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气场实在是很难说的东西，似乎只是在顾安时的眼睛和这两个人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状况。
但是不幸的是，已经彻底放弃了的三甲路人似乎对顾安时想要知道的东西一无所知，而手握顾安时需要的情报的国字脸却顾虑着什么，顾安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游弋的闪躲。
“我的耐心不多。”顾安时轻声道，他看了一眼身后，看到秦扒皮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脸上的笑容便真诚了许多，咔嚓一下将国字脸的下巴安了回去，然后继续道，“或许你们有一种错觉，比如说，只要是国家机器下的人，就一定会遵纪守法？”
不知道是路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国字脸的眼睛似乎闪了闪。
顾安时弯了弯嘴角：“是谁给你们这种错觉的？没听说过吗，当你破坏了规则的时候，就是主动进入了不受规则制约的境地。出于人道主义，给你五秒钟，如果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剁掉你一根手指。”
他说着，手中的军刺在他掌心旋转了一圈，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轻薄的匕首，从侧面看来，就像是一道窄窄的光：“5。”
国字脸没有说话。
他那双不太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顾安时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能够分析出来的表情。
顾安时脸上没有表情，他脸上挂着几乎有些冰冷的笑容，看着国字脸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4。”
顾安时继续倒数，他的目光就像是游弋的蛇类，轻飘飘地扫过国字脸短而粗的脖颈，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就像是屠户正在打量待宰的肉猪。
“3。”
国字脸紧紧地盯着顾安时的眼睛，顾安时看到他的瞳孔微微颤动，这是一场博弈，而顾安时显然并不是落于下风的一方。
“2。”
顾安时嘴角再次向上勾起来，因为肌肉的动作，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那双有些圆钝的凤眼显得有些像狐狸眼，灯光适时地变暗，使得他琥珀色的眼睛颜色加深，在黑暗中，就像是蛇类的瞳孔。
“1。”
顾安时手中刀光一闪！
“我说！”
雪亮轻薄的刀锋点在国字脸的手指上，已经割开了薄薄的皮肤，没入了肉体将近一毫米，显然，国字脸说话时间再晚哪怕0.1秒，他的手指都会被顾安时直接连根切下！
“呀。”顾安时很不走心地惊讶道，“可惜了。”
他脸上仿佛面具一样冰冷僵硬的笑容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只是坐在地上的国字脸背后汗毛猛地炸起，就像是普通人忽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注视，甚至无法自控地哆嗦了一下。
瘫坐在旁边的三甲路人嗓子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嗓子被割开了一半，只能艰难地从气管里挤出来恐惧的呼吸声。
顾安时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成功让他的呼吸顿了一下，顾安时当即就看到他瞳孔瞬间缩小，能看到大量的眼白。
胆子太小了，小得简直不像是会跟着人搞入室盗窃的样子。
顾安时在心底评估了一下，然后起身收起匕首，那把小刀在他指尖就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绕了一圈，就消失在了手心里，即使国字脸一直死死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它究竟被顾安时藏到哪里去了。
“说吧，为什么会找到这里。”顾安时又把之前那把军刺掏了出来，漫不经心地让它在自己指尖舞动，一点银光在他手上流动旋转，一眼只能看到流淌的光芒，而无法辨认出军刺的形状。
国字脸踌躇了一下，然后飞速开口道：“这位，这位小爷，我真的没想对您动手，那个雇我的人说了，要的是那个小白脸，和您一点关系没有！”
“所以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绑架？”顾安时挑了挑眉。
“……没，没错。”国字脸小心地觑着顾安时的脸色，谨慎道。
“知道要你们绑人的人身份吗？特征也行。”顾安时问道。
“不，不知道，他给我打的电话，就让我干活，说要是能抓得住人，就给我这个数。”国字脸抬手比了个8,。
“八十万？”顾安时问道。
“哪有这么多，”国字脸苦笑了一下，“八千。”
顾安时沉默了。
这是他见过的最没骨气的绑匪，没有之一。
八千就能收买的绑匪，怪不得素质这么低。
“不是八百吗！”三甲路人脸上鼻涕眼泪都没弄干净，嗓音还呼哧带喘，就急着开口，“你不是给我说，有人花了八百，雇你来这里拿点东西，只要我肯过来，你就分我三百，我才来的！”
