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真假难辨
林衡打开酒店房间，热气扑面而来，不禁微微皱眉，先把暖气关得小一些，然后脱掉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
房间没有人，显然，何坤还没有回来。
床对面的写字台上，三台笔记本并列放着。林衡挑一台没有软件运行的，把孙扬发来的资料导入笔记本。
顾建国的资料很多，但相对简单，基本上都与工作与案件有关。林衡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他从中挑选两张。
第一张是顾建国的证件照。
第二张是顾建国的家庭成员照。
证件照应该是最近更新过，顾建国发色灰白。
家庭成员照是一张老照片，穿着警服的顾建国还很年轻，他和妻子肩并肩坐着，身前，是大约五六岁模样的双胞胎女儿。双胞胎长相相似，应该是同卵双胞胎。两个小朋友眼睛虽然不大，但都很明亮，皮肤像是随了妈妈，很白皙。
双胞胎中的哪一个是谷雨？
谷雨的眼睛很大，照片里的两个小女孩眼睛都不大，谷雨的皮肤是麦色，双胞胎却很白皙，林衡心中一动，拿出档案袋里的两根头发，陷入了沉思。
“刚刚好，八分钟。”伴随着“哐当”一声门响，何坤气吁喘喘冲进卧室，“林警官，为了按时回来，我们俩可是飞奔回来的。”
何坤身后，谷雨和林耀东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林衡把两根头发装进档案袋，合上笔记本，抬眼，目光与谷雨相撞，“林衡。”
谷雨的注意力在档案袋上，“我在路上碰到何坤和大东，何坤说他有些线索，对我可能有帮助。”
林衡目光淡淡扫何坤一眼，“随手”把档案袋放在桌上，“既然有帮助，那就一起听听。”
何坤心虚，根本不敢和林衡对视，指挥林耀东把正运行的两台笔记本拿到窗前茶几上，手速奇快，“王晞哲在他家对门装了一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位置隐蔽，没有被人发现。”
“爆炸那天有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去过？”林衡仿若不知谷雨正目光烔烔看着他，“林耀东却在信息库里找不到符合容貌特征的人。”
见谷雨一进门就盯着林衡，林耀东眉头紧皱盯着谷雨，压根就没听见林衡说了什么。
谷雨却敏锐地抓住了她需要的信息，“身材娇小？大东，和胡一凡的信息进行比对。”
林耀东这才醒过神，走到林衡面前，欲拿他身前那台电脑。
顾建国的资料还在桌面上，林衡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用那台。”
林耀东悻悻抓起另外一台，坐到何坤身边，五指如飞，找到胡一凡的身份信息，和何坤电脑上的进行比对，“五官轮廓一样，双眼……右眼下眼角处都有微小的麦粒肿，是同一个人，爆炸发生那天，胡一凡去过王晞哲家。难道，胡一凡就是传说中王晞哲那个神秘的女朋友。”
有指纹，有影像，剔骨案和赵立华失踪案的关联点真的是这个女人。那么，致敬五年前赵垚一案的视频，是王晞哲的个人行为，还是跟胡一凡有关？如果有关，赵垚是和邬倩倩相认才会遭遇不幸？林衡心如刀绞，人却面沉如水，“王晞哲家电脑侧边，提取到一枚胡一凡清晰的指纹。”
“剔骨案可能和胡一凡有关，赵立华失踪和胡家有关，说明我们追踪的方向是对的。”谷雨目光炯炯看着林衡。
林衡迎上她的目光，“彭城传来消息，彭城接收的车祸患者中没有颅内受伤的，那辆救护车虽然挂着彭城牌照，但彭城所有医院都没有这辆救护车。”
“套牌车？！车上的患者很有可能是老赵？可是，他们去彭城干什么？”
“彭城警方正全力搜寻那辆车。”
何坤一直似笑非笑盯着林衡，林衡心中微动，“你见过胡一凡？”
“是我们。”
他和何坤前天才见面，共同见过的女人只有两个。林衡眼神一跳，“新玛特百货电梯里那个？”
“如你所说，绿城市还真是藏龙卧虎。”何坤收笑，正色说：“林衡，羊城那边有个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马上就得走。”
林衡目光淡淡望向何坤，“我给孙扬打个电话，让他找个人陪你回去。”
又是赤裸裸的威胁，何坤悻悻改口，“我突然想起来，那件事也不是很急。再说了，我这种小人物，真不敢打扰孙队。”
“还有什么线索？”房间暖气还是太热，林衡心里有些焦躁，“一次性说完，节省时间，不要卖关子。”
何坤不满林衡用飓风威胁他，“胖子，你说。”
林耀东“凶狠”地瞪何坤一眼，“注册完美网站的用户多是医院的医生和医学院的学生，大家进行学术、医术交流，网站很火暴。王磊学医出身，关注完美本也无可厚非，但何……锉子天生爱干见不得光的活，他挨个黑进完美的聊天室，发现有一个隐秘的房间聊的内容很奇怪。经追查，发现他们交流的内容很可怕。”
“什么内容？”谷雨隐隐猜到交流内容，但她不愿意去相信。
何坤在茶几下重踢林耀东一脚，然后抢先回答谷雨，“人体解剖，而且是现场教学。”
谷雨瞪圆眼睛，“现场教学？”
“是现场人体教学。”何坤目不转睛盯着谷雨，“而且不是医科大学的教学视频，所以尸源肯定来路不正。谷雨……。”
“谷警官。”房间太热，林衡的焦躁变成了烦躁，“何坤，说重点。”
“在外你不是不让叫警官吗？”
“现在是室内。”赤裸裸的混淆视听，不过对何坤很有和。
“你不就是不让我和谷警官套近乎嘛。”何坤用粤语快速在喉间咕哝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林衡仿若听不懂，目光淡淡望着何坤，“李洪宇也进过这个房间？”
“他不仅在。而且上传了解剖宠物狗剔骨的视频资料。”何坤心里怵林衡，在林衡的注视下，没敢再痴痴地盯着谷雨看，“林警官，这个房间还有三个绿城人，情况和王磊相似，毕业于医科大学，现在没有从事与医学相关的工作，但对解剖学保持着较高的热情。”
“还有三个？何坤，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林耀东气呼呼去吼何伸。
“我天生爱干见不得光的活，有一两个信息没有告诉你也正常。”何坤一本正经怼林耀东，怼完后又接着对林衡说：“我黑了他们三个人的电脑，其中一个电脑上有一条道路障碍信息，其他两个暂时还没有发现。”
“他们三个人共同的联结点在哪？”
“一个移动IP，无法追查固定地址。”
“有道路障碍设置信息的确切地址？时间？”
“今天晚上，十二点，这条信息包括两条街道，京沙快速路、兴南街。”
“从京广北路到火车站这条路线？”
“是。”
“阿东，把地址给王峰。”
“王峰正出外勤，给谷小雨不就行了。”
“谷雨手上有其他案子。”林衡语调淡淡，面色也淡淡，仿若不知道林耀东想让谷雨参与进这个案子里，也仿若不知道谷雨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他手下的档案袋上。
“老赵失踪案？”林耀东面色一喜。
“人口失踪案。”林衡望向何坤，“还有什么是谷警官需要知道的？”
何坤冲林衡得意一笑，推开林耀东，拍拍身边空出来的沙发，“谷警官，人口失踪案的重要线索。”
谷雨微微一愣，看林衡一眼。她接到命令不过半小时，何坤居然已经有重要线索。
何坤又挑衅地看林衡一眼，然后更加热情拍拍身边的沙发，“谷雨……警官，绝对是重要线索。”
谷雨将信将疑走向何坤，林衡趁机关掉顾建国的资料。
谷雨坐到何坤身边，看两秒后脸上的狐疑散了，慢慢皱起眉头，面色开始凝重，“市区一周内失踪三对龙凤双胞胎，三对双胞胎年龄全在15至18岁之间。”
谷雨掏出手机，熟练拨出一丝数字，只是手指还未摁到通话键上，林衡就开了口，“绿城市局和各分局都没有接到失踪和绑架报案信息。”
谷雨放下电话，望向林衡，“他们还是未成年人，如果失踪，家长应该第一时间报案，除非……。”
“除非家长有所顾忌，三对龙凤胎一周内失踪，三家家长默契地都选择不报案。”林衡起身，拿起档案袋递给谷雨，“谷雨，阳晖出事后，旅行社近期有问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这三家或许是个突破口，希望今天能有好消息。阿东，你和谷雨一起去。”
