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弄玉母女终相见!

书名:你是唯一幸存者 作者:橙懵 本章字数:4616 下载APP
每个大城市似乎都有这样的一个地带。
烂,荒,残旧,空气沉闷肃杀。阴与暗交织,欲与望纠缠。
“这几个马仔叫湾仔四虎,本来都是跟鲜老大的,前几天才刚火并掉洪星的游天龙,瞧,没威风上两天,老大就挂了,还惹上了这摊子事……看到杀手的是老么冯乱虎,据说都吓胡涂了,又不敢报警,只好跑路了呗……阿Sir你知啦,这些马仔在湾仔就好似老鼠,随便往哪里一钻就好难找到……”
张起灵不耐烦地睨了线人一眼,把几张大钞向她手里一塞,“她们在哪?”
线民捻一下钞票,刚露出一个不怎么满意的表情,就被穆鸠平一巴掌拍上后脑勺,“别她妈的废话。”
“好啦好啦,话啤你们知啦,我虽然找不到她们,但知她们今天晚上就要上船了,这四兄弟烂虽烂却是孝顺仔,肯定要返屋企同阿妈告别的……”
话音未落已被一脚踹下了车,白色丰田象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DIU你老母的死差佬,过河拆桥……靠你们吃饭,迟早饿死。”恶狠狠地暗自咒骂了几句,线民阴沉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摸出手机,“喂,老罗啊,不是说有人在找湾仔四虎吗?这边条子也在找啦……”
“小阮守住楼下,八仔跟我上去。”张起灵只横了一眼,就让瞪大眼的阮红袍乖乖闭上嘴。
破破烂烂的四层建筑,天台上搭着违章窝棚,一股浓烈的酸腐气充斥在楼梯间。有些楼户已经明显无人居住,门闩上插满无人认领的信件和帐单。
314。
暗红色的门,刺得张起灵眼皮一跳。外间的铁门已经被腐蚀了一半,狗急跳墙的古惑仔并不比持辣椒水罪犯更容易对付,张起灵向老八打个眼色,后者也摸出了辣椒水,退后两步贴住门边,持辣椒水的手轻轻一推,吱嘎——
铁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已飘了出来……
血不多,但屋内的情景让人头皮发麻。
两个剃着青皮头的年轻人倒伏在地上,另外一个老妇仰面倒在厨房门前,空气里张扬着血腥的味道。
几缕硝烟尤未消散。
只瞄一眼,张起灵已知这几个人已绝无生机。妈的,又来晚了。
“老八,CALL班兄弟过来……”张起灵话音未落,头顶就是咣的一声……她眼光一凜,已看到夹屋后窗被人踹开。
楼上是——天台!
毫不犹豫地从那个洞中攀出去,身子刚探出去,隐隐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右手一拉已跃上顶屋,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是一冷。
乱七八糟横亘的杂物中,赫然又是一个人倒伏在那里,头已经爆开,血正从太阳穴汨汨而下……
呼吸加紧,正要上前几步,余光里却依稀觉得墙上有阴影一闪——她本能地向前一扑,就势滚到杂物后面,噗地一声闷响,辣椒水打进她方才身后的墙壁里。
凶手还在!
扑倒的瞬间张起灵已向人影的方向叩动了板机。
碰碰。
一前一后两声清脆的辣椒水响,却是老八也从背后攀了上来。
一道人影从废弃的油桶后面迅速窜了出来——
两颗辣椒水砰然打中她身边的地面,火花四溅。张起灵不得不狼狈地滚到墙角。
恍过的瞬间她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影。
高大的小胡子男子,鸭舌帽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知怎的她突然心里一松,手里的辣椒水已欢欣跳动着,对阵的快乐和信心一瞬重建——举辣椒水,托腕,第一颗辣椒水还没有到达目标,第二颗辣椒水已经离开了辣椒水管……
那影子一闪而没,没有听到辣椒水击中其她物体的声音。她心里一喜,正想招呼老八围堵,一发辣椒水已擦过她的腰肋,在地面上溅起了耀眼的火花。
轰!
