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心里难受又郁闷。一早醒来,满怀希望还想去医院见陆沉,对方却已经带着爷爷出院,甚至都没给他留个言,电话打过去,原来号码都没存。
这种感觉不好受。
自从那次见过陆沉,又因医院的事情让他有机会贴得他更近一些,又加上昨晚酒醉情绪崩溃,提及一些父母的事情,江夏天真地以为自己和陆沉已经拉近了不是距离,现在一头冷水浇下来,胸闷气短不说怒火也冒上来,恨不得找人打架发泄。
下楼的时候其余人都出去了,江婷婷估计都没回来过,剩下陈妈在打扫卫生,问他吃不吃东西。
他摇摇头,“有点事情就不吃了。”
今天于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他在市区的花店定了一束粉色玫瑰,搭配满天星。抱着这一大束花他坐上了去往市郊墓园的车。
起初妈妈刚走的时候他根本没钱买墓地,这还是被江祥接回家后江祥安排的。
但从选地方到付款再到安葬,江祥都没出现过,更别提忌日时出现在这里。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秘书在处理,他带着江夏走了流程完成了祭拜,留他一个人站在墓地前无声地掉眼泪。
那天正好下雨,今天天气预报也仍然说会有一阵暴雨。
他抱着花循着熟悉的路,找到了妈妈所在的位置,一张小小的照片上是温柔笑着的妈妈。
江夏将花束放在墓前,他蹲下来,拿出手帕擦了擦墓碑,又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
“妈妈我来看你了,听说今天要下雨,但是现在天气还不错,上山的路上也开满了花,你肯定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我想你肯定也没奢望过那个人能出现,他压根不在意和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我现在也还不错,在读大学了,会好好混完的,至少不再让你生气。”
“妈,你要是想我了记得梦里来找我。”
他想起才几岁的时候,和妈妈住在老旧的楼里,夏天的时候电风扇吹着,他还是很热,妈妈拿着扇子在旁给他扇风。
那会老楼里电路老化,有些人家装了空调隔三差五就断电,更别提妈妈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一台空调,她的钱只能保证两人的生活。
回想起年幼时的那栋老房子,牵着妈妈的手路过的小超市,还有街口卖的烧饼,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交叠,两相对比下,江夏现在的生活是他过去那些年里从未奢想过的。
还真是讽刺啊。
日子不好的时候,妈妈总会给他最多的爱。现在日子好过了,衣食无忧了,却失去了妈妈,所谓的爸爸也是名存实亡。
江夏吸了吸鼻子:“妈妈,我就想拥有我喜欢的人和东西,我有错吗?”
“没有的,对吧?以前不敢奢望,现在稍微自私一些,也是可以的,你会体谅我的,对么?”
眼泪滑过脸庞,他抬手擦了擦,沾了泥土的手在脸上也蹭出一点印记来。
他起身,朝妈妈的照片鞠了三次躬,挥手说完拜拜后便下山了。
雨来得很急,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江夏从的士上下来,小跑着跑到屋檐下,浑身已经湿透,白色衬衫黏在身上,湿漉漉的特别难受。
他抹了一把脸,甩了一手的水珠,左右看了看,根本还没到酒吧营业的时间。
江夏自嘲地笑了一声,心想真是鬼打墙,上车的时候报的地名就是这里,完全不假思索的那种。
他只好进了对面的罗森,买了十几罐啤酒坐在店里喝,又点了一大碗关东煮。
杂七杂八的东西全塞进了肚子里,啤酒也被他迅速消耗完。
天色暗下去,华灯初上,向来繁华喧闹的这条街道仍然像往常一样,灯红酒绿,人群来来往往,杂乱的颜色落在每个人的眼里,每个人脸上、眼里的情绪都是复杂的,变换的。
江夏拎着最后一罐啤酒出了门,踩到一块破掉的砖头溅了一裤腿的泥水,他丝毫不在意地走向酒吧后门。
喝完最后一灌酒,他脑袋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淋过雨的衬衫现在又被汗水浸湿,气味难闻到不比垃圾堆逊色。
他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甩了甩脑袋,起身的时候感觉到腹部抽痛了一下。
江夏皱着眉头,这阵疼痛的感觉更明显了,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面墙壁一靠,手捂着肚子,疼痛感一阵阵袭来,脸上开始冒出冷汗。
他嘴唇惨白,汗水越来越多。
强撑着晕眩的感觉,江夏往前走了几步,再度被逼退回来,他小声地呻吟一声,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
“江夏你怎么了这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江夏抬着眼皮一看,蹲在他跟前的不是陆沉是谁。
陆沉扶住他的胳膊,看他衬衫没干,一脸汗水,脸色煞白,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状况实在有些惨。
“快起来,别躺地上,脏。”
江夏被他搀扶着站稳,人摇摇欲坠,又不想直接砸他身上,“我身上太脏了,你、你站远点……”
“这个时候还管这些。”
陆沉揽住他的腰,一手架着他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放,扶着人从后门进去,找了间休息室。
他闻到陆沉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陆沉穿着干净的T恤,头发显然也是干了没多久,几缕发丝垂在额前。
那只温暖有力的手就在他的腰间,江夏侧头看了下陆沉,脸庞离他的距离好近,近到他可以看清肌肤的细节。
更可以感受到他鼻翼间的呼吸。
心脏跳得好快,江夏皱着眉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就快要炸了。
离得距离这么近,他只需要一抬手,便能去拥抱他,然后——
“去医院吗?你是中暑了还是?”陆沉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
江夏摆摆手:“不去医院。”
好在惨白的脸色大概看不出他刚刚的心猿意马,江夏对于自己刚刚产生的心理状态有些心虚。
“我喝了十几罐啤酒……”
“……”
沉默。
陆沉叹了口气,“大概率是肠胃炎,我帮你买点药,如果吃了没效果就去医院吧。”
“好、好的。”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江夏只好使劲点点头。
出去帮他买药之前,陆沉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件T恤给他,“去冲澡,然后换上这个,你这件暂时别穿了。”
酒吧的休息间安排了冲澡的浴室,十分方便。
江夏接过他的T恤,点点头。
“先别开空调,吹风扇吧。”
目送陆沉走出休息室的门,江夏长叹了口气,望着手上的T恤发呆。
他走进浴室,手里仍然捧着那件T恤,他凑过去,嗅了嗅。
是陆沉身上的味道。
除开寻常洗衣粉的,还有属于陆沉的味道……
一阵奇特的感觉涌上来,江夏感觉自己脸色涨红,他把T恤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慌乱地拧开了水龙头,水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