是四少最了解我了。”
  她推了车门下去,站在路边向他挥手,他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如满树灿烂花 开,忽然间头又痛了起来,他掐了掐眉心,踩了油门,往前而去。
“啊,出事了,出事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忽然间刺破夜空。 紧跟着,噼噼啪啪的枪声响起。
  脚步声嘈杂,窗外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火光,“轰”的一声,有炸弹爆炸的声音 传来。
  苏雅文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却看见白静柔早已坐起来了,两人对望一眼,各自瞧 见了对方脸上的震惊。
苏雅文赶紧问道:“发生了什么?”
白静柔看着手指尖的棉花,摇头,“太远了,我只听见了尖叫。”
“砰砰”敲门声响起,白荃英唤道:“妹子,妹子,你们还好吗?”
  苏雅文赶紧过去开门,白荃英和苏益宣急匆匆地走进来,“主院出事了,有人袭 击主院,你们这里没事吧?”
“没有,是什么人?”苏雅文问。
“听说是北方新任督统林泽夫的人。”白荃英把打听的小道消息告诉两个女人。
苏益宣也点头。
  隔了一会儿,轲强也过来了,见几人完好无损,舒了口气,“你们可别乱走,外 边乱着呢,枪炮不长眼。”
白荃英赶紧问:“是林大帅派人袭击?”
  轲强点头,“为争夺遥城那县城,两边已经打了许多场,这次趁着大寿,又派了 刺客刺杀,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荃英见他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说:“看来这场寿宴吃不上啊!到时可别红事 变成白事!”
屋里人齐齐瞪他,他只好闭嘴。
苏雅文回头问白静柔:“小柔,听到些什么?”
  白静柔摇了摇头,“只有枪声、脚步声,咱们这里离主屋太远,什么都听不 到。”她侧耳皱了皱眉,“他们来了。”
“谁?”
“有人来请我们了。”白静柔说。
  果然,过了一会儿,长廊昏暗,军服凛凛,有一队人自长廊那头而来,几名士兵 拥着位穿军服的军官,众人乍一看,还以为是皇甫少安,等走得近了,那军官面孔自 被光线照亮,才发现是皇甫规,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他紧皱眉头,表情阴沉,目视白静柔,“白小姐,请跟我走一趟。”
  白静柔走近两步,左右望了望,便收住了脚,惊疑不定地说,“皇甫规,出 了什么事? ”
  白荃英打斜一步护住了白静柔,挺胸,“皇甫规,你想干什么?我妹妹犯了什 么事?”
  皇甫规此时仿佛才忽然醒悟,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说清楚,并不是白小 姐犯了什么事,而是我们有事想请教白小姐,想借助白小姐敏锐的感知弄明白一 些事情。”
白荃英吁了一口气,却不移开身子,“我妹子去哪儿,我们都要去!”
  皇甫规点头,“那当然,诸位也算是有见识的,到了那儿,也许能看出些不 妥来。”
他嘴里这么说,却一挥手,那一列士兵就呈扇形包围了几人,手握上枪柄。
白荃英首先不干了,叫道:“怎么?怎么了?把我们当犯人吗?”
  “抱歉,府里发生袭击事件,仍有余党潜伏府内,未曾捉拿,这里离主院稍远, 为诸位的安全考虑,不得不如此。”皇甫规语气冷淡。
白荃英还想吵闹,苏雅文说:“咱们听大公子的。”
苏益宣悄悄地走到白静柔左侧,护住了她,轲强见状便走到了她右边。
  一路沉默无语,来到主院,却只见到处人影憧憧,穿着军服的士兵列队于长廊之 上,更有几名表情阴冷的便衣来去逡巡,在草丛、假山之间寻找着什么。
几辆军用摩托车停在院子里。
众人惊疑不定。
苏雅文悄悄地问白静柔:“他们在找什么?”
  白静柔表情凝重,眉头微皱,似在想些什么,闻言只看了她一眼,说:“进去就 知道了。”
  苏雅文很少见她这样,更添几分担心,视线不经意地落到轲强身上,却见他摸上 了腰间,她不由得一怔,于是收回视线,悄悄垂下衣袖,摸上了手臂上缠绕着的一把 小刀。
  众人走进正屋,却见屋子正中的宝椅之上,盖了一块白布,白布上头,正缓缓 渗出血来,几名军医打扮的人面色凝重地在一边似乎商量着什么, 他们身前,临时 摆上了一个木桌子,桌子之上,摆了一些医疗器械,其中一名军医正拿着钳子钳着 什么。
左边的小室,却传来了一声痛呼,“轻点!”
