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猎雪被陈庭森拒绝了。
又一次。
哪怕以讨要生日礼物的名义。
那天陈庭森睡得很晚,他反复回想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在他拒绝陈猎雪以后,小孩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失落,他解释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的就是你的,跟陈竹雪没关系。
所以陈竹雪的心脏在这一刻不起作用。
陈猎雪信了,应该是信了,他先惊诧了两秒钟,随后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起来,惊惶又惊喜的笑。陈庭森不知道他在惊惶什么,却很明白那份惊喜。让他本就杂乱的心情又多了层复杂。
——如果他真如自己解释的那样,只是因为要区分陈猎雪和陈竹雪,那陈猎雪第二个愿望他就应该满足。事情本来不该这么复杂,小心翼翼想要个生日礼物的孩子,不该一次又一次被拒绝。
陈猎雪想了两个礼物,两个都没讨到,再让他想他就不要了,陈庭森没法猜测他是真的不想要,还是不敢再要了,陈猎雪又恢复了平时的乖巧,没有一丝抱怨与不满,只说自己很开心。
回房间前他抱了陈庭森一下,偷着抱的,趁陈庭森没注意,两只手臂冷不丁就环了上来。就在陈庭森还在犹豫是将人拉开还是拍拍他的背,陈猎雪已经松开手逃窜了。
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谢谢爸爸”。
谢谢、爸爸。陈庭森明白这是一个代表着撒娇与亲昵的、亲人间的拥抱。
陈庭森摁灭烟头,把窗子和空调一起打开,入秋的夜风涌进来,让他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着发胀。
这场“相亲”最初的目的、发展出的后续,与现在得到的结果,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与烦躁鏖战了半宿,直到后半夜,陈庭森将睡未睡之际,一道刻意放缓的推门声将他惊醒。
有人蹑手蹑脚地往他床边走来。
听见动静的第一瞬间,陈庭森就猜到了来者何人,也隐隐约约能猜出陈猎雪半夜跑来的意图——他的第二个愿望。
这孩子似乎格外喜欢“一起睡”,喜欢触碰与亲近。陈庭森刚用前半夜得出合理的推测:多年的孤儿生活,让陈猎雪对温暖的汲取和依赖十分严重。
陈庭森没有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他既吃惊陈猎雪竟有这样的胆子,也有意对陈猎雪的第二个愿望稍作补偿,允许他趁自己“睡着了”来稍作亲近。
陈竹雪和陈猎雪,他现在还不能完全将他们俩区分开来。
一呼一吸在黑暗中保持了良久,陈猎雪终于又动了,陈庭森也开始计划着“醒来”。
“爸爸……”
“我还是想要生日礼物。”
陈庭森要拉开他的手不得不顿住。
一个人总让另一个人失望是会感到无力的,无力滋生出微妙的愧疚,愧疚又演化成不可言说的无力,当失望的那一方再一次提出要求,就难以再狠心拒绝。
陈猎雪在陈庭森心里顿时又变回了陈竹雪。
他拒绝了陈猎雪两次,可以答应陈竹雪一次。
陈猎雪抓着陈庭森的胳膊,溢出哭腔:“就今天,叔叔,今天是我的生日。”
“知道了,你松手。”
陈猎雪身上带着不太浓烈的酒味,但是已经足够让陈庭森感觉不耐烦,陈猎雪只得不情愿地松开手。
“啪”,床头灯立刻被拍灭了,骤降的黑暗里,陈猎雪睁大了眼睛呆愣在床上,被陈庭森半点不温柔地拽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两人之间隔开了半米的距离。
半米外惜字如金:“睡。”
陈猎雪放任自己躺在原地使劲心跳了一会儿,他想和陈庭森更亲近一点,他急需一些安全感,所以他悄悄地向陈庭森靠近,陈庭森觉察出他的动静,冷冷提醒:“你再不安静,就滚回去。”
陈猎雪停下了。
就在陈庭森以为他终于“清醒”了时,耳畔响起陈猎雪的声音:“叔叔,心脏不舒服。”
这就是“狼来了”,陈庭森猜到了,却容不得他有丝毫质疑,陈猎雪话音一落他将手探上去:“怎么不舒服?”
“叔叔,您听一下它吧,听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