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是绿城本地人，胡父胡宗源是十年前名震绿城的宗源集团老董，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胡立夫和胡立伟。
　　　胡宗源应酬时与商务会所接待经理有染，其结发之妻伤心之下带着小儿子胡立伟离家出走，却在途中意外遭遇车祸，其妻当场重伤身亡，胡立伟被送回到父亲身边，此事成为当时的热点新闻，胡宗源一度受到全民的道德指责，集团股价一路低滑。胡宗源为挽回名誉和损失，公开向前妻忏悔，并许诺会独力抚养两个儿子长大成人。除此之外，连续大做两年慈善。如此，才勉强挽回个人和集团形象。
　　　只是，谁也不知道，人前父慈子孝的背后，人后胡宗源对待两个儿子其实呈两极分化状态，对胡立夫极好，以培养未来继承人的姿态进行养育，而对胡立伟却极为严苛，从最初的打骂到最后的无视，最后连身为父亲的义务也不再履行，任胡立伟自生自灭。
　　　胡立夫十分爱护弟弟，可以这么说，胡立伟在胡立夫的庇护下才能度过他的少年时期，胡立夫因此成了胡立伟的英雄，胡立伟彻底变成胡立夫的尾巴，胡立夫出现的地方，基本上都有胡立伟的身影。就连胡立夫上哪个学校，胡立伟会拼命考进去。自然，胡立夫大学所学的专业，也成为了胡立伟的所学专业。
　　　九年前，胡宗源还是再婚了，因新妻子不能生育，胡家收养一名周姓女孩，改名为胡一凡。让人奇怪的是，兄弟俩虽不喜欢继母，但都视胡一凡为亲生妹妹，胡一凡也极为爱护两位哥哥，三兄妹相处和睦有爱。
　　　六年前，胡立伟毕业于协和医学院，那时候胡立夫在国外深造，胡立伟毕业后第一时间办理出国手续，他要去找胡立夫。可就在那时候，胡宗源和新太太失踪，遍寻不着。胡一凡年龄尚小，不能管理公司，在胡立夫的劝说下，胡立伟只好放弃出国，放弃专业，接管家族事业，改宗源集团为富凡实业。
　　　五年前，胡立夫和女友邬倩倩一起回国，胡立夫进入绿城市医学院，邬倩倩因要筹备两人的婚礼而暂时不出去工作。三个月后，胡立夫与邬倩倩分手，胡家兄妹对外宣称，邬倩倩离开了绿城。五个月后，富凡实业聘请管理团队，胡立伟退出富凡实业的管理，出国深造医学，从此之后，再未在绿城出现过。
　　　胡一凡18岁成年，第一时间接管富凡实业，同时开了一夫宠物医院。胡一凡年纪虽小，但经营能力出色，富凡实业飞速发展，一夫声名鹊起。
　　　一年前，富凡实业海外分公司成立，之后国内业务大幅度缩水。
　　　三个月前，海外分公司从总公司中成功剥离，成为独立企业。
　　　一个月前，富凡实业重新易名宗源集团后整体出让。
　　　十五天前，胡家彻底与这个公司无关。
　　　谷雨握着资料，越看越心惊，她发现，除了他们三兄妹外，所有和他们有亲密接触的人都下落不明，亲父继母无故失踪，邬倩倩分手后也下落不明，而且从资料上看，胡一凡一年前就开始转移资产，他们似乎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们为什么离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胡宗源夫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垚的被杀和邬倩倩的失踪是否和他们家有关？如果都有关，三兄妹间到底谁有问题？
　　　谷雨快速往下翻资料，资料显示，出国深造的胡立伟在M国很低调，极少出现在公共场所，偶然的几次行动轨迹与胡立夫的出差时间吻合，不过让她奇怪的是，感情极好的兄弟俩没有同框过。
　　　最后一份资料是胡立夫五年前与现在的对比图，五年前的照片是证件照，显示肩膀以上的部位，照片很清晰。现在的照片是医院监控的截屏照，不是特别清晰，但足以看清他的面部特征。
　　　五年前胡立夫不算胖，但绝对不瘦，他天庭饱满，或许是气质温润，一双桃花眼很是迷人。现在的胡立夫很清瘦，天庭还是很饱满，一双桃花眼仍旧迷人，不过左眼眼皮和右边眼皮双得不太一样，左边略窄，右边正常。对比照片下附着的是整形科手术记录，记录中明确记录一条，因其左眼上方眼皮有陈旧性伤疤，整形手术不能确保左眼的术后效果。手术日期是2014年5月15日，差一个月满五年。
　　　谷雨快速翻回对比照，仔细观察胡立夫五前年的照片，左眼上方皮肤光滑，并无伤疤。一个大胆的猜测跃进她的脑海，她看向林衡，“STR分型检验能准确辨别双胞胎DNA的吗？”
　　　“是。”林衡回望着谷雨，她反应快，应变强，比他想像的也更加聪明，她会是很出色的得力帮手，但这个案子他更需要帮手的冷静和果断。几次见面中，她在一些事件的处理上表示出太强的感性，这在复杂局面面前会给他和案子带来毁灭性破坏，所以他犹豫不决，但是他又别无选择，俞炜华重伤，林耀东、王峰的整体素质还不能进入公海猎杀案。而不把这个案子放在首位，他就无法全身心的寻找赵立华，查出杀害赵垚的凶手，“通过比对同卵双胞胎STR分型结果，会发现他们在vWA基因座上分型结果不相同，然后进行重复检验和更换样本类型证实可靠性，最终会甄别出案犯。”
　　　“我想确认现在的胡立夫是不是五年前的胡立夫。”
