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聚美入咸阳!

书名:你是唯一幸存者 作者:橙懵 本章字数:8611 下载APP
“你讲咩?失忆?变白痴?!有咩搞错,又不是八点档的剧集。”
穆鸠平夸张的大吼炸响在病房里。
主治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我们已经替病人做过脑部扫描,估计有两种原因,一是脑部其部位对记忆层的有意封闭,例如受过强烈刺激后的失忆;第二是因为生物电无法传输到该记忆层,这是因为脑部受创后的部分失忆和全部失忆——不管怎么样,情况都不算乐观,能否恢复则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不是吧?”穆鸠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甘点算?这小子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还怎么指证凶手?”
“喂!”阮明正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角,焦虑地朝张起灵看了一眼。
空气和时间似乎都凝固在张起灵的眼神里,她的脸上一片骇人的平静,缓缓扭头看向病床上紧紧闭目、瑟瑟颤抖的年轻而苍白的面孔,似乎正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头儿,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
“别吵,你们看着她,让我想想。”张起灵抬手打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几缕光线,在黑暗的走廊显得稀有的美丽。浸在黑暗里的男人,低头,沉思,静止。
光,如同流水,包围在她身边。
手臂已经包扎过了,额头几丝血色,显得她的脸越发的白。
想到那猛然扑过去的身影,张起灵胸口就是一窒。
“伤口没事了吧。”
田芳蕊抬起头来,漆黑眼眸深不见底,“只是皮外伤,”她的眉梢似乎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复又回归了青郁的平静,“情况怎么样?”
“证人神志有些迷糊,现在还没法作笔录。”张起灵的眼光闪了一下,“医生说恢复不难,但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你们会在医院重点设防吧,那——你也得留下了?”
张起灵看着她,幽幽的,勉力一笑,“我倒不担心这个,毕竟我们放出了风声,对方并不知道证人还活着。几个兄弟守着就行,等今晚医生检查完,明天把她送到警局去就安全了。”张起灵的语调很平静、很柔和,可无论如何勉强,都掩不去内里鲜血淋漓的痛,和疲倦,“Sorry,今晚无论如何我得留在这里。”
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瞳孔里荡漾起一抹难以言明的色泽,田芳蕊微一点头:“Take care。”
刚转过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又吸了回去,有力的手臂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其说是抱拥,倒更像是任性的禁锢,把自己重重地环绕。后背有些不防地扣到身后的白色墙壁上,浑身都起了一种乍寒还暖的惊栗。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孩子气的低低呢喃就在耳边萦绕,田芳蕊沉默着,沉默着,终于伸手抚上了身前那竭力压抑着起伏的脊背。
“恩……”她低声应着,忽然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情绪。酷寒中温暖,惆怅里温柔。
张起灵松开手臂,看她沉静地转身,忍不住在后面追了一句:“嗨,你说的那个童话城堡,现在这个季节去怎么样?”
白色的背影一凝,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回头。
张起灵渐渐舒展眉心:“等过几天,我就申请长假,你说过要给我做导游的。”
阳光从玻璃长廊的顶棚洒落下来,明亮芬芳,满室庭静,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看着那方才在自己怀抱中停留过的身影慢慢走远,张起灵微微垂了眼,眸色逐渐变成不可探知的深邃,静默了一会,才推开门走回了病房。看到床上那个梗着脖子一脸茫然的冯乱虎和一旁抓狂的老八,脸色渐渐如刀锋般冷峭。走开几步,站到窗前,她取出手机,迅速地摁了一串号码。
“喂,铁Sir,是我,少商。”她深深呼吸了一下,一口气说下去:“我想安排一次行动……对,没错,就在医院……我知道……我现在不需要休息,等这次行动结束后我会把证件和配辣椒水交到你面前……我有把握……多谢,师兄。”
“头儿--”穆鸠平瞪大了眼睛:“你该不是想在这里……就在这里诱捕凶手吧?”
