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太后苏持英修剪凌乱的花枝,苏泊桥站在一旁。
“桥儿,你为官几载想必大致已经摸清楚了各派党羽,哀家手底下的朝臣日后也必定会为你所用,眼下情况对我们格外有利,只是如果操之过急可能处处受阻,皇位空悬,新帝的人选得尽快提上日程,你可有想法?”
苏泊桥低眉颔首,“侄儿派人调查过,先皇在世时萧家有位挂名王爷,并无实权,前些年病逝后家中留下个老来得子的儿子,可以一用,但皓承王那边……”
太后咔嚓剪断最大的花枝,“哼,他想做皇帝,简直痴人说梦,先皇为什么在太子意外身故后直接跳过他把皇位传给了萧山玉?还不是因为他的血脉大概率掺杂了别人的血,先皇那么迷信多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他继承大统呢。”
她抬手抚摸盛开的花朵,“世人皆怀疑萧山玉的血脉不纯,可谁又猜能到他才是萧氏正统的血脉,去母留子,先皇惯用的伎俩罢了。”
苏泊桥认真思量,“侄儿知道了,回去就派人把那孩子接进宫。”
太后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桥儿,姨母知晓你和萧山玉自小长大手足情深,但是涉及苏氏一族,孰轻孰重,你要慎重考虑啊。”
苏泊桥行礼退下,“是。”
临出门时,苏泊桥正好和进门的姜凉擦身而过,“娘娘。”
姜凉没有给他正脸,“苏大人要务在身任重道远啊,本宫就不耽误大人你的时间了,慢走。”
抬脚迈进门去找太后,身后的苏泊桥看着她的背影抿唇。
他心道,‘总觉得这个女人会坏事,京都名门闺秀众多,姨母怎么偏偏选中她做萧山玉的枕边人,什么救世天女,不过都是祭司为了大业为了上位编造的流言,骗一骗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平头百姓罢了。阴谋的牺牲品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祭司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殿内,姜凉恭敬行礼,太后苏持英吩咐下人把剪坏花枝的花搬走,“没用的东西放这儿碍眼,”
她转头看见身后的姜凉,“啊,凉儿啊,进来坐,哀家刚刚修了修花枝,谁知道一失手给剪坏了,老眼昏花不中用咯。”
姜凉坐下,“母后说的什么话,您精神矍铄,任谁看您都宛如少女。”
她装模作样左右瞧,“怎么多日不见您宫里的掌事嬷嬷啊,她作为永寿宫的大宫女频频失责可就不好了。”
太后扶桌坐下,“她啊,哀家见她对家人想念的紧,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去探亲了。”
姜凉接过永寿宫宫女呈上来的茶,“原来如此,儿臣还以为她犯了什么错,被母后你杖毙了呢。”
太后手指拨动佛珠,“哀家信佛,不杀生。凉儿今日前来有何事?”
姜凉用手帕擦擦嘴,“皇上失踪危在旦夕,儿臣想精简行装去北郊万佛寺住些时日,为皇上祈福,望母后答应。”
太后拨动佛珠的动作停住,“为皇上祈福是好事,你去吧,北郊远,多带点人伺候。”
姜凉起身,“谢母后,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太后抬眸,“什么?”
姜凉回道,“儿臣,要叶云洲叶将军保护儿臣前去。”
凤栖宫内,清瑞忙忙碌碌收拾包袱,姜凉坐在桌边跟刘疑讲话。
她细细打量刘疑,决定赌一次。
“本宫走之前命你办的事你一定要办好,办好之后拿着本宫的令牌去长宁公主府上,她自然知道后面该做什么,你听她的吩咐便是。”
刘疑目光奕奕,“奴才领命。”
姜凉赏赐给将他一根金玉鎏金簪子放在他手心,“这簪子是本宫进宫后皇上赏的,你拿着,得空时送给那位红颜知己,你们二人不容易,这就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刘疑震惊,眼含热泪连连磕头,“谢娘娘大恩!”
姜凉扶起他,“别磕了,你入宫她在宫外做工等你,耳朵能听但无法言语生活艰难,本宫让长宁一早就把她接到公主府侍候,工作清闲月钱又丰足省得你担心,回去借机看看她吧。”
刘疑含泪重重磕头,他知道宫里的主子手眼通天,竟然能查出他的各种事,难怪师傅刘榭告诫过他,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可以背叛主子,有始有终。
“刘疑誓死追随娘娘。”
清瑞探出头,“好啦刘疑,你再磕下去旁人还以为娘娘苛待你呢。”
姜凉笑意温柔,一时间气氛欢快。
刘疑,事情你若没有办,便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皇宫门口,姜凉和清瑞坐上马车,队伍前是叶云洲骑马领头。
出发北城佛寺,路过京都繁华街巷时姜凉将帷幕轻轻拉开一条缝,各种品类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的小贩映入她的眼帘一颗颗轻盈剔透的糖葫芦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吸引人。
清瑞看到后对她说,“娘娘,要不奴婢让他们停下,买一串?”
