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伴君侧

书名:清宫遗恨 作者:晨梦初醒 本章字数:9172 下载APP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时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唉……”
   轻轻地念着这首词,那其中淡淡的苦涩,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失意让我不由得在末了发出一声叹息。想不到我那一烧就烧了一个多星期,在此期间朝廷中可以说是风云变色,康熙突然降旨将所有的治河官员一律处分。但这其中却有着明显的差别对待。董讷、孙在丰不过是降五级以翰林官补用,仍然可以活跃在朝堂之上,而靳辅一派则全部被革职。
   陈潢更成为了靳辅的替罪羔羊,不但被革去了佥事道衔,而且还被解京监候。他是个文人,有着典型的文人的孤高。众人的诬陷、诽谤,皇帝的误解、不信,路途上环境的恶劣,加上他自身的烈性子彻底毁了他这个人。还在被押上京的途中就怀恨病死。
   “娘娘,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秋云小声地提醒着我时间,我这才自伤感中回过神。今日我同康熙请旨出宫去寺中进香,康熙因为对我上次因过度劳累而大病一场之事心感愧疚也就允诺了。其实我并非信佛之人,这次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出去罢了。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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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庙之中是人声鼎沸,香火不断,为了不惊动寻常百姓,我今日只是乔装出行,身边也只带着康熙派来保护我安全的一个侍卫。我拿起香,装装样子地拜了几下,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样把那个侍卫支开。是的,我今日里来这里是另有目的。靳辅在京中并无私宅,他每次上京都是借宿在这间寺院之中,因为这里的主持在出家之前曾是靳辅的好友。朝廷的革职令已下,陈潢已死,他再呆在京城也没有任何意义,最近他就要启程返回江南老家,所以我今日里才来这里,为的就是见他最后一面。
   一想到这里我立刻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整个人斜斜地就靠在了秋云身上。
   “主子!”
   “夫人!”
   那两人见状紧张地围着我,生怕我出什么事。我心中暗自做了一个鬼脸,真的是觉得自己是病得多了现在要装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演来绝对是入木三分。
   “娘娘,您怎么样啊?”
   那个侍卫小声地在我耳边询问着,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康熙临出门前是千叮咛万嘱咐,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怕是项上人头不保,也难怪他那么惊恐了。
   “没事,你们不用太紧张,可能是人太多了,我觉得有点气喘,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用手扶着额头,从指缝中偷偷看他,那个侍卫见我不像突发恶疾,脸色也稍稍平复了一些,赶紧和秋云一起扶着我到了后院,直接就要求见主持。那群和尚见我们的衣着以为我们只是一般的富户人家也不太搭理,那个侍卫无奈之下只得拿出禁宫通行的腰牌给他们看。这个腰牌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也只有在御前当差的侍卫间才限量发行。和尚一见之下知道我们来头不小立刻就将我们安顿到了后院的客房之中歇息,又同时派人跑去禀告主持,不消片刻那个老和尚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这位女施主是……”
   他一脸惊魂不定地看着我揣度着我的身份。
   “这位是皇上的德妃娘娘。”
   那个侍卫点明了我的身份顿时让这一屋子的和尚齐刷刷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我强忍住笑意装出一幅虚弱的样子对那老和尚说道:“大师不必惊慌,我这次微服前来就是不想惊扰大师们的修行,却想不到这不争气的身子倒底还是给大师添麻烦了。我想向大师借个地方休息一下,这是老毛病了,过会儿就会好的。”
   那群和尚听我这么一说也只得一个个点头称是。那老和尚于是转过身吩咐下去今天寺中暂不接待客人留宿,也不让香客靠近这里。随即又笑着面对我道:“老纳已经安排好了请施主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他双掌合一正要退下去,却被我给留住了。
   “大师请留步,我今日之所以来访贵寺正是慕着大师的名儿来的,何不乘此机会大师指点指点我这个红尘中人呢?”
   “这……”他似是有些为难,但见我一脸诚意也就不好再推辞,“那老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个侍卫说道:“你和秋云去门外守着,我要和大师二人单独谈谈佛法,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是。”
   他说着顺便带着房内的其他人退了下去,独独留下我和面前的这个老和尚。
   “施主想问些什么呢?”