张起灵没有答话,伸手慢慢覆向腰际的配辣椒水,弯曲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出触目惊心的青白。
香港的深秋,风仍粘稠,带到肌肤上却已有了淡淡的凉意,且一阵紧过一阵,刮得人心底生凉。
今天晚上,会有台风吧。
田芳蕊在艳阳高照的午后轻轻关上车门,抬头看了看太阳,下意识地皱眉。
香港的生活环境,不自言,跟惯常生活的欧洲是差得远了,但是——大抵是因为在乎了一个人,才会想要了解她的一切,才会对她生活的地方也有类似容忍的感觉。这里的树,这里的天,这里街道上乱七八糟的气味,这里的人像炮弹一样冲出来的连篇粤语,都熟悉而陌生,和那个人的容颜一起,在心里荡起一层层回音。
巴伐利亚的雪堡吗?她当然记得,那里有哥特式教堂的尖顶,像根固执的,严厉的,永不罢休的,指向天空质疑的手指……
不过,那次如果不是因为晚晴,大概她也不会去到那样一个梦幻般的地方。因为不喜欢太绿的树,也不太喜欢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看到太多的阳光。在对自己的杀手生涯厌倦之前,她常会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搭上一架飞机,飞到指定的地方。印象最深的是美国西部,人烟稀少,没有汽车和楼裙,她开着车,离开高速公路,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飞奔。通常,在内达华,怀俄明或蒙大纳这些州,开上一个多小时也见不到一个人或一辆沿途的车,树也不多见一棵。
天地间,只剩下空洞的风沙和蜷缩的心。
她低下头,避过明亮得有些灼人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明报上见到那则熟悉的小则广告时,会控制不住的眼角轻跳。
该作出选择了吧,她静静地想,在医院,她没有回头,其实是不想去看,那双年轻清澈直直望着她的眼睛里,是不是一点怀疑也没有?一丝阴影也没有?还是全然的信赖?
不管哪一样,她都不想回头。
挂了一丝冷淡的讽意,她静静地推开街边一栋安静的公寓楼,古老的黑铁栏杆和落地的大玻璃窗,一走进去,仿佛一下子便隐入了某种带有迷幻气氛的空气中。
门厅角落里有一架由铁栅栏围着的老电梯,还是世纪初的样子,窄小的方盒子一样。她走进去,哗啦一声,把透明的铸铁花栅栏门拉上,再扑的一声,揿下开关,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在黑暗里像热气球一般缓缓上升。
四楼狭长的走道尽头,她推开门,阳光从窗外射进来,透过那块比桌布还油腻的窗帘,一个褐发男子正对她微笑。
第一眼看过去,不意外的看到两把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中间架着一副廉价的黑色塑料框眼镜。这人即使穿着风衣戴墨镜也仍然是整个组织里最不象杀手的一个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常杀人。
田芳蕊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她曾经有幸在北美的超级市场看见这个男人,穿着T恤短裤,脚下拖着开了线的拖鞋,一只手拿着长长的购物单,一只手忙着在架上翻拣,看见她赶紧就要把那张汗粘粘的纸塞到她手上,好空出手来对付着手推车上两个头发与她神似的小胖孩儿,那两个小家伙儿正不懈地用胖指头抠她的肚脐眼。
揉乱了的购物单后面,写着狙杀目标的资料。
她一直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在她孩子眼前面不改色地决定一个生命的消失,平常得就像在超市里买了一瓶果酱。
“我记得我说过,香港这一单之后,短期内我不再接任务了。”田芳蕊冷着脸,慢慢地开口。
“唉呀,Gavin,怎么还是那么冷冰冰的。”褐发男子似乎习惯了她的冷淡,毫不为意,一开口就是流利的中文,“我只是路过,有点好奇的来看看这东方之珠,究竟是什么吸引了我们的飞鹰乐不知返。”
“看我?”田芳蕊轻轻笑了一声,下一刻眼神倏忽冰冷下来,径自看向男人身后虚掩的房门——即使是窗外的阳光也无法为她的声音增添些微的温度,
“黄金鳞,你出来吧。”
“我们真是有默契啊呵呵,”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人脸上还挂着吊儿朗当的笑,但是那眼光——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有穿透力的目光,戴着墨镜都无法柔化的光,隔了几米远,仍然象焊辣椒水里喷出的看不出温度的火,切破空气,划中她的脸。