　　　“胡立伟多年不在国内，现取的检材对比无依据。”
　　　谷雨眼神坚定，“人只要存在过，必会有存在的痕迹。”
　　　林衡静静回望着谷雨，许久后才微点一下头。
　　　谷雨把资料递还给林衡，转身就准备出去。她准备先去医学院，然后再去胡立夫家里一趟，据说胡立夫每天两点一线生活，这两个地方他的痕迹自然最多。
　　　林衡皱眉提醒，“谷雨，你负责的案子是……。”
　　　“我不会让老赵受到伤害。”赵立华仅有的两个亲人中，一个被杀，一个被囚，他视她为妹，她必须救出他，必须和他一起抓获杀害赵垚的凶手。但这些，她不能和眼前这个隐忍到冷血的男人说。
　　　“……绿城阳晖旅行社5名旅客T国失踪案。”林衡说得不疾不徐，仿若没有听到谷雨的话，“资料我马上发给你。”
　　　谷雨心中掀起万丈惊怒，却只能一点一点压下去，“你……。”
　　　林衡没等谷雨说完，他面色看似平静，其实心跳早就失了稳，“你喜欢赵立华？”
　　　谷雨愕然，他哪来这样的误解？
　　　“不好回答？”
　　　“和工作无关。”意思明了，和工作无关的事，她不用回答他。
　　　“有关。”
　　　“哪里有关了？”她和赵立华明明情同兄妹，前有林耀东和俞炜华误会，现在刚来报到的他也这么说，谷雨直接炸毛。
　　　“会影响判断力。”
　　　“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是应该放弃剔骨案，关系特殊，会影响判断力。”话刚出唇，谷雨就后悔了。她刚才那些话，太伤人。
　　　林衡认真看着谷雨，“工作上，我从未因任何一个人影响过判断力。”
　　　谷雨嚅嚅地接话，“她，也没有影响过你。”
　　　“没有。谷雨，我再问你一次，你喜欢赵立华吗？”林衡觉得他魔怔了，交流过五年，他岂会不知她的秉性。可他想知道答案，因为他清楚，这个答案既关乎案子，也关乎他与小谷子以后的联系。
　　　“在我心里，他是我哥。”
　　　林衡没发觉他暗中松了口气，“他呢？”
　　　“我应该是他的寄托。”
　　　“寄托？”
　　　“思念的寄托。他说过，我很像他妹妹。”谷雨眼窝发酸，没发觉林衡看着她的双眼里有簇小火苗跳跃。
　　　“你和她们长相并不相似。”这个很像林衡理解并非是指长相，但他还是想问清楚。
　　　“用老赵的原话，我们几乎一模一样。”知道邬倩倩和赵垚的长相之后，谷雨就对赵立华所说的一模一样报有怀疑。
　　　林衡暗自思索，“一模一样？！”
　　　谷雨极力忍下心头翻腾的酸涩，抬头，看向林衡，“林队，你应该也不会让老赵受到伤害？”
　　　这是谷雨在向他要保证，她确实很聪明，也许不是最佳选择，但应该可以调教到符合要求，林衡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不由柔和一些，“他已经失去了赵垚，我不会让他再失去邬倩倩。”
　　　“林队……。”
　　　“林衡。”
　　　“林衡。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拿她那个案子说你。”
　　　“我没那么脆弱。”林衡深深看谷雨一眼，先她一步离开解剖室。
　　　
　　　走出解剖楼，林衡仰起脸，闭上双眼，任那细小的雪粒子密密砸砸落在脸上，雪快速融化，雪水湿湿凉凉，顺脸而下。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赵垚那天，她本来是跟在赵立华身后，看见他出现，就哇哇叫着冲向他，现在他还记得她兴奋的模样。
　　　“哥，他肯定是那个懂破案又会解剖的林衡。”
　　　“哥，人家比你多懂一项技能，人又比你帅。”
　　　“哥，我记得你说过，人家不仅能解剖，还能给活人做手术。人家不是比你多一项技能，是多两项……”
　　　……
　　　那一天，他和赵立华的聚会，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专场演说现场，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嘴就没停下来。
　　　思绪脱了缰，一个又一个影像像电影片断一样在林衡脑中一闪而过，最后，他想起了五年前郊游的那一天。
　　　站在山脚下，赵垚信心满满向他和赵立华宣布，“这一次，我一定会爬到山顶。”
　　　站在半山腰，气喘吁吁的赵垚扯着他，“二哥，这山太高了，我的腿快断了，我不要再爬了……。”
　　　到达山顶，他和赵立华眺望远方，赵垚坐在凉亭中耍赖，“下山我一定要坐缆车，我不管，你们俩必须有一个陪我一起坐……”
　　　在缆车上，赵垚低头，望着脚底的山峦谷壑，第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她对他说：“二哥，我不想做你的亲人，我要做你的爱人……”
　　　……
　　　往事一幕幕，呼啸而来轻盈而去。他只是去了一趟T国，只是短短三个月，为什么会这样？看到照片时他忍住了，和谷雨分析时他也忍住了，可这一刻，也许有雪水的掩护，林衡突然间就忍不住了，愧疚让他情绪泛滥的厉害，忍不住在心里嘶吼，“垚垚！对不起！垚垚！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垚垚，真的对不起！”
