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子晋眉头紧拧,听出了怀安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怀安看了一眼床上的姜软玉,知道今日之事是彻底瞒不住了,只得道:“傅二公子,能否请你先转过身,让小的先给主子处理下,等小的处理完了,定跟您交代清楚。”
怀安说话说一半,尤为装神弄鬼,傅子晋根本不信任他。
傅子晋再次嗅到那股越来越清晰的血腥气自床榻的方向传来,他不再犹豫,伸手指着怀安,冷然道:“你跪在那里不准动!”
说完,当即转身,快速走到床边,便要去揭开盖在姜软玉身上的被褥。
怀安见此,认命而绝望地闭上双眼。
而站在床前的傅子晋,他欲揭开被褥的右手,此时却正僵悬在半空。
他浑身也僵住了。
只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床上姜软玉那张已变了的脸。
夏允?!
床上躺着的人,怎么变成了夏允?!
明明他从刚才进入房间时,便看到姜软玉躺在床上,他一步都未曾离开过这房间,为何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人,竟突然变成了夏允?!
傅子晋表情匪夷所思起来,他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再次朝床上之人看去。
但连续试了几回,那张脸依然未变。
就是夏允!
傅子晋猛然转身,看向依旧还跪在地上的怀安,强压住声音因震惊而生出的颤抖,质问道:“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怀安哭丧着一张脸,一咬牙,只得姜软玉每次来月事时就会变成男身夏允一事告诉了傅子晋。
傅子晋听完后,久久未能从听到的事里回过神来。
一魂双身?!
雌雄同体?!
这完全不在他所能接受的事物范畴之内!
下一刻,傅子晋夺门而出。
怀安心里直呼完了完了,但此刻他也顾不上傅子晋了。
怀安迅速起身,跑到门口,将被傅子晋刚才撞开的门重新关上,然后蹲在地上,迅速将手中的那个包袱打开,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整套新的衣物。
怀安小跑着到床前,看着夏允那张脸,低声道:“主子,事出突然,小的也不敢去叫婢女来给您收拾,只能小的亲自动手帮您更衣了,主子您日后好了,可千万别怪我。”
怀安说完便紧闭上双眼,然后伸手揭开最外面的那层被褥,然后拈起兰花指,小心翼翼摸着去帮姜软玉褪下衣服。
他好不容易脱去了外面的一层亵衣,门外突然响起沉着的敲门声。
怀安被惊得手一抖,瞬间缩回手,他跟着一把将那被褥盖回去,然后睁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
敲门声持续着……
怀安急中生智,将被褥向上用力拎提起一长截,盖在夏允的脸上,将他此时的容貌全部遮住,这才心惊胆战地去开门。
“谁?”怀安站在门边,紧张地问。
敲门声停下,傅子晋的声音随即传来:“是我。”
怀安面上一紧,怀疑傅子晋是不是已然把姜软玉当成了妖孽,带人前来捉妖的。
门外那头,傅子晋似乎已猜到了怀安心里所想,他又出声:“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开门,让我进来。”
怀安还在犹豫,傅子晋又道:“你再不开,我便撞进来了。”
怀安无法,只得打开门。
可当他看到门外还站着一名女子时,下意识便要再次关上门,那女子却先一步,直接一掌劈在怀安关门那只手的手背上。
怀安只觉手背上有一股如同手骨断裂的剧痛,当即就无力地垂下去。
这女人竟是个练家子!
怀安忍痛狠狠地瞪着那女子一下。
那女子也不看他一眼,只跟着傅子晋迅速进屋,然后反手重新关上门,走到姜软玉床前。
女子瞄了一眼被怀安随意扔在一旁的包袱,里面散落出来的几件衣裳,伸手拾起来。
傅子晋这时转身过去,背对床而立。
女子走到床边,头也不回的冷声道:“转过去。”这话是对怀安说的。
怀安意识到她应是要帮姜软玉换衣服,连忙也背转过身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后,夏允那身因来月事而染血的衣裤终于被换下,女子将它们迅速装回到包袱里,然后重新将被褥盖上。
屋子里的血腥气淡去许多。
“好了。”女子说出这声后,傅子晋和怀安转回身来。
女子拎着包袱走到傅子晋跟前,俯身道:“公子,压在姜……小姐身下的褥子是干净的,只衣服脏了,应该无碍。”
傅子晋点点头,对她道:“你先退下吧,记住,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老爷和夫人!”
“是。”
女子刚离开,傅子晋便吩咐怀安:“你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我也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让人前来伺候。”
怀安感激之下却心有不解:“傅二公子您不怕我们主子是妖孽吗?”
傅子晋冷笑反问:“你希望我怕吗?”
怀安头摇得如拨浪鼓:“不,不……我家主子不是!”
傅子晋打量了下怀安:“倒是个衷心的奴才。”他转身朝门口方向而去,边走边又道,“我已经派人去姜府请姜大人和姜夫人了。”
怀安却突然叫住傅子晋:“您将老爷和夫人请来,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是因为那些大夫说主子熬不过今晚?”
傅子晋脚步慢下来,扭头问道:“有区别吗?”
