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真的是紧张死了,一会儿千万不能出岔子。哎,这位小姐,你说我要不要也化点妆啊。”
新娘身后的中年男子局促不安地不时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或摆弄领结。刚刚才替新娘上完妆的化妆师耐不住笑了出来。
她身后的更衣镜中映出一张经由她的一双巧手妆点出的靓丽容颜。黑色的眼线勾勒出的一双狭长眼眸凝视着镜子,带着新娘常见的期待同时也带着不安。
李芸桦看着眼前镜中的自己,突然间生出些茫然与慌乱。
她要结婚了。
她低头看着光秃秃的左手无名指,一会儿将会有个男人为她套上戒指,从那一刻开始他与她的人生将借由戒指的束缚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小芸啊,唉,我……我怕我还是不行啊。”
张建国动了动发僵的脖子,李芸桦请他担任父亲的角色,他现在只觉得比当年他自己结婚的时候还紧张。
“老师,除了爸爸和你之外,我不想让其他任何人陪我走过那一段路。”李芸桦转过身,繁复的婚纱下摆发出一阵摩擦声。她仰高脸看着恩师,眼中的认真让人无法拒绝。
张建国突然感到鼻尖一酸。他只有一个儿子,但十几年来一直把爱徒当作女儿一般疼爱。今天,此刻,他突然也有了看着待嫁女儿的父亲的心态。满怀期待她幸福的同时也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咚咚。”
紧闭的房门上响起两记敲门声。张建国看着学生笑着道:“是叶先生等不急了吧,不行,结婚前不能见新娘,我去把他拦在门外。”
他走出几步拉开门,脸上的笑容在见到门外人的那一刻僵化。
没听见他的声音,李芸桦坐在镜子前问了一声。
“怎么了老师,是谁啊?”
皮鞋踩踏在木制地面的咚咚声夹杂着西装面料的摸索声在她背后越趋越近,她敏感地察觉到那不是叶明杰的脚步声,来人的脚步声更重,应该是比他身型更加高大的人。穿着深棕色西服的人在她背后停下,她身前的镜子只映出他肩膀以下的身躯。李芸桦转过身,下一刻,她睁大的眼睛中倒映出了对方那张留有混血痕迹的脸。
“嘉……嘉元!”
李芸桦又惊又喜,一下就站了起来。她完全忘记了婚纱的繁重,立刻就被重重地绊了一下,失去重心的身体整个往前栽倒。
“当心!”
谷嘉元人高腿长,一步跨到她跟前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谢……谢谢。”
李芸桦扶住窗楹稳住身体。她仰头望着高出她一个头还多的谷嘉元,会心地一笑。这个人还是这么帅气。谷嘉元的祖父是混血儿,在他的身上仍能看到这一点。他头发黑得发亮,发梢微卷,五官棱角分明,像是雕刻出来一样。特别是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让他看上去更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虽然也有寄喜帖到谷家,但一直都没有回音,再加上听说谷家爷爷的病一直都没好,她原本以为这个人不会来了。这一度曾让李芸桦相当的失落,毕竟谷嘉元是她和叶明杰共同的朋友,严格来说,正是因为谷嘉元,她才认识了叶明杰。
从不曾想到过穿上婚纱的她会如此让他难以移开目光,一袭露肩的婚纱包裹住她的身躯,蓬松的下摆堆积在她脚边簇成了一朵云。黑色的长发盘髻在脑后,一组珍珠发卡从侧边固定。不再被头发遮挡的额头完整地露出,两道精心修饰过的眉毛自上方掠过。黑色的眼线突出了她双眸的狭长和幽深,两颊上淡淡地扫上了一层粉底为了配合唇上那一点赤红。
他们有一个误会重重的开始,但在真相大白后成为了朋友。谷嘉元知道自己的眼睛从最开始就被李芸桦吸引着,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收到那张喜帖时,他才明白自己被吸引的不仅仅是眼睛。
突然间发现,要移开目光是那样的困难,甚至于过了好半天,谷嘉元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我有话和你说。”
张建国为难地看着他道:“谷先生,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的老师。”李芸桦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笑。“麻烦你和李小姐先出去一会儿,我想不会太久的。”
她本人都同意了,张建国也只能顺从她的意愿。他打开门,待化妆师先出去之后才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先出声的,先打招呼的是李芸桦。她仰着头看着他,脸上漾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名为幸福的东西更是从她的眼底漫开包裹住她整个人。
她从不曾在他眼前如此,赋予她现在笑容与幸福的也不是他。
僵硬在原地的谷嘉元如此想着,也连带想起刚才叶明杰说的话。“是她开口要求结婚的。”
他只听见自己像个失去了一切又不甘心的孩子般问:“你爱他吗?”
