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应后退半步,怔在原地。
不是只有匕首扎进皮肤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那些瓦片……
“需要我帮什么!一定全力配合!医生!”
绿防护服在胸前竖着按压手掌示意柳应别急,“现在依照规定有两个问题需要回答。”
“要不要考虑留个孩子?”
“您伴侣脑部冲击造成痴呆和腿部残疾无法正常行走,您更接受哪个情况?”
“当然,不一定会发生,但我们依旧要做最坏的打算。”
柳应脸上一僵,这种决定他做不了。
他只和对方见过三次面。
那刀子是冲着自己来的,贺云南练过飞镖,会扎的很准。
秦舟救了自己,算得上恩人。
他住在云京市第二联邦医院,手术进行这么久无人探望,可能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甚至有没有家人都存疑。
柳应手按在门框上,透过细细的玻璃缝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alpha,浑身散发着懊悔气息。
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又有两个全身蓝色防护服的人走进去,医生那边好像收到什么消息,重重叹了口气,“不必为难了,来采集些信息素。”
“好。”
柳应乖乖听话坐到椅子上。
伴侣的安抚信息素对alpha术后恢复有好处。
虽然自己并不是什么伴侣。
信息素收集完毕,柳应整个人瘫软扶着墙出了手术室。
没人有多余精力照顾他,他不能添麻烦。
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的柳应一直熬到下午五点,被强行扒下的针头滋完一吊瓶的水。
乌和裕拿着份小蛋糕自己吃,“我看着,你休息会呗omega?”
“不用。”柳应不敢走。
他怕乌和裕冲进去对秦舟做些什么,也怕睡醒就听到噩耗。
只要不休息,时间就是缓慢定格的,就不会出意外。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一切顺利。”医生说。
柳应撑不住了,靠着座椅滑倒在地。
……
柳应经常欠别人人情。
即使这是其他人自愿的。
就像他经常帮助陌生人一些小忙,或许是为了积德,但更多的是让自己看起来同正常人一般。
方怜寒帮他买衣服,乌和裕帮他圆谎,就连尘不器都帮忙丢药盒过去。
柳应深知人与人的关系多是靠利益维系,隐蔽些称作感情。
但维系两条人命的事件,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贺云南要跳河,秦舟为他挡刀。
秦舟,马路上等红灯遇到的alpha,后来又遇到两次,就这样的人生过客,为了他躺在病床上数十个小时,面临着残疾或是头部障碍。
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柳应想,自己应该会将秦舟送到最好的疗养院,负责他下半辈子的生活。
周围仪器滴滴滴响个不停,听着头都要晕了,柳应动了动手指,思考片刻还是没睁眼。
在被搬上病床后没多久自己就醒了,只是不想面对现实。
他不明白贺云南的想法,也不明白秦舟为何护着自己。
如果是他看见歹徒袭击同学,会呼叫联邦局,但绝对不会以身试险。
“慢点,只能待半小时,半小时后来查房还要观察一下情况。”
“好。”
这个声音柳应熟悉,有人来找他。
他不想醒。
秦舟趴在病床上,整整齐齐盖着医院的厚白被,头抬起几公分望向沉睡的柳应,柳应感到温润的信息素缠绕过来,睫毛颤了颤。
伤那么严重,过来是找自己要重伤赔款的吗?
卡里的医疗费会尽快打过去,这事因自己而起。
他们omega不是什么撒娇赖账的人。
“应应。”秦舟语调缓慢,沙哑中带着一丝怜爱,“不用担心我的。”
看着柳应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秦舟的心仿佛被丝线攥住,麻醉剂效果早就过去,密密麻麻的痛升起。
他身上缠满绷带,三周后才能拆下,腰和腿垫着枕头,知道手术多凶险也没皱眉头的人,见到柳应反而难以接受。
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两人最初的相遇就是一场意外,如今应应忘了,刚好。
房间内充满alpha的信息素,柳应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个秦舟都快死了,怎么还委屈巴巴,不该是生气的摔打自己吗?
没看见他都躺着作沙袋了。
又有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很不稳重,“听说你们都在这间病房,那坏了,我只给宝贝儿买了份甜甜糯糯小蛋糕。”
秦舟一顿,抬头看见靠着门框满脸嘲弄的乌和裕,不想理他。
还不如当初打死算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没追究你和柳应宝贝睡一个房间里,他现在算是我的omega。”
“alpha说什么,omega自然是要遵从的,护士,护士!来个人把我家柳应换个病房!”