姜凉放下帷幕摇摇头,“不了,没人爱吃了。”
队伍走走停停,马车颠簸终于来到北郊万佛寺,万佛寺位于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今日人数稀少许是天气的缘故,出宫时晴空万里,抵达后阴雨蒙蒙,清瑞打着伞将姜凉安稳护送到佛堂处,护卫们依照叶云洲命令被安排在各处。
“施主自宫里来,佛寺居简饮食清淡,还请担待。”万佛寺的住持走来立于姜凉身旁,双手合十缓缓开口。
姜凉静了静心,“住持多虑,信女到此吃斋念佛为圣上祈福,不敢叨扰佛门清净,佛寺可照常接受百姓香火,不用设防。”
收拾好住所,清瑞陪同姜凉来到正殿,姜凉一身素衣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将目光转移到傲然屹立的佛像之上,内心暗自倾诉。
‘佛祖,你若有灵,请保佑信女挣脱枷锁,解开迷惘,信女自知前路坎坷,很难不出差错,只愿追随本心,查明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她的心语顿了顿,‘保佑那个人,活着回来见我。’
夜黑如墨,禅房小院,姜凉和叶云洲对坐喝茶,“气定则心定,心定则事圆。叶将军的气不定,怎么把事情做圆满呢?”
叶云洲满眼无奈,“你还在怪我跟你讲话大声?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嘛。”
叶云洲伸手要去拿桌上的玫瑰花酥,姜凉噗嗤一声笑出来,用力拍掉了他的手,“骗我就是不对,你还有理了?”
叶云洲甩甩疼痛的手,拿起茶壶为她倒茶,“迫不得已,娘娘莫怪,喝杯茶消消气。”
姜凉喝了口茶,“你说的话都是真的?皇上真的故意主动入局,留下你班师回朝做戏给旁人看?可你们怎么样能保证太后和萧云乾相信呢?又为何全部告诉我,不怕我告诉他们吗?”
叶云洲脸色变得认真,“你的问题我需要一个一个解答,首先我叶云洲绝无半句虚言。”
”其次太后和萧云乾各怀鬼胎,皇上早就猜到他们觊觎皇位,一定会找时机对他不利,江湖上门派纷争边关局势不稳,战争一触即发恰恰给了他们谋朝篡位的机会,因此皇上暗中调查,知道他们要借此搞得庾国人心惶惶,达到江山易主另立新帝的目的,我回来向太后示好就是要让他们两方早日决裂。”
叶云洲站起身,“太后对我放不下心,因而那日我去找你,当面和你撇清关系。至于对你全数倾付,是皇上的旨意。”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姜凉手里握住茶杯的温热,“他还有没有别的话留给我。”
叶云洲伸出手接雨,再三考虑后说道,“没有。”
姜凉深呼吸,听到叶云洲继续讲,“凉儿可知道天女教?”
姜凉抬眸,“略有耳闻,春猎时行刺皇上的刺客好像就是他们。”
“没错,此教以天女唯尊对外传教,春猎之时那根断箭上的文字,就是如此。皇上查明你是救世天女的传闻就是从此教传出来的,天女既能救世亦能祸世,恐怕你将来十分危险,此教不除天下大乱。”
姜凉听到叶云洲的话理清部分真相,心里思索:‘所以姜氏满门抄斩之时,她救世天女的说法顷刻间变成了祸世,追根求源和天女教脱不了干系。
她继续问道,“天女教盘踞何处?为首的人是谁?”
叶云洲接过姜凉的问题,“北郊往东三百里,天女观,观主尚膺权。”
姜凉瞳孔一缩,‘尚膺权?她记得前世一则宫中秘事主要角色就是尚膺权,传言他和太后当时的谨皇贵妃苏持英入宫前有过私情,后来被苏父棒打鸳鸯不了了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尚膺权摇身一变成为邪教头领。
就算太后和萧云乾合作暗害萧山玉,仔细想想,太后和尚膺权的交情以及此外种种,尚膺权怕是很难不参与到他们其中。’
姜凉心下明朗,“我们明日就启程,去探一探这位祭司的虚实。”
叶云洲莞尔,“千军赴火绝不回,落子入局永不悔。这一局……”
姜凉举杯,“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