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书名:休书难求 作者:睡懒觉的喵 本章字数:5114 下载APP
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里边,有个成语叫:狗仗人势。
   
   现在我觉得这个成语说得真是,太太太贴切太太太她穆王妃的对了!
   
   我爸曾说,世界上原本是没有狗的,人驯服了狼,三代以后就有了狼狗,再三代以后,就有了哈巴狗、北京狗、狮子狗云云。
   
   所以,狗仗人势这个词儿往远了说,也可以叫“狼仗人势”。
   
   此时此刻,旺宅就正“狼仗人势”地卧在他主人床边,挡了我的去路。小笨蛋见我兴冲冲地进屋,也没吱声,约莫是在午觉。
   
   我原本不想与旺宅计较,只抬腿往床边走,想把红花油到手的好消息告诉安陵然。可是,偏偏旺宅今日犯了邪,对我一个劲儿地呲牙咧嘴,说什么就是不许我靠近床边。
   
   我往左,它就咧嘴地往左挪,根根锋利的爪子还示威地挠着地;我往右,它也低咽警告地往右移,鼻子一皱一皱,露出阴森森的獠牙。
   
   我在玄关前抖了抖,狼这东西是养不熟的。这话不止我爸说过,我爷爷、我太爷爷、太太太爷爷……当然,太太太爷爷我暂时还无幸见过,反正老祖宗们都说过这样的话,就连《动物世界》的赵忠祥爷爷也这么配音说过。
   
   可是到了小笨蛋这,偏偏奇了。
   
   旺宅对它那股忠心护主劲儿,就连淇儿也被比了下去。这几日,旺宅似乎看出了我和安陵然不大合,于是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安陵然,就连午睡时间也不肯留给我们小夫妻。
   
   我在玄关处沉思良久,最终决定不与这畜生计较,于是便在桌旁坐了下来。倒也怪了,我坐下,旺宅立马收了尖牙利齿,也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卧下来。
   
   我“嘿”了一声,噔地站起来,它也“呜——”的低鸣一声,又凶神恶煞地站起来。
   
   我再坐下,它坐下。
   
   我继而又站起来,它也四爪立地。
   
   ………
   
   如此反复轮常,大概我和旺宅玩了有大半个时辰,彼此皆筋疲力尽之际,安陵然终于醒了。
   
   他翻了翻身,霎时不发一言地坐了起来。
   
   我心里小惊一番,面皮却下意识地抖了抖:
   
   “你醒了?”
   
   小笨蛋果然不待见我,只管唤了外边的小丫头进来,嘱咐其抱着旺宅出去喂食。旺宅它娘的也是只闷-骚-狼,在我面前就绿眼耸毛,一副吃人模样,心情稍好时,也只是用鼻子哼哼两声。可到了府中小丫头手里,它却比猫还服帖,吧唧吧唧地舔舔小丫头的手,一双水渍渍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凝视着眼前人,就差给小丫头摇尾巴了。
   
   对此,我很是不受用。
   
   说了半天,我在穆王府的状况真是日见风下。小笨蛋对我阴阳怪气,就连他养的狼崽子也对我不待见。
   
   一阵唏嘘,我还不得不对安陵然谄媚讨好。
   
   我起身,道:
   
   “小笨蛋,可睡饱了?”
   
   安陵然垂着眼皮不说话。
   
   我试探性地往前凑了一步,“小笨蛋,下午我陪你去捉蛐蛐可好?”
   
   依旧不搭腔。
   
   我岂是如此容易放弃的人,揣着红花油又嘿嘿向前一步,道:
   
   “小笨蛋,姐姐——”
   
   话还没说,安陵然终于抬头开金口了。
   
   他抬头,一双美目凝视于我,幽幽道:
   
   “谁是你弟弟?”
   
   我咂舌,你还真别说。如果硬掰着指头算下来,我还比安陵然小上几岁。安陵月道,他哥哥二十有五,我前世却也不过二十出头,到了乌布拉托公主这壳子里更加凄惨,说是年芳二九,怎么比怎么都是安陵然大上许多,何以我唤上一声“弟弟”?
   
