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天气开始炎热,御花园的蚊虫也多起来。
每回傍晚用饭后,魏逢抱着小皇帝到外面散完步回来,两个人总会被叮得满身红包。
对此魏逢很是苦恼,自己被咬倒觉得大不了就是痒个一时半会儿,但穆恙这个小祖宗比自己还要细皮嫩肉得多。被叮一个包要发痛,一发痛,小皇帝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盛世明君,包容万象的表面立刻就打回原形去了。要不是有魏逢拦着,他怕是拖着伤腿也要为民除害——提着剑到御花园将肉眼可见之处都乱劈一通。用小皇帝的话讲自然是:他将所有地方都砍过一道,总杀得死几个可恶的蚊子。
魏逢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一边要同天下第一不配合医治不喜喝苦药汤兼御花园贵植杀手的大反派斗智斗勇,还要防着大反派以天子本职为民除害为由真的提剑去御花园砍那万恶的蚊子。
御书房里,小皇帝半仰在软椅上看奏折,魏逢这个主动请缨侍疾的好臣子正拿着药膏在一旁为自己顶顶好的君主被可恶的蚊子咬出的红包涂抹,一边抹还一边吹吹:“圣上,是不是感觉好些了呀?”
小皇帝斜瞥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摇着头抿着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并,没,有。”
魏逢赔笑着脸,将亲手制的特供止痒药膏好好收在书案下的匣子里,将小皇帝臂上的袖袍又往上挽了些。
小皇帝原本钉在奏折的目光又往魏逢不怀好意的脸上一瞥,突感不妙用力想将手臂收回:“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
到底是强龙比不过地头蛇,小皇帝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魏逢一口咬了下去,他的语调即立上升了好几个调,从原来惊慌的质问变成了吃痛而惊惧的尖叫。
“圣上这下是不是觉得被蚊子咬得包,一丁点儿都不痛了?”魏逢瞪着一双大眼睛,明知干了坏事情还邀功似的望着小皇帝,企图从小皇帝嘴里讨些好话。
小皇帝沉默的闭了闭眼,再睁开,配合着脸上有些僵硬的假笑,抬脚就要踹:“好你个魏逢,竟敢咬我!”
魏逢顾着他的腿伤,趁他还并发作赶忙轻手轻脚地按回那只脚,端端正正地安放回去,连声认错求饶:“圣上莫气!圣上莫气!是臣的不是,臣任你处置。”
“啪”的一声,小皇帝将一本折子拍到他头上,凑到他耳边道:“魏卿卿,每回都是这句话,就是料定朕不会真的对你动手。好啊,那朕就罚你三天不许近朕的身!魏卿卿觉得如何?这惩罚可真是够轻了吧?”
一道话如惊雷般劈下,正中魏逢头顶。他“扑通”一声跪在小皇帝脚边,悲戚地被小皇帝喊金风,玉露两人拖走了,一边被迫离开圣驾还一边凄惨地喊叫着:“求圣上网开一面!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臣真的再也不敢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知情的魏老尚书若是在场目睹此幕,定是要一头昏死过去——他必定以为他魏氏就要殒命于此了。
魏逢被人恭恭敬敬地遣返回了魏府,明镜来接应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挂了满天了。
明镜搀着脸黑如墨锭的主子,小心地问了句:“公子……您惹圣上生气了?”魏逢的脚步一顿,扭头来打量明镜:“明镜,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机灵?”说罢随手搂了把柳条,扯着一手的叶子照着明镜身上就是一洒,气冲冲往前走。
明镜摇头晃脑的抖掉身上的树叶子,小声嘀咕了几句才往前追去。
此时皇帝寝宫中,灯火通明,明得今夜的星光月辉都黯然失色。
宫女太监来往不绝,有的端着水盆,有的引着烛火……
怀远拿着棉帕站在龙榻边替倚在床围边冷汗淋漓的小皇帝揩汗。
“怀远,还是寻不到解药?”小皇帝的眼皮打着战,眼白上爬满了可怖的血丝,他的嘴唇因为方才经历过的一番痛苦被他咬得能看见模糊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