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梵羽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春桃总说我吃相太难看了，我改还不行嘛？你别不理我呀！”
“没有不理你。”藏渊摇摇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吃你的，管别人说什么。”
萧梵羽嘿嘿一笑，“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
藏渊也笑，笑他天真，哪里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对了，方才外面好吵，发生什么事了吗？”萧梵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面满是好奇。
“没什么，有人见鬼了。”
“鬼？”萧梵羽抖了一下，“这里有鬼？”
藏渊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你还怕鬼？”
萧梵羽摇摇头，“不怕，只是吃惊，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你想见？”
萧梵羽的语气低落了下去，“我想见见我娘。”
藏渊哑然，他无父无母，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萧梵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里面满是受伤，“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怎么安慰？”
萧梵羽把脑袋凑了过去，“摸摸我的头吧，我娘在世时，经常这样哄我睡觉。”
看着近在咫尺的脑袋，毛茸茸的。
藏渊抬起手，却始终没有落下去，最后只是推了他一把，“起开，我又不是你娘！”
萧梵羽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是说：“你好奇怪。”
“怎么说？”
“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藏渊一愣，“我有吗？”
萧梵羽重重点头，“有！你其实很想跟我亲近，但是嘴上就是不说，也觉得我可怜，想对我好，偏偏要做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是怕我会缠上你吗？”
他问得毫无防备，仿佛那不谙世事的愣头青，刨出一颗心来求人怜惜。
藏渊也不反驳，“亲近就免了，我的确怕被你缠上。”
萧梵羽小脸垮了下去，“你怎么这样？”
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自己安慰自己，“不过也没事，你已经很好了，娘亲在世时，时常对我说，人要学会知足！这样才会快乐！”
“那你现在快乐吗？”
萧梵羽想了想，“能吃饱就很快乐。”
藏渊嗤笑一声。
就听萧梵羽继续说：“所以你能经常给我送饭吗？”
藏渊下意识就想答应，话要出口时，猛然住嘴，好小子，差点被他绕进去！
“不行，您是皇子，我只是个奴才，不能和你走得太近。”
萧梵羽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埋怨，“就知道笑话我！你看我哪里像个皇子？”
的确不像！
但这话藏渊也不会说出来，只能沉默以对。
“你是哪个殿里的？宫里的人都说太子宽厚，不会轻易发落下人，四皇子喜怒无常，伺候他，就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六皇子更是不用多说，完全不把奴才当人，稍有不慎就动辄打骂。
正因如此，他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变态，只想着欺负别人讨回面子。”
藏渊眯着眼睛，看着萧梵羽一个个数落皇子，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商品，能随意评价好坏，若是惹他不开心了，还能把他们剔除出去。
若不是他一脸的苦大仇深、所处环境也是水深火热，藏渊都要以为这家伙也想争一争天子之位。
萧梵羽说完，抬眼看藏渊，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诧异，“我知道这么多，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人总得想法设法的活下去。”
他说的很平淡，萧梵羽却愣住了，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见鬼！”藏渊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萧梵羽一边抽噎，一边拿袖子擦眼泪，“我只是很高兴！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被遗忘的皇子，他们都觉得我死了比活着好过，可我不想死，我娘亲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听话的想尽一切办法伏低做小，逗别人开心，换一点吃食，他们都在嘲笑我，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我只想活下去。
很多人说我不该这样，作为一个皇子，要有皇子的尊严，为了一点东西就摇尾乞怜，太过下贱。”
他越说眼泪流得越多，已经浸湿了小块袖子，但他眼睛依旧明亮，漆黑的眼仁仿佛水洗过似的，亮晶晶的看着藏渊。
“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没错，我很开心！”
藏渊被他哭得烦躁，“开心也哭，什么毛病！”
萧梵羽哽咽着止住哭声，又感慨了一句，“你真的好奇怪，换成旁人，看到我哭，不说心生怜悯，也会软言安慰几句。”
藏渊没有反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面前哭过吗？”
这双眼睛太漂亮了，漆黑幽深，尤其是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要被人的灵魂吸进去。
萧梵羽凝视着他，摇了摇头。
“三年前，有个贪官被抄家灭族，他们一家人哭着求我放过最小那个孩子，我没有。
两年前，太子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心有所属，哭着求我别把她带走，我也没有同意。
一年前，太子宠幸的一个宫女怀孕了，嬷嬷嫌她身份低微，把宫女溺死在池塘，我就站在旁边，她哭着让我救救她，我更没有。”
说到这里，藏渊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眼睛落在萧梵羽的脖颈上，突兀的转移了话题。
“九皇子脖颈生得好。”
萧梵羽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正想发问，就听他幽幽接了下去，“我一只手就能拧断！”
萧梵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挪远了。
藏渊笑笑，说得无比认真，“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别把算盘打到我身上，我这个人惜命，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会先杀了制造麻烦的那个人！”
赤裸裸的要挟，萧梵羽低着头，仿佛被吓到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沉默在狭小的屋子里蔓延，萧梵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自嘲一笑，“我能做什么呢？一个被厌弃的皇子，莫说你了，一个宫女都能骑到我头上。”
藏渊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