李芸桦点了点头,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爱他。”
真实永远是最尖锐的武器。谷嘉元握紧手深吸了口气。
“是因为他才可以还是因为我才不能?”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理解,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为什么最后她选择的是不是他。
“嘉元。”她用扰乱他心绪的声音道出他的名字,不知什么时候褪却了笑容的脸染上了淡淡的无奈。“对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人才是缘分,而我们却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所以……”所以那不是缘分,而是孽缘。
一开始错误的相遇种下的误解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屏障。伤口会愈合,但是心上也会永久留下伤疤。
“什么时间,那些都是文人扯出来的鬼话!”谷嘉元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道,“芸桦,你不能嫁给他,你其实是……”
他蓦地愣住,自她眼角滑落的眼泪滚落到他的手臂上,那眼泪仿佛有温度一般烫得他不得不收回手。
“你没有发现吗?”李芸桦突然抬起一只手,自她的额前滑向他,停留在他的眼前。“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
谷嘉元脸色瞬时煞白,在她的目光下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同情不是爱,施舍不是爱,同样的,骄傲与自负也换不到爱。
只有平等地付出才能找到真正的爱情。
可悲的谷家人。
一瞬间,他想起了敏仪最常说的话。每次说这句话时她脸上的神情和眼前的李芸桦一样,带着怜悯,带着无可奈何,也带着淡淡的哀伤
“如果重新来过,如果我们不是那样认识,如果……如果我不是谷家人你的选择还会是一样的吗?”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问。
这是第一次,他卸下了那份高傲甚至带着些不安等带着她的回答。心底他曾经留下的伤再度崩裂,流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法回头的痛苦。
握紧微微颤动的十指,她克制不住喉间的哽咽。
“嘉元……人生没有如果啊……”
人生不可能重新来过,所以,你,始终都是谷家人。
人生没有如果,因为有“他”的存在,人生只有必然。
她以为他会懂。
看着她眼底的伤痛,他知道他懂了。
握紧她的手臂将她拽进他的怀里。
贴着她的耳边他道:“我爱你。”
这些日子里谷嘉元也曾想过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爷爷的病返回美国,他和李芸桦是不是会有结果,但他更明白,错过就是错过,命运是不会宽容那些“如果”的。叶明杰是他多年的好友,他希望他幸福,也相信他能给李芸桦幸福。而他,会将那些“如果”和“曾经”全部锁在心底,成为他一个人的回忆。
他松开手,笑着说:“我最好的朋友结婚,而且邀请我做伴郎,我能不来么,即便是游过太平洋我也会来。”
张建国打开休息室的门,气势迫人的男子已经离开了。戴上了白手套的李芸桦对着镜子在补妆。
“哎,怎么换了个颜色?”
“那个红色容易掉色。”
李芸桦放下手中的纸巾,拿起了一旁浅一号的唇彩。
张诚一上2楼就听见了李芸桦和谷嘉元的说话声,而他的老板,今天的新郎却一声不吭地站在卧室门外。
叶明杰向他使了个眼色,张诚识相地将一声“老板”给噎了回去。他跟着叶明杰走进东厢的书房,在对方的示意下关上门。
“她都签了吗?”
张诚点头道:“是的,李小姐都签了,协议书我明天就会拿去公证。”
叶明杰打刚才就紧绷的神色这才松缓了些。“她有没有说什么问什么?”
