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书名:呐喊无声 作者:(美)蒂芙尼.麦克丹尼尔 & 王金冉 本章字数:7366 下载APP
“做儿女的,你们要在主里听从父母,这是理所当然的。”
——《以弗所书》6:1
有些小女孩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她们的父亲是体面的、善良的,温柔地住在女儿的心里。还有一些小女孩的生命中没有父亲,所以她们对好男人和坏男人一无所知。而所有之中最不幸的小女孩,她们的父亲知道如何在晴日和蓝天中召唤暴风雨。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小女孩,想要逃离她的童年,但无处可逃。
我母亲来自俄亥俄州的乔伊尤格市。她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女人,镜子都会为映照不出她的身姿而悲伤。她不仅止于美丽。但不管我在母亲身上看到了多少美妙的奇迹,她已经以一百万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远离了我,即使我以为她就在我面前,尤其是一九六三年的那个二月。
菲雅回家已经一个月了,而我马上要九岁了。母亲把我叫进她的卧室,告诉我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讲过的真实故事。瑟斯顿·哈里斯(1)在收音机里唱着《漂亮的小比蒂》。她像油锅里的响尾蛇一样舞动,穿着尼龙袜在地板上滑来滑去。当她跳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每个脚后跟下面都有一张照片。
“漂亮的小贝蒂,过来和我说说话。”她一边唱,一边把我拉向她,试图让我的胳膊像她一样摆动,“给你讲一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漂亮的小贝蒂,我看着你成长,年复一年。”
她涂的睫毛膏比平时厚了很多,睫毛膏随泪水滑落,留下长长的黑线。它让我想起去年夏天,电线杆被暴风雨刮倒,带电的电线在地上抽搐。
“你跳得像屎一样。”这首歌一结束,她就告诉我。
她关掉了收音机,靠在卧室的墙上。她张开双臂,站成了一个十字架。她身后的墙纸是绿色的和紫色的,我记得它很可爱。
“我的爸爸,”她说,“是一个脚趾踏在上帝的河流里,脚跟踩在魔鬼的泥巴里的人。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太理解这类男人,不理解他们那些轻柔的话语和温柔的态度。”
我无法告诉你拉克外公是否戴着帽子去教堂或者拉克外婆是否真的信仰上帝,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后院有棵樱桃树。我们去外公家的时候,父亲从来不去,只有我的母亲被允许进入她父母的房子。反正我们这群孩子更喜欢待在外面,尤其是在樱桃树成熟的时候。
我们被允许盯着深红色的水果看。我们可以舔嘴唇。我们甚至可以张开嘴巴,站在树枝下,等待一颗悬荡的樱桃掉下来。但是我们不能采摘树上的樱桃,这是外公的命令。像食腐动物一样,我们只允许吃掉下来的樱桃。为了确保这一点,外公会坐在屋子里一扇敞开的窗户旁,用苍蝇拍把棉布窗帘推到一边,这样他就可以盯住我们了。因为我们的父亲在他自家的前院打了他一顿,对我们如此的严苛肯定能让他非常高兴。那棵樱桃树是拉克外公用兰登·卡彭特的孩子们打败兰登·卡彭特的办法,让我们带着心灵的瘀伤而不是外表的瘀伤回家。
拉克外公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而复仇的方式就是把他的女儿叫回家,这样他就可以重新获得一定的权力。我想母亲回到那个怪物身边是为了让他看看那个被他伤害的小女孩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强大到能记住一切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爱过我的外公,但是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样子。他是个又矮又胖的男人,总是穿着绿色的背带来提起他的裤子。他左鼻孔的皱褶处有一颗巨大的白痣。我想他试图通过在嘴巴左侧嚼烟草来遮掩它,那样能让他的脸颊鼓起来。父亲给他造成的疤痕在他的鼻梁上清晰可见,正是这道伤疤将他那双眼睛里的仇恨连接起来。他有一头金色的直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褪色。他还是留着头发,一如既往,头发从中间分开。不管他在户外待多久,他白皙的皮肤上总是有轻微的灼伤。
我原以为他的声音听起来会像是死寂荒野中顽强的呼喊,但实际上听起来却是柔和的。我想,如果他是那种会唱摇篮曲的男人,他一定能唱出动听的摇篮曲。他从没和我说过话,但他确实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不要在那个杂种生病的时候带她来。”他看到我流鼻涕时,在门廊上对母亲说,“我是个老人,你想让我感染什么然后死掉吗?我知道你想要我的房子,所以你才喜欢把你的野孩子都带来。你希望他们让我染上野蛮人的疾病,你和你哥哥一样恶心。”他皱起眉头,咂了咂嘴,“有这样的孩子,谁还会惧怕地狱?”
