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与胡夫人什么关系!

书名:你是唯一幸存者 作者:橙懵 本章字数:5329 下载APP
“头儿是不是失恋啦?”穆鸠平第34次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张起灵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对阮明正吐了吐舌头。
“无聊!”阮明正白了她一眼,也忍不住朝那边看了看:“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戚Sir压力太大,心情不好啦,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满脑子无聊念头?!”
“那她为什么一整天都这么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穆鸠平撇了撇嘴,还想再说句什么,却听见“哐”的一声,里间的房门打开了。
张起灵缓步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很不正常的苍白着。
昨晚发生的事,如同梦魇一般困扰着她,那似梦还真的抵死缠绵一再地浮现在她脑海中,令她失魂落魄迷离惶乱,竟不知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宿醉的绮梦了。
一切都那么清晰,但仔细想去,又像什么都模糊了。
这到底算是什么?
宿命的牵引?冥冥的安排?
这一切的一切,真让她发疯——
“我不太舒服,请假先回去了。”她头也不抬地从一班表情讶异的手下身边经过,慢慢地走出了门。
“跟阿头那么久,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知是谁,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张起灵心乱如麻。
她从不信神,也不信命,可这一刻,她真的好希望有神仙圣人能给她好好指点一下迷津,梳理一下命运。
顶,这一切,真她妈的糟透了!
开着车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她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半个小时后,她把车停在了息红泪的诊所门前。
她已经开始明白,其实她一直不曾指望心理医生能够帮助她,她只想找一个人听自己说说话。
除此之外,她无从倾诉。
息红泪的诊所里很有点乱。
她意想不到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张起灵,正如张起灵意想不到地瞪着她诊所里满地的水渍和浸蚀的纸张碎屑。
“发生什么事了?”张起灵怔了半晌才开了口。
息红泪有些埋怨地瞥了带她进来的英绿荷一眼,低下了头:“昨天夜里消防管不知为什么突然破了,把这里淹成这样,好多资料都泡了汤,一团糟。”
她尽量说得平静,可张起灵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忧心忡忡和极力隐藏的不安。
“不是吧?!”她皱了皱眉,“这么高级的楼宇管理,会出这种事?会不会有人故意破坏?”
“意外而已,你多心了。”息红泪抬了抬眼角,示意英绿荷去倒水招呼客人,转头对张起灵微微一笑:“总是不相信意外,职业病哦。”
张起灵没有接她的话,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又走到墙角破损的消防管处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叫人来修了吗?”
“已经通知了。”息红泪点了点头,直直地盯着张起灵的一举一动。
“那——有没有遗失什么东西?”
“嗯?”息红泪难以察觉地颤了一颤,微微咬住了嘴唇:“没有。”
“一切东西都在,就是浸得乱七八糟而已。”她搓着手,勾了勾嘴角笑起来:“我这又没有什么国家机密,只是一些客户的资料泡汤了,追补很麻烦。”
张起灵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茶来了!”英绿荷一步三摇地端着水杯快步走进来,往张起灵手里一塞,顺便飞过去一个媚眼:“我说靓仔阿Sir,怎么最近都不见你来了?好来不来,今天正赶上我们这里又是遭水浸又是——”
“英子!”息红泪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快点再去催催看修理工来了没有!”
英绿荷撅了撅红唇,只好扭扭腰走了出去。
息红泪像是暗暗舒了口气,回过头来问张起灵:“怎么,你的梦,又有新进展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有千万种情绪在胸口奔突着,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出口。
她想了一想,说:“我知道这很荒谬,但一切正在发生。”
“恩?”息红泪挑了挑秀气的眉角。
“不断地有我身边的人在一个个死去。”张起灵喉咙很涩,“我的梦又再一个个地重演着这些死亡。又或许——”
她猛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美丽的女医生:“前世的死亡,今生的重演!你相信么?”
息红泪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是心理医师,不是巫师。”她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直视:“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这些不可信。但抛却医生的身份,我相信你。”
张起灵沉在混乱的心绪里,没有注意到她略微的失态,继续道:“宿命是不可改变的吧。我不得不担心我一些朋友的安危——如果她们也是我前世相识的人的话。”
息红泪没有说话,默默地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此刻的神情。
“或许,你该远离那些跟你前世可能有关的人。远远地离开她们!”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决绝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有些凄厉,语气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深寒。
张起灵正转头望着窗外出神,所以并没有看见她美丽的眼睛里那一瞬间泛起的一丝怨、一丝恨、一种伤、一种痛。
等她回望向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开了几步,弯腰清理桌子上的病历,一边柔声说:“对不起,今天这里太乱了,得花不少时间清理。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再去那个海滩坐坐?”