他是真寄希望于这个结果，还是想让她马上离开？谷雨心中蹊跷，却也不好多问，只能起身，走几步后猛然回身，扬扬手中的档案袋，“林队，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林衡神色极其平静，“你送的检材的检查结果，李辉让我转交给你，我刚才看了看，没什么价值。你还需要解释什么？”
他说的完全没毛病。谷雨后知后觉地觉察到，是她反应过头，也敏锐地觉察到，林衡对她的过头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我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一时之间谷雨找不着词。
林衡看一眼腕表，“时间已经不多了。”
谷雨悻悻转过身，随意朝后挥挥手，和林耀东一起离开房间。
海州。
海边乡村，最东边的那户人家。
胡立夫坐在床前，静静守候着床上平躺着的人。
床上，裹着睡袋里的人只露出头部，而正是露出来的部位，现在正被一方白色的薄面巾盖着。
“立夫，我冷。”白色面巾下，邬倩倩的声音十分虚弱，也不十分清晰，听得出说话的人不是清醒状态。
这是临时住所，地方又比较偏僻，他们所有御寒物品都已用上。胡立夫毫不犹豫脱掉身上的羽绒服，盖在邬倩倩身上。
胡一凡恰好推门而入，她快步走到床前，伸手就去抓起羽绒服，“大哥，你这样会冻生病的。”
胡一凡的目光落在白面巾上，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一瞬，不动声色回头，“哥，我们要带着倩倩姐和赵立华，两个人带两个人。你如果生病，一个人带三个人，我们谁也走不了。”
胡立夫把她的手挡开，重新把羽绒服仔仔细细给邬倩倩盖上，“一凡，药买来了吗？”
胡一凡把手中袋子递给胡立夫，“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上只有这些。”
袋子里有六个小瓶，胡立夫一个一个挨着看，看完之后更加焦虑，“没有退烧的。一凡，我得带她去医院。”
胡一凡看向胡立夫的左眼，“你不能去市区。”
胡立夫迎上胡一凡的目光，“倩倩高烧不退，肺部有锣音，她有炎症。如果不马上去医院，她撑不到H国。”
胡一凡突然转身，一把揭开邬倩倩脸上的白毛巾，“大哥，她这种状态，如果去医院，你可想过后果？”
邬倩倩两颊通红，乍一遇冷，呼吸更加急促。
胡立夫强忍怒气，“一凡，给她盖上。”
“你是医生，这么捂着，科学吗？”
胡立夫厉声，“一凡，给她盖上。”
“你不觉得她会更难受吗？”胡一凡仔细盯着胡立夫，不想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还是，你不敢看她的脸？”
“胡一凡，你才说过，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会和我一起做。”
“你为什么要遮住她的脸？”
胡立夫夺过白毛巾，仔细地盖在邬倩倩脸上，然后向胡一凡伸手，“车钥匙。”
胡一凡拿出手机，调出照片中的一张协查通告，递给胡立夫，“我现在正联系其他船，如果顺利，今晚我们就会离开。”
“为什么只有你自己？”胡立夫狐疑，“如果因为赵立华失踪，地下室我留下的痕迹应该更多。”
“哥，到H国之后，我会给倩倩姐找最好的大夫。”
“一凡，你有事瞒着我？”
“哥，你为什么要盖着倩倩姐的脸？你不敢看她？”
“一凡，东站那件案子跟你有关？”
“为什么不敢看她？”
“协查通告是因为那个案子？”
“你不是很爱她吗？现在为什么不看她的脸。”
“给我钥匙。我会在离开前赶回来。”
“哥，不要逼我。”
“你根本没想带倩倩去M国，你恨她，你想让她永远消失。”
“胡立伟，她是大哥的未婚妻。”胡一凡猛地爆发，但她习惯地压着声音，所以明明在嘶吼，声音听起来仍然很小，“你恨她，你根本不愿意看到她。”
胡立夫面色骤变，先是迷茫然后是伤心，“一凡，我知道你很思念立伟，我也很想他。但我又能怎么办？他不喜欢倩倩，一直不愿意回来，我又离不开倩倩，不能放倩倩离开。”
“胡立伟，你装了五年还没有装够吗？”
“一凡，你是我和立伟最亲的妹妹，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谁认不出我们，你也应该认出我们。”胡立夫微微低头，想让个头低矮的胡一凡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我和立伟有很多不同之处。”
胡一凡淡淡瞥胡立夫一眼，沉默地去冲两杯速融咖啡，分别放在客厅茶几的两端。
胡立夫走过去，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胡一凡双手捧着咖啡沉默地喝着，热气之下，她面色慢慢红润起来，眼里却开始显露出痛苦，“哥，我知道这五年你都过得很辛苦，你不希望大哥离开我们，但又能怎么办呢。我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更不知道她的妹妹会意外死亡，不仅是我们以为她死了，连大哥也以为是她死了，大哥不愿意离开她，他离开我们，也许是愿意追随她离去。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可你是你，他是他，你不是他，不能代替他而活。”
胡立夫手一颤，热气腾腾的咖啡洒在他捧杯的手上，瞬间红了一片，但他毫无反应，仿佛并没有感觉到烫，“一凡，你和立伟是我最爱的家人，倩倩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爱她和爱你们并不冲突。一凡，为什么容不下她，她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疼惜的人。”
胡一凡拿下他手中的杯子，放回茶几上，然后抽出面巾纸轻柔地为他擦拭着咖啡渍，“虽然我一直希望你是大哥，但你是你，大哥是大哥，你们长得再相似，你也代替不了他。”
胡立夫愤然抽回手，“一凡，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我们是兄妹，我们不会有结果，你永远都会是我妹妹，我永远都是你的大哥。”
胡一凡悲伤地望着胡立夫，过了很久，眼里有大颗泪珠滴下。
胡立夫立即后悔，快步走上前，把胡一凡揽入怀中，“一凡，是大哥不对，大哥不该这么说你。”
胡一凡悲伤地望向窗外，过了许久才闭上双眼，头贴向胡立夫的胸口，无声哭泣。
胡立夫轻拍胡一凡的肩膀，“一凡，立伟不会再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要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胡一凡抬起手臂，紧紧抱着胡立夫的腰。
胡立夫闭上双眼，紧紧搂住胡一凡。
窗外，一条枯枝被大雪压断，掉落到窗檐上，啪地一声惊醒屋内相拥的两人。
胡一凡睁开双眼，慢慢推开胡立夫，把手中握着的U盘塞到胡立夫手里，“你既然愿意做大哥，就永远做他吧。大哥，让立伟哥永远消失吧。”
胡一凡头也不回往外走。
胡立夫把U盘用力握在手心，“一凡，为什么你会突然怀疑我是立伟？”
胡一凡打开门，风裹着雪粒子顺风吹进来，“看完视频，如果你还坚持送她去医院，我和你一起去。”
胡立夫拿出笔记本，把U盘插进去，显示出三条视频资料。
点开第一条，播放。
视频里，他走进书房，打开书桌后的保险柜，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合影照片。
照片里，他的父母坐在檀木椅上，他和胡立伟站在父母身后。他痛苦地盯着照片，很久很久后，他抱着头痛哭起来。
胡立夫没等视频播放完毕就关闭了窗口，他快速点开第二条视频，播放。
视频是在地牢里的情形。