一个军护提了药箱急匆匆地跑进来。
  气氛如此凝重,几人更是莫名紧张起来,都向或许已经听出内情的白静柔看去, 却见她也是面色凝重,脸色发白,眉头轻轻皱着,连双手似乎都在微微发抖。
  见几人来到,军医散开,众人视线落到了那桌子上,却如遭巨震,桌子上端端正 正摆着一个人头,却正是皇甫端的,只见他白须白发,双唇微张,双目圆瞪,似乎还 是平时发怒的样子,可脖子下端流出的鲜血却已染红了下面的白布。
白荃英首先拦在白静柔身前,“妹子,别看。”
  白静柔却绕过他走至桌前,呆呆地看着那人头,怔怔地,隔了半晌才说:“为什 么会这样?”
  皇甫规脸色也不好,亲手拿了白布把人头盖住,忍着悲痛说:“今儿半夜发生的, 我赶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那些刺客闯进内室,父亲正坐在桌前看书,被人从后面
割断了人头,二弟也被他们打了一枪,正中胸部,现在正在左边小屋里疗伤。” “刺客捉到了吗?”
皇甫规用指尖掐了一下眉心,“没有,但击毙了两个,北方人打扮。” 白静柔没有出声,只抬头看着屋顶,屋梁映在她的眼里,光影斑斑。
苏雅文说:“这桩刺杀看来简单明了,大公子叫我们来干什么?”
  皇甫规语气冷淡,“父亲住处,防卫森严,平日里明处守卫三班轮流上岗,暗处 便衣有五人之多,那些刺客都能无声无息潜入,刺杀父亲, 一定有人里应外合。”
  白荃英马上冷笑道,“大公子,你这是在怀疑我们了?还讲不讲道理?我们就这 么几人,熄灯之后没人出去,再说,我们才来了几天,对你们皇甫府根本不熟,怎么 可能里应外合。”
  皇甫规舒缓了语气,却依旧冰冷,“住进皇甫府的人都有嫌疑,不光针对你们, 近日父亲准备大寿,住到客房的办货商人也不少,甚至于下人、丫鬟等,也有可能与 外人勾结,他们同样也被人严加盘查了,因我们相熟,这才对你们网开一面。”
  苏雅文语气极淡,“我想,那些办货商人住得离主屋远,我们却离得更近,才更 加值得怀疑吧?”
皇甫规不置可否,却是默认了。
堂上气氛原本就凝重,此时更添几分肃杀。
  白荃英气极了,掐腰,指着皇甫规骂道,“我们现在就要走,离开这鬼地方,看 你们谁敢拦!走,我们走!”
皇甫规一挥手。
“咔咔”声响起,围着他们的士兵齐刷刷地拉开枪栓,对准几人。
  他只语气冷淡,“白少爷,家中发生如此剧变,还望你能谅解,别让我们难做, 最终弄得刀兵相见,不可收拾!”
  白荃英梗着脖子还想再闹,苏雅文说:“大公子说得在理,我们理当配合你们调 查,查清真相。”
  正在此时,皇甫少安被两名士兵扶着,从旁边小屋走了出来,他身上缠满绷带, 双目红肿, 一脸悲愤,显然哭过,向几人略微点头,转向皇甫规,“多谢大哥主 持,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了两句,就咳了起来,胸前的绷带开始流血。
军医模样的人忙劝,“二公子,您伤及肺部,可千万别说话了。”
皇甫规扶他坐下,“少安,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
  皇甫少安一把挥开军医的手,双目赤红地看向书桌,接着又转向那白布蒙着之 处,流出泪来,“如果我早做准备,爹怎么会这样?都怪我来迟了,知道那情报,我 就马上带人赶来,想不到还是晚了。”
他悲痛至极,情绪难平,说着说着嘴角流血,狂咳不止。
  皇甫规忙劝说:“少安,你别这样,父亲遭到如此之事,我们哪位能想得到?这 怨不得你,你身上有伤,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以后之事,还得由你来主持。”
  皇甫少安双目怔怔地流下泪来,吸着气说:“大哥,我哪里还有脸……父亲的事 情查清之后,我自然要引咎辞职,皇甫家,以后就靠你了……”
皇甫规眉头皱得极紧,“少安,你胡说什么?我一介医生,哪能做这种事?”
