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间不允许沈未晴再多想,她换完衣服,插上电脑插口,打开制作到一半的界面。周末一晃眼就过去,接下来迎接她的又是拥堵的早高峰。转圈加载后,彩色图片在她眼前铺开,面对屏幕左侧的工具栏,她将光标挪到面板上,竟忘记上次进度,一时不知何处下手。
还好电脑里有修改提纲。
沈未晴用热键返回桌面,双击左键,窗口在屏幕里开合。她依照记忆娴熟地打开层层目录,找到目标文件。几行简略的文字,只有她自己读得懂,沈未晴眼睛扫过,光标挪到最后一行字下方,连按几个回车。
她回神,发现自己刚刚在无意义地敲击键盘。
提纲内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还被连续换行刷到页面上方。
她删去这些多余的内容,呼一口气。
许星辙吹干头发,还没到沙发边,便听到一声清晰的叹息。他搬来靠在墙边的折叠椅,坐到沈未晴对面。这是他们从家具市场上淘来的椅子,只有坐垫和靠背,没有腿。两人都不喜欢办公时正襟危坐,茶几下垫一块绒毯,席地而坐,高度正好合适。
“怎么了?”他翻开电脑屏幕问。
计算机专业对笔记本的配置有一定要求,宿舍又不允许安装台式机,只能提着比轻薄商务本重一倍有余的砖头。好处是无论放假还是开学,他都可以随身携带。
“思路忽然断了。”沈未晴说。昨天还在做的东西,刚刚打开的一瞬间却不知道怎么继续。
也许是因为最想说的话没说出口,最想问的问题得不到解决。
本来听秦尧西假期不算忙,她想问问她关于和江榆楷一家吃饭的事。私心里,沈未晴并不希望许星辙同去,和邻居的聚餐带上男友,本就有些多余——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又或者,到底要不要与他说。
毕竟父母主动邀请了他,沈未晴应该给予他们答复。
如果她什么都不对许星辙说就擅自替他拒绝,又或者与他说了,并要求他不去……她不信他会不想去。
沈未晴知道许星辙介意江榆楷,哪怕他嘴上从来不说一个字。他总是这样,把所有话都藏在心里,装得也云淡风轻,对所有问题都是漠然的态度,根本看不出来想法。那是他的目的,许星辙不喜欢被人知道想法,直到他真正做出行动。
可是秦尧西向她抱怨起被两个男人烦到头疼,她却又要牵来两个男人的问题,沈未晴不觉得是件好事。
那种状态下的秦尧西提不出任何建设性意见,只会破罐子破摔,出些馊主意。
“你怎么不休息?”沈未晴问。
她看不见许星辙的屏幕,只能从映到他脸上的光看出状态。泛绿表示正在桌面,变白说明打开了浏览器,有偏光说明是浮动窗口。他点几下鼠标,紧接着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有点没忙完的东西要做。”他说,“改改BUG。”
“怎么了?”沈未晴以为他在处理假期作业,“你们暑假作业还有ddl吗,这么着急?”
就算是如此,从来计划完美的许星辙,绝不会把任务留到最后一刻赶工。
他一行行查看代码,找到逻辑错误的地方,敲击书写:“帮别人写的脚本,前几天正常使用,刚才告诉我发现有个地方会卡住,我找一下问题。”
更专业的内容沈未晴听不懂,不过有他陪伴,刚刚在眼前模糊一片的文字又仿佛恢复清晰。
人总是会被环境带动,哪怕这个环境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到许星辙这样专注于他的任务,沈未晴的心情也慢慢沉淀,静心继续制作眼前的素材。在提纲和批注的帮助下,她很快回忆起昨天暂停的地点,沿着那个方向继续。
客厅只剩下鼠标和键盘的清脆声,发光的窗户随着夜晚的降临一扇扇减少。
过于关注手边,会忽视周遭所有变化。
许星辙打开聊天窗口,把刚刚打包压缩好的文件发送给对方:“试一试,这一次应该可以。”
对面接收。
等待反馈的时间,他双手举高,伸个懒腰。向屏幕后方看,才注意到对面的声音已经停止很久了。
包括机械的敲打。
盘坐的双腿有些僵硬,他起来活动,从这个角度终于看清,沈未晴趴在键盘前睡着。表情安逸,垂落的头发间堪堪露出一点鼻尖。
屏幕识别到他的倾斜,自动唤醒,锁屏上有倒数至十多分钟的计时闹钟。许星辙看向时间,她入职满一周以后,就鲜少在这个点以前睡过觉。可是出门一天,她实在太累,才在注意力怎么都无法强制集中的情况下,给自己设置了半小时的小憩。
一份证明而已,说不定以后只能发挥1%的作用,何必。
他想这么劝她,也知道无济于事。
尖锐的消息提示音穿透性很强,特别是在这样静谧的夜,哪怕耳机听筒都收不住音量。
许星辙转动电脑,看到对面回复:“可以用了,谢谢。”
“如果还有问题及时通知我,我尽快修复。”
“好的。”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他放心地滑动触摸板,关闭电脑。收回胳膊,手肘压到鼠标右键,他忽然听见跟前的风扇运作。没多久,沈未晴的电脑页面展示在他面前。他一直知道她在做什么,与他的专业有重合,但沈未晴从不让他帮忙。最多是瓶颈,向他咨询专业方法。
尽管有时他的帮助也一样是打开搜索引擎。
看着手机上倒数到九分钟,许星辙点击取消计时,重回座位,挪开自己的电脑,把她的扭转一百八十度,摆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