视频里，面对赵立华时，他是儒雅痛苦的胡立夫，面对邬倩倩时，他是激烈冲动的胡立伟。他看得很仔细，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他很清楚地看到赵立华与邬倩倩目光间的信息传递，也很清楚地看到他自己当时的痛苦。
视频快要播放完毕时，“一脸震惊”的胡一凡蹑着步子走下楼梯。
邬倩倩率先发现胡一凡，“你是一凡？一凡，你二哥疯了，他说你大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告诉我，立夫只是不知道我被立伟关着，他没有走，没有不要我。”
胡一凡一脸的不敢置信，“倩倩姐，你不是离开绿城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胡一凡好像有太多的疑问，根本没等邬倩倩回答目光就移向了胡立夫，“大哥，倩倩姐为什么说你走了？”
视频里，他面色陷入迷茫，“一凡……。”
胡一凡显然也没想等他说完，因为她的目光很快就移向了赵立华，“你是……？”
“赵立华。”
“倩倩姐姐五年前相认的大哥？”
赵立华点点头，“是，我是赵立华，倩倩的大哥。”
胡一凡的目光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游离，最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他身上，“大哥，这五年你一直囚禁着倩倩姐？”
“一凡，我没有囚禁倩倩。”他急于向胡一凡辩解，没有觉察到快步走向她的他面色很可怖，“我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
胡一凡受到了惊吓，快速向赵立华身后躲去，“大哥，你既然没有囚禁倩倩姐，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地下室？”
胡一凡脸色极其苍白，像是惊吓过度。赵立华挡在她身前，阻止胡立夫继续走向她。
脱离赵立华视线范围的胡一凡瞬间镇定，她镇定地掏出针管，镇定地刺向赵立华后颈。
胡一凡站的位置很好，邬倩倩觉察到她的动作时为时已晚。针管已经扎进赵立华的脖颈，邬倩倩眼睁睁看着赵立华倒下。
赵立华倒地的刹那，视频里的他眼里掠过一丝浅笑。
胡一凡平静地把另一个针管递给他，“哥，我们该离开了。”
他淡然地点点头，接过针管走向邬倩倩。
画面停顿，第二条视频播放完毕。
他点开第三条，播放。
视频里，他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面画上显示的是他和邬倩倩在海边游玩时拍摄的视频，他一脸幸福追逐着奔跑的邬倩倩……。
视频画面很温馨，他看了很久很久后突然抱头痛哭起来，哭了很久后抬头，点下暂停，电脑画面定格在他幸福而明媚的脸上，“我知道你爱她，所以我一直没有伤害她。”
画面上，“他”仍幸福地笑着，他又说：“如果我知道你离不开她，我不会逼你在我们之间做选择，你不会让她离开。如果她没有离开，如果她一直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误会被杀的那个人是她，你不会自杀，不会抢救回来后离开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痛苦再次袭来，他无法自制再次痛哭失声，“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她抛下我，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是我错了，我错了。”
胡立夫再也看不下去，关闭窗口，把三个视频完全删除，关上电脑，走进另外一间卧室。
房间简陋，除了一张床之外，别无他物。
单人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人听到声音开了口，声音微弱而嘶哑，“胡立伟，五年前是你们兄妹杀了赵垚？”
“立华，立伟已经失踪五年，我是立夫。我对倩倩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去杀她的同胞妹妹。”胡立夫站在床头，居高临下望着赵立华，“我只想把倩倩留在身边，我不会伤害你们。”
“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有些情况是可以免于刑事责任的。胡立伟，只要不是你杀害的赵垚，我不会因为你囚禁倩倩起诉你。倩倩她深爱立夫，她也不会送立夫的弟弟进监狱。放我们离开。”赵立华行动受限，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自救。
“立伟不肯接纳倩倩，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回来，因为这事责怪她的时候，我偶尔会情绪失控，以后我会改正，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立华，我当年向你保证过，一定会善待倩倩，我会做到。”胡立夫言辞恳切，似是真的想得到赵立华的同意和原谅。
赵立华怔了一怔，知道他是倩倩失散多年的大哥以后，胡立夫确实向他这么保证过，当时只有他和胡立夫在，胡立伟不可能知道这些，难道是他判断有误，眼前这男人并不是有多重人格障碍的胡立伟，而是真真切切的胡立夫？
“立夫，大学时你借过我一本医学书，还记得是什么书吗？”
胡立夫敏锐地觉察出赵立华的不确定，“《肌肉骨骼功能解剖学》。”
“你是立夫？！”
“是，我是立夫。”
“立夫，你的精神方面是不是出现了问题？在我这里，你的核心人格是你，在倩倩那里，你的核心人格是你弟。”
胡立夫眼神突然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立夫，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有些情况是可以免于刑事责任，倩倩那么爱你，她会原谅你。我欠倩倩太多，我会尊重她的意见。立夫，放了我们。”
胡立夫摇头，“这五年我下班回来就会陪着倩倩，我每天给她送她爱吃的饭，我给她放她爱的偶像剧，趁她睡着时，我给她修指甲。立华，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我们很幸福。”
“你不是趁她睡着时，你是给她注射药物之后，你给她修指甲。立夫，你五年，你给她送她爱吃的，给她放她爱看的偶像剧，你说你天天陪着她。我就问你一句，你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过吗？”
胡立夫无法回答。
“你剥夺了她的自由。”
“我只是不想她联系那个警察。”
“林衡是我兄弟，赵垚喜欢他，他和倩倩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不知道倩倩的存在。倩倩从来没有见过林衡，怎么可能联系他。立夫，你不能再囚禁她。”
“立华，倩倩身边的人只能是我，我不会放她离开。”胡立夫拿起床头上的针管，调好药剂，扎进赵立华手臂上的静脉里，“你不该突然来我家，也不该知道这一切。但既然你来了，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胡立夫，在暗网发布倩倩拍卖信息的人是谁？”药物之下，赵立华眼皮越来越沉，但他仍然强撑着，十分认真观察着胡立夫的神情。
“倩倩？在暗网上被人拍卖？”胡立夫面色变了一变，“什么时候的事？你来我家是因为看到了拍卖信息？！”
赵立华慢慢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睡。
胡立夫扔掉废弃的针管，旋风般带上房门离开。
胡一凡恰好提着两个大袋子进门，风再次挟着雪粒子吹进来。
胡立夫身上只有毛衫，不禁打个寒战。
