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竞赛的申报资料丢了。
沈石英复盘了昨天的行程，不管如何回忆，能落下资料的地方都只有池瑶桌子。
他立即给池瑶打了电话。
得到肯定回复后，沈石英试探性问：
“我现在可以去拿吗?”
“我在外面，老师你很急吗?”
“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不回家，不过我哥去游泳了，应该很快，我给您发他号码。”
“……谢谢。”
挂断电话，沈石英收到一串已经知道的数字。
一条消息也没回过，现在却火急火燎跑去打扰对方，怎么想都有点厚颜无耻。
但也没有什么更好办法，
“因为有东西放在池瑶房间里，我现在需要去拿，请看到消息后回复我。”
电话没被接通，在给池晏留下询问是否能进去的信息后，沈石英出发前往雁南居。
虽然这段时间的进进出出已经被安保组脸熟，但没有房主的允许，他连大厅都不能进去。
在公寓入口徘徊的时候，池晏打来了电话。
“在哪里。”
“入口这边。”
“等我几分钟，快到了。”
说快到了，池晏果然在两分钟后出现，大概是在公寓里游泳馆。
“早上好。”
池晏脸上还沾有水珠，透透亮亮的晶体让他本就足够优秀的美貌更上一层。
是因为头发上残留的水分吗?“早上好”三个字像是给沈石英焦灼的情绪注入一股清凉。
他抿唇，也回了对方一句：“早上好。”
“抱歉，等很久了吗？”池晏一边说一边将他迎进来。
沈石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没有，这是我的问题。”
“今天不打算大声让我保持距离?”
知道对方在说昨天的事，沈石英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
“这是我的事情。”
池晏没有被他的蛮不讲理打败，一张脸上反而满是笑意。
“这样，看来要等你有求于人才能联络上你。”
沈石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乘电梯上去的最顶层大厅前，放了要分类回收的垃圾。
池晏打开门锁，“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一起吃吧。”
沈石英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不用，我拿完东西就走。”
“不坐坐吗？”
空无一人的客厅开始变得很陌生，沈石英完全不知道视线该放在哪里。
抬头是池晏紧盯着他的视线，一低下头，地上也出现了池晏的倒影。
“你要来我的房间吗?”
不管说出来的是什么，池晏的语调总是能保持平稳，
因此沈石英无法掌握他这句话的意图。
说话并没能阻止池晏的走动，
他走到离沈石英最近的沙发靠着坐了上去，然后抬头看沈石英。
这个角度能很好观察他浓密的眼睫，和睫毛下深邃的双眼。
是的，那双眼睛也总是毫无波澜，只要看着他，就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句子。
“房间……神经……你、你最好别……”
池晏没有错过这一点，“说话怎么磕磕巴巴?”
话题到这里结束就好了，但可惜不会，
在沈石英艰难否认的下一秒，池晏故意瞪圆了眼睛：
“你看，现在还在口吃。我只是想带你参观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想，别再说了！！”
“你知道双重否定表肯定吧?”
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本应该像辩论赛上一样有条有理地反驳，但听着池晏语气中难掩的戏谑，
他现在却像个傻瓜一样只是摇头。
即使在楼梯上摔个狗吃屎，也不会比这更丢人。
为了平息尴尬的局面，沈石英猛地转过身，朝着楼梯那边逃去，
被情绪左右后直到身边有人和自己并排，他才回过头——
池晏不知何时，借着身高优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和池晏并排走楼梯的原因，一种生涩感沿着血管在全身肆意扩散，
沈石英脚下顿了顿，差点忘记怎么走路。
再往前就是池瑶的房间，他找到自己要的资料，拿着就想跑。
“这是什么？”池晏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竞赛要用的申报资料。”
“有时间限制？”
“十一点前要交，我要走了。”
到二楼转角前，池晏指着一扇门，这是下楼最先能看到的门。
“这是我房间，进去看看？”
沈石英想也没想敷衍道：“没有主人的房间我怎么能自己进去?”
“啊，”池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一起进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保证不开玩笑，”
他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深色眸子里依然留有几分揶揄，
“我在吃饭，一起吧，吃完再走。”
沈石英摇头：“我还有事。”
“所以你要饿肚子吗?”
“饿一顿又不会死。”
“那一起去吧。”池晏扔下这么一句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不走吗?”