张诚如实地向老板复述之前的情景。“徐静提醒李小姐要看一下协议的内容,但李小姐并没有对此上心,她几乎看都没看就签字了。”张诚想了想,还是觉得说出来妥当。“老板,徐静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叶明杰沉默了片刻,道:“徐静不会猜到什么,毕竟尹世宗是外姓又是个游离在本家外的浪荡子,这件事你不要多想。婚礼结束后我会带芸桦去度假,如果有急事就联系我。”
张诚想想也是,唉,他果然还是有些心虚。
“老板,那我先下去帮忙了。”
书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年轻的女人,张诚出来的时候她顺势推门进去。虽然只匆匆瞥到一眼,但张诚还是认出对方了,那是叶明杰的前女友。爱人要结婚,新娘不是她,也难怪再美的妆也遮不住她一脸的脆弱和憔悴了。
“你来做什么,我说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叶明杰冷漠的声音在门关上前飘然而出。张诚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感慨了句,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的女人,怕是终究要为他伤透一颗心。
婚礼开始了最后的准备,李芸桦的这些好友们都围在她身边,徐静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来。
“芸桦,你的头纱呢。”
李芸桦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头纱并没有戴在上面。“是不是在手提包里?”
谷嘉元离得最近,他察看了下发现也没有。
李芸桦想了想才记起刚才出发的时候怕头纱遮住视线所以她就没在家里戴上,这会儿只怕还躺在梳妆台上呢。“应该是忘在家里了。”
徐静看了眼表:“离仪式开始就剩半小时了,要回去拿得赶快了。”
“算了吧。”李芸桦道,“回去一趟太赶了,没有就没有吧。”
“那怎么行。”谷嘉元边说边拿出车钥匙。“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这个伴郎今天就两肋插刀,替你做一回快递啦。”
“什么事这么吵?”
叶明杰刚到礼堂就听见楼上一阵兵荒马乱的。
“好像是李小姐发现头纱落在家里了,现在刚找人拿过来。”张诚低头看了一下表。“时间到了。”
宾客已经全数就座,司仪也自后面的休息区出来走到了神坛之前。管风琴慢慢吟唱出神圣的旋律,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过道最末端那抹白色的身影。
站在神坛之前的叶明杰带着微笑凝视着渐渐走向他的女人。侧边的小门悄无声息地自外向内推开,当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新娘身上时,门外的人快速跑到叶明杰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建国着李芸桦的手一步步沿着红地毯走向前方等候着的新郎。叶明杰等不急向前走了几步,从张建国手里接过他的新娘,两人并肩站在司仪跟前。
“我要分别问两人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后才回答。”
司仪微微侧身面对叶明杰:“叶明杰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李芸桦小姐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在神坛前烛光的照映下,叶明杰突然有了一刻的恍惚。
结婚证书已经生效。
李小姐的财产委托管理书也已经公证完毕。
今天仪式之后,您将具有尊夫人名下所有动产和不动产的管理权。
尊夫人如果发生意外,您将是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5分钟前的交谈突然在这个时候又浮上了他的脑海。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覆盖白纱的女人,微微一笑。
“我愿意。”
“李芸桦小姐,你是否愿意嫁叶明杰先生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司仪翻开婚书,李芸桦和叶明杰一前一后拿起笔,分别在婚书上签下各自的名字。
尹世宗记得依照之前的流程,接下来就是交换戒指的环节。而婚戒这会儿应该是由伴郎谷嘉元保管的。他伸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谷嘉元似乎在想什么,完全走了神。他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动也没动。
嘉元这是在搞什么?
尹世宗不动声色地朝谷嘉元挪了一小步,因为怕其他人注意到,他只能压着嗓子说话。
“嘉元,戒指,戒指!”