胡一凡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胡立夫，“镇子里只有这种棉花被，尺寸虽然不大，但应该很暖和。你先给她盖上，把你的羽绒服换下来。”
胡立夫接过袋子，走进卧室，把羽绒服穿上，然后拿出被子，仔细地给邬倩倩盖好。
胡立夫回到客厅，胡一凡恰好从赵立华所在的卧室走出，他截站在她面前，“你来这里，并不是想从水路送倩倩离开。你在暗网拍卖了她，交易地点是这边的海域？”
胡一凡沉默地盯着胡立夫。
胡立夫满脸震怒，“胡一凡，回答我。”
胡一凡垂下眼睑，“对。还有赵立华，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不要动他们兄妹俩。”
“只有他们消失，你才能真正成为大哥。”胡一凡抬眼，沉静地盯着胡立夫，“哥，赵立华不会通过一本《肌肉骨骼功能解剖学》就认定你是大哥，除了他们俩，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你和大哥的区别。”
“一凡，不要动他们兄妹俩。”
“已经交易过了。”
“告诉买家，交易对象运输途中发生意外。”
“你知道行规，除非他们真的死了。”
“和买家商议，替换交易对象。”
“飓风已进驻绿城，风声太紧，交易期内我们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对象。”
“我和你来替代。”胡立夫说得很平静，仿佛他不清楚交易后买家要做什么。
胡一凡满脸震惊仰头望着胡立夫，“哥，你让我替代邬倩倩？”
“一凡，我这辈子只有你、立伟和她，你和立伟不能有事，她同样不能有事。”
胡一凡静静地盯着胡立夫。
“一凡，你还记得你来咱家第一天的事吗？”
胡一凡神色变了一变。
“那晚暴雨，电闪雷鸣，你光着脚跑到我房间门口，却不敢推门进去找我。我听到你的哭声，打开门，你不敢开口叫我，后来又有雷声响起，你受到惊吓扑到我怀里，叫我大哥……。”胡立夫向胡一凡张开双臂。
胡一凡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你是……大哥？”
“一凡，我是大哥。”
“视频里……。”
胡立夫轻叹，“一凡，立伟一直不愿意回来，我只有你和倩倩，我不希望你和她之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大哥。”胡一凡扑进胡立夫怀里，痛哭起来，“大哥，我还以为你是立伟哥，我以为你……。”
胡立夫轻抚胡一凡的头发，“一凡，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胡一凡抬眼，“大哥，立伟哥可能从未离开过我们。”
胡立夫眼神一跳，放开胡一凡，“你和他联系上了？”
胡一凡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胡立夫，“立伟哥做过微整形手术，做的部位是你们不同的地方。”
胡立夫接过资料，仔细从头到尾翻看，“这份资料从哪来的？”
“那个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身份？”
胡一凡眼神闪烁，“一名叫王晞哲的程序员，家里天燃气爆炸，人当场死亡。”
胡立夫静静盯着胡一凡数秒，然后把资料递还给她，“无论立伟在哪，他都不会伤害我们。资料既然来路不正，就销毁吧，省得惹麻烦。”
胡一凡点点头接过，“我会马上去找倩倩姐的替代人，大哥，赵立华的买家是雷.史密。”
胡立夫沉默许久，“倩倩说过，她的亲人只有我们。”
“我明白了。”
胡立夫转身走进卧室。
胡一凡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间泪流满面，但双眸之中是满满的幸福。
走廊里，谷雨和林耀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衡起身，关掉暖气，锁上房门，坐到何坤对面。
何坤收起脸上的嬉戏，手速极快输入一串数字，笔记本界面缓缓跳转到暗网。
何坤不等林衡开口，直接打开一条拍卖信息，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拍卖双生姐弟：
来源国：中国、黄种人
获得地：H国
现货：H国
年龄：17
起拍价：40万欧元
范围：全球范围，安全送货上门，亚洲免邮。
拍卖信息下面有三张图片，分别是双胞胎姐弟的合照、姐弟俩的单人照。也许是同卵的缘故，姐弟俩长相相似、肤色基本上无差异，是一对很漂亮的姐弟。
林衡拨动鼠标，向下向上来回看几遍，没有找到其他两对，“其他两对已经成交，还是没有上传拍卖信息？”
“已经成交。”
“多长时间？”
“从发布到成交，18分钟。”
林衡沉吟一会儿，“看来卖家十分清楚买家的需求，暗网发布信息只是为了交易，暗网只是交易平台。”
何坤点点头，然后又手速奇快输几串字母，“这里有双胞胎的需求，三对。林警官……。”
“林衡。”
“刚才我叫谷雨……。”
“谷警官。”
“你……。”何坤气极败坏。
“她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道适合你？”何坤不敢去惹林衡。
“何坤，我警告你，不要招惹她。”林衡抬头，淡淡瞥一眼何坤。
这一眼看似漫不经心，何坤却感觉难以承受的迫力迎面而来，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却又不敢再明着反驳，只能在喉咙里咕哝一声，“自己想下手，明着说呗……。”
“何坤，绿城看守所环境挺好，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何坤一听，脸上的怨气马上散了，“林警……林衡，我们要不要比照赵立华和你未婚妻的条件发布一组需求信息？”
林衡微点下头后继续上下翻看需求信息。
何坤抓起笔记本就准备拿到自己身前，林衡一把摁下，“等等。”
何坤心中生疑，探起身凑过头过去，“求购28至32岁亚洲男性一名，身高186CM，体重62KG……。”
何坤声音渐低，最后直接没了音，仔仔细细看完所有内容面色古怪坐回沙发上，边上上下下扫视着林衡边阴阳怪气说：“这信息像比照你来的。这买家想买的人难道是你？林警官，你在飓风可是抓了不少要犯，得罪了不少人。”。
林衡继续拨动鼠标，去看下一条需求信息，只是他刚看两行神情就凝重起来，看到最后，浑身上下迸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狠厉，只是脸上神情依旧十分淡漠，声音里也丝毫听不出来情绪起伏，“买家是根据赵立华和……他妹妹邬倩倩的信息发的。何坤，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要知道发布这条信息的地址。”
何坤不自觉打个寒颤，他快速拿过笔记本，一本十行看完信息，“林衡，这信息和你未婚妻好相像……。”
“何坤，查到后通知我。”林衡快速起身，旋风般冲出卧室，许是走得太急，经过房门时肩膀重重撞到门框上，“嗵”地一声闷响，但他脚步未停，速度略减，十分沉稳地离去。
何坤不自觉抬手揉揉自己的肩膀，然后低下头重新看一遍信息，“这明明就是他未婚妻的信息，为什么说是邬倩倩？赵垚是赵立华的妹妹，现在又有个邬倩倩，难道她们俩是……。”
何坤脸色大变，迅速以自己的方式查阅赵垚和邬倩倩的信息。五分钟后，他面如土色边向后靠去边喃喃自语，“他知道他找了五年的女朋友早就死了，他什么都知道，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警察……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想想这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何坤十分懊恼，抓起手机给林衡发条语音信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找到你需要的信息。”