   老和尚一脸诚心赐教地看着我,让我不觉起了几分愧疚。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不由得在心中胡乱祷告了几句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大师,我此次前来是想见一个人,还望大师帮我。”
   “咦?”老和尚见我一下子精神好了不免觉得奇怪。
   “我想见见您的好朋友,借住在这里的前河道总督靳辅靳大人。”
   那个老和尚一听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顿时变了脸色,闭上眼睛低下头缓缓拨动手中的佛珠缓缓地说道:“施主说笑了,这里是寺庙哪里来得什么靳大人。”
   “大师。”看着他这么一幅死不认账的样子我不免有些急了,“谁都知道您和当朝的二品大员关系非浅,靳大人在京中没有宅邸他每次上京都是住在你这里的。若是你担心我会对大人不利那真是多虑了,现在人人为了自保都巴不得和靳大人这个祸端划清界限,若我有心害他我干嘛要做出这种落人口舌的事来呢?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瞒着皇上呢?”
   他似乎是被我话中的诚意所打动,谈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一切都是缘,施主请随我来吧。”
   他带头站了起来,领着我自后门而出,我也欣喜万分地跟在他后面走着。绕了几个弯我们就停在了一间禅房门口,他拍了拍门说道:“紫桓兄,老纳带了一位客人来见你了。”
   门“呀”的一声开了一脸憔悴落寞的靳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见到来人是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娘,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紫桓兄,施主,你们好好聊,老纳就在这院子里走走。”
   那老和尚体贴地请我们进到内厅自己主动担负起把风的任务。
   “谢谢大师。”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出去,接着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屋子。桌上摆着几封信而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放着一个已经收拾好的包裹,看样子他是准备要走了。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曾经是康熙跟前的大红人,曾经是朝廷的2品大员的中年汉子,发现他真的老了很多。才多久没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微微下垂的眼角周围充斥着一条条细小的皱纹,那曾经舌战群雄的嘴边此时却带着一抹苦涩。
   “靳大人,真是抱歉,我的能力有限,到头来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问言眼中浮现一抹黯然,叹了口气道:“不,娘娘不要这么说,若不是娘娘托王爷帮忙,靳某今日也没办法站在这里同娘娘说话了。”
   他的话却让我的心中一跳,他怎么知道我的心思?我无暇多想看着他这么惨淡,心中不觉浮现出一抹哀伤,这么一位直言进谏的忠臣却落得削官回乡的下场追溯根本原因终究在于他所面对的最大反对者是皇帝。无论康熙再怎么开明,再怎么心胸宽广,但只要他的心中认定了自己的主张是对的,他终究还是跨不过这个坎的。
   “靳先生,”艰难地开口,声音却是涩涩的,“我不想为皇上辩解什么,但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事情发展到后来即时是皇上也没有办法控制了,因为这其中实在是牵连甚多,牵连甚广啊!”
   “是啊,事到如今我已经看透了,所谓朝廷,只不过是一群人终日为名为利厮杀的战场,所谓朝政,只不过是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作的暂时让步,所谓官只是用那多出的一张嘴来吞噬百姓的血泪,而所谓君臣……”
   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顾虑到我的感受,索性坦言相告说:“靳大人不必有所顾忌,若我真的会为靳大人所说的而介意的话,那么我今日也就不回来了。”
   “唉,”他终究还是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罢了,当时怎么做,如今都是错啊。”
   我听完他的话,却连一句反驳的都说不出口。因为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靳先生,事到如今您有何打算呢?”我也只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宽慰他。
   “老夫心灰意冷,只想隐居田园纵情山水罢了,只是老夫还有一事相求,请娘娘务必要答应老夫。”
   他一脸真挚地看着我,却让我起了好奇之心,他究竟想要拜托我什么事呢?当初在他自己最危难的时候他都不曾来求过我,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靳先生您请说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朝他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他见我向他保证眼中也稍稍露出些许的宽慰,他道:“老夫受命治河之日,正是两河极坏之时,十数年的来老夫先堵高家堰,淮水方出清口;旋堵清水潭;挑挖运河,改移运口,数年来河道未曾冲决,漕艘无阻。而自康熙二十五年起,老夫自骆马湖沿黄河北岸开除了一条中河来辅助黄河的漕运,现如今中河内商贾船行来往终日不。”
   “是的,这些我都知道,靳先生,我都知道。”
   看着他自豪地一一例举着曾作过的功绩我只能不住地点着头。
   “不,娘娘,老夫并不是自夸功绩,老夫只是担心一旦老夫不再朝堂之上了,这些已经略有所成的成就会被别人全部破坏殆尽啊!”