拉克外婆总是站在他身后。她从来不看我们一眼,就好像她尽力让自己相信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相信我们也不是她的孙辈。她穿着家常便服,系着围裙,手上经常离不开一块卷在她拇指关节上的抹布。不像母亲,拉克外婆会穿着一双系带子的黑色平底鞋。我想这样她就可以迅速行动,全心全意地伺候她的丈夫。
我尝试过想象拉克外婆年轻时的样貌,但是她的头发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变白了。她把头发盘成一个结实的发髻。她的肌肤是如此透明,我可以看到她肌肤下面的血管。有时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就站在那里,除非她动了一下。她知道如何与她的白色小房子和它像教堂一样的十字架融为一体。
“你爸爸去哪儿了?”母亲一边问,一边慢慢走向梳妆台。
“他去查看迪林先生玉米仓的屋顶了,看看上面有没有太多的结冰。”我说。
“好吧,我希望你爸爸不要从屋顶上摔下来,他太穷了,买不起翅膀。”
她打开梳妆台上的电扇,把头发从苍白的脖子后面挽起来,看着我。
“你刚才说什么?”她的声音盖过了电扇的嗡嗡声。
“我什么都没说。”
“别骗我。”她扑向我,抓住我的肩膀,“你总是在撒谎。”
她扯起我的衬衫袖子。
“也总是和太阳一起犯罪。”她朝我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大吼,“我告诉过你别晒太阳,那会让你变成黑人。”
“现在是冬天,妈妈。我没晒过太阳。”
“你真黑。”
她把我拽到她的梳妆台前,抓起粉扑。她开始粗暴地把白色的粉末扑在我的皮肤上,直到我浑身都是。
“耶稣的血啊,”她把我推开,把粉扑扔到地板上,“这毫无意义。”
她从架子上取下那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该给你生日礼物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坐下。
她拍拍身边的床铺。我知道我不能在没有母亲追赶和挖出我眼睛的情况下逃跑,所以我坐在了她旁边。
“我九岁那年,上帝第一次背弃了我。”她说,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就是你现在的年纪,小姑娘。夏天给乔伊尤格市带来了那么多的雨水,感觉就像洪水已经来了。‘幸好我们以前游过泳。’爸爸练习划水时会说。最后,雨停了,所有的东西都在滴落和发霉。在第一个干燥的日子,我在后院给一只鸡拔毛,准备晚饭。你从来没有处理过鸡,所以我来告诉你怎么做。首先你得让这个傻东西的血流光。要做到这一点,你得把它的脚吊起来,然后割断它的脖子。”
她用她那凹凸不平的小指指甲插在我的颈动脉上,仿佛那是一把刀。
“我总是帮爸爸把鸡血装在罐子里,他早上会就着鸡血吃饼干和肉汁。”她说。
她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目光变得呆滞,直到我想我可能得让她躺下来睡觉。
“一旦鸡的血流光了,”她继续说,“你得把它的身体放在开水里烫几分钟,这样羽毛就更容易拔出来。然后你抓住这只死鸟的脚,开始拔毛。”
她掐住瓶颈,假装拔瓶子玻璃上的羽毛,说:“拔、拔,该死。”
她停下来,又喝了一口酒。
“我拔毛的时候,”她说,“妈妈站在门廊上等爸爸回家。她手里拿着一块冰凉的湿抹布,就像她每天做的那样。当他坐在门廊的秋千上时,她会把抹布放在他的脖子后面。然后她会微笑着跪下来,脱下他的靴子,替他按摩双脚。我记得有一次妈妈忘记了微笑,爸爸让她舔他靴底的泥巴。我现在还能看到她的舌头舔进所有的小凹槽里。”
“她必须把泥巴舔干净?”我问。
我一开口就知道我错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准备好承受母亲给我的后脑勺重重的一巴掌。
“她必须把泥巴舔干净?”母亲嘲弄我,把更多的威士忌灌进她的喉咙。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容纳这么多的酒。
“热得要命。”她站起来,咕哝道。
她提着瓶颈,笨拙地走到窗前。
“热得要命。”她又说了一遍。