  此时,轮子滚动声起,两名兵士推了皇甫奇进来,倒让两人的争执停了,皇甫奇 一脸懵懂,直接问道:“大哥二哥,发生了什么?爹怎么了?”
  皇甫少安想回话,皇甫规摆手止住,皱着眉头,“怎么回事?谁把消息传了出 去?三弟,你来干什么?”
  皇甫奇却已看到了白布上浸出的鲜血,猜了出来,削瘦的手微微颤抖,指着那儿 询问:“爹,是爹?”
皇甫规慢慢点头。
  皇甫奇急促喘气,脸色紫胀,双眼翻着,半张着嘴急促地喘气,皇甫规急了,急 叫道:“军医,军医!”
  医生过来,手忙脚乱地替皇甫奇急救,这才让他慢慢缓了过来,却是脸色苍白如 鬼一般。
  几人这才知道,原来皇甫端遇刺之事还瞒得密不透风,并没有几人知晓,难怪皇 甫太太都没到场。
  皇甫奇才到,皇甫太太等几位女眷马上尾随而至,堂内顿时嘈杂吵闹起来,皇甫 规反复叮嘱,陈清利弊,但哭泣声还是隐隐传来。
堂上一阵混乱。
  几人眼见如此,也帮不上什么忙,聚在屋角商量,白荃英当然是愤愤不平得很, 差点和监视他们的几个士兵起了冲突,轲强却满脸担忧。
苏雅文见白静柔长时间没有说话,有些担心,“小柔,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白静柔垂头看着地面,轻声说:“我只是想起了伯父生前的样子,昨儿个他还在
和我们一起吃螃蟹,今儿个却已经天人永隔了,其实他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很寂寞 的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想起了我爷爷。”
苏雅文轻轻叹息。
  “白小姐,家父生前,不知道还对你说过些什么?”皇甫奇摇着轮椅过来,脸色 依然不好。
  白静柔摇头,“也没说什么,都是我说得多,他一般不说话的,就连这只玉蝉, 都是我向他要的。”
她摊开掌心,把那只玉蝉给皇甫奇看。
皇甫奇却没有接,喃喃地说:“他改变想法了,连这只玉蝉都给了你。”
白静柔收回玉蝉,说:“是吗?”
皇甫奇点头,“是的, 一定是,爹已经原谅四弟了,想让他回来。”
白静柔只垂头看着地面。
  她沉默少语,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堂上的哭声却渐渐停了下来,想必皇 甫规的反复相劝起了效果,几人也沉默了下来。
  轲强想过去察看事情进展如何,于是说:“白小姐,我去瞧瞧,看他们查得怎么 样了。”
白静柔忽然抬头,直直地看着他,“轲强,你能把皇甫规叫来吗?”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呈现少见的异色,轲强不由得心底一跳,点头, “好。”
  他去了,几人想问,白静柔却又垂头看地面,手指摸上了布袋子的盖子,开合 起来。
  难言的静默当中,轲强领了皇甫规过来,他的脸色越发不好了,眼睛微微红肿, 显然刚才陪皇甫太太流了不少泪去,见是白静柔要求见他,他才忍着烦躁问:“白小 姐,怎么,有事?”
“大公子,那件凶器找到了吗?”白静柔抬头,眼睛里映出了他的影子。
“没有。”听她问这个,皇甫规打起精神回答。
  她点了点头,又垂下头去,手急促地开合着布袋子的盖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再 抬起头来,“大公子,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请问,现在的皇甫家,是 由你来主持吗?”
众人皆惊,皇甫规疲惫顿消,“你说什么?”
