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你的出身证明和婴幼儿期的照片。”叶奶奶轻抚着白斯诺的手助他平静。
“说到这儿,昕然告诉我你是孤儿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可怜的孩子,你是怎么又没了家?”
“我也不记得了,只是偶尔做梦会有一张模糊的脸。奶奶你说会不会就是把我接走的人?”
叶奶奶没有怀疑,只当白斯诺又遇到了什么难事。
电视里不是常放什么失忆症,恐怕面前的孩子也是这样。
“接走你的是个灰眼睛的外国人,个子挺高,但一看就是个半大小子,说是你哥哥。我不信,你明明就是个中国孩子。”
说起这段,叶奶奶愤愤不平,手都握紧了些。
“但他们有证明,还找来了警察,我只能把你送走。”
叶奶奶心疼地叹气,早知道孩子会再次被抛弃,她当时一定会再努努力。
“那您知道他叫什么吗?或者照片,又或者……”
白斯诺还没说完便低下了头。
一个解放前出生的老太太怎么可能记得住外国人的名字,都这么多年了。
“什么懒死……”
懒死?
“奶奶,你们在说什么呀!谁懒死了?我吗?我明明刚刚出去买菜回来。”
叶昕然提着菜刚到房间,就听见自家奶奶在说什么懒死,一听就知道说得是她。
真是的,她的形象都没了。
叶奶奶一惊,斜了孙女一眼。
这么大了还撒娇,不害臊!
“奶奶夸你呢!哪有说你懒死。”
“我明明听见……”
叶昕然转念一想,不再反驳。
肯定不是在说自己,她今天最勤快。
对话因为叶昕然的回来打断,白斯诺不再追问。
想来,这已经是叶奶奶知道的全部。至于懒死……只能以后再发现了。
叶奶奶确实把白斯诺当成亲孙子,临走时,大包小包给他装了一后备箱才罢休。
颇有几分过年北漂返程的架势。
“你今天一天上哪去了?”
白斯诺刚把车子停在楼下,车门还没完全打开,就看到沈言羲站在自己眼前。
男人面色不悦,以他的了解,是发火的边缘。
沈言羲很少生气,没有继承沈氏之前他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人畜无害,脾气极好。
生气似乎是他没有的情绪。
继承沈家之后,他常冷着一张脸,黝黑的眸子望不见底,像是能将所有情绪吸进去。
除了攻击性极强的凌厉,别的再也不好察觉。
而现在,他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沈言羲即将爆表的怒意。
“今天应该是我的休息时间吧?”他反问。
沈言羲噎住,气得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今天一醒来心就跳得极快,又像有只手在抓着他的心脏,紧得让他难受。
做了基础检查确定不是疾病原因后,他想到了白斯诺。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葬身火海时。
他顿时不安。
好在还有理智,他给白斯诺打去电话,只是一整天,白斯诺都没有接电话。
这下他慌了神,怕自己一语成谶。
从人事那里知道白斯诺的住址后,他立刻驱车前往。
可是无人在家。
他不敢回去,只得在楼下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没接。”沈言羲的声音有些嘶哑。
白斯诺看了眼手机,大概是因为月初扣套餐费用,他的话费不够了。
“所以沈总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万恶的资本家,大周末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白斯诺腹诽,全然忘记不久前自己也是资本家的一员,
沉默……
难道要他说我怀疑你死了,所以过来确认一下?
“沈总日理万机,就不要总把目光放在我这个小小助理身上了。”
怕力度不够,白斯诺再下一剂猛药。
“都说我像您之前的恋人,但我确实不是他。沈总您也是高级精英,应该不会相信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借尸还魂这种闹剧吧?”
很好,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沈言羲脸色阴沉如墨。
闹剧?
沈言羲笑容凄惨,现在的他着实像在上演一场闹剧。
白斯诺望着沈言羲的背影泄了气,这个男人至他重生之后异常怪异,他都快不认识了。
“梁冰,你帮我查查白斯诺今天去了哪里,和什么人有接触。”
车上,沈言羲紧闭双眼,唯恐眼底疲惫泄露。
“去归陆寺。”他与司机说。
周末,寺庙香火很旺,临近闭寺,来来往往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
“大师,又来打扰您了。”
对着寺庙主持的背影,沈言羲虔诚一拜。
自从白斯诺去世后,算不上信佛,但沈言羲有时间就会来拜上一拜。
有次捐过香火后,大师叫住了他。
大师说他所念之人能以不同的方式回来,只是阴阳平衡,万物都需守恒,虽能得偿所愿可到底不会事事如意。
沈言羲自来寺庙就从未与人说话,更没与任何人提过所念所想,此时被猜破,他内心震惊。
如尼克所说,他之前不信鬼神。
若强说来,现在他也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
可或许是执念太深,鬼使神差的,他就信了这听上去无比荒谬之言。
若从前,他定嗤之以鼻,但现在,有个记挂,骗骗自己也好。
“施主所求之事或已偏离,强弱之间,胜负未分。不过老衲劝施主放平心态,凡事总总,上天早有定论,不是施主强求便能得偿所愿,虽未入穷途,可执念过深终会伤人伤己。”
沈言羲心乱如麻,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强求,是说斯诺复活一事还是斯诺回到自己身边?
“大师可否说得再直白些,恕弟子愚钝,不得所以。”
“只道天机不可泄露,人心呐,总是不足。”
沈言羲无力地轻哼,心底一片荒芜。
人心不足,确实如此。
当初他只希望斯诺活着,现在却想他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贪念过深,于是竹篮打水吗?
可他不过一俗人,怎会无所贪欲?
说到底,他贪念的,不过上天忘了给他的一丝温暖。
沈言羲的精气神像在须臾间被抽走,只留下一副躯壳麻木前行。
主持悲悯,终是于心不忍,在沈言羲临走时悄声说:“既未入穷途,施主还是打起精神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