她漆黑的眸子定在张起灵脸上,带三分妩媚三分热切四分期许。她的人,说不出的美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她。
张起灵却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胡乱地应了一句:“Sorry,今天还有事,改天吧。”
她是心里有事。很多很多,很重很重的心事。
她突然觉得很索然,很意兴阑珊,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当然也注意到息红泪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翳。她觉得有点抱歉,也只能低下头,帮她收拾散乱在桌面上的文件。一书本里掉下张半湿的稿纸,写满了字。她随意地瞄了一眼,却被一双手把那张页轻轻地取了回去,“真的不用麻烦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英小姐做就可以了。”
张起灵一怔,息红泪的眼睛仍然美丽,却因为过于温柔,而有些诡谲。
催眠……影响人类的脑部……脑部信息失散……控制行为……
她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记忆的最深处飘过几根渺茫飘忽的丝线,但她脑中的触手过於粗疏,不够灵敏,虽然不断尝试,却总是难以捕捉。
门外突然卡拉拉发出一声钝响,像是金属坠地的声音,接着便是英绿荷的一声尖叫。
息红泪和张起灵均是一惊,一起向门口看去,却见英绿荷正叉着腰站在门边破口大骂:“死仆街,痴线佬,死鱿鱼精,你傻佐啊?想吓死我咩?!一声唔出失惊无神偷站在这里搞咩鬼啊?!顶你个臭肺!”
一个圆滚滚光秃秃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举着刚捡起来的一把金属起子,朝里面干笑了一下:“息小姐,不是说消防管爆了咩,我来整嘎。”
息红泪怔了怔,让出一条路来:“就在那边,拜托了。”
英绿荷犹自不甘地跟在后面骂:“个死变态佬,打半天电话你们工程部都不派人来,来了又不出声,鬼鬼祟祟躲在门后边不知干嘛,这次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行了。”息红泪露出稍许烦躁,挥手制止了她,向张起灵草草地说:“戚Sri,不送了。”
张起灵愕了一愕,有点歉疚地垂了垂头:“Sorry,不打搅你了,回头再call你。”
小心地跨过小客厅,还听到英绿荷的娇嗔,“你们物管处的审美怎么这么差啊,你看看拿过来的色板,这能刷到墙上去吗?简直就红得像血一样……”
张起灵的心蓦地抽了一下,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皱了一下眉,又看了房间里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一眼,终于抬脚跨出了诊所的大门。
从诊所出来后,张起灵竟觉得自己比之前更疑虑和忐忑了,恍恍惚惚地上车后,才发现手机落在座位上了。
7个未接电话,都是差馆打来的。
拨回去就听见穆鸠平在那头大惊小怪地叫唤:“阿头,你在哪?你快D返来啦!铁Sir提前结束休假返来啦,要你即时返去同她report啊!”
不是吧!——张起灵的脑袋“轰”的一声更大了——
DIU,这铁游夏不是去了夏威夷度假么,说了1个月的长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要命,这家伙一向难缠,最近这一摊子挂着的烂case,完全没点头绪,怎么汇报啊?!
她烦闷地挂掉电话,一边打火一边开始发愁:这报告要怎么做?怎么说?连环凶杀?还是黑帮内讧、江湖仇杀?不不,是从炊事集团开始的——错,应该是职业杀手——难道要说是宿命的重演,自己梦境的真实版……顶你个肺……
白色丰田怒吼一声窜了出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沁出些许冷汗。车厢里音乐开得很大,一张张现实和梦境中重合了的面孔在她眼前飘飞掠过,让她忍不住再一次试图串连这接连的死亡和诡异的案情:
那困扰了自己多年的梦,已不止是没有头绪的景象那么简单,它开始清晰,开始真实。从钩子的死开始,一切都不正常了。
钩子绝对不是死于自杀,但凶手杀她的动机又是什么?那样的一个死亡现场,以钩子的身手,杀她的人必定是一个绝顶的职业杀手,但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却因为没有辣椒水硝烟反应的佐证无法立案,作为一个警察,自己比谁都清楚直觉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
或许是钩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被人灭口?毕竟对面的重庆大厦就是那个炊事案有关的黑道头目冷呼儿被人一辣椒水毙命的地方——但钩子呢?她并没有受到其她袭击的伤痕,这个离奇的失足坠楼,到底背后是怎样的?
然后是那个高鸡血,正当商人,她死得太惨,也太怪,看起来并不像和黑道仇杀有什么关联,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而且,总觉得凶手杀她的手法和杀害沈边儿的残忍程度简直如出一辙——会是同一个凶犯的所为吗?这个凶手,又是不是击杀那个鲜于仇的职业杀手呢?