   “怎么会!”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相信有人会手段毒辣至此。
   他却是严肃地对我说道:“娘娘,并非老夫危言耸听,经过这么多事老夫再看不透的话未免枉活这数十载了。皇上调了原浙闽总督王新命为老夫的接班人,此人官声不佳啊。”
   “怎么会……”
   我刚想问他是如何得知的,那个老和尚的声音却在外头响起:“施主,紫桓兄,时候不早了。”
   我突的一惊,到了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娘娘,保重了。老夫不日也要回江南老家了,自此含饴弄孙,闲云野鹤般地开始过清闲人的生活了。”
   靳辅笑着打开了门,送我出去。我看着这样的他却也为他感到高兴。这个人太过耿直终究不适合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泡着。此时此刻我也只能淡淡地说一句:“靳先生,保重。”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目送我离开,他那低沉却有悲伤的声音却自我身后传来。
   “四十年中公与侯,虽然是梦也风流。我今落魄邯郸道,要替先生借枕头。”
   一首讽刺又诙谐的诗在他念来却是字字心酸句句惆怅,我听着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而身边的老和尚早已是一声声阿弥陀佛不绝于耳。
    
   出了寺庙约是刚过午后正是人来人往之际,我们所坐的马车也只能在拥挤的市集之中缓缓前进。自打见过靳辅之后我的心中总有一种沉重感,因为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康熙辜负了靳辅,我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得今日的下场。原本此行的目的是想劝劝靳辅让他想开一点,可到头来最需要开解的人却成了我自己。
   “唉!”
   叹了口气我闭上了眼睛让昏昏沉沉的脑袋休息片刻,打算把这些烦恼暂时抛到一旁。可就在这时却听见自马车外传来阵阵女子的哭声和几声猥琐的笑声。我示意将马车停在街边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却见是个一身素缟的女子跪在大街上痛哭而身边的牌子上却分明写着“卖身葬父”这四个大字。见着场景我立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惹得围观的人之中那几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纨绔弟子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
   “爷我出十两,美人,你就随爷我回去吧!”
   “十两?笑死人了,爷我出30两!”
   果然在一阵观望之后这些人立刻纷纷开始喊价了。那女子听见这声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见到这些个半成品急色攻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也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准备接受这残忍的命运。我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么一个身家清白的姑娘不能让这些人渣糟蹋了。我示意那个侍卫也加入进去,他不愧是在宫里历练多年的人他立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就高喊了一声:“我出一百两。”
   只这一声之后原本就喧闹的人群立刻就沸腾了。在现如今这个年代一百两足够一家三口一、两年的开销了。那个原本出价最高的人摆着是出不起更高的价却又舍不得到嘴的肥肉飞了怒气冲冲地冲到我们的马车前就吼道:“老子是镶蓝旗的大爷你们这群汉狗敢抢老子看上的女人!”
   那个侍卫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镶黄旗的,你是哪个佐领下的?改明个儿我到要去会会你主子看看他是怎么管教旗下的人的,竟给咱们满人丢脸!”只这一句那人立时就知道遇上了主,乖乖闭上了嘴,灰溜溜地退了下去。毕竟这上三旗和下五旗的出身还是很不一样的。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此也暗暗感慨着这个女子今次怕是攀上了高枝交上好运了。那女子此时也缓缓地抬起了头,见到这次是个年青力壮又一脸正气的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眼中也露出几分欣慰,她刚要俯身拜谢却冷不丁地从一旁冒出了一个声音。
   “我出二百两!”
   这下子别说围观的百姓,连我也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见自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身着一袭白衣手拿一翠玉柄的折扇,容貌俊雅,神态潇洒,嘴角衔着微笑信步走来带动衣角飘飘到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感觉。他几步走到我们的马车前对着那个侍卫说道:“这位壮士就不用和我挣了,我看壮士也只是出于好心何不也就成全区区在下的一片心意呢?在下并非看中这位姑娘的容貌,只是想帮助她而已,所以以身相许之事在下是绝对受不起的。”
   他说完这番话周围的人立刻纷纷鼓掌,而那个女子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呢喃着道:“恩公,您真的不是……”
   那人又几步走至那个女子跟前礼貌地扶起了她道:“姑娘请起,在下毕生的愿望就是让天下所有的女子幸福,今日见到姑娘有困难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呢?在下帮助女子是不求回报的,姑娘就尽管放心吧。”
   我听着这话却也觉着这个人挺有趣的,再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也就示意那个侍卫不要再和他争了。那女子结果银票哽咽着道:“请恩公告知小女子姓名好让小女子自此日日烧香为恩公祈福。”
   那人却是一笑更显得英俊不凡,只听他缓缓地说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姑娘称我‘牡丹公子’便是。”
   “牡丹公子”?他这一说我才留意到他的衣服上绣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而那展开的扇面上也是一朵牡丹花看来还真是不负他“牡丹公子”的称号。正想着却见那牡丹公子又走到我们的马车前,我急忙放下了帘子以避免被他看到,却意外地听见他的声音在窗口边响起。
   “夫人,我们后会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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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
   照顾胤禵的保姆将小胤禵交到我怀中,我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觉着他真的是长大了不少。乳母是康熙千挑万选出来的,身体健康,奶水充足,将我的小胤禵养得白白胖胖的。看他这么健康也或多或少地弥补了我不能亲身哺育孩子的遗憾。
   “呵呵……”
   小胤禵突然张开了眼睛对着我笑了起来。我明知道这不过是小婴儿无意识的反映却仍然欣喜不已,轻轻晃动着他对他说道:“胤禵好乖,有没有想额娘啊?”