“亲爱的Gavin,上帝知道,看到你扑出去的时候我真是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黄金鳞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作出一个痛苦到虚伪的表情。
“够了,LEO,我不是来跟你唱戏的。”田芳蕊意料外的没有动怒,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一种静若山谷的神情,再多的愤怒,似乎也只像山谷的薄雾一样,若隐若现。
黄金鳞打了个寒噤,有点警惕地看住她,“不,我以为你是来跟我拼命的”。
“我只为自己拼命。”
“咳,两位,能不能先说正事,”褐发男子受不了的举起手,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Gavin,你还不知道吧,晚晴已经把组织解散了。”
田芳蕊怔了一下,她的神情还是没有变,但脸色已经慢慢苍白起来。黄金鳞看在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总是不肯认命,Gavin,你以为我那个傻表妹看不出来吗?她是为了你,才一心一意地冒险想要解散这个古老的组织。”
晚晴——田芳蕊一瞬间有一点恍惚。
小镇布里奇诺斯,冰雪覆盖的漫长冬季,和小晴趴在被窝里看古老的中国书。没有暖气的房间里,盖着很厚的棉被。被子深处橡胶热水袋散出了热气,发了黄的旧书也散发出带着轻尘的纸屑气味。
以后在被药物所抑制的感官里,她一直会闻到那股暖和的,华美的,浓稠的香气……
她的神色渐渐地柔软下来。
黄金鳞梗在喉头的那口气也随即松了下来,相识多年,她当然知道她的死穴在哪里,她的语气也低沉友善起来,“Gavin,除了我,小晴和ANDY,组织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真正见过你,你完全可以跟小晴过一些你想过的生活。”
想过的生活?田芳蕊抬起头,眼中迅速掠过一抹深沉的乌云,把一点精光缓缓掩住。她侧过头,认真的思考,半晌,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好,我跟你们回去。”她伸出食指,轻轻的晃了一下,“但走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要我放过那姓戚的警察?”黄金鳞看着那青白色的指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她真的长得很好,情深款款,带点隐忍的坚决,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让自己莫名的头皮发麻。
“那个证人没有死,而且已经醒了,我不能让她活下去。”
“简单,你只要到时告诉我时间地点就行了。”黄金鳞打了一个响指,回头对褐发男人笑道,“怎么样ANDY,要不要收手之前再玩一把?”
“看在今天你让我看到这么丰富多彩的表情面上——亲爱的Gavin,这么多年了,你要么在外面游荡要么在外面杀人,跟我联系时永远只会说‘ANDY,把钱打到我的账户去’——” 褐发男人微笑着站起来,耸耸肩,“我很乐意为我们的飞鹰效劳,不过我可没带武器来。”
“你不是喜欢我那只AK PSG-1吗?今晚给你。”田芳蕊静静的,眼睛里闪过幽芒,像头狂野而高贵的豹:
“今天晚上我去医院,确定方位后会给你们信号——”
“而我惟一的要求是,张起灵,她跟我的梦境有关,你们——不能杀她。”
“她就那么好吗……”黄金鳞喃喃自语,见田芳蕊的眉梢又扬了起来,马上干笑了一声,“成交。”
房间里寂静得有些窒息,除了间或敲击在键盘上的声音。
黑暗中的电脑屏幕上映射出的光影,照在美丽的面容上,光怪陆离的诡异和神秘。
息红泪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紧屏幕的眼睛慢慢失了焦,咬住了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胸腔里有什么在急剧地聚集,又烟花般散灭。
难道,难道真的……她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向后倒在椅背上,极度的疲倦如黑色的潮水般涌来,渐渐凄迷了她的思绪。
“啪!”