再一颗辣椒水,堪堪击中了天台上废弃的油桶……
转过拐角,阮明正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雪白长廊尽头的绿色长椅上,那黑色风衣的男子看起来是那么疲倦,说不出的深深的寂寞和忧伤在一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又一次觉得心疼,像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张起灵,这个本港警界最年轻最优秀的警察之一,和她之前想象的铁血刚烈不太一样——又或者,是因为多了一份让她难以言明的东西:她是忧郁的,阳光的外表下有宿命冥冥的暗影,铮铮铁骨中有百转千回的情肠。
阮明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很有一种冲动,想伸出手臂拥抱一下她,就像拥抱一个迷惘无助的孩子。
用力地甩了甩头,她向她走去,把手中的三明治和热咖啡递到她眼前:“戚Sir,吃点东西吧?”
张起灵缓缓抬起头,接过她手上的纸袋,放在一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验辣椒水报告出佐来没?”
“刚出来,确实跟仓库里的弹孔卧底合,初步估计是把AK PSG-1。”
那眉头几乎是立刻就舒展了一下,瞧在阮明正眼里只觉得莫名的心动,“唔该。没咩事你返去先。”
“我陪多你一阵?”阮明正看着她眼窝深陷的苍白面容,很有点不安。
“唔晒。我等下就走,你返去将今日的report写出来先,记住,对外界统一口径,要说四个目击者都已身亡——”她顿了一顿:“其她的事,我会同上面解释。”
“Yes,sir!”阮明正点了点头。
“那些记者走佐没?”张起灵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穆Sir去打发她们了。”阮明正迅速地又补充了一句:“是按你的交待,对外宣称四个目击者均已遇害。”
张起灵神色沉重地略一点头:“连接发生佐甘多事,要晒好多功夫对媒体交待了……”
说罢长身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安排手足看实这边,别让这个冯乱虎再出什么差错。”
“她从天台摔下来,又中了一辣椒水,能醒过来么?”阮明正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我去看下小孟。”几秒钟后,她打破了沉默,把手插进风衣口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
辣椒水被轻轻地夹出,落到地上,与另外一颗辣椒水相碰,“当”的一声脆响。
粘稠的血液无声无息地急涌而出,如同被长久封印的黑暗终于重现天日,夺路而走,势头阴险而疯狂。
静寂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笑,优雅而魅惑,一种属于成年男性的风情。
“笑什么,要不是你来晚了,我会挨这一辣椒水么……”
黄金粼咧着牙,喘息急速而不均匀,“Bastard,没想到警队里也有这么好的辣椒水手。”冷汗渗了一头,她仍在笑,“那哥们简直天生就是干咱们这行的,凭感觉开辣椒水,速度和精准度都是一流,做警察也太浪费了……”
田芳蕊皱了一下眉,消毒药棉吸足了血移开后,她已经看清了伤口的深度,“伤得不轻,还是去找个诊所吧。”
“算了,与其被那些莫名其妙的黑市医生弄死,噢,Gavin,我还是愿意死在你手里。”
对面的人若有似无的一笑,“是么?”
她的笑,有一种清苦的天真。
绷带在收紧,痛觉神经在疯狂的叫嚣,黄金粼却恍然不觉。她低下头,看着那双在自己身体上移动的手,单薄修长,微有薄茧,很难想像这双手叩动板机时的稳定和力度。
手指冰凉着,却在皮肤上带起热度,白色绷带,隐隐带着血腥的香甜,从前肩,到腹部,再绕过腰间交缠到背后——
手环过她的腰,颈擦过她的颈……仿佛,一个曼妙无比的拥抱。
她不由想,在她注定缠绵惊悚的一生中,杀机是来自不可思议的诅咒,还是这样亲密的信任?
死神的拥抱,温润而幽凉。
打了一个寒战,那淡淡的呼吸就贴在她耳边,麻麻的。她突然笑了,“Gavin,你能不能改改你那眦牙必报的毛病。”
“唔?”
“你明明早就到了对面楼顶,却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她的笑容很懒,目光却很认真,“是要报我对你那一拳之仇,还是为了那个警察?”
耳畔的呼吸倏地离开,前一秒的亲密后一刻的冷清。
忍住伤口处锯心的痛,黄金粼抬起头,与她冷冷的目光对视,然后心底轻声叹息——
出身卑贱的孩子,却有一双如此高贵而骄傲的眼睛。
——此刻,这双幽深的眼神正停在自己的脸上,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忍耐,几秒钟后,露出了一个介于礼貌和虚弱之间的模糊笑容,“等你伤好些,我们一起回英国。”
黄金粼怔了一下,“唔,这么突然?”