　　　画面依旧一幕幕呼啸而来然后飘然而去，林衡没有觉察到，他脑海里的眼睛依旧是那双眼睛，那张脸却慢慢变成了谷雨的。
　　　
　　　谷雨走出解剖楼，静静望着雪中林衡的背影。
　　　说不清理由，他的伤心欲绝，他的悲愤与怨恨，她都能感同身受，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她明明应该像对待俞炜华和林耀东那样对他，不该对他生出一丝一毫情绪，可偏偏控制不住去心疼他。也许，他失去的女友恰好是赵立华的妹妹，而她和赵立华现在的关系就像兄妹，赵立华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又也许，她和他因为同为警务人员，所以更能体会最亲的人被杀害，他却在五年后才发觉的懊恼与悔恨？
　　　雪飘飘扬扬落在他身上发间，一会儿工夫他便成了“雪人”，他和邬倩倩应该是老赵在这世间仅有的两位亲人，虽然他理性到让人想踢他两脚，但老赵的亲人，她不能不管，说服自己之后，谷雨缓步走到他身后，“她承受过的，我们会加倍向凶手讨回来，不会让她含冤。”
　　　缥缈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就在身后。好像是赵垚的，又像是其他人的，林衡望望四周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声音在哪？
　　　他的悲痛无助瞬间传染了她，谷雨根本没有察觉她说的什么，她只是下意识说了她想说的，“也许，就是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老赵才会选择瞒着你。”
　　　那声音就在身后，林衡快速转身，视线落在谷雨脸上的那一刻，再也移不开眼睛，眼前这双眼睛一如五年前，如星子般清澈灵动，他不由自主慢慢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双眼、脸颊，最后捧起她的脸。
　　　他的脸不再冷峻，眼底全是温暖，他把她看成了谁？谷雨满心狐疑，却不敢擅动，违恐惊了他，违恐他再回到刚才那般绝望的样子。直到他捧起她的脸，她不由自主和他四目相望。
　　　眼前这张脸……午夜曾经入梦过，醒来却怎么都想不起的脸，居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这一刻，那些想不起来的片断，在谷雨脑中开始织补。慢慢地，画面变得清晰起来。林衡和她站在迎春花随风飘舞的半山腰，他眼神温暖望着她，她摇着他的手央求，“二哥，这山太高了，我的腿快断了，我不要再爬了……。”
　　　脑中影像和眼前合二为一，盯着眼前谷雨的脸，林衡瞬间泪目，一把把谷雨拉入怀中，低下头，窝在她颈间，闭上双眼。
　　　雪，静静地下着。
　　　雪中的两个人，静静地相拥而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头上身上落下一层又一层的雪。
　　　
　　　林耀东和何坤走进小院，看着院中相拥的两个人。
　　　林耀东瞪圆了眼，“谷小雨……和林……队。”
　　　难怪不给他电话，难怪不许他靠近谷雨。何坤唾弃林衡这种行为，不由骂句脏话，“靠！下手够快的。”
　　　何坤说完后扭头就走，走几步又转身回来，扯一把林耀东，“你们北方可真TMD冷，走，带我去你们办公室等他。”
　　　林耀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带着一脸的不敢相信，边走边喃喃自语，“原来俞老二不是最可怜的，老赵才是。”
　　　“林警官出现的地方，不要奢望还能有好看的妞剩下。”一阵风吹过，何坤缩缩脖子，脚步迈得更大了些，“看看你们绿城的公安局有没有羊城的地方大，胖子，你们和林警官的办公室在不在一起，林警官的在几楼？”
　　　林耀东霜打的茄子般郁郁寡欢，“锉子，你这种身份能进羊城公安局？进的是羊城看守所吧？”
　　　“胖子，别嚣张，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小心我不帮你们。”何坤轻飘飘地摞句狠话。
　　　林耀东回头，遥望一眼解剖楼方向，眼前只有院墙头上的皑皑白雪，根本看不到谷雨，想想俞炜华和赵立华，一个躺在医院，一个失踪，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锉子，有本事你别帮，看你的林警官会不会把你关进绿城看守所。”
　　　看林耀东气呼呼的，何坤顿时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就你这体型还想和林警官争风吃醋，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
　　　“谷小雨是我亲妹子，锉子，你再胡说八道……。”
　　　“何坤。”
　　　“锉子，喛，你往哪走呢……。”