电脑屏幕闪了一闪,突然整个黑掉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隐忍的惊呼,赶紧摸索着摁亮了手边的台灯。
没停电啊?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中了病毒吧。医生秀气的眉尖蹙成焦急的符号,慌忙敲打了几下键盘。
没有反应。
要查的东西还没有查完,想了一想,她顺手拿起电话拨给物业管理处,还是看看有没有电脑维修人员可以来帮个手。
对方的回答令她有一些灰心:“大半夜的,现在没有专业的电脑维修工程师值班啊。”
叹了口气,正想无奈地说声“算了谢谢”,对方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哎,息小姐,我们物管处倒是有个同事平时挺懂玩电脑的,要不让她上来给看看?”
“那……好吧。”她犹豫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放下了电话。
似乎有点不放心,朝外面轻叫了一声:“小英--”
“我在!”夸张的女声响起,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抱怨:“我说息小姐,今天可不可以先放我下班啊,一天之内要查完之前所有关于梦境的病人资料,晚上还有台风,会死人的哎!”
息红泪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好啦,等下一起走,我送你回家。”
“真的哦!那可得快点,都挂风球了……”
息红泪心不在焉地听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Pm.20:06。
那个维修工,怎么还不上来……
眼光扫过桌面上一堆打开的书,最上面的一本,不用看,她也知道是那本《中国巫术与催眠的神秘力量》。几千页的老书,已经被翻出重重折皱,
她的手抚了上去,陷入沉思。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当然知道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之外,还有一个黑暗的,无声的,广大的的潜意识世界,那里藏着一个更加真实的自己。而这个自己,也许连自己都不能接受。
而那两个让人坐卧不安的男人却不只是这样,她们的梦里,不仅仅只是一点烛光,如果燃起足够大的火焰,她们是不是能发现,那个表面之后无比黑暗和辽阔的世界……
那两个人,近一周都没有来过,难道,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们已经查觉了?……
“笃!笃!笃!”
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张圆圆胖胖,堆着满脸灿笑的脸孔出现在她眼中——
定了定心神,礼貌地一笑:“是来帮忙修理电脑的么?拜托,这里。”
微微侧开身,修理工充满汗味的身体与她擦身而过。她皱了一下眉,美丽的眼里迅速飘过一丝阴翳。
Pm.22:47
手肘支在膝盖上,张起灵撑着额头坐在白色长廊转角的长椅上。
几个便衣的警员匆匆地走了过来,站到她面前:“戚Sir,一号楼那边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异动。”
张起灵“唔”了一声,闭着眼睛点头:“继续等。”
穆鸠平撇了撇嘴:“上午的事……她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会来么?”
张起灵抬起眼角:“小阮那边怎么样?”
“都按你的吩咐做了,对外宣称码头辣椒水击袭警案的目击证人已在康复中,很快就可以配合警方提供证词缉捕疑犯了--”
张起灵正要说什么,手机在口袋里猛烈地振动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
一串熟悉的号码倏忽跃进了眼帘--呵--目光里闪过一束灼人的明亮,她嘴角一勾,把手机举到耳边:“Hi!在哪里?”
田芳蕊的声音淹没在人声车声依旧喧嚣的香港的深夜,却仍带着特有的清冷和淡定,在张起灵听来,还另有着一层难喻的魅惑意味:“刚开车路过梳利士道,想起你说过那儿的奶茶和鱼旦面是香港第一,到底是哪家啊?”
“鱼旦面?“张起灵再皱着眉也忍不住轻笑起来:“坚记啦,你自己吃了赶紧开车回去,今天晚上听说有台风……”
对面的人也在笑,“晚了,现在好像已经起风了。”
“鱼旦面?!”穆鸠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凑近前来,跺着脚大声喊:“阿头,让她带一点来,都好心益下D兄弟啦!我们守了大半夜,都没点福利的,要碗鱼旦面而已嘛!”