怀安眼神倏然变得坚硬起来:“主子会活下去的,她天生跟别人不一样,如果要死,她早死了。”
傅子晋听后,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敷衍着淡淡道:“好好守着你家主子吧。”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房中。
将姜软玉染血的衣物处理干净后的鸾轻,快速回到傅子晋的书房内,向其复命。
傅子晋见她禀完却不离开,问她还有何事。
鸾轻犹豫着问道:“公子,真的不告诉老爷吗?”
傅子晋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向一身黑衣作死士打扮的鸾轻,回道:“姜软玉不管是男是女,依旧改变不了她是将死之人这件事,以她目前的状况,定是熬不过明日,此时就先别再节外生枝了,暂且先瞒住吧,等姜大人来了,再做打算。”
鸾轻明了地点了点头。
突有下人来报,说姜淮夫妇前来府中,另还有和二皇子、安思胤、萧阮等人也前来探望姜软玉。
傅子晋想了想,吩咐那下人去将二皇子等人委婉打发掉,只让姜淮夫妇进来。
下人离开后,傅子晋又对鸾轻吩咐:“你去守在她屋外,不准让任何人进去。”
鸾轻领命。
就在姜软玉命悬一线、熬不过明日的预言笼罩在傅府头顶上方之时,昼夜不停一路快马加鞭跑死好几匹马从涿县赶回洛阳的容弘和商鱼,终于在当晚戌时抵达。
容弘刚到,先容弘一步已将情况打探清楚的暗卫立刻禀报姜软玉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今日一过,便无力回天了。
容弘了解情况后,便迅速赶去姜软玉所在的傅府。
果真如暗卫所报,除开姜淮夫妇、傅子晋和怀安得以进入姜软玉所在的客房内以外,傅府其他人都候在客房旁边的侧厅里。
包括傅蔺和肖氏。
傅子晋给出的理由是怕过了病气给府中其他人,他就代表傅家进去送姜软玉最后一程。
而姜淮夫妇自然是不怕的,坚持要守在姜软玉病床前。
怀安对姜软玉更是寸步不离。
“得想办法先将姜淮他们引出门,如此我才能进入。”
容弘被商鱼和尘鸳高托着藏身在离客房最近的高墙边上,望着客房的方向。
“主上,姜小姐的房屋周围还埋伏有一武功高强之人,属下今日多次前来查看,此人一直都在。”尘鸳冷静说到。
容弘:“多半是傅子晋派出的死士。”
容弘不由生疑,为何傅子晋平白无故地要派个死士守在姜软玉房间外?
来傅府的路上,他已经从暗卫口中知道傅子晋帮傅良隐瞒刺伤姜软玉一事,既如此,为何傅子晋还要多此一举?
“索性把屋子里的人都弄晕得了。”商鱼出主意。
尘鸳当即否定:“不可,先不说如何对付隐藏在暗处的那个高手,且说那位傅二公子武功并不低微,若贸然闯入,很可能会引来傅府大量府兵和死士。”
容弘却认真考虑了下商鱼的主意:“来不及了,姑且就用小鱼儿说的方法吧。”
再拖下去,姜软玉可能就真的救不活了。
容弘当即吩咐:“立刻去调些暗卫过来,让他们佯装攻入姜软玉房中,你专门负责牵制那名埋伏在暗处的高手,如此一来,傅子晋定会被从房中引出来。”
容弘又对商鱼吩咐道:“等会儿趁着外面混乱,你带我进入屋中,若是姜家夫妇和怀安还在,便弄晕他们,然后便可救人了。”
尘鸳受命而去,不消片刻,便按照计划带着一群暗卫突然凌空而降,在院子里跟傅府的府兵和部分死士厮斗起来。
因为是佯攻,所以暗卫们都是亦退亦攻,以拖延时间为主。
尘鸳身为容弘的暗卫之首,而藏在暗处现身的鸾轻为傅子晋的贴身死士,两人一番打斗,尘鸳很快便制服住鸾轻。
傅子晋被引出房门,姜淮和夏氏依然坚守在姜软玉的床边。
一切皆如容弘所料的进展着。
待容弘和商鱼从房顶上揭开数片瓦砾,飞落于屋内时,姜淮夫妇和怀安已被迷药迷晕过去。
商鱼警惕的帮容弘看守屋内四周,外面厮杀声正起,容弘快步走到床前,待他看清姜软玉的脸竟是夏允时,他当即愣了下。
转瞬之间,方才他在外面时,察觉的怪异之处便都有了解释。
如此看来,傅子晋定也知晓了姜软玉会变化男身的秘密,如此才会支开傅蔺他们,还暗中派高手埋伏在外面,应是防止其他人发现此事。
容弘没时间去计较傅子晋打的什么主意,他看了眼命垂一线的夏允,从袖中立刻掏出一个小鎏金瓶。
容弘将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取些水来兑成乌黑的药汁,然后灌入夏允的口中。
从头到尾,夏允都没有半点反应,包括她吞咽下那药汁。
容弘给夏允重新盖好被褥后,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往日里鲜活至极的一个人,此刻竟然毫无生气,如一潭死水般,让人看了竟莫名心头生出一抹堵意。
容弘盯着姜软玉面如金纸将死未死的一张脸,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活该!”容弘轻吐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