新郎新娘签完字都在等着伴郎把戒指递过来,这伴郎没任何动作他们俩也就只能站着等。来观礼的宾客也都是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冷场,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在台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嘉元……”
李芸桦隔着面纱瞧不清发生了什么,身侧的叶明杰往前跨了一步拦在她的跟前。
宾客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打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李芸桦都有些按捺不住想掀开面纱了。叶明杰几乎是全场最镇定的人,他挡在谷嘉元和李芸桦之间,嘴角的笑容让人觉得一切不过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小事。
“嘉元抱歉,要是再不把戒指拿出来,新娘大概会以为我忘记买了。”
一时间礼堂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一下子就化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谷嘉元耸了耸肩,举高手里的绒布盒。“OK,我在此证明,新郎没有忘记这件事。”
看来是一场误会,没什么事。李芸桦悄悄松了口气。
叶明杰执起李芸桦的左手,从盒子中取出其中女戒,顺着她的指尖往下一滑,将那镶嵌着永恒的银白指环慢慢套上她的无名指。
李芸桦跟着他的动作,同样取出男戒戴上叶明杰的手指。
主持婚礼的司仪笑着继续下面的程序。
“叶明杰先生,李芸桦小姐,我宣布你们两人从此刻起正式结为夫妻。”
站在走道两边的宾客拉响了手中的礼炮。在漫天飞舞的彩色纸片和众人的起哄声中,叶明杰环住她的腰,掀开她的面纱,朱色的唇彩惹出他更深的笑容。在他吻上她的时候,她的眼泪滑过脸颊,而他的眼睛也找到了那矗立于阴暗处的人。
心念一动,他的唇滑到她的耳边。
“我爱你。”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毫不犹豫地揽过她的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收紧回拥他的手臂,踮起脚在他耳边道:“从今天开始,请你多指教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传来神父郑重的宣誓:“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Can you celebrate Let's a
party time tonight
Say goodbye my lonely
heart Say hello forever
You did not know what
I'll say words。
Can you celebrate,Can you kiss me tonight? We will love long time
Tonight only you and I, I
am a little bit bashful。
Can you celebrate Can you
kiss me tonight I can celebrate.
悠扬的音乐再次响起,在众人祝福中的两人彼此相拥,各自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神坛前的烛光下反射着誓言的光芒。
婚姻就是一个陷阱,当你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你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新郎新娘在宾客的簇拥下移动到庭院里进行婚礼后的传统项目——扔捧花。尹世宗被刚才的情形吓出一身汗来,还没缓过劲来。他跑到厨房找了杯水,仰头灌下去大半后这三魂六魄才都回来。他一转身,那个害他惊出一身冷汗的人就站在几步开外的过道里,绷着一张脸,冷眼瞧着外面被大家簇拥在中间的新人。尹世宗没好气地一甩手把杯子重重搁到一边。“表哥你搞什么啊。刚才那出是怎么回事,事前你可一点招呼都没打,我还当你想抢亲呢。”
“世宗。”谷嘉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这世上会不会有长得相似的人。”
尹世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今天中邪了?还是真如他家那口子说的,他表哥其实也喜欢芸桦?“长得相似的人当然会有,但这概率好比中百万大奖。我要是现在能碰上个和我相似的人,立刻出门买张彩票保准也能中。”