　　　两人已走出胡同，何坤夹着笔记本就往马路对面走，显然想直接回酒店。
　　　林耀东急了，伸手就准备去拉何坤的衣袖，“何坤，你不是说有重要线索要当面给林队汇报吗。还有，你刚才什么意思？”
　　　“线索谁需要谁自会来找我。”何坤快速避开，“别拉我，我现在不碰男人的。”
　　　“你以前还碰男人？！”
　　　“老子男女通吃，不过不碰这类型的。”何坤眼里是赤裸裸的嫌弃。
　　　“你……。”林耀东咬咬牙，咽了，不能和变态讨论问题，因为自己也会跟着不正常，紧紧跟上何坤，问自己想问的问题，“林队很花心？”
　　　“他是我见过的最专情的男人。”
　　　林耀东一脸鄙夷，“他和谷小雨前天才认识。”
　　　何坤意味深长看林耀东一眼，“她的眼睛很漂亮。”
　　　林耀东没听明白，仍执着地追问，“他以前都专情过谁？”
　　　何坤高深莫测一笑，“你们的老赵知道。”
　　　“锉……何坤，你说明白点。”林耀东穷追不舍，赵立华很有魅力，对谷雨也很好，但他现在认为俞炜华是对的，赵立华和谷雨确实不像男女关系，他是不喜欢林衡，但不可否认的是，长相帅气身姿英挺的林衡身上透出的那股子阳刚冷静与果敢，局里没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林衡配得上谷雨。
　　　“你们北方的天可真TMD的冷。”何坤喜欢与聪明人对话，对林耀东这种愚钝的人，他懒得多说。
　　　“我请你吃早茶。”
　　　“吃不惯你们北方的茶点。”
　　　“我们去广酒，正宗广州口味。”广酒是当地人对广州大酒店的简称，这家酒店的早晚茶是比较纯正的南方口味，因为是五星级，茶点价格很高，可是为了谷雨，林耀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真的正宗？”
　　　“百分之百正宗。”
　　　……
　　　
　　　雪花飘飘洒洒悠然落下，谷雨静静靠在林衡胸口，脑中那呼啸而过的一帧帧画面让她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也分不清身在何处。
　　　半山腰的场景消失了，现在的她正坐在教室里听课，手机突然嗡地一声，她看过去，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信息，“你爸在我手中，如果想让他活命，下午三点拿着他快递给你的U盘到西四环云朵公寓。”
　　　她抓起手机冲出教室，驾驶摩托车风云电策般驶出学校。驶过一条又一条马路，最后，她驶出市区，奔驰在一条土气弥漫的乡间土路上。
　　　远远地，一座规模宏大的烂尾楼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烂尾楼越来越近，云朵公寓的招牌，出现在她眼前。她再加油门，摩托车的速度更快了。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声音很小，但她心里清楚，这辆车距她很近。她快速望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越野车距她不过二十米，她能清晰地看到司机位置上那张阴狠的男人的脸。
　　　她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加大油门，一抬眼，看到前方十米开外处，一个佝偻的老太太缓缓走向小路中央，她快速急刹，黑色越野车直接撞过来。她的身子翻转着飞上半空，然后慢慢向下落去……。
　　　她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另一帧画面未等她落下去便先行闯入。
　　　这帧画面里，她化身成为一个小女孩，被一个男人牵着手，一起在公园里放风筝。
　　　她穿着大红的连衣裙，男人穿着烫挺的警服。玩到开心处，她望向那个男人，“爸爸，我明天还要来公园。”
　　　阳光下，男人慈爱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小雨，明天爸爸有任务，我们下次再来。”
　　　那张脸居然不是顾建国！她叫他爸爸，他叫她小雨，他却不是顾建国。他是谁？小雨是不是她？
　　　谷雨霍然睁开双眼，耳边是有力的心跳，颈间有温润的气息，她和林衡正相拥而立！
　　　如果前天安宁家园第一次相见是偶然，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和他站在半山腰，她叫他“二哥”，她为什么有这个记忆，五年前，她和他一起爬过山吗？
　　　她坐在教室里，她接到了一个短讯，她去救父亲，所以被撞了？可她父亲才说过，她是偷偷调查案子时出了车祸，是她的记忆有误，还是父亲没有说实话?五年前，她会骑大型摩托车？五年前，她是个飒爽的假小子？
　　　那个红裙小女孩是她吗？如果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不是顾建国，如果不是，那个叫谷雨的小女孩是谁？
　　　这些，是车祸后遗症作祟，还是这些都是她五年前的经历，她失忆了，所以她脑中只有这些片断。
