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画展

书名:逆星轨迹 作者:米悠 本章字数:3389 下载APP
沈辞暮在盯着工位的桌面发呆时候看到了压在鼠标垫下的那张画展门票,这是前几天谢暖樱硬塞给他的。
    这张票的来历说来也是曲折,起初是临川大学美术学院给学生们发的,每次临川举办大大小小的画展,学生们总是可以从学院这里拿些免费的门票,也算是课堂外的补充学习,来提升学生们的审美,陶冶他们的情操。
    楚星玥是视觉传达专业的大二学生,这个专业是美院下属的一个子专业,她自然也从班长那里领到了两张票。但是当她发现这次办展的画家是喻成蹊之后,便冷着脸把票随手丢在了花店角落堆积的纸箱中。
    还是谢暖樱在花店帮忙时发现了纸箱里放着的这两张票。
    她和楚星玥同是羽毛球社的成员,在社团里两人经常对练,一来二去也熟了不少。谢暖樱偶尔会去花店坐坐帮帮忙,所以当她表现出对这两张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楚星玥便大手一挥,随手把票送给了她。
    之后,谢暖樱在实验室当着众人的面拿着票邀请沈辞暮一起去看画展,沈辞暮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又不想因此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于是还是选择了先收下。
    看着谢暖樱雀跃着离开的背影,沈辞暮叹了口气,转身随手把票塞到了鼠标垫下,摸出了手机打算给她发短信,刚解了锁才忽然意识到,他的手机联系人只有张教授、杨女士、周福乐和楚星明。
    于是他坐下,用电脑打开了微信。
    [沈辞暮:最近很忙,没时间去看画展。]
    [沈辞暮:票放在我桌子上了,你拿回去。]
    虽然他当天就已经明确拒绝了邀请,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收回赠出的门票,谢暖樱并没有取走它。
    门票上写着的时间正巧是今天,也是画展举办的第一天。
    沈辞暮盯着这张门票出神。票是用当下流行的种子纸制作而成,上面写着可以种出虞美人,出芽的概率只有80%左右。票上没有过多的信息,通体被晕染成淡蓝色,只是在最中心印着喻成蹊作品中的典型意象——眼睛。
    要去吗?还是当作全然不知,等待着这张票过期?
    好奇,实在是太好奇了。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在商场看到了画展的宣传,和喻成蹊的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更是因为频繁出现在他世界里的“眼睛”。
    也是那天夜里,将自己从深渊之中拉回来的求助电话的镜头中,曾经出现过的“眼睛”。
    眼睛,喻成蹊,楚星明……这三者冥冥之中,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个局外人,莫名被这难以厘清的千丝万缕缠绕着,逃脱不开。
    虽然——他已经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不是楚星明。
    但凡事皆有例外,谜题亟待解开。
    沈辞暮心不在焉地将桌面收拾整齐,全然没有继续写论文的心思,只是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发呆,已经临近下午四点,美术馆在五点半闭馆,从学校过去要坐四十分钟地铁,如果现在出门,应该还来得及。
    最终,他猛地推了一下桌子,椅子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摩擦地面朝后退了一段距离,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隔壁工位的师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从电脑前探出头。
    “师兄,咋了这是?”
    “没事,我出去一趟,张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回去洗衣服了。”
    师弟:什么衣服非得下午四点去洗……?
