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凤凰带进妖王宫，他取了珍贵药材为他疗伤，才将人扣了两天，凤栖山就找来了。
“镜儿已经大好，留下只怕会给妖王添麻烦。”
暮云到底不放心，虽说妖王这些年来对镜儿有意维护，但妖族之地毕竟凶险。
“与其让他回去，稍有点头疼脑热的就唤本王，不如就先让他在这里住个够。”
听闻此言，镜儿一双眼睛炽热地看向妖王，又冲暮云狠狠点了点头。
暮云长老忽然有种鸟大不中留的悲哀，只得再耐心说道：“本来凤栖山之事，妖王就不该插手，那块红玉也……”
“又要让本王收回红玉吗？若没有本王，现在的凤栖山只怕已经一片惨淡。”
妖王说得没错，严肃说来，妖王还是凤栖山的救命恩人。
待送走了暮云，小凤凰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往日我让你带我来妖界，你都是不肯的，怎么现在这么爽快？”
妖王端坐在桌案之后，认真地看着竹简，并不打算回答他什么。
小家伙又绕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袂，仰着小脸，笑嘻嘻道：“是不是看到我伤了一次，备受刺激，怕我再伤着？”
北辰蹙眉：“你这都是跟着什么人学的腔调？暮云教你的？”
“本来就是，凡间唱戏的都是这么说的，才子佳人，总要经历一些波折才……”
话说了一半觉着不对，吐吐舌头从他身边灰溜溜地离开。
妖王放下竹简，目送着少年离去，眉头紧蹙。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他有意改变的一切都未曾改变？
明明这些年，他处处维护离镜，也对凤栖山多有照拂，更是下令妖族不得靠近凤栖山。
但妖族不靠近，凡人又来觊觎。
本来要联合妖族的梦乔却阴差阳错被离镜捡了回去，明明这些都该避免，明明结局可以改变。
如今他又不禁开始怀疑，哪怕他杀了梦乔，赶走了凡间修仙者，将小凤凰带进妖界好好地保护起来，到最后仍然会是凤栖山被屠，他被离镜剖丹而食！
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与其等待这样一个结果，不如就亲手创造一个结果。
凤栖山与其被旁人屠戮，不如他亲自动手……
至于离镜，早在百年前他就该死了！
“北辰！”
妖王一个激灵，看向房门口。
小凤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抽条长个，曾经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今已经变成了眉清目秀的少年，尤其出挑的眸子更如星子一般。
冲他笑的时候，那星星便是亮的，莫说磨平刀枪剑戟的棱角，就是就此软化，他也深信不疑。
看着这张笑颜，看着眸中充满信任的目光，他开始为自己方才的龌龊心思感到惭愧。
“给你吃个好东西。”小家伙回头看没人跟着，悄悄走到妖王身边，张开手，手心摊着一枚红色的沙果，妖界最常见的果子。
“方才外头的小妖偷偷给了我两个，不让我给别人，说特别珍贵，我吃了一个觉得好吃，就给你留了一个。”
说着往他嘴边递，妖王不屑一顾地扭头避开：“既不珍贵也不好吃。”
“真的很好吃，你快点吃吧，别一会被他看到，要怪我给别人吃了。”
只怕要笑你真把这沙果当宝贝！
妖王无奈张嘴，任他将沙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了，甜美多汁，确实挺好吃。
低头看小家伙伸着一只小手举到他嘴边，一脸热切地看着他，不禁挑眉问：“干吗？”
“果核。”
妖王一顿，用舌头拨弄着嘴里那一枚小小的果核，忽然想逗逗他。
“咽了。”
小家伙急了：“快吐出来，果核吃到肚子里会长成果树！”
“咳咳咳！”妖王强忍了笑，一脸严肃道：“凡间唱戏的没教过你，果核在肚子里并不能长成树吗？”
小凤凰歪头想了想：“不曾，不过长老说能长成树，让我们吃果子的时候小心，所以，长老是骗我们的？”
妖王见他一脸失落地垂下手，冷不丁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唇上，小手热乎乎的，而他的唇瓣略有些凉意。
小凤凰的身子僵了僵，随即手心多了一枚果核。
“扔了吧。”
小凤凰低头，掩饰自己涨红脸的模样，低头快步离开这里，却不由攥紧了掌心里的那枚果核。
扔个果核磨磨唧唧的，半天也不见这小东西往身边凑，习惯了身边总会多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好一会没看到还真有点别扭。
放下竹简，妖王起身往外间去寻人，无果。
问沿途的婢女小凤凰的去处，婢女遥遥指了个方向，他一路寻过去，却在妖王宫一处住着鲛人的水潭边看到了他。
小凤凰正伏在一块巨石上好眠，水潭里的鲛人围在周围冲着他吐泡泡，看到妖王来了，便摆着银色的尾鳍哗啦一声钻回水中。
“中了鲛人的瘴气了吧！”若不是他一时贪玩和鲛人处的时间长了，也不会中这些瘴气。
只得将这小东西抱在怀中，打算送回去让他睡个踏实。
直到将人放在榻上才看到他右手手心正结结实实地攥着，小心打开，还是那枚果核，这半天的功夫也不知干什么去了，竟连一枚果核也没扔掉。
想拿出来替他扔了，却又不觉心底一软，捧着他的手怔怔然出神。
少年的手不大，指尖莹润，指腹柔软，但就是这样一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手，能硬生生撕开他的胸膛，剖出他的内丹。
与他十指交握，掌心中咯着那颗坚硬的枣核恍如利刺，扎在心口。
第二日，少年是在一片绯色的月光中醒来的，妖界的月，异常艳丽，一如身边之人的红发红瞳。
起身，自己的发纠缠着他的，小家伙不敢乱动了。
他看着身边和衣躺着的人，端详着在睡梦中都一脸严肃的表情。
自来了妖界，他们总是隔得得远远的，不曾离得这样近，今日终于得了机会，他想做一件老早就想做的事。
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小凤凰从指尖抽出一根细细的丝线。
丝线莹润绵软，一触碰妖王的眉心便消失在里头不见踪影。
虽然梦乔是个坏妖，对他还图谋不轨，但不得不说，这蛛丝还是挺有用处的。
她说，这蛛丝能看到别人深处的记忆，他上次看到的真是北辰的记忆吗？
这次不知又会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