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书名:我与广寒 作者:江苦 本章字数:2118 下载APP
当着谢槐的面拆开,是女儿家精致的红袄,领口和袖口是乳白色的绒毛,衣襟上面还纹了一层象征着吉祥的莲花。
是正和我身形的大小,二少爷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他对我天下第一好。
想起这些再看谢槐多少带了些私人恩怨,我低着头又把衣服叠起来,闷闷不乐的讲:“我二哥的眼睛瞎了一只。”
用余光看我,他很平静的应声:“我做的。”
“你不该这样对他的。”
“他和废太子有书信往来,别说挖他一只眼睛,死一百次都是应该的。”他想明白了一些,咄咄逼人的问我:“怎么?又要为了他跑来杀我?”
床头就挂着他的刀,他说借给我随便用,但同一时刻他还说了:“一个坑里掉不进两次,这次我一定把你剁成馅包成肉包子。”
凶恶却又平静,这样的话在他口里说出来如同一日三餐般平常。
他在诏狱里走出来,似乎也成了诏狱的一部分,手上沾了太多的血了,生死时常挂在嘴边,到如今好像已经不能明白生命的重量。
我总能在谢槐身上看到一些普通人身上没有的东西,他阴鸷的眉眼,锋利的长刀,沾血的双手,又或者是不动声色间取人性命的权利。
我和他注定是亲近不起来的,偏偏我又和他捆绑在一起。
泄气,此时格外的无力。
我把衣服收好,声音宛如叹息:“是我做的不对,我不会再提了。”
“你就该死!你和你二哥一样,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很生气,口不择言说了这样难听伤人的话。
其实他不是一个这样鲁莽冲动的人,他也几乎没被人这样激怒从而失态过。
陈久郎拔人舌头可是绝佳的厉害,这一切还要归功于谢槐的泰然自若。
他当然不会生气了,从前碰到这种事,他只会风轻云淡的睨过去一眼,到时候陈久郎就知道怎么做了,他用各种各样的工具切别人的舌根,把那些人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废人”。
其实谢槐也可以拔我舌头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生气,然后说了这些难听的话。
他说我不识好歹,还说我愚蠢至极。
气不过,高声把外面的人喊了进来,马小奔离得最近,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谢槐便讲:“把她的东西收拾干净了,一件也别让我瞧见。”
——“还有你!也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很开心。
我终于离开这间屋子,离开谢槐了。
小梦枝拿着我为数不多的行李,我怀里则捧着二少爷新裁给我的新衣。
逃出了那方寸之地逃不出这个院子,我就住侧面的厢房里,离他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屋中灯火通明,他的轮廓在窗前影影绰绰,男人鼻梁笔挺,面容坚毅,看不见脸上那锋芒毕露的杀气,这样的轮廓绝对称得上漂亮。
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马小奔又急匆匆的在屋里跑出来,路过我时我给他叫住,想了想说:“有什么不懂的你便问我。”
这寒冬腊月的,马小奔头上竟出了一层的汗,他握着袖子去擦,欲哭无泪的讲:“三姑娘,我今年才十七岁。”
这…
我默然,片刻后讲:“这几天谢大人都没有太为难我。”
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根本就安抚不了谁。
马小奔眼眶都红了些,走之前告诉我说他祖籍襄阳。
——别把我扔乱葬岗里,我攒了些棺材本,可能不太够,但是我想回襄阳去。
这一番话弄得小梦枝都跟着红了一圈眼睛,把眼泪揉回去,小姑娘假意说困。
可能是瞧不见我的原因,我走之后谢槐恢复的特别快,没过几天他就能下地行走,偶尔我看见他披着一件狐皮大氅站在门前。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闷,谢槐的脾气本就不好,如今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马小奔菜刀都没拿过几回,托谢槐的福也过上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闲暇时间他会来找小梦枝玩,难免抱怨谢槐两句。
他说谢大人比阎王爷还吓人。
这时候我就推开窗户去看谢槐的房间,那里门窗紧闭,让我想起他倔强嘴损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竟偶尔也有几分少年气。
又过了几天谢槐就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蒋芦山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忙夸自己妙手回春。
谢槐对他很不客气,他一把老骨头了,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但谢槐不在意他也不在意,走的健步如飞的,比我这个年轻人还矫捷许多呢。
出了正月,二月份的第一天谢槐换了戎装,离开那间困了他许久的屋子。
站起来我才发觉男人身形挺拔,高挑魁梧,他站的很直,瞅谁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狂妄模样,目光凶而锐利,像是刮骨的钢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怕他。
这样的谢槐让我不自觉的退避三舍,我甚至不敢看他,更别说像从前那样放肆。
他也不看我,目不斜视的在我身边走过,似乎和我并不认识。
陈久郎领着一群人站在门前等他,看他来了齐刷刷的跪下,这阵仗都吓了我一跳,腿一软险些也跟着跪倒。
但谢槐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他不甚在意的应一声,手握缰绳翻身上马。
近日天气甚好,阳光充沛怡人,谢槐背对着日光,我看不清他。
走远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院子里空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觉得无比轻快。
这在马小奔身上最能体现的出来,谢槐受伤后我和他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我还好,莫名其妙就和谢槐相处的融洽,那时候在心里觉得他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人。
马小奔和我就不一样了,身份不同,他和谢槐根本就没有谈笑风生的可能,日日夜夜提防着他床头的刀,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叫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谢槐大病初愈他是最开心的一个了,吃饭的时候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然后憨憨的笑,跟我们说——“等我攒够了钱,还是亲自回襄阳看一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