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女子护卫男子。”
——《耶利米书》31:22
清醒地意识到我的性别后，我感觉自己被对称的女性形态所包围，这种形态形成了一个厨房，我梦见我的母亲站在里面。她浑身赤裸，只穿着阳光。她的腰不比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更宽，站在炉子旁边，鲜血在沸腾，一群孩子正在吞食她脚踝上的肉。她的喉咙像瓷瓶一样裂开。我可以看到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在她锁骨的裂口处绽放。她的鼻孔周围有小字写着提醒她呼吸的话。她没有嘴唇。嘴唇躺在台子上，上面涂着许多层口红，它正微笑着。母亲的脚踝拖曳着孩子们。她穿过厨房，拿起嘴唇，她把它装在脸上。当她移动她的手时，她的嘴唇还在微笑，而她的手指已经融化成灰色的旋涡。
我从床上坐起来，仍然能感觉到房间里噩梦的存在，我想知道母亲是否在墙的另一边醒着，并且努力在她父亲的记忆包围下睡着。我看着弗洛茜空荡荡的床。晚上早些时候，我给她写了晚安纸条，放在她的枕头上。她和学校的一个朋友住在一起。她走了最好，这个秘密在我心中是如此血腥，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告诉她，但我知道母亲希望我保持沉默。
我明白为什么母亲选择了我。弗洛茜会揭露过去，仅仅是因为这样她就不必独自承受，而菲雅在如此沉重的揭示下会变得更加安静、更加内向。母亲必须告诉别人，她觉得我已经足够坚强了。事实上，我和她一样受够了。我只想把它埋起来，只想把这个故事埋葬在“遥远之地”，相信它已经离我足够遥远，遥远到我再也不会想起它。但我还是不断地想起它。
滚出我的脑袋。
我很快意识到，前门廊有足够的空间来制造一个迷宫，把我和我的思绪困在那里。
“跟紧点，贝蒂。”我对自己说。当我被烟囱里冒出来的烟呛住时，我能感觉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东西，那烟就像在寒冷的天空下发出的悠长呐喊。
每次我看着母亲，我都把她看成一个小女孩。她揉着自己疲惫的眼睛，无法逃避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暴力。我不得不远离这座房子。我加快了脚步，穿过空旷而贫瘠的冬日田野，因急促的心跳而浑身战栗。那些阴魂不散的日子让我发了烧，我旋转着倒在地上。我搂住自己，因为没有其他人会搂住我。
我有父亲的眼睛，现在又有了母亲的痛苦。我能感觉到这种痛苦正在变成一种坚实的东西，我害怕它会永远存在。当我想到她试图把他推开时，她的双手是多么的小，想到在他巨大的身躯下，她的身子是多么的小，我就哭了。在那个年纪，我对性一无所知，对强奸一无所知，但我知道发生在我母亲身上的事情，就像她被杀了一样可怕。
我不明白她是怎么忍受的。我更不明白外婆是那个把她送到魔鬼床上的人，她的良知是如何幸存下来的。当最应该保护你的两个人成为将你撕成碎片的怪物时，你会怎么做？难怪母亲还在受伤，她没有得到足够的爱。
我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家里一本老旧的《圣经》。打开《圣经》，我翻阅着内页上字迹潦草的出生日期、婚礼日期和死亡日期。我不停地翻页，泪水从我的眼睛滑落，滴在薄薄的纸上。看到上帝的名字，我停在了那一页。我的一滴眼泪滴在了一个单词上，将它放大了。
“信心。”我在合上《圣经》前说了这个词。
“贝蒂，你也看……看……看到了魔鬼。”那天晚些时候，林特在后门廊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不是傻……傻……傻瓜。”他开始扯一只耳朵，然后是另一只，就好像他想把它们撕下来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特？住手。”
“我不……不喜欢我的耳朵，贝蒂。”
“为什么？”
“它们不在听东西的正……正……正确地方。”
“它们在正确的地方，林特，住手。”
“好吧，贝蒂。”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袋父亲的韭菜籽。
“你在干什么？”我问。
“我的指甲里有蜥……蜥……蜥蜴。”他说。
我看着他拿起那些黑色的小种子，往每个指甲里都塞了一粒。
“看到小黑……黑……黑蜥蜴了吗？”他把手举到我的面前，那些小小的黑色种子从他的指甲和皮肤之间探出头来看着我。
我不能怀疑他的笃信。当他声称自己得了红眼病时，他解冻了一个冻草莓，然后把它和全麦饼干屑一起捣碎，他把混合物擦在眼皮上。得了花粉热时，他把玉米糖浆滴在鼻孔下面，就像流鼻涕一样，然后吮吸一块硬糖，把舌头和喉咙后面染成红色。最不寻常的一次表现是，他声称自己肚子里有寄生虫，于是把白色的鞋带绑在了肚子上。
“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我体内蠕动。”他说。
在他所有的伪装下，我不记得林特得过比感冒更严重的病。然而，现在，他在我眼前变出了蜥蜴。
“我想我的指甲里也有。”我说。
他握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每个指甲里面塞了一粒小小的黑色种子。
