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刷题的桑眠眠，很快在题海中重拾坚定的信心，心情也逐渐恢复如初。
　　害怕是没有用的，面对它，解决它，才是唯一的办法。
　　桑眠眠一边鼓励自己，一边估算贺问下课的时间，准备开始煮煲米饭。
　　叮——
　　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桑眠眠拿起手机一看，是周蓓蓓发来的消息。
　　[周蓓蓓：眠眠，今天贺问来上课的时候，大发雷霆，和同学们大吵了一架，现场非常激烈，我真怕他们打起来，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冷静一点，不要害了你。]
　　桑眠眠反复地看着周蓓蓓发过来的这一条消息，逐字逐字地看，她没有想过，贺问会为自己以这样的形势出头。
　　她相信，没有一个女孩子能不对为了她和全世界对抗的男孩子心动。
　　这一刻，桑眠眠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紧紧闭上眼，感受着汹涌跳动的心跳。
　　几分钟后，桑眠眠给周蓓蓓回了消息。
　　[桑眠眠：他在言语上占到便宜了吗？]
　　[周蓓蓓：没有，输得很惨，恼羞成怒离开了教室，为此没上第一节课。]
　　[桑眠眠：蓓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周蓓蓓：眠眠，你会怪我没有站在你这边吗？]
　　[桑眠眠：不会。]
　　[周蓓蓓：真的？]
　　[桑眠眠：每个人都有做选择的权利，所以蓓蓓我不怪你，我只是有点难过有点失望，仅此而已。]
　　吱呀——
　　大门在这时被打开，桑眠眠回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见是贺问回来了，急忙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贺问大吃一惊，动也不敢动：“怎么了？”
　　“谢谢你为我舌战群豪。”
　　桑眠眠半是感激半是打趣地开口，贺问听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害，说这些干什么，我也没战胜他们，怪丢人的。”
　　桑眠眠摇摇头，煞有介事地看着他：“但是贺问哥哥，你赢得了我。”
　　桑眠眠语出惊人，贺问目光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以后只要贺问哥哥你需要，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桑眠眠都在所不惜！”
　　桑眠眠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俨然一副仗义的模样，贺问哦了一声，有些失望，悻悻走到冰箱旁，拿过牛奶喝了起来。
　　喝下一大口牛奶，贺问想起早上的事还是很不甘心：“我太冲动了，很多话想也没有想，就说了出去，反倒给了他们攻击的机会，要是说之前能再理智地想想就好了。”
　　桑眠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刚开始被他们冤枉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好崩溃，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可今天在家里冷静地想了一想，我理解他们了。”
　　对上贺问心疼的目光，桑眠眠歪头一笑安慰他，然后继续往下说。
　　“的确是有非常多非常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甚至连我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被人设计了，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不会相信我是清白的。”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贺问放下牛奶，紧紧盯着桑眠眠。
　　桑眠眠重复刚才的话：“我说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不会相信我是清白的。”
　　“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甚至连我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被人设计了。”
　　桑眠眠说出这话后，顿了一顿，侧头看着贺问：“难道你怀疑我真的是被人设计的？”
　　“事出稀奇，必有古怪。”
　　贺问颀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牛奶盒子，他眯了眯眼睛，继续说：“或许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复盘，找到第一次出现古怪的契机。”
　　话音刚落，两人对上彼此的目光，异口同声说出来：“凌波王子。”
　　贺问当即找出纸笔，写上一行标题——抓凶计划。
　　两人紧紧贴着对方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空白的纸上，开始思索第一步。
　　沉默片刻后，桑眠眠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凌波王子，然后在凌波王子的名字下，画出三个箭头，箭头分别指向——
　　医院资料、打工偷拍、失窃前的偷拍。
　　贺问指了指医院资料，分析说：“他知道的消息比我还多，或许班导都没有他知道得多，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有认识的家属在医院里工作，那么这个人有极大的概率是本地人。”
　　桑眠眠同意贺问的推测，点头补充：“班级里本地人至少占一半，从他趁着我打工偷拍这件事看分析，应当不是住校生，住校生也不可能知道我大清早去捡废品的事。”
　　“恩，本地人还不住校的，这个范围就更小了。”
　　贺问眯了眯眼睛，在努力回忆班里哪些人是不住校的本地人，然而平日里不关心同学的他，此刻完全想不起来。
　　他转而将视线落在失窃前的偷拍上：“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阵我因为省钱经常不去吃午饭，有时候也不全是坐在座位上，会起来活动活动，总是能在地上捡到一些东西，那时候我并没有多想，只是将东西放在就近同学的位置上，现在想想，可能是有人刻意放在地上的，为的就是引诱我捡拾，趁机拍下照片。”