房间没有人，显然，何坤还没有回来。
床对面的写字台上，三台笔记本并列放着。林衡挑一台没有软件运行的，把孙扬发来的资料导入笔记本。
顾建国的资料很多，但相对简单，基本上都与工作与案件有关。林衡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他从中挑选两张。
第一张是顾建国的证件照。
第二张是顾建国的家庭成员照。
证件照应该是最近更新过，顾建国发色灰白。
家庭成员照是一张老照片，穿着警服的顾建国还很年轻，他和妻子肩并肩坐着，身前，是大约五六岁模样的双胞胎女儿。双胞胎长相相似，应该是同卵双胞胎。两个小朋友眼睛虽然不大，但都很明亮，皮肤像是随了妈妈，很白皙。
双胞胎中的哪一个是谷雨？
谷雨的眼睛很大，照片里的两个小女孩眼睛都不大，谷雨的皮肤是麦色，双胞胎却很白皙，林衡心中一动，拿出档案袋里的两根头发，陷入了沉思。
“刚刚好，八分钟。”伴随着“哐当”一声门响，何坤气吁喘喘冲进卧室，“林警官，为了按时回来，我们俩可是飞奔回来的。”
何坤身后，谷雨和林耀东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林衡把两根头发装进档案袋，合上笔记本，抬眼，目光与谷雨相撞，“林衡。”
谷雨的注意力在档案袋上，“我在路上碰到何坤和大东，何坤说他有些线索，对我可能有帮助。”
林衡目光淡淡扫何坤一眼，“随手”把档案袋放在桌上，“既然有帮助，那就一起听听。”
何坤心虚，根本不敢和林衡对视，指挥林耀东把正运行的两台笔记本拿到窗前茶几上，手速奇快，“王晞哲在他家对门装了一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位置隐蔽，没有被人发现。”
“爆炸那天有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去过？”林衡仿若不知谷雨正目光烔烔看着他，“林耀东却在信息库里找不到符合容貌特征的人。”
见谷雨一进门就盯着林衡，林耀东眉头紧皱盯着谷雨，压根就没听见林衡说了什么。
谷雨却敏锐地抓住了她需要的信息，“身材娇小？大东，和胡一凡的信息进行比对。”
林耀东这才醒过神，走到林衡面前，欲拿他身前那台电脑。
顾建国的资料还在桌面上，林衡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用那台。”
林耀东悻悻抓起另外一台，坐到何坤身边，五指如飞，找到胡一凡的身份信息，和何坤电脑上的进行比对，“五官轮廓一样，双眼……右眼下眼角处都有微小的麦粒肿，是同一个人，爆炸发生那天，胡一凡去过王晞哲家。难道，胡一凡就是传说中王晞哲那个神秘的女朋友。”
有指纹，有影像，剔骨案和赵立华失踪案的关联点真的是这个女人。那么，致敬五年前赵垚一案的视频，是王晞哲的个人行为，还是跟胡一凡有关？如果有关，赵垚是和邬倩倩相认才会遭遇不幸？林衡心如刀绞，人却面沉如水，“王晞哲家电脑侧边，提取到一枚胡一凡清晰的指纹。”
“剔骨案可能和胡一凡有关，赵立华失踪和胡家有关，说明我们追踪的方向是对的。”谷雨目光炯炯看着林衡。
林衡迎上她的目光，“彭城传来消息，彭城接收的车祸患者中没有颅内受伤的，那辆救护车虽然挂着彭城牌照，但彭城所有医院都没有这辆救护车。”
“套牌车？！车上的患者很有可能是老赵？可是，他们去彭城干什么？”
“彭城警方正全力搜寻那辆车。”
何坤一直似笑非笑盯着林衡，林衡心中微动，“你见过胡一凡？”
“是我们。”
他和何坤前天才见面，共同见过的女人只有两个。林衡眼神一跳，“新玛特百货电梯里那个？”
“如你所说，绿城市还真是藏龙卧虎。”何坤收笑，正色说：“林衡，羊城那边有个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马上就得走。”
林衡目光淡淡望向何坤，“我给孙扬打个电话，让他找个人陪你回去。”
又是赤裸裸的威胁，何坤悻悻改口，“我突然想起来，那件事也不是很急。再说了，我这种小人物，真不敢打扰孙队。”
“还有什么线索？”房间暖气还是太热，林衡心里有些焦躁，“一次性说完，节省时间，不要卖关子。”
何坤不满林衡用飓风威胁他，“胖子，你说。”
林耀东“凶狠”地瞪何坤一眼，“注册完美网站的用户多是医院的医生和医学院的学生，大家进行学术、医术交流，网站很火暴。王磊学医出身，关注完美本也无可厚非，但何……锉子天生爱干见不得光的活，他挨个黑进完美的聊天室，发现有一个隐秘的房间聊的内容很奇怪。经追查，发现他们交流的内容很可怕。”
“什么内容？”谷雨隐隐猜到交流内容，但她不愿意去相信。
何坤在茶几下重踢林耀东一脚，然后抢先回答谷雨，“人体解剖，而且是现场教学。”
谷雨瞪圆眼睛，“现场教学？”
“是现场人体教学。”何坤目不转睛盯着谷雨，“而且不是医科大学的教学视频，所以尸源肯定来路不正。谷雨……。”
“谷警官。”房间太热，林衡的焦躁变成了烦躁，“何坤，说重点。”
“在外你不是不让叫警官吗？”
“现在是室内。”赤裸裸的混淆视听，不过对何坤很有和。
“你不就是不让我和谷警官套近乎嘛。”何坤用粤语快速在喉间咕哝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林衡仿若听不懂，目光淡淡望着何坤，“李洪宇也进过这个房间？”
“他不仅在。而且上传了解剖宠物狗剔骨的视频资料。”何坤心里怵林衡，在林衡的注视下，没敢再痴痴地盯着谷雨看，“林警官，这个房间还有三个绿城人，情况和王磊相似，毕业于医科大学，现在没有从事与医学相关的工作，但对解剖学保持着较高的热情。”
“还有三个？何坤，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林耀东气呼呼去吼何伸。
“我天生爱干见不得光的活，有一两个信息没有告诉你也正常。”何坤一本正经怼林耀东，怼完后又接着对林衡说：“我黑了他们三个人的电脑，其中一个电脑上有一条道路障碍信息，其他两个暂时还没有发现。”
“他们三个人共同的联结点在哪？”
“一个移动IP，无法追查固定地址。”
“有道路障碍设置信息的确切地址？时间？”
“今天晚上，十二点，这条信息包括两条街道，京沙快速路、兴南街。”
“从京广北路到火车站这条路线？”
“是。”
“阿东，把地址给王峰。”
“王峰正出外勤，给谷小雨不就行了。”
“谷雨手上有其他案子。”林衡语调淡淡，面色也淡淡，仿若不知道林耀东想让谷雨参与进这个案子里，也仿若不知道谷雨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他手下的档案袋上。
“老赵失踪案？”林耀东面色一喜。
“人口失踪案。”林衡望向何坤，“还有什么是谷警官需要知道的？”
何坤冲林衡得意一笑，推开林耀东，拍拍身边空出来的沙发，“谷警官，人口失踪案的重要线索。”
谷雨微微一愣，看林衡一眼。她接到命令不过半小时，何坤居然已经有重要线索。
何坤又挑衅地看林衡一眼，然后更加热情拍拍身边的沙发，“谷雨……警官，绝对是重要线索。”
谷雨将信将疑走向何坤，林衡趁机关掉顾建国的资料。
谷雨坐到何坤身边，看两秒后脸上的狐疑散了，慢慢皱起眉头，面色开始凝重，“市区一周内失踪三对龙凤双胞胎，三对双胞胎年龄全在15至18岁之间。”
谷雨掏出手机，熟练拨出一丝数字，只是手指还未摁到通话键上，林衡就开了口，“绿城市局和各分局都没有接到失踪和绑架报案信息。”
谷雨放下电话，望向林衡，“他们还是未成年人，如果失踪，家长应该第一时间报案，除非……。”
“除非家长有所顾忌，三对龙凤胎一周内失踪，三家家长默契地都选择不报案。”林衡起身，拿起档案袋递给谷雨，“谷雨，阳晖出事后，旅行社近期有问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这三家或许是个突破口，希望今天能有好消息。阿东，你和谷雨一起去。”