“你知道石……石……石头是地球上最古……古……古老的东西吗？”他问，“我想了很久很久，我肯定它们一……一……一定是。仔细想想，我敢打……打……打赌地球就是一块大石头。”
当弄完我的另一只手时，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块透明的石头。
“你看……看……看到这个了吗？”他问，指着岩石内部的一处变色，那处变色看起来像是某种神秘的东西。
“这是一条龙……龙……龙，”他说，“一条被困在石头里的龙。”
“谁能想到呢。”我指着龙的尾巴，好让林特知道我也看到了他的龙。
“你可以在石头里找到各……各……各种各样的东西，贝蒂。它们不仅仅是坚硬的，它们还很美……美……美丽。”
“我们为什么不再去找一些呢？”我问，“也许我们会找到一块里面有独角兽或者狮身人面像的石头，就像埃及的那样。”
“是啊。”他兴奋地坐了起来，然后才想起他应该是生病了，“那……那……那我们指甲缝里的蜥蜴呢？我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
“难道你宁愿整天待在床上也不愿意找石头吗？”我问，“我们可以找到大的和小的，蓝色的和灰色的，光滑的和——”
“坑……坑……坑坑洼洼的？”他问。
“只要有，我们都能找到。”
林特带路上了一座山丘，穿过一片草地。我们经过一片古老的苹果林，又经过牧场上的马群。林特一直在谈论砂岩和岩石的形成方式。
“有时候我在想，人类是不是第一……一……一个被雨、雨、雨淋到脸上的石头。”他说。
每捡起一块石头，他都会仔细检查，告诉我为什么它的颜色和形状很重要。
“啊，这一块特别好……好……好，”他说起他刚刚发现的那块石头，“看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样子。上帝一定是真的爱……爱……爱我们，看看他给我们的这些石……石……石头。你不能把这样的世界交给你讨……讨……讨厌的人。”
当他冲着石头微笑的时候，我看着自己的指甲。
“我手上没有蜥蜴了。”我说，“你也没有了。”我指着他的指甲，“它们一定是在我们捡石头的时候掉下去了。无论蜥蜴掉在哪里，它们都会长出美丽的绿色植物。是不是很棒？”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那袋韭菜籽。
“不，”我说，“我们不需要更多了。”
“但我们还在生病……病……病。”
“那只是假装的，林特。而且，我们今天玩得很开心，不是吗？捡石头，它们是多么美妙。”
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假装呢？被响尾蛇咬，得猩红热，还有胳膊像树枝一样折断？”
“我的胳膊真的像树……树……树枝一样断了。”
“不，不是的，林特。你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事情？”
他开始对手里的石头耳语。然后他把石头放在耳边，好像石头在跟他说话，他也在倾听。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似乎同意石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看着我的时候，他放下了石头。
“我假……假……假装，是因为如果爸爸能治……治……治愈我的这里，”他触碰自己的身体，“那么也许他能治愈我……我……我的这里。”他触碰自己的头。
“你不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再假装了吗？”
“也许需……需……需要一段时间，”他说，“也许就像岩石，必须慢慢形……形……形成。”
“我觉得你不应该再假装了，林特。”
“这不……不……不会伤害任何人。”
“不，这会。你让爸爸心碎了，你知道他的心是玻璃做的吗？”
林特摇了摇头。
“它是玻璃做的，”我说，“而且玻璃里面有一只鸟。这只鸟很脆弱，一切都会牵动着它。”
“你什么意……意……意思？”
“当爸爸治疗你的假病时，那些病菌就变成真的了。它们会从你身上飘到空中。但是它们必须去某个地方，所以当爸爸吸气的时候，它们就进入了他的体内，让他玻璃心脏里的鸟像你说的那样生病。你假装得了花粉热的时候，那只鸟就真的得了花粉热。如果你假装感染了寄生虫，这只鸟就会染上它们。他每次给你治病，我都能听到他心碎的声音。那是小鸟在求你停下来。难道你不希望爸爸玻璃心脏里的小鸟好起来吗？”
他点了点头。
“那么你必须停下来，林特。如果你不这么做，你会让爸爸的心碎成碎片，那些玻璃会把他伤透的。”
“可是如果我不……不……不……如果爸爸不……我的意思是，我脑子里的这些战……战……战争该怎么办？”
“我告诉你怎么办，”我说，“任何时候你觉得有一场你想要逃避的战争，就让我知道，我们一起去找石头。我们会谈论它们的大小、它们的颜色，以及它们是多么美丽和特别。我们会讨论所有的这些，直到你觉得我们在战争中找到了和平。箭不能永生，林特。子弹也不能。平静可以，即使在暴风雨中也有平静。”
“你愿意为我这么做……做……做吗？”他问。
“该死，当然了。”
“如果没有任何效……效……效果怎么办？”
我用手臂抱紧他，我说：“你得有点信心，事情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