　　　她的短暂性意识迷失为什么总发生在他面前？
　　　更重要的是，现在，她的双臂紧紧搂在他腰间，怎么办？
　　　神思急转间，老赵所住的小楼映入眼帘，她心里不由一紧，老赵失踪了！她还没有任何线索，案子未破，疑团未解，她哪还有时间去羞窘？！于是，她“若无其事”挣几下，想挣开林衡的怀抱。
　　　怀中的动静让林衡意识回笼，他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环顾四周，雪粒子仍如刚才那般密密砸砸。低头，偎在他怀中的谷雨脸颊和耳朵通红，眼睫也微微颤着，显然正羞窘不安。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刚才是谷雨在叫二哥，他对赵垚的愧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偿还。心里的口子再度被撕开，疼得撕心裂肺，但他脸上却仍是淡淡的。他也若无其事抬起手臂，十分准确找到她头部的伤疤处，轻柔地揉摁着，“你刚才犯病，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没有清醒。”
　　　明明是他先把她错看成赵垚，这个男人有些无耻！谷雨手臂用力，推开他，啐他，“你才有病。” 
　　　林衡顺势放开手，不易觉察间退开两步，“你若没病，为什么会倒在我怀里？”
　　　“你……。”谷雨词穷，她确实有头疼症。她刚才确实失去了意识。他说她犯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林衡微微蹙眉，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你这种身体状态，应该会影响工作。”
　　　赤裸裸的威胁，谷雨却无法反驳，心里顿时大急，“是，我有病，如果不是你，我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清醒。但你放心，我这病绝对影响不了工作。”
　　　林衡表情认真，“真影响不了？”
　　　“我保证，绝对影响不了。”谷雨十分辛苦才能忍住抬腿踹他的冲动。
　　　林衡低下头淡淡看一眼谷雨蠢蠢欲动的腿，“1个月前，阳晖旅行社5名旅客在T国集体失踪，11月11日，公海漂浮人体碎尸体，经过DNA比对，有3人与部分碎尸吻合。”
　　　毕业这几年，谷雨连跨省案件都没有参与过，刚才在解剖室她一门心思都在想赵立华案，因而现在才意识到他说的是5人同时失踪，这是一件大案要案，“公海？同时死了5人？”
　　　林衡再次发现，谷雨进入工作角色很快，“这件案子由部里飓风大队主导，绿城市局配合。谷雨，我希望你在这个案子上尽全力。”
　　　“你是飓风成员，来绿城是为了她？！”
　　　“她和赵立华是我的亲人。”
　　　“亲人？！”不应该是女朋友吗？兄弟姐妹都在亲人的范畴，女朋友却不是。
　　　林衡深深看谷雨一眼，“嗯。”
　　　谷雨满腹疑惑，却也知他的五年前是她不能轻易触及的，“由飓风主导的案子让我负责，孙队会同意？”
　　　这几年，因为自己，孙扬被部里领导敲到满头包。林衡不是不知道，只是前几年他无心顾及，以后，他不会了，“明面上是我负责。”
　　　“即使她不在了，赵立华依然是兄弟？！”
　　　“是。”他和赵立华的关系，此始自终从没有因任何人发生过改变，包括赵垚。只是这些他不会付诸于口，但如果有个承诺能让她安心，他愿意给她。她太感性，易感情用事，所以有些事他不愿意让她知道的太早。
　　　“我会尽全力，现在我去拿资料。”谷雨说得很坚定，走的步子同样很坚定。
　　　
　　　林衡目送谷雨走出院子，拿出手机，拨打何坤的号码，“你在哪？”
　　　“你们市局……旁边……的街上的广州大酒店。”电话里，何坤像说绕口令似的。
　　　“我去酒店等你，十分钟后见。”
　　　“酒店待着腻歪，我去你办公室。”
　　　“看守所去吗？”
　　　“好好好，酒店见。”
　　　“赵立华的拍卖信息还在吗？”
　　　昨晚，何坤11点进入胡立夫的办公室，40分钟后致电林衡，胡立夫办公室电脑并无删除密保资料的痕迹，他查不出那个文件夹曾经存储过哪些内容。凌晨两点，何坤再次致电林衡，说暗网发布了赵立华的拍卖信息。赵立华和胡家兄妹在一起，林衡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他需要证据去证实，所以他还不想让谷雨知道赵立华的现状。
　　　“信息已经删除，你有没有接到交易指令？”
　　　林衡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出了一个极高的价格，他没有接到交易指令，显然即使价高，拍卖人选择的交易对象仍然不是他，说明很有可能暗网只是定向交易的操作平台，“我们酒店见，你还有八分钟。”
　　　“林警官，刚才是给你查资料，你怎么可以这样计时。我不属于飓风，也不是绿城市局的人，我们现在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你不应该……。”