   “额娘,额娘,淑淑也要看看弟弟。”
   芩淑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我霸着他的时间一长,她就会像现在这样拉着我的袖口要我将胤禵抱给她看。我扭不过她每次都满足她的要求将小十四抱到她跟前让她和这个小弟弟亲近。芩淑趴在我的手臂上,看着我怀中的小婴儿咯咯地笑个不停。胤禵一直都留在我身边,我知道这样做会招来很多人的非议,可是孩子不在我总是觉着忐忑不安,何况康熙都没有说什么了,我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呢?
   “给皇上请安。”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却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康熙如同往常一般下了朝后就直接过了来这里。我抱着胤禵刚要起身给他请安,就见芩淑这个小马屁精已经早我一步地扑了上去,欢天喜地对着他喊道:“皇阿玛,皇阿玛!”
   要是换在平时康熙早就抱起她和她一块儿疯了,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没有理她。芩淑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似乎也察觉出她父亲心情不好,识趣地放开了他,又跑回了我身边,有些不安和害怕地躲到了我的身后。一屋子侍候的人见康熙连向来疼爱的皇九女都没有亲近也隐隐感觉出了今日这位天子的心情不太好,就更是不敢吭声了。我也没有说话,但并非害怕此时的他只是因为我比他更生气。这算什么呀,在朝上受了气,下了朝就绷着一张脸给女儿看!我是越想越觉着愤愤不平,索性低下头看着小胤禵,装作屋里没他这个人。偌大的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怪异的宁静,屋中十数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寂静的让我觉着现在就是掉下根针来也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哇哇……”
   也许是感受到周遭气氛的不对劲,我怀中的小胤禵突然哭了起来,那嘹亮的哭声霎时就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却也让满屋的奴才的脸色更为难看。
   “带十四阿哥和公主下去。”
   我知道康熙这话是对那些呆在房内侍候的人说的,但我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把他的话理解为是让我带着孩子离开,于是我就潇洒地站了起来,微微向他欠了欠身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缓缓向门口走去。他见我要走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拦住了我道:“等等,筝儿,你去哪里?”
   我微微睨了他一眼有些恼地回道:“胤禵和芩淑吵到皇上了,这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有罪在身怎敢继续留在御前亵渎圣颜?臣妾这就带两个孩子下去好好管教,臣妾保证在管教好两个小魔怪之前绝对不会再出现在皇上跟前让皇上心烦。”
   “你!”他也听出了我话中恼恨的成分,不觉一脸苦笑不得地看着我,拦着我硬是不让我走,“你这是做什么,朕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就不用安慰臣妾了,”我装出一条道认死了的样子,一味将他的意思曲解到底,“臣妾知道臣妾母子仨搅了皇上的清静了,臣妾这就退下去。皇上不用费心绕那么大一圈赶臣妾走,若是皇上不想见臣妾只要明说就是了,臣妾绝对不会赖在皇上跟前不走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躲开他的手就想往外头走,他有些急了拦着我不放,恼羞成怒地对着顾问行说道:“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带十四阿哥和公主下去!”
   那奴才立刻领会了主子的意思,巴巴地赶了过来,一脸可怜相地对我说道:“娘娘,两位小主子就交给奴才吧!”
   我本不想理会康熙,但见顾问行那副委屈的模样又不忍他为我的事牵连只好叹了口气将两个孩子交给他。他见我松了手立刻接过胤禵,又牵过芩淑准备退下去。
   “额娘……”
   芩淑不安地抬头看着我还有些个犹豫不决,顾问行见状蹲了下来对着她半哄半骗地说道:“小主子,奴才新近学了几个戏法,待会儿就演给主子看好不好?”
