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放爆竹的声音了,伺候未明郡主的英儿送来了一枝梅花插在花瓶里。
“郡主,街上有年市,您不出去看看吗?”英儿挑开门帘,今日天气好,要给屋子里通通气。
未明郡主窝在软榻上,“外面天气好冷,不要出门,你有想买的东西吗?”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到矮桌上,“你去吧,不用陪着我。”
英儿嬉笑着拿住银子,“那奴婢就不客气了,您有事儿喊米虫,他在院子里扫雪呢。”
“嗯。”
外面的天气实在好,街上的叫卖声穿过宅院飘进后院,未明郡主披上大氅走到院子里,看了一圈儿没看见米虫。
从冬青的叶子上抓了一把雪攥在手里,把雪揉成一个球在手里转着,雪被手的温度暖化,水滴答在地上。
旁边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人从屋里出来。
“你家公子怎么样了?”未明郡主以为出来的是管家。
“好多了,想去年市转转。”十皇子终于从屋里出来了。
未明郡主抛着雪球转过身,瞧见出来的那人一时分神,雪球落在地上碎了,有些可惜地摇摇头。
“我帮你再做一个。”十皇子伸手去抓雪。
“不行!”未明郡主赶紧拦下,“你现在可不能碰雪,坏就坏了。”
“这是为什么?”十皇子不解。
未明郡主皱眉,“懒得解释,我说不能碰就是不能碰,至于去年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你可有同胎兄弟?”
“我有不少皇兄皇弟,却不曾有与我同生的,怎么这样问?”
“说了怕你不信,在我卫风王城有司天台春官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只是一些细微处有些不同。”未明郡主在大氅上擦去手上的雪水。
十皇子笑,“你说我就信,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去年市?”
正巧英儿回来,未明郡主问她,“年市上人还多吗?”
英儿行礼,“现在不多了,都回家吃饭去了,等过了午饭人就多了。”
“那现在可以去。”未明郡主冲十皇子说道。
“你去看看吗?”十皇子问未明郡主。
未明郡主想了想,“可以,你先请。”
“嗯。”
朝鹿的年市就摆在平日走的街面上,十里八乡的商贩都会进城卖货,年市七日是不收商贩进城货税的,是朝鹿皇上仁慈,让普通百姓也富裕过年。
这会儿街上买东西的人确实不太多了,都回家做饭吃饭去了,不过也有和未明郡主一样专挑人少时才出来逛年市的。
“这位夫人,来看看我这儿的彩陶,有金鱼摇尾年年金玉满堂,五福捧桃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纹命,还有这麒麟送子,让老爷和夫人多子多孙,儿孙满堂。”
一个商贩拦下未明郡主和十皇子口吐莲花地介绍着他的东西,说的是唾液横飞,笔走龙蛇,像是不买一样你就要后悔终生一般。
见躲不过,未明郡主指着摊位上最里头的一样东西说道,“拿你那琉璃瓶给我看看。”
商贩乐呵呵地捧出三寸长的琉璃瓶,“夫人好眼光,这可是我这儿最好的东西,是从海外收来的,可放香料香草随身佩带,我还可以赠给夫人一根铜链用来佩戴。”
这琉璃瓶长三寸,宽不过一寸半,两片宝石蓝嵌银丝吊钟海棠琉璃分外夺眼,琉璃呈两头尖圆形,中间以铜相合,帽盖是紫檀木的,尾端刻着成鸟头模样。
那商贩从货箱里翻出一个布袋,拿出一根细铜链,一番摆弄便把细铜链挂在了琉璃瓶的左右两耳上,“这玩物最配夫人,不贵,才……十……八两银子,您看这数字多吉利呀!”
“贵不贵的我倒是正想要一样可以当药具的小瓶子,我要了,包起来。”
未明郡主找出八两银子给商贩放下,其他卖东西的一看未明郡主这么好说话,都赶紧招呼起来。
“夫人你看我的窗花这花样可多着呢……”
“夫人你看我的对联,这可是学堂里的先生写的……”
“夫人你看我的灯笼,自家做的……”
……
十皇子头大地拉着未明郡主躲进一家客栈,“幸亏我反应快,你这样会被那些商贩围的根本走不动路,钱袋都要买光了。”
“也不是啊,我真的正好要这样一个瓶子。”
未明郡主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拿出药袋,往琉璃瓶里到了几样东西盖好盖子给十皇子挂到脖子上,“这东西设计得巧妙,鸟嘴中空,瓶子里的气味可以飘出来,里面的东西却不会,我把一些补身体的药倒进去,你平日戴着,等里面的药粉结成块就可以倒掉,回去后我多给你配一些药粉,等你觉得身体无大碍就不用再戴了。”
“你买给我的?”十皇子用手指摩挲着琉璃瓶上的花纹,“你……刚才可听清楚他们怎么称呼你了?”
“听见了,一个称呼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又没人认识你我,不会毁你声誉的,”未明郡主闻着饭香也饿了,挥臂叫来小二,“来三四样清淡的,再来一壶五色茶。”
“好嘞,您稍等,这就来!”
未明郡主和十皇子相对而坐,十皇子目不暇接地看着窗外的年市,未明郡主望着桌面发呆。
“十弟?你病好了?”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听这语气可不像是十皇子的亲朋好友。
“这位就是三哥给你请回来的神医?在下禹衳,是朝鹿五皇子。”
一把玉扇先落在桌子上,扇骨磕到桌沿儿,扇子顶部弹出不足一寸的两面开刃的刀尖儿,刀脊凹槽处溢出点点蓝光,这刀——有剧毒。
五皇子跻身长凳,伸指在扇子尾部弹了一下刀尖儿又缩回扇子里,“郡主你倒是颇有英雄气概,朝鹿和卫风都动了刀枪了,您这后脚就敢独身一人跟着来朝鹿腹地,佩服佩服!”
“两朝交好已有百余年,哪是随便什么小人都可挑拨的,事情点透说明自然就不用怕什么。”未明郡主上下扫量了一眼这位五皇子,老气横秋,体型微胖,走路微喘但有武功在身。
“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看看。”五皇子一把扯下挂在十皇子脖颈上的琉璃瓶,铜链本就细小,哪儿经得住拉扯,一下子就断开了。
“品相太次了,我府上有比这更好的,十弟要是喜欢,赶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几箱子过来。”五皇子重重地放下琉璃瓶,他用了内力,手一拿开那两片琉璃就碎了。
十皇子拿出手帕把琉璃瓶小心收好,“五哥你那些都是父皇赏的我可不敢要,你别送我,我也没地方放。”
“也是,就你那破宅子还没我手下放马奴的住处大,别舍不得去库里支银子,这里里外外不都是咱们自己家的,花点儿用点儿能有什么你说是不是郡主?”
未明郡主挑眉,“前有小国名为嵊,嵊王膝下有两子,一子贪财,一子好色,有奸臣为了迎合二子,极尽所能敛财敛色上供二子,直至民怨四起,被三官六王推翻政权落得溺死粪坑,这二子当时应该也是这样想的,自己家的东西,花点儿用点儿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