　　　林衡十分干脆挂断电话，大步向院子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院子门口，李辉握着几份文件从后面追来，“林组长，小邓送来的检材，结果出来了，他们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胡一凡和周易坤？”
　　　李辉点头，“胡一凡就是周紫嫣。”
　　　李辉又递来一份，“我们你送来的笔记本侧面提取了一枚指纹，经对比，与胡一凡的一致。”
　　　林衡送来的笔记本是王晞哲的。
　　　线索居然不期而至，明明是柳暗花明，却如当头一棒砸在林衡头上，邬倩倩是胡立夫的未婚妻，胡立伟不喜欢邬倩倩，而赵垚与邬倩倩是同卵双胎胞，容貌相似度很高，五年前，赵垚原因不明被杀，邬倩倩无故失踪。五年后，邬倩倩被人在网上拍卖，王磊致敬赵垚一案是因为王晞哲，王晞哲家中爆炸人当场死亡，现在在王晞哲电脑上提取到了胡一凡的指纹……，这所有的一切堆在一起看似杂乱无章，但有一条很明显的共同特征，这些都直接或者间接与胡家三兄妹有关，与胡一凡更是有直接关联。
　　　胡家自三年前把资产有计划地转移到M国，必然早已做了离开国内的准离。胡一凡前晚拿走的那支苯巴比妥钠，是因为无法带着清醒的邬倩倩离开？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在离开前策划红裙少女案，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制造这么大的动静，让警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案子，是想掩饰他们的真实目的？如果是，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掩饰周易坤的死亡？不，应该不是。谷雨对这个案子虽然紧抓不放，但那时候还没有查出周家与胡家的关系。现在交通发达，能利用暗网证件混淆警方视线的人，岂会不知策划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案子，一不小心就会得不偿失。静悄悄的走，才是最佳选择。
　　　到底为什么？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查到，没有想到的。胡家兄妹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五年都找不到胡立夫，胡立伟想利用这个案子，引胡立夫出现。胡立伟设计周易坤发现胡一凡，配合史密主导公海猎杀，而胡一凡既想断胡立夫后路，让他离开大陆之后再也无法再回来，也想掩饰周易坤和双胞胎案，策划了红裙案。）
　　　李辉被林衡的面色骇到，握着另一份报告迟疑不决，显然是考虑给还是不给。
　　　林衡神思回笼，“还有什么结果？”
　　　李辉踌躇，“是谷雨姐送来的。”
　　　林衡面色淡淡伸出手，“我给她。”
　　　见林衡面色恢复正常，李辉悄悄松口气，“这份结果与所有案子的嫌疑人都没有关系，应该没什么价值。”
　　　林衡点点头，接过档案袋提步向院子外走去。胡同里有几行清晰的脚印，脚印小巧，一看就是谷雨的。林衡下意识地错开一些，大步往前走去。他身后，留下两排并列的脚印。
　　　走出胡同，恰见谷雨驾车驶出市局大门。林衡看看手中的档案袋，略为迟疑后打开，谷雨细心聪明，理应不会送一份毫无价值的检材。
　　　林衡一目十行看到检物鉴定结果，“被检测人不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近期的案子没有需要鉴定亲子关系的，检材是两根头发，黑的那根很有光泽，发白的那根略显干枯，很显然出自年龄相差较大的两个人。林衡默想一会儿，把检材重新放到档案袋里。掏出手机，拨给飓风孙扬，“把顾建国局长的内部资料发来。”
　　　“干什么？”
　　　“有用？”
　　　“他有问题？”
　　　“我没查他。”
　　　“那为什么要他的资料。”
　　　“我需要知道他的家庭关系？”
　　　“他家里需要保护？”
　　　林衡不愿说太多，却不得不说，“赵垚五年前被杀，顾局的女儿五年前做过开颅手术。”
　　　“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涉及省会城市的市局局长，孙扬显然开始谨慎了，“告诉我，你怀疑什么？”
　　　“他女儿有赵垚的部分记忆。”林衡觉得心里那道口子越撕越大，呼吸之间都隐隐作疼，“我怀疑，他女儿的脑干供体有可能是赵垚。”
　　　孙扬郑重起来，“赵垚被杀？！和脑移植这个手术有没有关系？”
　　　“现在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电话里，孙扬有着少有的郑重，“林衡，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顾局长还能参与部里的案子吗？”