    临走之前,沈辞暮刻意晃到谢暖樱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她不在。
    这让他有些提心吊胆,万一在画展上碰到谢暖樱,岂不是非常尴尬?毕竟之前他已经拒绝了人家的邀请,现在一个人悄咪咪地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他只有今天的票,后面几天早已被预约满了,届时再想去也没有机会了。
    就算见到了也无所谓,破罐子破摔吧。他围上了深灰色的围巾,又戴上黑色的线帽,刻意向下拉了拉帽檐,最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未拆封的黑色一次性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所以,在进馆安检时被当作可疑人物拦下也是理所当然。
    正当他无奈地一层层卸下伪装过安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伴随着路人小小的惊呼声。
    沈辞暮没有凑热闹的习惯,安静地站在安检机前,俯身从履带上取回自己的双肩包,背包时不经意回头朝着声音来源瞥了一眼。
    戴着单片眼镜,头发花白的馆长正带着一行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着此次画展的重磅来宾——喻成蹊本人。几位摄影师抬着摄像机站在不远处录制。人群正中心的喻成蹊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程影就站在他的身边,和周围的人寒暄着。
    参观画展的观众们站在周围窃窃私语,没有人接近。
    喻成蹊却见缝插针,主动微笑着和观众们挥手打招呼,一点架子也没有。
    出场这么高调的吗?沈辞暮推了推眼镜,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喻成蹊本人的行事风格,似乎和他的作品传达的感觉并不相符。
    好在,他们寒暄过后程影就带着大部分人去了会客室,只剩下馆长、喻成蹊和其中一位摄影师三个人一同参观画展。
    沈辞暮做贼一样不近不远地跟在三人身后,心不在焉地假装欣赏墙上挂着的画,耳朵却恨不得贴在三人身上。
    “喻先生把首展选择办在临川美术馆,我们深感荣幸,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喻成蹊又握上了馆长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临川美术馆闻名遐迩,我也以能在这里办画展为荣。”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低调谦逊,如果我能在你这个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我怕是早已狂到目中无人了。”
    喻成蹊眉梢都挂上了浓浓的笑意。
    “馆长您谬赞了,我还是新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需要像您这样的业内专家批评指正。”
    馆长被他的话捧得心花怒放,更加欣赏面前这位年轻人——他才出道四年,今年也才刚二十九岁,在艺术领域就已经达到了其他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巅峰,多么令人艳羡!
    人们常说出名要趁早,这句话用在喻成蹊身上再合适不过。
    “我,不,或者说业内原以为你只会画风景画。你的风景画自成一派,开创了全新的风格,我敢断言,不出几年,这种风格将成为业内流行的主流风格。”
    “可是,前几天我接到了程小姐的电话。她说,喻先生此次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诚意,决定要展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但同时,这幅画将取代《窥伺》,出现在画展中。”
    “起初我很犹豫,因为我不知道怎样的作品可以取代《窥伺》,最终,我决定赌一把,出于对你的信任,更是出于我本人的好奇心。”
    “显然,你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今天开展之后,已经有很多收藏家问我这幅画可否出售,都被我一一拒绝了,因为程小姐曾好心提醒过我:这幅画只会展出这一次。”
    “这次展览或许会被载入临川美术馆的历史。”
    馆长越说越激动,赞许地拍了拍喻成蹊的后背,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觉得,一颗能震彻美术界的冉冉新星正缓缓升起。
    喻成蹊脸上绽出开朗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并不常见,笑容之下,是难掩的意气风发和不经意透露出的傲气。
    “能被您用这样的话夸赞,我这辈子都值了。”
    沈辞暮听到二人有来有回的商业互吹,扁了扁嘴,毫不避讳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样的话他也听到过不少,行业内的专家也经常夸他的研究具有开创性,论文也写得非常具有研究价值,他向来不喜欢听老学究们那套说辞,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论文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激动的地方。
    除了张教授,张教授对于他而言,不仅是学业上的引路人,更是生活中的好老师,唯一没有教会他的,就是人情世故。
    这样看来,虽然沈辞暮和喻成蹊都是自己行业内的天才,二人性格却截然不同。
    换句话说,沈辞暮是一个配得感很低的人,在打压式教育之下成长起来的他,很难从容接受别人的夸奖,更别提这样游刃有余地应对了。
    就这样听了一路的商业互吹,沈辞暮悄悄跟着他们三个人来到了展厅的最深处,偌大的房间里只摆放着一件巨幅作品,围观的人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围在画前,甚至忽略了进入房间内的画家喻成蹊。
    馆长满意地看着面前人头攒动的盛景,带着摄影师进去拍摄了。
    喻成蹊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围观的人群,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济济一堂的热闹里,画中人静静沉睡。
    踏入门口的沈辞暮被这样的画面震撼,脚步一顿,正犹豫着要不要挤进去凑个热闹,恰巧停在了喻成蹊身侧。
    “沈先生。”喻成蹊仍平视前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猜到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