像是,又像不是……
那个职业杀手太专业了,那样的辣椒水法和反刑侦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掌握的。为了这个,她甚至怀疑过一个人……
但她心里觉得不会是她。她的英文名源自古老的德语,那么良好的身世和职业,怎么可能和杀手牵上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击伤过杀手,而她并没有受伤,自己也暗中调查过,至少高案和沈案中,她也有不在场的时间证明——
但她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在自己身边出现?和那些死去的人们一样,她和她们都无一例外的是自己梦中出现的人!
在梦里,她又和自己是那样--生、死、爱、恨、情、仇、叛、离……一切都如此真实……她和自己……
张起灵的头痛得快要裂开来,伴随着和梦中一样的突如其来的心痛,简直不能再往下想。
现在唯一剩下的目击证人就是那个冯乱虎,她还没有醒过来,也许只有等她醒了,才能指证那个杀手。或许,这也是解开这一团迷局的最后线索……
一切不会到此结束的,张起灵放开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还会有人再被杀么?下一个会是谁?自己身边的谁?躺在医院里的小孟?卷哥?八仔?……该不会还牵上息大夫……甚至……她?……
突然跳脱出的名字,像一柄森寒的利剑,突兀地扎进了她心里,她喃喃地念了出来: “顾…惜…朝…”
红色的印记,在镜子里扭动,越发鲜艳,越发象条狰狞的蛇。
心,由于紧张而缩得很硬,因为满溢而胀得很疼,因为快乐而飞逝不知所踪。
快乐?!
田芳蕊闭了一下眼睛,只觉得冷。
穿上衬衣,疾步走到吧台前,斟了一杯白兰地,仰头就喝了下去。
昨夜残余的酒意还在胃里翻腾,扯着薄弱的胃壁,说不出的难受。
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仰头再灌了一杯。白兰地暖洋洋的热意一路杀下去,由腹到喉,兵荒马乱,仿佛浩劫。那只是彻骨的寒,却像北欧深冬的积雪,不管你挣不挣扎,都可以随时置人于死地。
全身都在酸痛的叫嚣。所以,她无法说服自己,昨夜是场梦。
那样轻易的喝酒,那么轻易的把自己交到另一个手里。暖洋洋的信任,莫明想放纵的身体。整个人都漂浮着,游离在一种暧昧的官能之中。
似乎有人在碰着自己的肌肤,冰凉的,渴求的,带起了热度……
那一瞬间,身体警觉的本能,她有瞬间的清醒。睁开眼,却看到了那双黑得盖住一切的眼睛,激狂的,沉沦的,却又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挣扎的手突然就失去了力量。下一个瞬间却被她突然地扣住了头,然后那双眼睛里的星光迅速淹没了她。
现实与梦境瞬间重合。
密集而强硬的,带着某种熟悉而无法抗拒的引诱。她仿佛知道一切,熟知一切。因果,情绪,感觉。这一刻她轻易地抵达了她最易崩溃的角落。
她再也无法抗拒。
田芳蕊倚在窗前,掩住自己的眼睛,有点呻吟般的叹了一口气。
她渴望这是一个静寂的夜晚,空气中充斥着熟悉的冰冷。可惜,现在是一个气温32摄氏度的大白天,阳光尖利地擦过窗沿,像烧着了一般。
梦里那个人——
是她吗?
是她吧!
她记得那个,充满了不甘,恼怒,牙齿如小兽般,蛮横地与她的撞击。
撕扯,啮咬,近乎蹂躏的疯狂。
以至早上醒来的那一刻,有一瞬的杀意萌动。
是真想杀了她吧。怎么能容忍一个男人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右手腕的银镯里,拉出冰凉柔韧的银丝,能轻易地勒断一个人的生机。
杀机一起,几成定局。
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英俊的,男儿气的脸,熟睡的样子像柔软的婴儿,那么软,那么真实,那么不设防……
但她也知道,只那一眼,自己冰冷的杀意已经被融解。
所以生平第一次,她只能夺路而逃。
她觉得恐惧。无以复加。
只有真正眷念的东西,才可能如此深重地恐惧。因为默契,因为了解彼此的身体,才能击中最柔软的地方,让自己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努力的,开始回想另外一双苍老但永远冷静的眼睛,面目肃穆如青铜雕像的老人。她赐予了她新生。所以,她也必须象她所希望的那样的冷漠,执拗,不可动摇。
不要紧,这只是个意外。每个人都会有生之年遭遇一些意外,而这些意外在日后回想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一点……都不重要。
她猛地推开窗,阳光像刀一样杀下来。
隔壁的阳台上,一个女人头发散乱着,穿着睡衣,正心不在焉地做瑜珈,整个身子向外倾,扭成一个古怪的弧度。突然见到她,怔了半晌,才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有点兴奋的笑容。
回了一个微笑,她静静地仰起头,听着自己血液流过心脏的声音。空气很寂静,莫名的恐惧叫人灭顶……
她在一瞬间突然想,能不能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