　　　谷雨手术的医院是医学院，胡立夫是脑外专家。胡立夫现有手术资料中没有找到谷雨的手术，那例闻名业界的脑移植手术患者到底是谁？谷雨的手术是不是胡立夫做的，是不是就是那例手术？顾建国是不是知道供体出自赵壵的身体？只有搞清楚这些，林衡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下午回复你。”
　　　孙扬匆匆挂断电话，“5分钟后发你。”
　　　
　　　海州白塔埠机场，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拿着证件走向安检。
　　　少女一手握着手机，一手递上证件，安检人员扫描身份信息进行常规检查。
　　　安检人员突然抬头，定定盯少女几眼后开始询问，“您要乘坐XX航空CZ3259号航班前往T国？”
　　　少女眼神闪烁，“对。”
　　　安检人员继续询问，“您是旅行还是公务出行呢？”
　　　少女眼里掠过一丝惊慌，“请你速度快点，我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安检望向少女身后。
　　　少女回头，二十米开外处，五名警察满脸严肃向她走来。
　　　少女快速打开手机微信，点击发送，早已准备好一张图片发送出去。然后，直接删除了微信APP。
　　　
　　　海州。
　　　海边某乡村。
　　　由于地处偏僻，多数村民已经迁出原籍，整个村庄也就剩下三四户无力迁离的贫困人家。
　　　人少，又紧临着海，海风裹着雪粒子漫卷飞舞，把小小的村庄吹成了冰棍。所有村民窝在家里，如非必要，没有人愿意外出。
　　　村庄最东边，也是离海最近的一户人家。一位身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女走出家门，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走向海边。
　　　少女肤色白皙，身形单薄。人又是迎风而去，呼啸的海风裹着雪粒子扑向她一次，她就会往后退几步。风一直吹，少女一直走，走十几步，退几步。最后她终于到达海边，坐到海边的岩石上。
　　　眼前，海浪翻涌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少女始终端坐不动，静静望着看不到边界的大海深处。
　　　突然，一声清脆的手机鸣响划破静寂。少女快速拿起手机看去。原来是一条微信信息，没有文字，也不是语音，信息是一张白底黑花的图片。
　　　少女颓然放下手机，抬眼，又望向海浪翻腾的大海。
　　　很久之后，一个身着和少女同款羽绒服的男人踩着积雪缓缓而来。他手里，拿着一条厚厚的围巾，“一凡，不冷吗？”
　　　胡一凡回头，朝男子灿然一笑，“大哥，一点也不冷。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干什么？”
　　　“找你。”
　　　“哦。”简单两字，让胡一凡十分开心。
　　　胡立夫来到胡一凡身边，仔细地给她戴上围巾，“一凡，对不起，如果不是带着倩倩，我们可以从白塔埠机场直接走。”
　　　围巾宽大厚实，胡一凡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她凝望着胡立夫的脸，悄悄收起手机，“大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会和你一起做。你想带着倩倩姐，我们就带着她。不过，我们可能要先到H国。”
　　　“H国？”
　　　“我借了雷.史密的专机，在H国可以降落。”
　　　带着两个行为受限的人，还要去遥远的M国，确实专机比较安全。胡立夫深知他的决定给胡一凡制造了麻烦，满脸歉意地坐在她身边，揽住她的肩，“一凡，对不起，我不是称职的大哥，这些年，无论是公司还是家里，都辛苦你了。”
　　　胡一凡顺势依在胡立夫肩头，脸上涌出幸福的微笑，“哥，我不辛苦。因为只有你开心，我才会开心。”
　　　“如果不是赵立华突然闯进咱们家，我们可以按原计划离开绿城。一凡，都是大哥的错。”
　　　“大哥，不是你的错。”胡一凡眼里闪过慌乱和狼狈。
　　　“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的生活会成什么样。”
　　　“如果没有大哥，就没有现在的我。”
　　　胡立夫紧了紧揽在胡一凡肩头的手，和她一样，望向海洋深处天海相接的地方，“前几天大哥一直在想，如果你愿意认那个男人，以后和他生活在一起，你会不会更轻松更快乐一些？”
　　　胡一凡猛地直起身子，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胡立夫，“大哥，你想让我离开胡家，离开你？是因为我影响到你和倩倩姐了吗？”
　　　胡立夫抬手，扳着胡一凡的双肩，轻柔地望着她的双眼，“不。大哥很矛盾，一边希望你永远生活在我身边，一边又觉得他是你亲生父亲，我不能太自私，不能因为家里需要你，就一直把你绑在身边。”