　　桑眠眠说着打开班级群，她今天在家的时候，想到凌波王子，特意点开班级群寻找线索，没想到看到了大家的种种讨论。
　　贺问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正要开口说别看了，桑眠眠已经手快翻到了其中一张自己撑着雨伞粲然一笑的照片。
　　“我记得这把雨伞放得不算明显，只露出一小节在外面，我路过的时候没看见，不小心踢了雨伞一脚，我知道王莉莉非常爱惜这把雨伞，就赶紧打开雨伞查看有没有损坏，好在一点都没事，这才……”
　　桑眠眠说到这里，咬了咬下唇，不解地看向贺问：“你说这个拍照的人，是和我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要设这么大的圈子让我往里跳。”
　　“也许纯粹是因为他心理变态，心理扭曲的人不是正常人类可以推测的，他们作恶并不需要理由和逻辑。”
　　贺问说的颇有道理，桑眠眠点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开始写名字。
　　程南、俞霏、葛欢、王杉杉。
　　“你倒是对同学很了解，连谁是本地通校的都知道。”贺问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带了几分酸溜溜。
　　桑眠眠只当他是在夸自己，骄傲一笑：“没办法，谁让我继续好呢。”
　　她说着把俞霏的名字划掉，十分肯定地分析：“我相信班长她不是这种处心积虑要害我的人……”
　　不等桑眠眠分析完，贺问忍不住摸摸鼻子提醒她：“你难道没看出来，班长她喜欢龚裴西吗？”
　　“看出来了。”桑眠眠点点头，依旧肯定地说，“但我还是相信她不是那种人。”
　　“你和龚裴西走得很近，她出于嫉妒做这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贺问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桑眠眠却执意划去俞霏：“可我还是相信，她是不会因为嫉妒去做这种事的。”
　　桑眠眠如此坚持，贺问只好不再说什么，继续分析：“葛欢和王杉杉我不太熟悉，这两个名字都不怎么听到，人脸我都对不起来谁是谁。”
　　桑眠眠闻言向他介绍：“葛欢就是坐在第一排个子最矮的那个女生，她的脸圆圆的，肉肉的，看上去非常喜庆，像是动漫里的福娃。”
　　“你这么一说，我是有印象，王杉杉呢？”
　　“王杉杉是班里最瘦的那个，经常有人喊他竹竿，我和他接触也不多。”
　　桑眠眠和贺问分析完，发现只对程南比较熟悉，只因程南平时活跃，什么事他都要插一脚，生怕吸引不到别人的目光。
　　但桑眠眠不是很想怀疑他：“班级群里，他替我说了好话。”
　　“照你这么说，一个能怀疑的都没有了。”贺问说着拿起手机，找到曾经保存的全班通讯号码名单，“明天早上，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二天一大早，贺问和桑眠眠来到学校，这个点，好多人还没起床，他们却已早早站在教学楼天台上，迎着冷风观察校门口。
　　桑眠眠裹紧身上的外套，不知道贺问到底要卖什么关子。
　　直到他两看到程南从车上下来的身影，贺问才立刻打开手机，将早就敲击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鉴于学校新增全员体检的决定，请家中有从事医务人员的同学在收到本条信息后于明早七点三十分到校医门口报道，家中没有亲人从事医务工作的同学可以忽视本条消息，另，本条消息禁止转发到任何群聊。]
　　桑眠眠将他编辑的短信缓缓读出来，不解地看着他：“如果程南家里真的有从事医务工作的亲人，他在收到这样的短信后就真的会去校医门口吗？”
　　“是人都有好奇心。”
　　贺问说着看见葛欢的身影，当即也给她发送了短信。
　　桑眠眠转身走向天台另一面，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校医门口，只是校医门口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影。
　　“程南没来。”
　　贺问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没看到人影，正当他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目光在对面大楼的玻璃窗上一顿，玻璃窗里程南的身影清楚可见。
　　“是程南。”
　　贺问伸手指向玻璃窗，桑眠眠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天台看不到的，幸好玻璃窗有他的投影。”
　　两人又走到天台另一侧，给陆续进入校门的俞霏和王杉杉发去同样的信息。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远远的，两人就看到程南一个人坐在校医门口对面的树下，气定神闲地玩着手机，看上去心情格外地好。
　　贺问强忍着怒气，缓缓走向程南。
　　程南见面前的阳光被两个不速之客遮挡，没好气地开口：“挡这干什么，一边去。”
　　贺问举起手机，手机屏幕是电话页面，上面有着硕大的三个数字——110。
　　贺问眼神睥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你自首，还是我们帮你报警？”
　　程南傻眼了，他张着嘴，看着来势汹汹的两人， 恐惧感从心头蔓延，但又默默安慰自己他们是在诈自己，于是故作冷静地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报不报警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想报就报呗。”
　　桑眠眠蹲下身，执意对上程南的目光：“这也不光光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家里人泄露病人资料，是非常不道德的一件事情，根据规定医院是可以开除他的，并且所有医院都不会再录用他。”
　　这样的后果是程南无法背负的，拿着手机的手因为害怕剧烈颤抖着。
　　贺问看到他这反应，冷笑一声，继续说：“你家里面应该放着偷拍女同学照片的罪证，还有你的手机，只要警察一查，就会知道，你就是那个凌波王子。”
　　“还有那些失窃的东西，应该也都被你藏起来了吧，那上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你的指纹？偷窃到一定金额，是可以坐牢的，而且你已经成年了，你知道吗？”
　　事已至此，程南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狡辩和挣扎的机会了。