他是真寄希望于这个结果，还是想让她马上离开？谷雨心中蹊跷，却也不好多问，只能起身，走几步后猛然回身，扬扬手中的档案袋，“林队，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林衡神色极其平静，“你送的检材的检查结果，李辉让我转交给你，我刚才看了看，没什么价值。你还需要解释什么？”
他说的完全没毛病。谷雨后知后觉地觉察到，是她反应过头，也敏锐地觉察到，林衡对她的过头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我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一时之间谷雨找不着词。
林衡看一眼腕表，“时间已经不多了。”
谷雨悻悻转过身，随意朝后挥挥手，和林耀东一起离开房间。
海州。
海边乡村，最东边的那户人家。
胡立夫坐在床前，静静守候着床上平躺着的人。
床上，裹着睡袋里的人只露出头部，而正是露出来的部位，现在正被一方白色的薄面巾盖着。
“立夫，我冷。”白色面巾下，邬倩倩的声音十分虚弱，也不十分清晰，听得出说话的人不是清醒状态。
这是临时住所，地方又比较偏僻，他们所有御寒物品都已用上。胡立夫毫不犹豫脱掉身上的羽绒服，盖在邬倩倩身上。
胡一凡恰好推门而入，她快步走到床前，伸手就去抓起羽绒服，“大哥，你这样会冻生病的。”
胡一凡的目光落在白面巾上，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一瞬，不动声色回头，“哥，我们要带着倩倩姐和赵立华，两个人带两个人。你如果生病，一个人带三个人，我们谁也走不了。”
胡立夫把她的手挡开，重新把羽绒服仔仔细细给邬倩倩盖上，“一凡，药买来了吗？”
胡一凡把手中袋子递给胡立夫，“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上只有这些。”
袋子里有六个小瓶，胡立夫一个一个挨着看，看完之后更加焦虑，“没有退烧的。一凡，我得带她去医院。”
胡一凡看向胡立夫的左眼，“你不能去市区。”
胡立夫迎上胡一凡的目光，“倩倩高烧不退，肺部有锣音，她有炎症。如果不马上去医院，她撑不到H国。”
胡一凡突然转身，一把揭开邬倩倩脸上的白毛巾，“大哥，她这种状态，如果去医院，你可想过后果？”
邬倩倩两颊通红，乍一遇冷，呼吸更加急促。
胡立夫强忍怒气，“一凡，给她盖上。”
“你是医生，这么捂着，科学吗？”
胡立夫厉声，“一凡，给她盖上。”
“你不觉得她会更难受吗？”胡一凡仔细盯着胡立夫，不想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还是，你不敢看她的脸？”
“胡一凡，你才说过，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会和我一起做。”
“你为什么要遮住她的脸？”
胡立夫夺过白毛巾，仔细地盖在邬倩倩脸上，然后向胡一凡伸手，“车钥匙。”
胡一凡拿出手机，调出照片中的一张协查通告，递给胡立夫，“我现在正联系其他船，如果顺利，今晚我们就会离开。”
“为什么只有你自己？”胡立夫狐疑，“如果因为赵立华失踪，地下室我留下的痕迹应该更多。”
“哥，到H国之后，我会给倩倩姐找最好的大夫。”
“一凡，你有事瞒着我？”
“哥，你为什么要盖着倩倩姐的脸？你不敢看她？”
“一凡，东站那件案子跟你有关？”
“为什么不敢看她？”
“协查通告是因为那个案子？”
“你不是很爱她吗？现在为什么不看她的脸。”
“给我钥匙。我会在离开前赶回来。”
“哥，不要逼我。”
“你根本没想带倩倩去M国，你恨她，你想让她永远消失。”
“胡立伟，她是大哥的未婚妻。”胡一凡猛地爆发，但她习惯地压着声音，所以明明在嘶吼，声音听起来仍然很小，“你恨她，你根本不愿意看到她。”
胡立夫面色骤变，先是迷茫然后是伤心，“一凡，我知道你很思念立伟，我也很想他。但我又能怎么办？他不喜欢倩倩，一直不愿意回来，我又离不开倩倩，不能放倩倩离开。”
“胡立伟，你装了五年还没有装够吗？”
“一凡，你是我和立伟最亲的妹妹，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谁认不出我们，你也应该认出我们。”胡立夫微微低头，想让个头低矮的胡一凡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我和立伟有很多不同之处。”
胡一凡淡淡瞥胡立夫一眼，沉默地去冲两杯速融咖啡，分别放在客厅茶几的两端。
胡立夫走过去，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胡一凡双手捧着咖啡沉默地喝着，热气之下，她面色慢慢红润起来，眼里却开始显露出痛苦，“哥，我知道这五年你都过得很辛苦，你不希望大哥离开我们，但又能怎么办呢。我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更不知道她的妹妹会意外死亡，不仅是我们以为她死了，连大哥也以为是她死了，大哥不愿意离开她，他离开我们，也许是愿意追随她离去。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可你是你，他是他，你不是他，不能代替他而活。”
胡立夫手一颤，热气腾腾的咖啡洒在他捧杯的手上，瞬间红了一片，但他毫无反应，仿佛并没有感觉到烫，“一凡，你和立伟是我最爱的家人，倩倩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爱她和爱你们并不冲突。一凡，为什么容不下她，她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疼惜的人。”
胡一凡拿下他手中的杯子，放回茶几上，然后抽出面巾纸轻柔地为他擦拭着咖啡渍，“虽然我一直希望你是大哥，但你是你，大哥是大哥，你们长得再相似，你也代替不了他。”
胡立夫愤然抽回手，“一凡，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我们是兄妹，我们不会有结果，你永远都会是我妹妹，我永远都是你的大哥。”
胡一凡悲伤地望着胡立夫，过了很久，眼里有大颗泪珠滴下。
胡立夫立即后悔，快步走上前，把胡一凡揽入怀中，“一凡，是大哥不对，大哥不该这么说你。”
胡一凡悲伤地望向窗外，过了许久才闭上双眼，头贴向胡立夫的胸口，无声哭泣。
胡立夫轻拍胡一凡的肩膀，“一凡，立伟不会再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要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胡一凡抬起手臂，紧紧抱着胡立夫的腰。
胡立夫闭上双眼，紧紧搂住胡一凡。
窗外，一条枯枝被大雪压断，掉落到窗檐上，啪地一声惊醒屋内相拥的两人。
胡一凡睁开双眼，慢慢推开胡立夫，把手中握着的U盘塞到胡立夫手里，“你既然愿意做大哥，就永远做他吧。大哥，让立伟哥永远消失吧。”
胡一凡头也不回往外走。
胡立夫把U盘用力握在手心，“一凡，为什么你会突然怀疑我是立伟？”
胡一凡打开门，风裹着雪粒子顺风吹进来，“看完视频，如果你还坚持送她去医院，我和你一起去。”
胡立夫拿出笔记本，把U盘插进去，显示出三条视频资料。
点开第一条，播放。
视频里，他走进书房，打开书桌后的保险柜，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合影照片。
照片里，他的父母坐在檀木椅上，他和胡立伟站在父母身后。他痛苦地盯着照片，很久很久后，他抱着头痛哭起来。
胡立夫没等视频播放完毕就关闭了窗口，他快速点开第二条视频，播放。
视频是在地牢里的情形。
视频里，面对赵立华时，他是儒雅痛苦的胡立夫，面对邬倩倩时，他是激烈冲动的胡立伟。他看得很仔细，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他很清楚地看到赵立华与邬倩倩目光间的信息传递，也很清楚地看到他自己当时的痛苦。