   耷拉着脑袋,我含泪叹息。
   
   小笨蛋虽笨,闹起别扭来却比谁都厉害。
   
   水袖一甩作罢,我就欲转身出屋。
   
   谁料走了不到十步,却听身后安陵然突问: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大喜,回头露齿甜笑,举着手中的红花油就忍不住来上了一段:
   
   “您正为风湿骨痛,跌打扭伤,头疼脑热而烦恼吗?您正为不能踢球、不能爬山、不能赏花饮酒而郁闷吗?不用怕!红花油外敷内用,疗效显著,一日N次,保您药到病除。请认准红花油老字号,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选择。”
   
   我摆着广告里标准的招牌式笑容,望向安陵然,他居然只抬了抬眼皮,“哦”了声。
   
   我很失望。
   
   相当失望。
   
   没想到,在这个空间,人类居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对广告所带来的喜感都可以置之不理。
   
   我很费解。
   
   相当费解。
   
   小笨蛋当初不就是因为没有红花油和我怄气的吗?为什么现在红花油就在眼前,他却不开心不激动?不抱着我的脖子嗡嗡直叫“娘子”?
   
   安陵然的确不如我预料,他只哼哼道:
   
   “从哪来的?”这模样,和旺宅如出一辙,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我突然觉得这话有点酸,可又觉不出个所以然。
   
   只翻着手里的红花油道:
   
   “张世仁,不,不对,张大夫那买的。”
   
   安陵然又“哦”了声,“小心老张哪日又讹你银子。”
   
   这话倒真提醒了我,张世仁讹钱的本事我是真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早日让淇儿帮我把银子送到他手上,怕哪日利滚利,我就连自己赔给他也未可知。
   
   一边儿担心受怕着,一边儿我脑袋突然又转了个弯。
   
   唏!这小笨蛋吐词清晰、思维敏捷,我和淇儿都没想到这红花油又要被张世仁讹上一笔银子,他倒先觉出来了。这是傻子弱智能想到的事情吗?
   
   我看怪物似地鼓大二铜眼,稀奇古怪地瞪住安陵然。
   
   安陵然似乎也察觉自己说错话般,咳嗽一声,顿时笑靥如花,嘻嘻道:
   
   “咦?这红花油不是要给然儿揉腰的吗?”
   
   声调不再低哑深沉,小笨蛋又回复到天真烂漫,“童声无限”的弱智状态,我也懒得多琢磨,只要小笨蛋别和我闹别扭就万事大吉,于是“嗯嗯”点头。
   
   待我再抬头,小笨蛋却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优雅举手,正在……一件一件地剥自己的衣服。
   
   我的眼珠差点掉出来,反射性地往后弹跳一步,握紧胸口衣裳道:
   
   “你,你想做什么?”
   
   小笨蛋无辜眨眼,“脱衣服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在脱衣服,你脱衣服干什么?”
   
   小笨蛋撅嘴,似乎有些委屈。
   
   “不是说帮我上药吗?”
   
   咳咳,对了,小笨蛋伤在腰上,不脱衣服上不了药。我对自己汗颜一把,公主的壳子却自动脸烧起来。
   
   我结巴道:
   
   “那你到这边贵妃椅上来脱,床榻太窄,不好上药。”
   
   我对不住小笨蛋,我对他撒了谎。其实让他到贵妃椅上宽衣不是因为不好上药,而是我怕自己血脉贲张而亡。我们的新床虽然很大,能躺四个人,但是床榻边却一层一层又一层裹了三张半遮半掩的屏风,如果要想上药,就必须两人对坐新床,面对如斯半裸美男,虽然是个弱智……但我还是怕我一时把持不住扑倒他,所以,还是来宽敞的贵妃椅上好。
   
   可是,我明显失算了。
   
   贵妃椅不仅宽敞,因靠窗而摆,还明亮照人。
   
   小笨蛋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妩媚动人地表演着脱衣秀,妖孽无比、性感至情,比在光线稍暗的床榻上让我更加郁闷难耐。于是我能做的,就只有拽着手中的香绢搅了又搅,伸着脖子吞了口水又吞。
   
   那么一霎那,我恍然觉得自己像那包养小白脸的富婆,安陵然就是正在诱惑我扑倒他的小白脸。
   
   可是,眼前这个小白脸皮肤不白也不黑,蜜色肌肤在阳光折射下显得甚是诱人。按理小笨蛋一直被养在穆王府,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最多也不过去晴柔楼抓抓水蚊子、去后花园捉捉蛐蛐,绝对能养出一身膘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笨蛋的上身却是健壮有力,这身材、这模样……绝对绝对引人犯罪,而且男女不限。
   
   就在我无限遐想之际,安陵然“咦”了声:
   
   “这是什么?”
   
   说罢,食指和大拇指还来回摩挲着,我努力使自己拉回思绪,定眼一看,大叫出声:
   
   “哎呀,小笨蛋,你怎么流血了?”
   