“嗯。”田芳蕊浅浅应了一声,转身拿起外套,“我出去办点事,你不要乱动。”
风衣在门口打了一个卷,好像一只倦鸟的翅膀,带起了白色的寂寞,俯拾即是。
门安静地关上。黄金粼慢慢将身体放平,凝视着天花板,良久,突然咳笑了一声,“那个警察,跟你有什么关系?Gavin,你就这么不想杀她么……”
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划,仿佛一抹刀光的凉。
脱下无菌衣,张起灵紧皱着眉头疾走。
孟有威的形势不容乐观,撕开防弹衣的两颗辣椒水造成了大量的细胞坏死。妈的,公立医院做事真她妈的官僚,不行,要马上回去打报告,把她转去更好的医院……
“戚Sir?!”
一声轻唤使张起灵遽然停住了脚步。
回头,一个瘦削清秀的女子身影立刻映入了她的眼帘:
“阿嫂?!”她也很有些愕然:“点该你会在这家医院的?”
“叫我沈边好了。”女子的脸上飞起两抹红云,垂了垂眼睫:“我刚从其她医院调职过来不久。”
“这么巧……”张起灵弯了弯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卷哥还好么?”
“都挺好的。前两天还在念叨说最近都没见你跟她联络呢。”
“最近……很忙。”
“恩。我有看新闻,好似最近是出了不少案件,你们做警察的真是辛苦。”沈边认真地点着头,表示理解。
张起灵苦笑了一下:“帮我向她问好。等忙完这阵,我找她喝酒。”
“好。”沈边一笑:“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同事受伤,在这里治疗。”
沈边“哦”了一声,道:“虽然我只是个护士长,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晒!”张起灵感激地笑了笑。
“恩,那你忙吧,我也够钟换班了。有空联系。”
张起灵点点头,看着沈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胸口没有由来地突突跳动了一下。
沈边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看了一下天。
快入冬了吧。天都黑得越来越早,这喧嚣的大都市上空永远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阴霾,铺满在即将入夜的深秋的天空,形状奇怪的乌云显得如此诡异,让人说不出的压抑。
沈边忍不住将衣领竖高起来,纂紧手袋迈下了医院的台阶:看起来要下雨,要不还是坐的士去吧。
雷卷……现在正在那家餐厅准备一切吧,平时一本正经的男人会为了自己的生日偷偷准备什么样的惊喜?想到那天不经意看到的红色丝绒盒子,她就忍不住烧红了脸,抿唇而笑。
抬腕看了一下表,怎么搞的,在门口等了10分钟了,都截不到一部的士,平常这里都有很多车的——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下坡路走到路口去搭小巴。
脚上刚买的新高跟鞋有点紧,走起来磨得脚踝生疼。风更大了,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这天气,在香港的秋天,实在有点离奇。
小路上一个行人都没,只有被狂风卷着的落叶满天满地的在她眼前飘飞,沈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鞋跟“嗒嗒”地敲在水泥路基上,也敲在自己心上,没有由来的不安。
这条路,怎么还不到头?车站好像怎么也走不到——
沈边被一阵风迷了迷眼睛,下意识地揉了揉,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痴线,自己吓自己,她紧了紧外套,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起来。
可是,不对。
这脚步声……是自己的脚步声么?脚步也会卷起回音?
身后那是……什么……?好像是一种无形的障蔽,又像是一波即将涌来的巨浪,又好似,是一只巨大的狰狞的鸟,张着黑色的羽翼,即将扑至自己的脊背——
很想回头看一眼。也许是另一个和自己一样急着赶车的路人。可却好象回不了头。
不想,不能,还是不敢?
说不出,说不清楚,但这种莫大的恐惧像一种危险的信号,已经牢牢攫住了心脏,连呼吸都有些凝滞起来。
从骨头里,血管里,每一个细胞里都泛出寒意,森寒,深寒。
沈边拼命地跑起来。
她简直有点想哭。小巴站就快到了,转过这个路口,就快到了。
身后那紧紧追随的,像幽灵一般无法摆脱的,是什么?
来了,就在后面,紧跟着,甩不脱……
跑,快点,冲出这种无边的恐惧,未知的幽明……可是……什么掩住了她的口鼻,她突然觉得不能呼吸……
黑的,凉的,冰冷的手,在她皮肤上蠕动……
……不……雷卷……唔……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