　　　“我没有父亲。”胡一凡身子轻颤，眼里透出惊悸的恨意，“我姓胡，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大哥，不要轰我离开。”
　　　“大哥不想你后悔，当年他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胡一凡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当年虽然是他抛弃了你，但你成长的很好。这次离开之后你应该不会再回来，一凡，别让自己后悔。”
　　　“如果只是抛弃……。”胡一凡低下头，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过了许久，平静下来的她慢慢抬头，扬起泪脸，“大哥，我来到咱家后，爸爸妈妈只知道我过敏，只有你发现我精神有问题，你瞒着他们和立伟哥带我看了三年神经科，你顾忌我的感觉，每次到医院后都会让我单独去见大夫，所以你只知道我的过敏源，你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会过敏，也不知道我几岁开始过敏。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猜出来了，我以为你早已知道。”
　　　胡立夫眼神闪烁，“一凡，对不起。是哥没有考虑周全。”
　　　“从那年我就开始过敏……。”泪水模糊了胡一凡的双眼，“大哥，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他，他是个畜生。”
　　　 “一凡，你不想见就不见。是大哥的错，别难过了。”胡立夫把胡一凡拉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生活在我身边。”
　　　胡一凡窝在胡立夫颈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大哥。”
　　　胡立夫轻叹，“爸和那个女人失踪之后，我和立伟一心扑在学业上，家里的担子扔给年龄最小的你，我总觉得是胡家误了你。”
　　　胡一凡抬头，望向胡立夫，“我叫胡一凡，我是胡家人，胡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胡立夫低下头，轻柔地擦去胡一凡眼角的泪， “一凡，有你在身边，我很安心。”
　　　视线清晰，又是极近的距离，胡一凡的视线落在胡立夫左眼上，“大哥，你的左眼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胡立夫轻轻推开胡一凡，起身，望向海洋深处，“现在的大哥，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大哥了。”
　　　胡一凡也站起身，仰望着胡立夫。他一米八五，她一米五，三十多公分的距离，从下往上看上去，似乎又没有了刚才所发现的不同，“大哥，到达M国后，你和倩倩姐怎么相处？还要……关着她吗？”
　　　胡立夫收回目光，望向胡一凡，眼神痛苦而狼狈，“一凡，如果没有那个警察，倩倩是不是早就嫁给我了？”
　　　他的左眼上眼皮正中央有道细小疤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胡一凡不自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不是早有答案吗？”
　　　“在她眼里，我并不优秀？”
　　　“不，你很优秀。是她不懂得你的好，没有珍惜你。”他的痛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想抚平他紧皱着的眉，想抚平他的痛，但她很明白，他的心结就是他的痛，她抚不平，“大哥，其实我原来的计划就是我们从白塔埠机场飞往M国。”
　　　“我们？”
　　　胡一凡摆弄着手机，屏幕一明一暗，“对，我们。”
　　　“我们从绿城来这里，原计划是我们俩从白塔埠机场离开，倩倩和赵立华从水路进H国，从H国前往M国？”胡立夫紧紧看着胡一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胡一凡并不回答胡立夫，“如果倩倩姐这辈子都不愿意嫁给你呢？”
　　　胡立夫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乍一听到，整个人愣住了。他怔忡地盯着胡一凡，胡一凡沉默地回望着他。
　　　许久后，忽来的海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胡立夫蓦然惊醒，他快速扫一眼腕表，“倩倩该醒了，这里太冷，我得给她煮些汤面。”
　　　胡立夫转身就往回走，许是走得太急，脚下积雪又厚，走得踉踉跄跄。
　　　胡一凡目送胡立夫走远，打开微信，找出昵称是“一夫”的人，点开头像照片，放大，仔细观察着照片中人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