　　他想也不想，当即在桑眠眠面前跪了下来，哭着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请你们不要报警，如果报警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贺问听到他这话，愤怒地将他推倒在地：“只是开个玩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怕你的人生完蛋，别人的人生难道就不会完蛋吗？”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程南赶忙爬起来，重新跪好，抓着桑眠眠的脚，哀嚎起来，“求求你了，不要告发我，我真的就是想开个玩笑，对不起，对不起，桑眠眠，求求你了，如果我家里人知道我偷东西，会打死我的，求你了桑眠眠！”
　　桑眠眠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追问他：“我可以不报警，但你必须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程南，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程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根本没有把桑眠眠的话听进去。
　　贺问当即揪住他的衣领，喝声追问：“眠眠在问你，你聋了吗？！连对受害者最基本的尊重和坦诚都没有，你还想让我们放过你，做梦去吧！”
　　“我说我说，不要报警！”
　　程南说着朝两人磕起头来，这个点有不少人同学准备去上课了，路过的人都朝这边投来视线。
　　桑眠眠于心不忍，指了指旁边的教学楼通道：“人太多了，去那里说吧。”
　　程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一骨碌爬起来，躲进旁边的教学楼通道。
　　“因为我……因为我……”
　　程南支支吾吾的，还是不肯说，贺问没了耐心，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程南急忙开口：“是因为龚裴西。”
　　他的这个理由听上去非常的荒唐，桑眠眠不解追问：“这关龚裴西什么事？”
　　“我讨厌龚裴西，他说话总是很难听，还因为我说你坏好骂过我，也因为我放过他的海选视频，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拳，所以我很生气，我想报复他。”
　　桑眠眠听了这理由更困惑了：“你讨厌他，你想报复他，关我什么事？”
　　“因为他总是护着我，所以我猜他是不是喜欢你，我想让他看到他在意的女孩子人设崩塌，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程南说着又跪了下来：“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过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的，我在群里有帮你说话的，你看到没有？我真的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这么剧烈，我我我也想过解决问题的办法，等过几天就把东西重新塞回失主们的课桌里，这样大家就知道原来之前只是一个乌龙，是他们冤枉了你，桑眠眠，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毁了你。”
　　他说到这里， 又悲切地哭了起来，一个劲地磕着头：“桑眠眠，求你了，求你不要报警，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都会解决的，好不好，求你了。”
　　咚咚咚——
　　程南磕头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清脆，很快他的额头上一片红肿。
　　事已至此，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说的办法去解决，桑眠眠倒是觉得未尝不可。
　　她恩了一声，程南终于停下磕头的动作，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连连道谢：“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桑眠眠，你真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女孩子，真的谢谢你，谢谢谢谢……”
　　贺问冷眼看向如释重负的程南：“眠眠答应了你没错，但是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程南错愕地抬眼看向贺问：“什、什么意思？”
　　“你做了这么多的坏事，让眠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却还想着用迂回的方式来为自己保全面子，任由眠眠在谣言的漩涡里被裹挟伤害，小偷这个名号本就是你应得的，你也该好好尝一尝，什么叫万箭穿心吧。”
　　贺问说着转身往外走，程南吓得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哀求着：“不要告发我，求你了，贺问！”
　　“滚！”
　　贺问一脚踢开他，不由分说地拽过桑眠眠的手，坚定地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贺问……”
　　桑眠眠才开口，贺问就板着脸反驳她：“不要为那个人渣求情，我不想从你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桑眠眠摇摇头，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不是的，我是想要谢谢你。”
　　贺问暴怒的情绪瞬间得到缓解，他放慢脚步，轻摸桑眠眠的脑袋：“傻眠眠，你可以善良，但我不可以，我绝不允许你受任何的委屈，我要你清清白白地站着，谁也不能冤枉你。”
　　“恩！”
　　桑眠眠嘴角微扬，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手牵手跑到了办公室。
　　正要打开办公室大门的程家和被他们拦下，听完来龙去脉后，程家和还来不及做点什么评价，俞霏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俞霏的声音无比焦灼：“程老师大事不妙！我们班程南要跳楼！！！”
　　三人闻言，皆是一惊，急忙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