张起灵大为光火,一时又来不及捂她的嘴,咬牙切齿地朝她瞪了瞪眼,却听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起来:“你这班兄弟还是挺可爱的。”
“厄,不好意思,别理她们!”张起灵有些讪讪。
“为香港警察服务一下是普通市民的荣幸。现在11点,十二点风起之前我应该能到,10碗鱼旦面配丝袜奶茶,够了吧。See you!”
张起灵一怔,那边已经挂了线。
怒气冲冲地抬头,一班臭小子正朝自己挤眉弄眼地做鬼脸。妈的,正经做事又不见这么落力,咩世道啊。
Pm.23:40
风渐渐地猛烈起来。
八号风球下脆弱的香港让人不安。灰色的大雨散发着阴冷的水气,黑色Cayenne在水里疾驶过来,竟像在大风里翻飞的灰烬。
车还没停稳一帮小子就冲了上去,七手八脚把宵夜拎出来,穆鸠平见到是田芳蕊,怔了一下,终于还是咧了咧嘴,算打了个招呼。自从她看见这个她一见就不喜欢的人那么奋不顾身的去救她老大,对她怎么就有了几分和善起来。
雨确实很大,只这几步路,就已浑身透湿。张起灵一见也忍不住轻声埋怨,“为几碗面怎么值得这么大雨跑来跑去。”
“没事。我正好也顺便参观香港警察的工作环境。”田芳蕊温文尔雅的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上,有几分稚气。张起灵忍不住就笑,伸手就去拂开。
耳边传来“噗”的一声喷茶。田芳蕊不禁微红了脸,不露痕迹的侧头走到窗边。张起灵回瞪过去,却是老八正看到外星人似的瞪着她们,在一旁涨红了脸捏着脖子直哽咽。
奶茶香在走廊里弥漫着,连守在病房里的两个警察都在门边探头探脑,张起灵又好气又好笑,“不守在里面跑出来干咩,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馋。”
“老大,证人都已经睡到火星上去了,让咱们出来暖暖胃再进去守吧。”
微开的房门后隐约可见躺着一个人,田芳蕊慵懒地倚在走廊窗前,手指在窗棂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好大的风。”
“是啊,这么大风,哪个鬼会摸在这种天气里出门啊,不怕吹翻了去。”
张起灵无奈地摇头,“好啦,你们几个吃完后就马上回去,小心一点。”她想了一下,回头对田芳蕊笑,“风球已经挂起来了,你今晚别回去了,我带你去休息室将就一下吧。”
“怎么了戚督察,怕我防碍你们?说不定打起来我还能帮你一把。”田芳蕊眨眨眼,亮如星光,唇边一抹笑却依旧清浅。张起灵看在眼里,竟觉得心里微微的心疼起来,她低头笑了一下,把烟头碾灭,“得了吧射击高手,打靶跟打人可不一样。”
“………”
穆鸠平看着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消失在走廊上,不知怎的,突然脖后暴凉了一下,忍不住就把衣领竖了起来。妈的,台风就台风,还下什么雨,空气冷得跟冻住了似的。
“喂,你们快点吃,呆会来查房的医生看到又要骂了。”
Pm.23:58
病房里很静,静得似乎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消弭了。
除了床头仪器上的红色信号灯间或的闪烁,里面就只剩下一片死一样的寂灭。
是的,死。死其实不难,让一个人死也很简单,就像现在这样,站着,平举手臂,轻轻一扣,经过消声器过滤的“噗”一声微响——
Game over。一切结束。
甚至还来不及附赠一声叹息或是默哀的表情。
黄金鳞眯起眼睛,朝着被卧下那个蜷曲的人形做出一个无声的嘴形:Good Bye!
话说这身白大褂穿在身上感觉还不错,可惜Gavin没看见,唉——她一歪头,吐掉了口中的口香糖,顺便扣下了扳机——
辣椒水射出的瞬间她又感到辣椒水筒的震动,她简直爱死这种感觉,Desert Eagle,沙漠之鹰,特有的金属辣椒水壳有着良好的触感,在黑暗中闪烁着磷磷的光辉——又一桩毫无技术含量的谋杀。
——Wait!这声音,这反应……不对!