现在是二月,天气很冷,母亲觉得热的原因与天气无关。她打开窗户,把头伸进漫天的雪花中,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就像撒了一层面粉。她慢慢地缩回屋内,面对我,倚在窗台上。
“我的妈妈一脱下爸爸的靴子,”母亲说,“他就塞上更多的烟草让脸颊鼓起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进了屋,妈妈走到我身边,叫我把鸡放在草地上,说她会做完的。她用抹布把我手上的鸡毛掸掉,然后她在围裙上吐了口唾沫,擦去我脸上的污垢,就像她每个星期天做礼拜前做的那样。我甚至问她:‘妈妈,我们要去教堂吗?’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我抱起来,像对待婴儿那样拍我的背,把我抱进了她和爸爸的卧室。
“他已经在里面了,脱掉了背带裤,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她把我抱到床上,温柔地让我躺下,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拿她的香水瓶。我帮她用我们在后院种的玫瑰做了香水。她把香水装在一个旧的苦味酒瓶里,我仍然能记住标签上的每个字。彻里韦瑟医生的苦味酒,治疗胃部不适,剧烈头痛,体液紊乱(2),胆汁反流,烧心,以及血液流通不畅引起的所有不适。”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父亲在这里。我希望迪林先生的屋顶太滑,父亲爬不上去,他可能会马上回家,就在这一刻打开门,让母亲停下来。然而,当母亲离开窗户走到梳妆台,拿起威士忌酒瓶的软木塞时,屋子里只有一片寂静。她把软木塞塞进瓶口,然后把瓶子倒过来,剩下的酒就碰到了瓶塞的底部。
“我的妈妈把香水这样弄在我的脖子上,”母亲一边说,一边用湿润的软木塞轻拍我的脖子,“是不是很舒服?”她问,“又舒服又凉爽。”她说“凉爽”的方式让我觉得这个词很危险。
我看着她把最后一点威士忌喝完,然后把空瓶子扔出窗外。
“贝蒂,你知道什么是起酥油,是不是?”她问,“我的妈妈总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放一听。起酥油不仅仅可以用来烘焙,也可以用来干那个,那种男人会做的事情。我应该感谢我的妈妈用起酥油为我所做的事情,我现在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让我不会太痛苦。”
母亲做了个痛苦的表情,似乎屏住了呼吸。
“她在抹起酥油的时候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说,“吓得我尿裤子了。我以为我的妈妈会因为我毁了干净的床单而杀了我,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擦了擦我的腿,把毛巾垫在我身下。她走之前给爸爸修了指甲。‘妈妈,你要去哪里?’我喊她,但她只是关上了门。当我听到前门纱门的嘎吱声时,我知道她已经走到外面去处理鸡了。”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母亲把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直到她把我压回到椅子上。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她说,“你不能走,除非你得到了所有的礼物。”
她踉踉跄跄地向后靠,擦了擦眼睛。
“我的妈妈一走,爸爸就开始哼歌。当他脱下裤子的时候,那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我觉得那看起来像是一种邪恶的东西。生理反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用我曾经见过的男人的方式托着裤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又问。
我点头,好让她停下来。