   小笨蛋笑眯眯地回看我,“这血好像不是我的,娘子你鼻子倒像流血了。”
   
   我背脊一僵,手不自已地摸向湿漉漉的鼻子。
   
   惭愧啊惭愧,公主的壳子不经吓,这么样就流燥血了。还好小笨蛋是弱智,不然……我不活了!
   
   小笨蛋道:“这药还上么?”
   
   “上。”
   
   我拿香绢擦了鼻子,这才颤巍巍地伸了魔爪……不对!是玉指去摸那已由淤青转为暗紫的伤处。
   
   大概是我太用力,小笨蛋吃痛地闷哼一声后才道:
   
   “娘子,你好像还没抹药。”
   
   我我我,真的不是我的错,是公主的壳子意志不坚定,见到男色当前就乱了方向,我狠狠抽自己一耳光,这才赶紧抹了药油摸上小笨蛋的腰。
   
   因这个动作实在极其暧昧,本公主又是心猿意马,只得找些话题道:
   
   “小笨蛋,你,你这几日到底什么事情在生我的气?”
   
   小笨蛋不吭声,只咬牙“嘶嘶”作响。
   
   我道:“是揉得太用力了?”
   
   凑近小笨蛋一看,居然是他在解气磨牙。
   
   呃~我有那么气人吗?
   
   安陵然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淇儿在密谋什么?”
   
   我大惊,一个不留神,又在小笨蛋的伤处用力按了按,疼得他呜呼唤天。
   
   他说的没错,自文墨玉告诉我真相后,我的确和淇儿在密谋。
   
   密谋一个离开穆王府的计划。
   
   其实当日,我知穆王妃骗我入府,我便打定主意要离开这个鸟笼子,才不要和掉毛凤凰一起关到掉光身上的毛。可淇儿道,如果硬吵硬逃,不一定成功,反而有可能影响两国交好关系,唯有以退为进乃上上策。
   
   我问,何以为上上策?
   
   淇儿说,自然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把穆王府闹个鸡犬不宁,报仇一番,再逼着夙凤自己受不了,把我休掉。
   
   妙哉妙哉,淇儿果真是老天爷派给我的天使。
   
   这样的妙计是再好不过的,让穆王妃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把我骗回来再自己送出去,这样既不是本公主的过错,到时候还可以倒打一耙。
   
   所以,这些时日我一直和淇儿在研究中原的“七出之条”,想从中寻上那么一两条可圈可点的定下计谋。
   
   没想,小笨蛋居然知道了。
   
   我在心底默了默,前些日子淇儿跟我耳提面命的事情我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
   
   淇儿耳提面命的,即是小笨蛋是弱智的事情。
   
   她道,安陵然看着疯疯癫癫,大事却惊醒得很,搞不好是装的。
   
   彼时,我正坐在后花园迎着小风听着小曲喝茶,听了这话打了两个哈哈就过去了。我一嫁过来小笨蛋就是傻子,既然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以后又是定要离开穆王府这个是非地、脱离什么太子派、玄玥派这些阴谋诡计的,又何必管他是真傻假傻。
   
   可现在,小笨蛋却察觉了我和淇儿的计谋,说不定会挡了我未来的去路,这就不大好了。
   
   我道:“原来你是生这个气?”
   
   安陵然又有些闹别扭,只撇过头道:
   
   “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你——”
   
   顿了半天,才说:
   
   “你不可反悔!”
   
   我双眼燃气熊熊小火苗,NND,你哪句听说我是自己选择留下来的,是你娘骗我来的!骗我来的!
   
   我一激动,噌地就从床边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脚心不稳,一下就又被什么绊了绊。
   
   一阵天旋地转,就向安陵然扑去,安陵然见状也欲来扶我,可脚下那东西着实恼人,竟又故意拐了拐我,我无奈,只得闭眼把全身的力气都移向安陵然,顷刻,只闻“吧唧”一声,我似撞到了什么柔柔软软的两片东西。
   
   睁眼一看,心里说不出的纠结荡漾。
   
   我和安陵然,嘴对嘴,正吻得酣畅。
   
   我的灵魂“轰”的一声出了窍,离了天灵盖,不知飞向了何方,门外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却裹着风肆无忌惮地进了来:
   
   “旺宅,别跑。”
   
   我瞥眼一看,刚才绊我脚的东西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旺宅这胀饱了饭来寻主人的小畜生。
   
   我坚信,我前世一定和它有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