“也许吧。”
谷嘉元似是无心地这样说了一句,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
“表哥,你袖口上粘了什么了?”尹世宗眼尖地注意到了谷嘉元袖口上似乎粘上了什么,瞧着像是烧尽的灰烬,灰白色的粉末在黑色的西装上格外的显眼。
“没什么。”
谷嘉元半垂着眼睛,轻轻拂去了粘在袖口的灰烬。
“什么都没。”
婚礼结束后,一对新人换上便装搭飞机前往南亚某个海岛国家。叶明杰有个同学是当地人,公事缠身的他没能前来参加婚礼,为了一扫遗憾就将自己在海滩边的别墅借给了两人。虽然也就几小时的航程,但两人到达时天还是已经黑了。别墅内看得出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的,门口就挂上了一些喜庆的彩带。两人提着行李进门后,虽然一个佣人都没看见,但别墅内几乎所有色调柔和的灯都开着。两人顺着香味摸进厨房,从桌上摆放的食物来看,主人连晚餐也已经准备好了,李芸桦摸了摸盛着浓汤的锅子,还是温热的。
叶明杰拾起餐桌上的粉色的卡片,才看了一眼就笑了。
“Chang真是的,亏他想得到。”
李芸桦也瞧了一眼,主人留下几句祝福的话给他们,并告诉他们在这里住的期间不会有人打扰,佣人只有在他们外出的时候才会进来收拾打扫。最后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并在中间用粉色写上了大大的“Wedding Night(新婚之夜)”两字。 看到这,李芸桦觉得耳朵根都开始发烫了。
两人一路车马辗转到这会儿也是饿了,食物的香味在此刻格外的诱人。李芸桦在橱柜里找到了盘碗刀叉和其它调味品。晚餐准备得很快,还热着的食物直接就盛到碗里和盆里,而有些冷了的食物,李芸桦就简单地用烤箱和微波炉重新加热。厨师的手艺相当不错,两个人一会儿就把晚餐扫荡一空。
晚饭后叶明杰带着电脑进了书房,虽说是在度蜜月可他也不可能真得什么事情都不管,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这个CEO批准的。李芸桦将厨馀倒进回收袋里,空盘子垒好放进水池——叶明杰的同学在留言中提过,明天佣人会来清洗收拾的。
她上到2楼,书房的门还关着,李芸桦不想打扰叶明杰就直接去了卧室。花了半小时收拾好行李,李芸桦趁空打量起这间主卧来。屋内的色调以柔和的浅绿色和橘子为主,所有的用具都是才洗过新换上去的,凑近了就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室内的家具相当简单实用,最惹眼的就是靠墙放置的大床。这真的是一张名副其实的大床,比一般的king size还要大上两圈,五六个大男人躺上去估计都不会碰到彼此。床的四角竖着四根雕花的柱子,象牙色和明黄色两层纱幔从柱子上垂落下来,远远看去这倒不像床,更像一座小房间了。
李芸桦撩开纱幔侧坐到床上,手掌下的触感舒服得让她直想眯眼。大床上铺着的不知道是丝还是什么,细腻柔滑得像是婴儿的皮肤,一碰就不想放手。床头垒放着五六个软枕,一个粉色的袋子就躺中间最大的那个上。李芸桦一把它拿起来,就从袋子里七零八落地掉下一摞的东西。她低头一瞧,顿时整张脸腾地一下都红了。叶明杰的同学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从袋子里掉出来的竟然是一管水溶性的润滑剂和两打杜雷斯的避孕套,有经典超薄款的,还有各种水果味的。李芸桦几乎是跳了起来,她现在脑袋里是又热又胀的,急需一些新鲜的空气。
别墅面朝大海就建在海边,进来前李芸桦和叶明杰就已经察看过,沿别墅侧门的石梯往下走就能一直通到前面那片私人海滩。打开落地窗,阵阵海风就吹进房里,带来丝丝凉爽。虽然因为是夜晚看不见预想中的美好景色,但仍可耳闻阵阵海水拍打上海滩的潮汐声。
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李芸桦一惊,下一刻,落在她耳边的声音让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怎么了,在想什么?”
叶明杰环着她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即便隔着彼此的衣服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在脑子里翻滚。”眼前的落地窗上映出两人相拥的身影。李芸桦深深吸了口气依然不能平复剧烈跳动的心。“我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明杰,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叶明杰轻声笑了。贴着他的胸膛,李芸桦能感觉到他胸口传来的震动。叶明杰微一低头,他的吻便落在她的颈项,他的声音也落在她的耳畔。
“如果真的是梦呢?”