“乌少……咱小声点,这是医院……”
“那又怎么了?我不配说话吗?”乌和裕瞪眼踹了脚端着蛋糕的保镖,手指敲敲铁杆做的病床,对着秦舟露出笑容:“好好养病。”
柳应默默捏紧拳头,假装刚清醒睁开眼睛,光晃得刺眼,除了天花板什么都看不清。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乌和裕太讨厌太自大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帮刚出急救室的秦舟说句话。
哪知并没有预想的回答,反而是方怜寒啪的拍下救护铃,抽泣着给了他一拳:
“醒了,柳应你还知道醒,你怎么不直接死过去呢!”
“我……秦舟呢?”
“还惦记那个男人干嘛,你都自身难保!”
方怜寒架着柳应半扶到床头,给他拿来个放有粉色吸管的玻璃杯,看柳应用手接过才冷笑着:“你怀了,情绪激动才晕过去的,肚子里一个O一个A,好运气啊。”
柳应感觉自己还是没醒。
刚刚是梦吗?
那现在是现实?
柳应抬手就要扇自己一下,玻璃杯咕噜滚地碎成渣,方怜寒跳起来摁住他手臂还得防止针掉下来:“别动!骗你的,别动!”
“低血糖加上身体有些暗伤才昏倒的,医生说你忧虑过重。”
“你这个人怎么不能逗,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抱歉。”
柳应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omega身体弱才制止了他到处打架生事,收获支出不匹配,亏得慌。
如果自己是alpha,柳应觉得,一定是那种特战队军人,冷酷无情看重利益
可惜自己就是很弱,弱到把别的alpha送进了手术室。
“秦舟怎么样了?”
“活着,听说还没醒就转去别的医院了,这里毕竟专攻omega,要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送来。”
转院?
柳应坚定道:“我要去找他。”
方怜寒手忙脚乱的将柳应按回床上,拽着他两侧袖子压至栏杆,无奈踹开脚下玻璃渣:“哎呦呦呦祖宗你过去干什么,他那么大一个A还能照顾不了自己?再说他朋友陪着去了,就那个蓝眼睛小熊。”
“那就更得去了!”
谁知道乌和裕会不会乘着秦舟没醒做什么事出来!
那两人看着不像是能和平相处的。
万一出点岔子,好好的alpha变成瘸子或者傻子,那自己后半辈子都愧疚的睡不着觉。
柳应从床上翻起来,眼前全是白色星星,他推开方怜寒和赶来准备检测病人情况的护士,跨过玻璃跑进电梯,缩着身体挪在最角落的位置。
他要去找秦舟。
挣扎几番后——没走成。
“你说你一个病秧子,想跑得过谁?”
方怜寒气喘吁吁的拽着柳应后领,看他带着泪痕的憔悴样换成扶着对方胳膊,向着服务台挥挥手示意不用叫人。
“自己都这样了,关心别人。”
“那alpha都是万年的王八,自愈能力强的很,不是致命伤根本死不了,你就听omega医院的这群人忽悠你吧。”
“他们为了出生率改过死亡率都疯了似的催孩子,神经。”
这话刚说出口,方怜寒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之前也用这种不好的玩笑吓唬柳应来着。
对一个学生来说,不论结婚还是怀孕,那都是很远很远的事,谈恋爱才是小年轻的娱乐厅,柳应显然也深知这点,只是关心则乱。
“那我也要去看看。”柳应眼底蓄满回忆,腿上渗出的猩红色血迹怎么都做不了假,“你拦着我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非要去?这事该贺云南全权负责,我们等最后提个果篮,处于人道主义去看看就行,这是最省事儿还挑不出错的做法。”
“柳应,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不会。”柳应很坚决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是他看上你了,想通过受伤引起你的注意博得同情,哪个omega不喜欢救过自己的alpha啊?”
“暗恋的四种表现,一,莫名送贵重礼物;二,在某些不合常理的场合出现让对方熟悉他的存在;三,做一些超脱日常的举动。”
“你想想,他是不是帮你挡刀,平常哪能见到刀啊?”
“还有那蓝玫瑰,和今天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alpha来omega学校做什么?”
“再差最后一点,趁着你睡着偷亲一口就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