   芩淑还小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戏法但看到顾问行挤眉弄眼的样子却觉得很有趣咯咯地笑着就顺从地和他出去了。其他人也跟在他们后头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房中顿时只剩下了我和康熙。我负气地转过身不想理他,他却硬是粘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了我不让我走。我的气还没消他却像是没事似的这更让我的心头那把火一阵猛烧,我生气地想抬起手他却按住了我的手,我挣扎着扭动肩他却环住我的肩不让我动,我就这么死死地被困在他的怀中一动都动不了。我这才意识到他今日好像真的是有些不对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我不觉放弃了挣扎,任他将我搂在怀中,他见我的身体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这才放松了手劲,将头靠在了我的项边那无奈的声音却在我耳边幽幽想起:“筝儿,要是朕百年之后你该怎么办?”
   我的身子因为他的话而猛地一僵,过了半宿才意识到了他在讲什么。“皇上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您怎么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呀!”我转过身面对着他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那神情之中真的带了几分忧虑。
   “今日礼部递了个折子,说是山西境内有一个烈妇生殉亡夫,礼部议着要给这个荆氏立碑。朕觉着这从死的风俗太过残忍了就驳了回去。”他说道这里却突然地打住了,看着我的眼神之中是满满的不忍,“朕虽然是皇帝,纵然日日被人山呼万岁但朕心里很明白又有谁能真的活一万岁呢?朕不害怕死亡,是人终免不了一死,即使朕是天子也一样。朕只是担心若是朕早你一步先走,你可怎么办呀,到那时又有谁来照顾你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知道起因后刚才那股子气愤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见他这么沮丧我也有些不忍,主动偎进他的怀中我安抚着说道:“皇上不用为臣妾担心,若是皇上放心不下臣妾那就带臣妾一起走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今日的他让我感动,毕竟在直面死亡时他还能想到我;也许是因为我记得雍正一朝确有皇太后存在的,这说明我终究会比康熙活得长,我并不担心我会像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一样被迫殉葬;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无论如何我这话说来真的是无心。可我想不到的是我这说者无意的话,在他却是听者有心。
   “不,朕不许你说这种傻话。”他稍稍将我自他胸前拉开一脸认真地对我道,“黄泉是什么样子的连朕都不知道,朕又怎么舍得让你陪朕走那条不归路?朕已经下令自此妇女从死之事永行禁制,未来的事你不用担心,朕绝对不会让这种惨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皇上……”我到了嘴边的话却因他接下来所说的而全都哽在了喉咙口。
   “只是无论把你交给老四还是小十四朕都不放心,你这人热得中了暑才知道找个凉快点的地方避着,着了风寒才知道要多加件衣服,平日里也不到处走动,就只见你窝在宫里,有了身孕却到处乱跑尽让朕提心吊胆。朕知道你是把心思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所以才对自己如此疏忽,可每每见你为了照顾那三个小魔怪而把自己累得一脸倦容朕就埋怨自己没事干嘛给你找来这些个罪受。你说你这样让朕怎么放心的下呢?”
   他叹了一声再度将我拉进他的怀中,两手环在我的肩上而下巴则抵在我的头顶不时地摩挲着,而从那向来一开口就能定人生死的嘴中说出的却是对我的一片深情。
   “朕不在乎能活多久,只乞求能比你多活一日。这样朕就能用一辈子来守着你,用一生来宠你,用一世来爱你。”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而微微颤动,原来他一直都是在看着我的。抬起头来,眼前所见却是他那满载浓情的双眸。我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的心中仿佛堵上了块大石头,那份沉重就这么径直压在了我心头上。我不知道我是因为此时房中压抑的气氛而觉得郁塞,还是因为他的话而觉得沉重,又或者根本就是因为他的告白而让我觉着连四周的空气都因此变得稀薄得让我呼吸困难。究竟答案是哪一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我只能闭上眼将头埋在他的项间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起我一步步向着床榻走去。
   “筝儿,筝儿……”
   激情之中他紧紧地抱着我一声声地唤着我的名字,那之中有着不舍而更多的却是那不安。我感到有些不适却不忍推开此时的他,抬起手抚过他的眉,再拉起他的手主动同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相握。
   “筝儿,你……”
   点上他的唇封住他的话让他只听我说。
   “皇上,‘一生一世,不离君侧。’,这,就是筝儿的承诺。”
   他蓦地一愣随即俯下身将头埋在我的颈项间,微微地感到自我们绞缠的手中传来激动我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