“妹妹,你不是开玩笑吧?”白荃英更是叫出声来。
  白静柔却是定定地看皇甫规, 一动不动,再问一句:“大公子,皇甫家,现在是 由你来主持吗?”她想了想,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但还是问了,“大公子,现在你 手里有多少兵权?”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遍体生寒。
  皇甫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紧眉头,“皇甫府内部的侍卫,我可以调动七 成左右。”
  白静柔吁了一口气,“那就好,请大公子把相关人等都请到大堂上吧,包括伯 父贴身伺候的丫鬟,第一个发现异常,尖叫起来的那位,以及……”她停了停说, “提供宴席上食材的那几位商人。”
皇甫规点了点头,奇怪地扫了她一眼,自去操办。
  灯光调得明亮了一些,照在大堂众人的脸上,他们悲痛的脸似乎增添了些别的颜 色,皇甫太太眼眸红肿,被一个丫头扶着,有气无力地问:“阿规,怎么了?是不是 有什么发现?”
皇甫规回答:“娘,白小姐说这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皇甫太太扫了白静柔一眼,皱眉闭目再睁开,“她?阿规,你爹虽然死得冤枉, 但咱们也不能乱来,随便什么人的话都信,她懂什么?”
“娘,听听她怎么说也好。”皇甫规说。
  皇甫太太靠在椅背上, 一脸疲惫,“随便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她转头关切 地问,“少安,你要是倦了,就去歇歇。”
  皇甫少安捂着胸口哑着嗓子低声说:“没事,娘,我也想听听,白小姐一定有她 独到的见解的。”
皇甫太太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胳膊。
  白静柔脸色发白,手抚上了布袋子的盖子, 一下一下地开合,眼神却扫向了堂上 众人,似乎在想怎么说,却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大公子,那个您一直在派 人找,却没有找到的凶器,我知道是什么了。”
堂上众人都向她望了过来,皇甫规紧张地问:“是什么?”
  书桌之前,尸体已被人清走,椅背上却还留着些许血迹没有清理干净,白静柔走 到椅子边,手指在靠背椅上抚过,指着桌子对面,“你们请看,皇甫伯父的书桌,
 像许多人家的书房摆设一样,是正对着门的,但有所不同,在书桌后面, 一人高的地 方,却开了个气窗。”
  皇甫规点头,“没错,爹不喜欢窗子多的屋子,当初修建时,特意吩咐这间书房 不开窗的,但为了通风,只在墙壁最高处开了气窗。”
  “皇甫伯父被人割喉而死,是二公子第一个冲进来发现的吧?”白静柔转过头 去,忽然问。
皇甫少安似乎扯到了伤口,露出不适的神情,听了问话,只点了点头,“对。”
“二公子当场看到了刺客?”白静柔再问。
  “没错,可惜我来迟了,那刺客已然行凶完毕。爹,爹的头已被割了下来,他见 势不妙,向我开了一枪,自门口逃走,后被院子里的守卫击毙。”皇甫少安回忆起前 事,神情有些激动。
皇甫太太责怪地说:“别说那么多话,又扯开伤口就不得了了。”
白静柔视若不见,再问:“二公子亲眼看见了那人割喉吗?”
  皇甫少安一怔,脸上现了思索之色,“我进来时,他从桌子前站起身来,手里提 着,提着……”
他悲愤得似乎说不下去了,手捂胸口急咳。
  皇甫太太怒斥白静柔,“你怎么回事?东问西问干什么?”又忙叫军医替皇甫少 安检查。
  一阵忙乱之后,众人这才想起站立于堂前的白静柔,皆向她望去,她却表情不 动,静静看着那气窗,脸色平静。
皇甫规就问:“白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行了。”
  白静柔似回过神来,垂眼,“没什么了。”她停了停,缓缓地抬起头来,黑黝黝 的大眼睛发着微光,“我想,不光是凶器,连怎么杀人的,也清楚明白得很了。”
“二公子不已经说了,老爷是被人用刀割喉而死的?”
“就是,都清楚了的东西,她还在这里重复一遍干什么?嫌我们事不够多吗?”
众人窃窃私语。
苏雅文暗暗着急,走近了她。
白静柔则气呼呼地说:“你们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呢!”
  皇甫规双手虚按,那些嗡嗡声才停了下来,他想了想问:“白小姐特意提了出 来,是有不同的意见?”
  白静柔直视皇甫少安,“我之所以反复询问二公子当时的凶杀真相,是为了确定 一件事,那就是……”她手指离开布袋,直指皇甫少安,“他是不是在撒谎!”
皇甫少安怒站起来,却扯动伤口,表情痛苦,“你说什么?”