到了一楼，他抬头望着沈石英，朝门口方向示意。
明明知道池晏是故意的，沈石英这会却感受不到恼火。
“随便你。”
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他转身打开了房门。
房间采光良好，大小和池瑶的差不多，
亮眼的阳光绝对不会照出沈石英房间的霉斑。
地板的木质色泽上佳，被地毯覆盖着一部分，围在大床旁边。
这样的床和自己的能有什么区别？
即便知道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但沈石英像被什么迷惑了一样，弯腰轻轻戳了一下被子。
门口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沈石英收回手。
“房间很漂亮。“
舒适的环境带给沈石英的好心情还没有削减，他看着敲了敲门进来的alpha，破天荒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要听歌吗?”
他一点头，池晏就挽起袖子开始翻找书柜。
沈石英站在床边欣赏着他的侧脸，比起曲调里高亢的音色，他挺直的鼻梁似乎要更吸引人一些。
他抬起头凝视音箱，然后把视线转向沈石英。
尽管保持着距离，两人却都默默地望着对方。
在扬声器里的歌曲切换到第二首时，池晏整理着挽起的一节袖子走向大床。
他坐在床边望过来，手轻轻地拍了两下旁边的空位。
沈石英接收到对方传递的信号，笑着照做。
沉默在他们之间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石英喉咙发痒，但他只是等着池晏说些什么。
终于，alpha的声音穿透了空气。
“瑶瑶说你喜欢写东西？”
“偶尔。”
“那你都会写些什么？”
“早饭、学业、遇到的人……”想起来那些流水账，沈石英有些想笑。
“那我呢？”
“当然也写，你介意吗？”沈石英突然有些紧张。
“不会，你写什么了？”
听到池晏的话，他放松了下来，
身体稍稍向后仰了仰，双手在身后撑着床。
“斗地主里的地主。”
“也不错，至少只有我们知道。”
他把这话说得好像俩人之间的什么小秘密，沈石英有些不自然，
“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是说，嗯……我们两个。”
池晏笑着转过头来看他：“是吗？”
两人的手指在床上微妙地碰了一下。
无论是指尖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的体温，还是屋内温柔的日光和音乐，
都让沈石英的心微微膨胀了起来。
但他不想让自己的状态被发现，所以故作泰然转移话题。
“哦，既然你觉得地主不错，之后就让你一直保持这个形象如何？”
“下去吧。”
是还没到能开玩笑的关系吗？
池晏从床上起来的动作有些不自然，声音也比方才更加低沉了。
沈石英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暗自作出警告——
“不能和池晏开玩笑。”
***
早餐有些过于丰盛了，但更吸引沈石英注意力的那个大大的蛋糕。
谁家会买个双层水果蛋糕当早餐啊？
沈石英忍不住指了一下：“今天谁过生日吗？”
“不是，池瑶喜欢吃这些。你生日什么时候?”
“11月15。”
回答完沈石英就没再说话了,池晏发出了委屈的 哼哼。
“你都不好奇我生日吗?”
“呃……”
“真冷漠啊，”池晏郁闷地挖苦了他一句,不等他再有些什么反应，自己就先说了，
“六月八号，记好别忘了。”
沈石英一脸荒唐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记你的生日?”
“知道了就要记好，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哪有那样的事？”
池晏权当没听见：“记住了吗？”
沈石英忍住把手里的勺子砸在他脸上的冲动：“是，高考。”
“……”
池晏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和高考重合了，
不过他没太在意：
“吃完饭送你回学校?”
池晏所有的话，都透露众星捧月的傲慢。
因为从没被人拒绝过，就像世界以自己为中心转动一样。
尽管他态度很好，也很有礼貌，但第一眼露出的傲慢将让他不知所措。
“不用你送，我有手有脚。”
“有偿陪聊，等价交换。”
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沈石英有些无奈。
“我说过了，我还有事，而且——”
池晏预感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开始皱眉，但是沈石英没有停下：
“家教家长给了钱，只要努力提高孩子成绩就好，但你给的钱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完要说的话，沈石英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他放下勺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要去哪？”
“你听不懂吗？我还有事。”
池晏抓住了他的胳膊，尽管沈石英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能挣脱。
“你就打算这样走吗？”
“别烦我。”
不耐烦的话似乎给了池晏很大的震撼，估计是记事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态度强硬的拒绝。
沈石英再次抽了一下自己的隔壁，这次很容易就从池晏手中挣脱了出来。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丢下池晏就跑了，仿佛房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知道下了公寓门外，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沈石英下来才意识到——
他又把文件忘在雁南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