她的胳膊耷拉下来。她说:“我以为他只是爬到床上在我身边打个盹。”她凝视远方,“他趴在我身上。我以为他会像毯子一样温暖我,直到我睡着。他太重了,我无法呼吸。我记得他额头上的汗水是如何积聚在他的发梢的。我不想让汗滴进我的眼睛,所以我别过脸,感到汗滴落在我的太阳穴上。”
她轻轻地抚摸我的太阳穴。
“然后他开始往后退。”她继续说,“我希望他能从我身上下来,但他只是掀起了我的裙子。那是我最喜欢的裙子,妈妈为我做的。它是海军蓝色的,水手领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奶油色蝴蝶结。”
母亲绞紧手指,双手撑在胸前。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抚摸我。我叫他停下来。他为什么不停下来?我没有尖叫,因为我不想做一个坏女孩,不想因为制造噪声而惹上麻烦。”
她又一次站到电扇前。我想和她站在一起,一起愤怒地对抗一切,但我不知道母亲如此,自己要怎样才能和她一起站出来。我看着她脚下的照片,她的眼睛在房间里睃巡。她走来走去,踉跄地,茫然地,她在墙纸上拖动手指,仿佛在寻找,寻找。我想,夜晚对她来说太短暂了,她永远也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我想生命会更短暂。她需要的是一个突然而来的无限时间。时间就像光束一样多,她便能找到一切。
“我要去找爸爸。”我说着,但是我没有动弹。她开始用指甲抠墙纸,像爪子一样挖呀,挖呀。
她要尖叫了,我想,而且那尖叫会像是活生生的猛兽。我们必须把它锁在后院,喂它血淋淋的牛排。
她把额头靠在墙上,站在那里,直到我以为她会永远站在那里。我又说了一遍,我应该去找父亲。但我还是坐在原地,根本做不到这件事。
似乎突然意识到我还在房间里,母亲离开了墙壁,向我走来。她的眼睛在雨中冲洗过,又在火中烧得通红。
“他像这样用手梳我的头发。”她的声音很柔和,她的手指穿过我散落的发丝,把发丝梳到我耳后。“他像这样把我压倒。”她提高了嗓门,抓住我的双臂,把我推回到床中央。她自己爬了上来,直到她压在我身上。她说:“他像这样脱我的衣服。”
她试图脱掉我的裤子,但我紧紧地抓住它。她停了下来,提起她的裙摆,跨坐在我身上。
“他嚼烟草的汁液像这样落在我的脸颊上。”她固定住我的脸。
她移动嘴巴,收集唾液,然后让唾液慢慢地从她的嘴里滴到我的脸颊上。我开始扇自己的脸,想把口水弄掉。这时,她伸手拾起了一个心形的枕头,她把枕头紧紧地攥在手里。我意识到我在她身下陷得有多深。
“妈妈,请住手,”我说,“求你了。”
“我不能呼吸,贝蒂,就像这样。”她把枕头捂在我脸上。
我试图把枕头推下去,但我母亲的重量压在上面。
“当他把自己塞进我小小的身体里时,我没有准备好承受那种极致的痛苦。”她的声音充满了同样的痛苦,她开始顶我,“我以为他要把我撕成两半,杀了我。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是如何出现的。我呼喊:‘妈妈,妈妈,救救我。’但她没有来,而他只是不停地做那件事。那时,我明白了我没有被爱着。哦,上帝,我还能听到床的嘎吱声。”
我努力把脸转到枕头下面,找到了一个漏气的地方,才喘上几口气。
“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情,可上帝无动于衷。”母亲更用力地顶我,“没有闪电,没有天使吹响他们的号角来拯救我。我爸爸在我身上的时候,上帝在哪里?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她又说了一遍,然后从我身上翻下来,把枕头也拿走了。
她把枕头抵在她起伏的胸膛上,我只能躺在那里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她从床上爬下来,任枕头掉在地板上。她踩过枕头,走向梳妆台。她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块绣着蠼螋的黄色手帕。她用手帕揩去她脏兮兮的睫毛膏,但只会弄得更脏。