视频快要播放完毕时，“一脸震惊”的胡一凡蹑着步子走下楼梯。
邬倩倩率先发现胡一凡，“你是一凡？一凡，你二哥疯了，他说你大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告诉我，立夫只是不知道我被立伟关着，他没有走，没有不要我。”
胡一凡一脸的不敢置信，“倩倩姐，你不是离开绿城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胡一凡好像有太多的疑问，根本没等邬倩倩回答目光就移向了胡立夫，“大哥，倩倩姐为什么说你走了？”
视频里，他面色陷入迷茫，“一凡……。”
胡一凡显然也没想等他说完，因为她的目光很快就移向了赵立华，“你是……？”
“赵立华。”
“倩倩姐姐五年前相认的大哥？”
赵立华点点头，“是，我是赵立华，倩倩的大哥。”
胡一凡的目光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游离，最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他身上，“大哥，这五年你一直囚禁着倩倩姐？”
“一凡，我没有囚禁倩倩。”他急于向胡一凡辩解，没有觉察到快步走向她的他面色很可怖，“我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
胡一凡受到了惊吓，快速向赵立华身后躲去，“大哥，你既然没有囚禁倩倩姐，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地下室？”
胡一凡脸色极其苍白，像是惊吓过度。赵立华挡在她身前，阻止胡立夫继续走向她。
脱离赵立华视线范围的胡一凡瞬间镇定，她镇定地掏出针管，镇定地刺向赵立华后颈。
胡一凡站的位置很好，邬倩倩觉察到她的动作时为时已晚。针管已经扎进赵立华的脖颈，邬倩倩眼睁睁看着赵立华倒下。
赵立华倒地的刹那，视频里的他眼里掠过一丝浅笑。
胡一凡平静地把另一个针管递给他，“哥，我们该离开了。”
他淡然地点点头，接过针管走向邬倩倩。
画面停顿，第二条视频播放完毕。
他点开第三条，播放。
视频里，他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面画上显示的是他和邬倩倩在海边游玩时拍摄的视频，他一脸幸福追逐着奔跑的邬倩倩……。
视频画面很温馨，他看了很久很久后突然抱头痛哭起来，哭了很久后抬头，点下暂停，电脑画面定格在他幸福而明媚的脸上，“我知道你爱她，所以我一直没有伤害她。”
画面上，“他”仍幸福地笑着，他又说：“如果我知道你离不开她，我不会逼你在我们之间做选择，你不会让她离开。如果她没有离开，如果她一直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误会被杀的那个人是她，你不会自杀，不会抢救回来后离开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痛苦再次袭来，他无法自制再次痛哭失声，“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她抛下我，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是我错了，我错了。”
胡立夫再也看不下去，关闭窗口，把三个视频完全删除，关上电脑，走进另外一间卧室。
房间简陋，除了一张床之外，别无他物。
单人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人听到声音开了口，声音微弱而嘶哑，“胡立伟，五年前是你们兄妹杀了赵垚？”
“立华，立伟已经失踪五年，我是立夫。我对倩倩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去杀她的同胞妹妹。”胡立夫站在床头，居高临下望着赵立华，“我只想把倩倩留在身边，我不会伤害你们。”
“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有些情况是可以免于刑事责任的。胡立伟，只要不是你杀害的赵垚，我不会因为你囚禁倩倩起诉你。倩倩她深爱立夫，她也不会送立夫的弟弟进监狱。放我们离开。”赵立华行动受限，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自救。
“立伟不肯接纳倩倩，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回来，因为这事责怪她的时候，我偶尔会情绪失控，以后我会改正，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立华，我当年向你保证过，一定会善待倩倩，我会做到。”胡立夫言辞恳切，似是真的想得到赵立华的同意和原谅。
赵立华怔了一怔，知道他是倩倩失散多年的大哥以后，胡立夫确实向他这么保证过，当时只有他和胡立夫在，胡立伟不可能知道这些，难道是他判断有误，眼前这男人并不是有多重人格障碍的胡立伟，而是真真切切的胡立夫？
“立夫，大学时你借过我一本医学书，还记得是什么书吗？”
胡立夫敏锐地觉察出赵立华的不确定，“《肌肉骨骼功能解剖学》。”
“你是立夫？！”
“是，我是立夫。”
“立夫，你的精神方面是不是出现了问题？在我这里，你的核心人格是你，在倩倩那里，你的核心人格是你弟。”
胡立夫眼神突然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立夫，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有些情况是可以免于刑事责任，倩倩那么爱你，她会原谅你。我欠倩倩太多，我会尊重她的意见。立夫，放了我们。”
胡立夫摇头，“这五年我下班回来就会陪着倩倩，我每天给她送她爱吃的饭，我给她放她爱的偶像剧，趁她睡着时，我给她修指甲。立华，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我们很幸福。”
“你不是趁她睡着时，你是给她注射药物之后，你给她修指甲。立夫，你五年，你给她送她爱吃的，给她放她爱看的偶像剧，你说你天天陪着她。我就问你一句，你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过吗？”
胡立夫无法回答。
“你剥夺了她的自由。”
“我只是不想她联系那个警察。”
“林衡是我兄弟，赵垚喜欢他，他和倩倩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不知道倩倩的存在。倩倩从来没有见过林衡，怎么可能联系他。立夫，你不能再囚禁她。”
“立华，倩倩身边的人只能是我，我不会放她离开。”胡立夫拿起床头上的针管，调好药剂，扎进赵立华手臂上的静脉里，“你不该突然来我家，也不该知道这一切。但既然你来了，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胡立夫，在暗网发布倩倩拍卖信息的人是谁？”药物之下，赵立华眼皮越来越沉，但他仍然强撑着，十分认真观察着胡立夫的神情。
“倩倩？在暗网上被人拍卖？”胡立夫面色变了一变，“什么时候的事？你来我家是因为看到了拍卖信息？！”
赵立华慢慢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睡。
胡立夫扔掉废弃的针管，旋风般带上房门离开。
胡一凡恰好提着两个大袋子进门，风再次挟着雪粒子吹进来。
胡立夫身上只有毛衫，不禁打个寒战。
胡一凡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胡立夫，“镇子里只有这种棉花被，尺寸虽然不大，但应该很暖和。你先给她盖上，把你的羽绒服换下来。”