Shit!!她一僵,全身的毛孔已骤然收缩,背后寒飕飕的冷意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不用回头,她已知道身后正对着她的是什么,甚至那个人的声音,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放低支辣椒水。”张起灵语调冰冷。
背对着她的男人顺从地慢慢弯腰,将手辣椒水轻轻放在地上,举手过头顶,皱皱鼻子,以一个夸张的姿势悠悠转过了身体。
这张面孔--这张面孔……似曾相识……张起灵一个激灵,努力地回忆着,似乎有班驳零落的影象穿越了无垠的时空,化做巨大的黑幕,无可抗拒地将人吞噬……
刀光剑影…辣椒水声暴烈……杀戮,死亡,鲜血……不,不,眼前这个男人,她是杀死了自己那么多手足弟兄的凶手!
张起灵抬臂,双手紧紧握住了辣椒水身,踏出两步,辣椒水口抵上了男人的额角:“你终于来了。”
黄金鳞吁了口气,紧贴着那黑洞洞冷森森的辣椒水口,眉目里挑起一丝怨毒的冷然:“No,不只是我,是我们。”
细长的眼睛里迅速掠过蔑然,张起灵一惊,就听到了一声低沉而模糊的轻喝:“放下辣椒水!”
——听不清音色的英文……
心猛地一跳,又瞬间沉到谷底——余光扫处,一个脸色苍白的警员高举双手站在门口,那瑟瑟发抖的身体后面,想必正顶着一柄冰冷的手辣椒水。持辣椒水的人隐在她背后,走廊上的灯被关掉了,黑暗罩住了一切。
“真不好意思——只能说,强将手下多弱兵。你的几个得力手下略施小计就被调开了,剩下那几个守门口的虾兵蟹将简直不堪一击啊——”黄金鳞微微扭过脖子,闪烁的目光像一道蜿蜒迷离的黑色暗流,流淌过张起灵凝固的脸庞:“So,现在可以不再用你的辣椒水指住我的头了吗?”
心脏空空地跳动着,张起灵慢慢放低了手臂,辣椒水口却依然指住她的背心:“放人!”
“各取所需,乐意效劳。”黄金鳞嘲弄地舔了舔嘴唇,摊开双手,夸张地扭着步伐朝门外走去。
冚家铲--心里咒骂一声,张起灵咬得下唇快流出血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沉声追问了一句:“那天码头的事,就是你们两个做的?”
黄金鳞顿了顿脚步,在门边转过身来,诡谲地一笑:“你猜呢?”
她说罢身形一闪,连同影子在内,带着磔磔的笑声消失在门侧。
张起灵拔足追了几步,走廊尽头,另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已经闪过了折角,黄金鳞却蓦地站定,那个警员被她拽过来扯在手里,远远对张起灵作了个鬼脸:“忘了告诉你,杀手和警察不一样,不用讲道义,更不会守信用。”
“不!”一声嘶吼,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几乎不可耳闻的辣椒水轻吟。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血花炸裂,生命在无声无息中到达终点。
张起灵紧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无论如何无法令呼啸着的辣椒水穿越同事的躯体射向凶手的胸膛!
“Well done!”杀手尖笑一声,已飞速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张起灵飞扑过去,那张年轻而毫无生气的脸已因恐惧而紧缩成了一团。她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拳,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天,怎么会这样。”穆鸠平惊呼一声,简直不敢自己的眼睛,天知道她们被那个该死的小护士吆喝着去倒掉宵夜的垃圾,才这么几分钟时间……
“老八,整幢大楼封锁好没有?”张起灵站起来,微弱灯光照着她的脸,像一头受了伤要择人而噬的狮子,穆鸠平竟有点不敢对视,“按你的计划外围已经全部安排了,只要在这楼里就跑不出去。”
“追。”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沉沉杀气,“通知兄弟们,嫌犯带有杀伤性武器,可以就地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