“我爸爸做完之后,”她一边说,一边使劲擦脸颊,“他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放在我胸口,然后离开去吃饭了。我躺在那里,能听到他的叉子敲击和刮擦盘子的声音。我的妈妈走进来告诉我,我们要隐瞒这件事。‘每个家庭都会发生这种事。’妈妈说,‘你会习惯的。’然后她让我下床,这样她就可以帮我把我的裙子穿回去了。她在我的两腿之间放了一块抹布来止血。不过,对于习惯这件事,她错了。你永远不会习惯这样的事。我想她这么说是因为这比说真相更容易,如果说出真相,那么这种伤害就会一直伴随着你,就像白天一样漫长,就像身处暴风雨之中,寒风鞭笞你,大雨重重捶打你。我试图找到我心中的那个孩子,仿佛她还活着。我试图找到她,把她从暴风雨中拉出来,问她:‘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这样,我就可以假装她的未来不是我。我可以假装她爸爸送她上床睡觉的唯一原因,就是给她盖上被子,祝她做甜美的梦。贝蒂,你知道世界上最重的东西是什么吗?是一个男人在你不愿意的时候压在你身上。”
母亲抓起一管口红,打了个响指,让我站到她面前。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托住我的下巴说:“上帝恨我们,贝蒂。”
“所有卡彭特吗?”我问。
“女人。”她把口红擦在我的嘴唇上,用小指把口红涂到嘴角,“上帝用男人的肋骨创造了我们。从那时起,这就是我们的诅咒。正因为如此,男人拥有铲子,我们拥有土地,就在我们两腿之间。在这里,他们可以埋葬所有的罪恶,把它们埋得那么深,除了他们和我们,没有人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看着我,她的目光切割着它落下的地方。
“哦,小贝蒂。”她笑了,“红色不适合你,亲爱的,现在快走吧。”
我冲出她的房间,跑进我的房间。我跌倒在我能找到的最黑暗的角落里,在那里,我静静地哭泣。当我抬起头时,我看到桌子上有几张纸和一支笔。我抓起它们,逃到了“遥远之地”。
我坐在舞台上,写下了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有时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以免读到我正在写的东西,而不得不重温一遍方才的经历。但我一直没有放下笔。我写作的时候,就好像故事从我的指尖涌出来一样。所有的残酷,所有的痛苦,都写在一个故事里。我创造了它,它也在毁灭我。
我把纸叠在胸前。我去车库取来一个空罐子和一把手铲,打算把这些纸闷死。
回到“遥远之地”,我爬到舞台底下,用手铲掘开冰冷的土地。挖好坑后,我把故事放进罐子里,重复我母亲说过的话。
“把它们埋得那么深,除了他们和我们,没有人知道。”
我尽力把罐子的盖子拧紧,然后活埋了这个故事。我确保它埋得足够深,确保狼不会闻到上面的血腥味,然后把它挖出来。
呼 吸 镇 报
枪声持续整晚
住在3号巷的煤渣砖约翰反映,昨天深夜他在自己家附近看到一道亮光,随后是一声枪响。桑兹警长回应,侦查发现雪地上的痕迹从煤渣砖约翰的住所一直延伸到周围的树林。现场发现了一些弹壳。私人领地内的两棵树经勘查发现有弹孔,但是弹孔都很旧,看起来像是步枪造成的。煤渣砖约翰说,他看到窗外有几个人影。
“他们有着细长的脸和银色的身体,”他反映道,“我出去找他们,天哪,他们闻起来像我妈妈做的土豆沙拉,但她已经在坟墓里躺了三十年了。”
煤渣砖约翰后来因醉酒被捕,因为他试图偷走警长的车,他说那是为了“追上他们狗娘养的飞船”。他的笨拙毁了自己的努力。警长说不会以盗窃未遂的罪名起诉煤渣砖约翰,但是给了他一张不守法的传票。
如果不是因为一位虔诚的老妇人的再次反映,煤渣砖约翰对夜间枪击事件的描述可能会被认定为是醉酒导致的疯狂。
“枪声听起来好像就在我家里发生一样。”这位经常去教堂的女士在被询问时这样说道,“我正坐在床上读《圣经》,喝着茶。我一个人住,可不想惹麻烦。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在我家附近开枪。我现在一听到敲门声就害怕去开门。如果我是给魔鬼开门了怎么办?”
又有几名目击者反映了持续整晚的枪声。
“就好像枪手跑遍了整个镇子。”其中一人评论说,“他停不下来,在逃离什么或者逃向什么,我不知道。”
(1)瑟斯顿·哈里斯:美国男歌手。
(2)体液论是西方古代医学理论的基石,认为疾病是机体内部体液整体平衡紊乱或被破坏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