胡立夫接过袋子，走进卧室，把羽绒服穿上，然后拿出被子，仔细地给邬倩倩盖好。
胡立夫回到客厅，胡一凡恰好从赵立华所在的卧室走出，他截站在她面前，“你来这里，并不是想从水路送倩倩离开。你在暗网拍卖了她，交易地点是这边的海域？”
胡一凡沉默地盯着胡立夫。
胡立夫满脸震怒，“胡一凡，回答我。”
胡一凡垂下眼睑，“对。还有赵立华，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不要动他们兄妹俩。”
“只有他们消失，你才能真正成为大哥。”胡一凡抬眼，沉静地盯着胡立夫，“哥，赵立华不会通过一本《肌肉骨骼功能解剖学》就认定你是大哥，除了他们俩，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你和大哥的区别。”
“一凡，不要动他们兄妹俩。”
“已经交易过了。”
“告诉买家，交易对象运输途中发生意外。”
“你知道行规，除非他们真的死了。”
“和买家商议，替换交易对象。”
“飓风已进驻绿城，风声太紧，交易期内我们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对象。”
“我和你来替代。”胡立夫说得很平静，仿佛他不清楚交易后买家要做什么。
胡一凡满脸震惊仰头望着胡立夫，“哥，你让我替代邬倩倩？”
“一凡，我这辈子只有你、立伟和她，你和立伟不能有事，她同样不能有事。”
胡一凡静静地盯着胡立夫。
“一凡，你还记得你来咱家第一天的事吗？”
胡一凡神色变了一变。
“那晚暴雨，电闪雷鸣，你光着脚跑到我房间门口，却不敢推门进去找我。我听到你的哭声，打开门，你不敢开口叫我，后来又有雷声响起，你受到惊吓扑到我怀里，叫我大哥……。”胡立夫向胡一凡张开双臂。
胡一凡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你是……大哥？”
“一凡，我是大哥。”
“视频里……。”
胡立夫轻叹，“一凡，立伟一直不愿意回来，我只有你和倩倩，我不希望你和她之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大哥。”胡一凡扑进胡立夫怀里，痛哭起来，“大哥，我还以为你是立伟哥，我以为你……。”
胡立夫轻抚胡一凡的头发，“一凡，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胡一凡抬眼，“大哥，立伟哥可能从未离开过我们。”
胡立夫眼神一跳，放开胡一凡，“你和他联系上了？”
胡一凡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胡立夫，“立伟哥做过微整形手术，做的部位是你们不同的地方。”
胡立夫接过资料，仔细从头到尾翻看，“这份资料从哪来的？”
“那个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身份？”
胡一凡眼神闪烁，“一名叫王晞哲的程序员，家里天燃气爆炸，人当场死亡。”
胡立夫静静盯着胡一凡数秒，然后把资料递还给她，“无论立伟在哪，他都不会伤害我们。资料既然来路不正，就销毁吧，省得惹麻烦。”
胡一凡点点头接过，“我会马上去找倩倩姐的替代人，大哥，赵立华的买家是雷.史密。”
胡立夫沉默许久，“倩倩说过，她的亲人只有我们。”
“我明白了。”
胡立夫转身走进卧室。
胡一凡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间泪流满面，但双眸之中是满满的幸福。
走廊里，谷雨和林耀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衡起身，关掉暖气，锁上房门，坐到何坤对面。
何坤收起脸上的嬉戏，手速极快输入一串数字，笔记本界面缓缓跳转到暗网。
何坤不等林衡开口，直接打开一条拍卖信息，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拍卖双生姐弟：
来源国：中国、黄种人
获得地：H国
现货：H国
年龄：17
起拍价：40万欧元
范围：全球范围，安全送货上门，亚洲免邮。
拍卖信息下面有三张图片，分别是双胞胎姐弟的合照、姐弟俩的单人照。也许是同卵的缘故，姐弟俩长相相似、肤色基本上无差异，是一对很漂亮的姐弟。
林衡拨动鼠标，向下向上来回看几遍，没有找到其他两对，“其他两对已经成交，还是没有上传拍卖信息？”
“已经成交。”
“多长时间？”
“从发布到成交，18分钟。”
林衡沉吟一会儿，“看来卖家十分清楚买家的需求，暗网发布信息只是为了交易，暗网只是交易平台。”
何坤点点头，然后又手速奇快输几串字母，“这里有双胞胎的需求，三对。林警官……。”
“林衡。”
“刚才我叫谷雨……。”
“谷警官。”
“你……。”何坤气极败坏。
“她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道适合你？”何坤不敢去惹林衡。
“何坤，我警告你，不要招惹她。”林衡抬头，淡淡瞥一眼何坤。
这一眼看似漫不经心，何坤却感觉难以承受的迫力迎面而来，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却又不敢再明着反驳，只能在喉咙里咕哝一声，“自己想下手，明着说呗……。”
“何坤，绿城看守所环境挺好，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何坤一听，脸上的怨气马上散了，“林警……林衡，我们要不要比照赵立华和你未婚妻的条件发布一组需求信息？”
林衡微点下头后继续上下翻看需求信息。
何坤抓起笔记本就准备拿到自己身前，林衡一把摁下，“等等。”
何坤心中生疑，探起身凑过头过去，“求购28至32岁亚洲男性一名，身高186CM，体重62KG……。”
何坤声音渐低，最后直接没了音，仔仔细细看完所有内容面色古怪坐回沙发上，边上上下下扫视着林衡边阴阳怪气说：“这信息像比照你来的。这买家想买的人难道是你？林警官，你在飓风可是抓了不少要犯，得罪了不少人。”。
林衡继续拨动鼠标，去看下一条需求信息，只是他刚看两行神情就凝重起来，看到最后，浑身上下迸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狠厉，只是脸上神情依旧十分淡漠，声音里也丝毫听不出来情绪起伏，“买家是根据赵立华和……他妹妹邬倩倩的信息发的。何坤，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要知道发布这条信息的地址。”
何坤不自觉打个寒颤，他快速拿过笔记本，一本十行看完信息，“林衡，这信息和你未婚妻好相像……。”
“何坤，查到后通知我。”林衡快速起身，旋风般冲出卧室，许是走得太急，经过房门时肩膀重重撞到门框上，“嗵”地一声闷响，但他脚步未停，速度略减，十分沉稳地离去。
何坤不自觉抬手揉揉自己的肩膀，然后低下头重新看一遍信息，“这明明就是他未婚妻的信息，为什么说是邬倩倩？赵垚是赵立华的妹妹，现在又有个邬倩倩，难道她们俩是……。”
何坤脸色大变，迅速以自己的方式查阅赵垚和邬倩倩的信息。五分钟后，他面如土色边向后靠去边喃喃自语，“他知道他找了五年的女朋友早就死了，他什么都知道，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警察……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想想这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何坤十分懊恼，抓起手机给林衡发条语音信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找到你需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