  白静柔大大的眼睛垂落,“事实证明,二公子的确言不符实,因为,皇甫伯父根 本不是被刺客割断脖子而死!”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连皇甫太太都瞪圆了眼睛,狐疑不已。
皇甫规却皱紧眉头,只挥了挥手,门口便衣点了点头,去安排什么了。
  皇甫少安气得冷笑,“好,白小姐,你倒说说,我爹是怎么死的!我怎么撒 谎了?”
  白静柔说:“皇甫伯父遇刺之后, 一直没有找到凶器,因为二公子的证词,他一 直在说刺客割断了伯父的脖子,所以,大公子派人四处寻找凶器,目光一定落到了匕 首、刀子一类的东西身上,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皇甫规眉头皱得更紧,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白静柔抬起眼睛,众人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映着灯光,似乎发着幽幽暗光,仿佛 所有人的身影都在她的眼里, 一览无遗。
  皇甫太太心底隐隐不安,拿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说:“你快说,老爷是怎 么死的?”
  白静柔垂眼,再抬头,“皇甫伯父并非死于刀器割喉,却是有人趁他昏睡,拿极 细的钢丝套住了他的脖子, 钢丝穿过气窗到了外边, 连上了摩托车车轴,摩托车开 动,快速向前冲去,钢丝一下子切断了伯父的脖子,让他迅速死亡!而外边的人马上 收回钢丝,使其从气窗之中消失,因此,凶器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话一出,满座震惊。
皇甫太太更是掩嘴,身子摇摇欲坠。
有军医喃喃自语,“难怪督统的伤口切面是斜斜向上的。”
  皇甫规却亲自来到气窗之前,垫高双脚看了看,脸沉如水,“窗子上确实有道 刮痕。”他暗暗挥手,几名便衣悄无声息进了屋子,手抚上腰间武器,监视屋内 之人。
  皇甫少安却一点也不惊慌,淡淡地说:“白小姐,就凭你的一番猜测,怎么说都 行了!白小姐是四弟的人,这么胡编乱造,不知有何目的?白小姐,你要找出证据来 让人信服才行啊!”
众人嗡嗡低语起来。
  白静柔脸色微微发白,眼睛却似发着冷光,“凶案发生之后,大公子迅速控制了 现场,我想,任何人不准进入,那所谓的刺客也已伏诛, 一切仿佛都天衣无缝,没有 任何人身上染了鲜血, 一切都推到刺客身上,因此,也没有人能被怀疑,但我想,那 卷钢丝, 一定是特制而成,可以快速收拢卷合,成为一小团被人藏起。”
众人皆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正在此时,皇甫奇“啊”了一声,似想起了什么,迟疑地说:“前段时间我做了 一个小东西,用来收风筝线的,里面有轴承,可快速旋转收回线,可风筝线软,那东 西只能用在较硬的线上,我后来认为那东西没有什么用,就丢到一边去了,那东西前 几天失踪了,会不会被人拿走,用在了这上面?”
白静柔问:“请问三公子,那东西有多大?”
皇甫奇比画了一下,“一个小小的铁盒子,没多大。”
  白静柔闭上眼一会儿,忽然睁眼转身,指向门口一名侍立士兵,“就在他的衣 袋里!”
  那士兵转身想逃,早有几名士兵上前按住了他,搜索到他的左边衣袋,果然从中 搜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盒。
  皇甫规接过那圆盒,皱着眉不知道怎么打开,皇甫奇取了过来,按了中央一个圆 钮,揭开盖子,却见里面果然蜷了一成圆饼状的铁丝,他拿来手帕擦过铁丝,细长的 血痕赫然显现。
皇甫规冷冷扫向皇甫少安,“少安,你怎么解释?”
  皇甫少安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流下泪来,“我来到爹的房间,爹的头就被那刺客 提着,他手里拿了匕首,我这才以为爹被他割喉,这误导了大家,是我对不起爹,对 不起大家,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瞧向白静柔,流露感激,“白小姐,多亏你 查清了爹被害的真相,白小姐,谢谢你。”
皇甫规微皱的眉头有些松开了。
  皇甫太太舒了口气,“少安,当时情况混乱,也不能怪你,哼!都是那些刺客闹 的,混淆视听,差点上了他们的当!”
  轲强喃喃地问:“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真是奇怪得很,照道理来说,这 些刺客既然闯了进来,用枪或者刀来杀人,岂不是更方便?弄得这么复杂,难道刺客 事先就做了准备?”