他低沉的声音听着仿佛如同来自梦境外一般,李芸桦能感到自己的心在瞬间揪紧了。在认识叶明杰之前她从来不懂“心痛”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如今她已经渐渐识得此种滋味了。
“我不知道,但如果只有梦才这么美,那就让我睡下去不要醒吧。”
身后的人突然扳过她的身体,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起头。叶明杰是个危险但有魅力的男人。良好的教育让他的举止绅士又优雅,但多年浸于尔虞我诈的商场的他又是个精明老辣,城府颇深的人。他和谷嘉元完全的不同。谷嘉元就像白天的海,耀眼迷人,吸引着你毫无顾忌地奔向他;而叶明杰就像是夜晚的海,危险却又迷人的可怕,用阵阵海潮声不断地蛊惑着你投入他的怀抱。
李芸桦知道自己已经沉溺太深。她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明白叶明杰的心思,但她却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爱着这个男人。他的心思怕是犹如外边的海一样深,但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仿佛他此时此刻所想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婚礼上,当他拥着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时,她情难自抑,泪流满面。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得到了这样一个人的爱,此生夫复何求呢?
“别咬了,再用力就流血了。”
叶明杰轻轻抚过她的唇,俯下身吻了上去。他一向都很有耐心,花了很长的时间用唇,牙齿和舌尖抚慰被她咬伤的唇,在她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弃城投降时迅速地攻城掠池,蛮横又果决地一一攻下她的下颚,舌尖乃至呼吸,就像他当初攻占她的心一样。
李芸桦这会儿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只能靠着身后的落地窗勉强站着。
“早上嘉元来的时候,你们聊了些什么?”
李芸桦喘了几口气之后稍微清醒了一点。
“没有什么,只是聊了几句他爷爷的病。”她不明白叶明杰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不过倒是想起了随后婚礼上谷嘉元奇怪的行径。“婚礼上嘉元是怎么了?”
叶明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再度吻上了她的唇,空闲的手摸到她后背,解开裙子的系带。沙滩裙没有拉链和其他纽扣,他一松手,轻薄的布料就落到了地上,像云朵一样堆积在她的脚裸边。他将她压在落地窗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所穿的衬衫料子滑过她的腰,而后背冰冷的玻璃又在提醒她,两人正站在可以被人一览无遗的地方。纵然她知道天这么黑,这里又是私人别墅区不会有其他人,但下意识的还是会害怕。
“明杰……”
她欲言又止,眼里的恐慌替她说了后面的话。
叶明杰面无表情,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眼中是李芸桦看不懂的情绪。他突然笑了,半真半假地道:“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我可不想再听见你说其他男人的名字了。”他弯下腰,一把抱起李芸桦,走向那张大得不可思议的床。海适时地吹来一阵风,替他们拂开垂在床前的纱幔。
叶明杰轻轻放下怀里的人,在褪去两人的衣服后复又压了上来。他一眼就看见散落在床上的避孕套和润滑剂,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不可自抑地笑出了声。李芸桦是羞得一张脸都快烧起来了。若不是被他压在身下,她恨不得就地挖个地洞钻下去。
“明天一早我就给他打电话,这份新婚礼物实在是太厚重了。”
叶明杰伸手抓了一个在手心里,李芸桦鼓足了勇气,抬起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腕。她满脸羞红,吞吞吐吐半天到底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这几天都是安全期……”
叶明杰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这会儿大概脑子都快烧起来了。
“用这个一会儿你会好受些。”
他很久之前就查过她的背景,在他之前她只在大二时交过一个男友,两个人不过牵过几次手就分了。
“明杰……”
李芸桦支起胳膊撑起半个身体。叶明杰有些诧异,顺着她的动作往后退了退,半坐了起来。厚重的纱幔隔绝了室内大部分的光线,只剩些许像奶油似的暖光徐徐裹住眼前人的肩胛。她执起叶明杰的手,引导着他贴上她的小腹。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就顺其自然等宝宝来吧。”
羞涩染上李芸桦的脸,但仍遮不住她嘴角的微笑。那笑容就像是漫长寒冬之后的春日的阳光,缓和又温柔地撒在饱受寒冷欺凌的大地,徐徐化开一地的冰雪。
叶明杰不禁松开了手,在拥紧眼前自己的女人时,叶明杰知道明天他就会后悔,但此时此刻他已然找不到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