国字脸懒得和他继续套交情，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了，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答应的三百，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是事情不成，你三块都拿不到。”
三甲路人哆嗦了一下，顾安时还以为这家伙要动手打人，没想到这位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居然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了，只是用那双小眼睛期待地看着顾安时，似乎是在希望顾安时评评理，或者干脆直接把国字脸的手指头剁下来什么的。
顾安时真诚道：“他没有给你八百让你去负责绑架就已经很靠谱了，真的。”
毕竟众所周知，中间商赚差价，就好像是房产中介一样，资源、信息就是金钱嘛。
不过……“八千就能让你去搞绑架？”顾安时转头看向国字脸，眼神里明显带着不相信。
国字脸犹豫了一下，却看到顾安时袖子和手腕之间闪烁的一点寒光，猛地打了个哆嗦，和盘托出：“我是通缉犯，打电话那个人说，要是我不干活的话，就举报我……而且他也没让我干什么，绑了人之后把人放到仓库里就行，都不用绑起来，我就……”
顾安时大概懂了。
能提出这种要求的绝对不是人，把人绑架了放在一个仓库里放一晚上，甚至不用绑起来，这图的是什么啊？总不能是图秦跋貔长得好看打算春风一度吧！绝对是有东西想要寄生！
这个顾安时熟！
顾安时正要说什么，国字脸就道：“那声音是个女的，我猜应该是……”
顾安时也懂这人的意思了，无本万利是吧？
八千块钱也是钱是吧？
恩格斯说，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50％的利润，他就敢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风险。
如果国字脸够黑心的话，这就不止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了，直接无本万利。
风险嘛当然是有的，但是说实话，真的不大，毕竟秦跋貔是校长，领导不上班可太正常了，除此之外还是个病人，虚弱，况且就绑一晚上，只要记得戴眼罩，说不定连事后报警都没法找到线索。
要是忽略顾安时这个变数的话，风险简直低的离谱。
而且要是他再拿这个话术去多骗两个三甲路人之类的倒霉蛋，风险就直接完全消失，正要良心黑得快，没有风险只有爱啊这是！
顾安时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买信号屏蔽仪？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国字脸吞吞吐吐道。
“是他叫我偷的。”三甲路人垂头丧气道，“我姐姐在小学教书，他们学校里头考试要用屏蔽信号，叫学生不要作弊，那东西平时也没用，就给放在那个什么器材室里头了，三哥叫我拿，我就拿来了。”
顾安时再次陷入沉默，然后很摸不着头脑：“你……就没考虑过你姐姐？”
“我就拿个屏蔽器，能咋么。”三甲路人也很困惑，甚至顾安时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他们学校又不用，大不了我用完就给还回去嘛。”
“……6。”顾安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逻辑好像被qj了，转头看向国字脸，“然后呢？你就直接来了？”
这年头人犯罪都这么随意了吗？
“呃……对啊。”国字脸呆呆地回答道，和顾安时大眼瞪小眼，就像是一只茫然的大鹅，只不过大鹅的小眼睛里满是纯洁，他的小眼睛里只有莫名其妙。
“说吧，屏蔽器在哪里。”顾安时无奈道。
“在……”大鹅，啊不，国字脸抬起手来。
顾安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一瞬间！
轻微的嗖的一声，伴随着火药炸开的火光在黑暗中响起！
尽管在余光扫到漆黑枪口的瞬间，顾安时已经依照身体惯性迅速拧腰，然而子弹的速度远非正常人的神经反应速度能够比拟，即使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人类能够做得到的最快的闪避，但是那道火光依旧擦着他的腰腹过去，狠狠地掀下来一大块皮肉！
过于滚烫的温度瞬间将流血的皮肉烧焦，肉类烤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顾安时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伤口，他在躲避地瞬间便已经伸出手去，咔嚓一声拧断了国字脸的手腕，将那把乌黑手枪夺了过来，同时毫不犹豫地一手卸掉了国字脸的下巴，顺便当即踹断了他的腿骨！
几乎只是在一个呼吸之间，国字脸就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而顾安时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啊。麻烦了。”
他说着，低头看向国字脸，轻轻叹了口气：“你说你，活着不好吗？咱们互相放过，彼此装傻，多和谐啊，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