  白荃英恍然大悟状,“对,对,就是这个道理,二公子,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这 么做?”
  皇甫少安皱紧眉头捂着胸口,“也许那些刺客就想让我们互相猜忌,引发内 乱吧。”
  皇甫太太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哼”了一声,“白小姐,你们什么意思?到底想 干什么?我们皇甫家乱了,对老四好处可大得很!”
  白静柔说:“太太,您说这话可奇怪得很,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伯父被人杀害的真 相,这和四少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这其中的疑点,您就不想弄清楚?”
  皇甫太太胸膛起伏,闭了闭眼,“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话来。”
  白静柔脸色略略发白,眼光停在椅子上半晌,才收了回来,手指无意识地摸上 了布袋子扣子,“那凶手之所以采用这么复杂的杀人方法,依我所见,其最大的 原因,就是想控制杀人时间,凶手或许知道刺客今天会闯进皇甫府,知道大约的 时间, 但他不知道那些刺客具体什么时间来,会在哪一刻闯进皇甫伯父的房间, 因 此,才筹划、设计了这场谋杀。”
皇甫规脸色阴沉,“白小姐是说,这是一个极为高明的栽赃之法?”
  白静柔点了点头,“凶手一定知道,杀害皇甫伯父事态的严重性,即使伯父死 了,如果一旦查出是谁在幕后指使,那人的身家性命一定遭到极大的威胁,为了避 开杀人嫌疑, 收获杀人之后最大的利益。因此, 伯父才会事先被人弄昏了过去, 用 钢丝套在脖子上, 在刺客冲进屋子的瞬间,外边有人用摩托车发力,割断了伯父的 脖子。”
皇甫太太冷冷地问:“白小姐认为这个人会是谁呢?”
场上忽然间沉默下来,似乎堂上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白静柔抬起头来,眼光扫视着诸人,每个人只觉她的眼睛似乎发着淡淡微光,似 乎能将人的灵魂摄走。她收回眼光,垂头看地面,“伯父之死,看似天衣无缝,无迹 可寻,让人查无可查,可实际上那真正幕后凶手还有一处疏漏之处,那就是以伯父的 警觉,他从不会相信任何陌生人。所以,想要接近伯父,在伯父脖子上套上钢丝,那 人只能亲自动手, 伯父被害之时喝了一杯红茶, 可你们看,地上依旧有红茶水渍。 我想,那幕后凶手想必在红茶里下药,而伯父昏迷之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红茶连 同茶盏向那人泼去,同时从抽屉暗盒里取出一物,向那人掷去,想要自保,却因为药
 力发作, 力气变小,那物伤了凶手, 却没有对凶手造成致命伤,但那器物上染了鲜 血,凶手只好把那东西临时藏好,走出屋外。此时,若有下人问起,他只需说伯父累 了,想要休息就行了,而从临长廊的窗户看去,皇甫伯父的确似乎是靠在椅子后背上 在休息,我想,这也是伯父平日里常有的行为,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堂上一片寂静。
却有位小丫鬟轻呼了一声,众人向她望去,她脸有惊慌之色,缩头垂目。
皇甫规问:“小兰,你看到了什么?”
  小兰脸现恐慌,拼命摇着双手,“没,没有,大公子,我没有看到,什么也没 看到。”
皇甫规逼上前去, 一把提起小兰的衣领子,“还不快说!”
  小兰脸色紫胀,却似恐惧得至极,咬紧了牙关摇头,“我不知道,大公子,我真 的不知道。”
她双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皇甫规松手,任她软倒在地,抬头看白静柔,“白小姐,依你这么说,那东西应 该还在那人身上?”
  白静柔点了点头,“没错,因为那只是个小小铁器, 一连串的事件接二连三发 生,让人忙于善后,加上那样的铁器在伯父的桌子里有好几件,没有人发现铁器丢了 一件,而凶杀案渐渐往他期望的方向走,松了口气之余,他也忘了袋子里的那样东西 了。”她说着,忽然指向左边不远处,“你瞧,他正想把那东西丢在地上!”
  “叮”地传来一声响,众人往那里望去,却见一个多角多刺之物跌在了地上,却 正是皇甫少安所坐椅子之旁。
皇甫规冷冷瞧他,“少安,这你又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