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白凤？”
“我猜是赤凰，”话音落，一只胖胖乎乎的小手就戳向琼草堆中的那颗青皮鸟蛋：“我喜欢赤凰，赤凰多漂亮啊！”
“白凤好看，像长老说的凤君一样！”
“你又没见过凤君！但你看，赤凰婶婶就非常漂亮！”
“那也没有凤君好看！”
两个垂髫孩童趴在草地上你一言我一句，争到最后险些没动手打起来。
‘砰砰’两个暴栗落在两个小家伙的头上，两人眼泪汪汪地抱头：“长老，我们再也不敢了！”
来人一袭湛清的袍子，墨发松松垮垮用一根百年老枝绾了，却是个眉目浅淡唇角带笑的青年男子。
“让你们来照看这颗蛋，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若是不小心被豺狼虎豹叼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批评的话，语气却温软含笑。
两个小家伙吐吐舌头，其中一个说道：“长老，你说，这里面是白凤还是赤凰？”
青年男子搓了搓下巴，若有所思：“这可不好说，什么颜色都好。”
“若是能像赤凰婶婶那样，通体如火，那最漂亮不过了。”
青年男子想起自家娘子的本体，志得意满地笑出声：“那是自然，不过赤凰到底稀有，很难见到的。”
凤栖山上金凤最多，赤色次之，像凤无邪那样纯白的凤凰素来是王之一族的象征。
龙凤都是上古神兽，只不过神龙神力强大，代代相传，已是江河湖海的统治者，也让六界敬畏三分。
而他们凤凰一族却因灵力不足常常不能自保，让那些妄想品尝神兽滋味的妖魔日夜觊觎，因此四海八荒的凤凰日渐凋零，也就只有凤栖山上还仅存一脉。
“长老，你和赤凰婶婶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小弟弟小妹妹啊？”
“咦？这蛋是不是动了？”青年人忍俊不禁，低头看着地上那滚圆的一颗鸟蛋。
两个孩童立刻精神抖擞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蛋。
先是晃了两晃，又听咚咚两声，蛋壳由顶部啄开的小口子向两边裂开。
随即，裂纹越来越多，一只秃毛小鸟浑身湿漉漉地挣扎而出。
“长老，好丑啊。”
“你小时候也这么丑。”
“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没那么丑吧？”
“嗯……可能记错了吧，也许没那么丑。”
“长老，他是不是我们凤凰一族最丑的？”
“嗯……应该是。”
才出生的小凤已经收获了满满的同情，顺带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啾……”
“我们不是你的爹娘。”
“啾啾？”
“真不是，我们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你爹娘？”
才出生的小凤低头看看没毛的自己，深深陷入沉思。
凤栖山上的凤凰都知道，那只新生的小凤，秃毛，羸弱，惯喜欢跟在长老后头亦步亦趋，赶都赶不走。
“哪天要是碰见坏人，保不齐要被人炖了吃了。”长老用指尖戳了一下秃毛小凤的脑袋，小家伙一个踉跄，打了两个摆子堪堪站稳。
继而歪着头，用漆黑的大眼睛看着长老，后者眉眼弯弯笑得分外温柔。
“暮云，你又逗他，”一只通体火红，尾翼绵长的凤凰从远山掠来，站在地上化为一个身着红裙的妇人，瞬间照亮了秃毛小凤的黑瞳。
暮云长老赶忙将手背在身后：“怎会，这不是看他破壳多日一直没有化形，所以有些着急。”
凤凰是天生的神鸟，不必像妖魔那样修行才能化形，只不过也因天赋有别，化形也分早晚。
秃毛小凤算是晚的了，而且还相当晚。
赤凰将小凤凰抱在怀里，转身进了洞府：“我估摸着，就在这两天了吧。”
小家伙的脑袋左右转了一圈，啾啾叫了两声，赤凰又将他放回地上，小家伙摇摇晃晃走到一面铜镜跟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再次陷入沉思。
暮云长老干咳道：“其实我们凤凰一族一出生的时候都这么丑的，就连九天之上的凤君也不能幸免，他刚出生的时候也丑！”
“啾？”小凤的眼睛亮了亮。
暮云长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似乎生怕他不信，干脆盘腿坐在他跟前，一板一眼道：“凤君乃我凤凰一族的王者，是九天八荒唯一一只修成上仙之体的凤凰，风姿卓绝，光华无双，光是看一眼都让人想要顶礼膜拜。可那又如何，凤君才破壳的时候未必有你好看。”
小凤扑扇着小翅膀，啾啾啾，迫不及待地想要瞻仰凤君风姿。
赤凰掩唇而笑，有点拿暮云没办法。
没等暮云继续说下去，面前的秃毛小凤就蜷缩在地，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赤凰喜不自禁：“化形了，化形了，我怎么说得来着，果真就在这两天！”
暮云也满心欢喜，抱着那小娃娃左右看了一圈，任他在自己怀中伸胳膊蹬腿。
最后又摸摸他光滑的脑袋，不无感慨道：“只可惜他父母看不到了。”
小娃娃咿咿呀呀地咬手指，赤凰将他接了过去：“你少说两句吧。”
暮云自知失言，不再多说。
赤凰端详那小娃娃半晌，笑眯眯道：“他喜欢照镜子，便叫镜儿吧。”
“甚好，甚好。”暮云拊掌而笑。
镜儿？小娃娃咬着手指歪头，灵智未开的他，对万物都还懵懂未知。
不管怎么说，凤栖山上自此又多了个光着屁股跑来跑去的小娃娃。
长老暮云负手而立，看着小凤凰们在一块玩耍，颇为感慨的长出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也不算有负先王的重托，若凤君归来，看到我族欣欣向荣，必也极喜。”
“你总是在念叨他，他还会回来吗？”赤凰依偎在他身边看向天际：“虽说我族涅槃重生的不在少数，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自凤君撞了不周山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要涅槃早就涅槃了，何必等到今日？
但暮云却坚信凤君总有一天会归来，那一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
“长老！长老！”几只小凤凰撒腿向他们跑来，还有几只险些被草地上的枝叶石子绊倒，一边跑一边叽叽喳喳道：“镜儿尿裤子了！镜儿尿裤子了！”
赤凰无奈轻笑：“你们几个，不在各自父母身边修行，打着照顾镜儿的幌子偷懒，这会儿镜儿尿裤子了，又不愿照顾了！”
跑在最后面的小少年抱着白胖的娃娃气喘吁吁，一个不慎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哎哟一声，手上的娃娃摔在地上滚了两滚。
没待众人笑话他，就见倏忽一道黑影窜了过来，暮云长老高声叫道：“镜儿！”
只见刚才还滚在草地上的小娃娃已被一只大掌拿捏在手，掐着脖子高高举起！
摔倒在地的小少年一抬头，瞳孔中倒映着来人，眸光一紧，吓得连连往后挪了两下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