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泪尽痛别昔日情

书名:清宫遗恨 作者:晨梦初醒 本章字数:12416 下载APP
热与痛交替在我的身体中折磨着我,我只能反反复复地在其中挣扎。
   “没事了,好了,没事了。”
   直到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这么说着,我才感到那已经缠绕了我许久的痛楚才渐渐离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幽幽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是熟悉的帐幔,原来我没死。
   “若是同时保住娘娘和孩子,那臣只有5成的把握。”
   陈太医的话再次地在我脑海中响起,我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死的话,那我的孩子呢?我颤抖着手往下移向肚子,可掌下那一席平坦却让我的心彻底凉了。
   “不……”
   我终于意识到,我还是彻底失去他了,那份无力与绝望让我禁不住痛苦地喊了出来,那泪也禁不住自眼角顺着我脸落到枕上。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心中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为什么命运要以这种方式改变呢?
   “筝儿,你醒了吗,真是太好了!”
   耳边传来的是康熙欣喜若狂的声音,随着纱帐晃动,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他我却觉得心中浮起了深深的恨意。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我想要控诉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筝儿,你别哭,孩子没事的,他还活着啊!”
   他附下身将我抱在怀中在我耳边轻声安抚着我。
   “你骗我,这怎么可能。”
   我用力地想要推开他,根本不信他的话。
   “是真的,陈国栋说,也许是因为你救孩子心切所以反而创造了奇迹,你和孩子都没事。”他抓住我的手让我看着他,“你不信的话我让你看看孩子。”
   他随即唤了一声:“顾问行,去叫人把十四阿哥抱来!”
   我仍是有些不信,一脸焦急地看向门口。过了一会儿,依玛真的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我从来都不知道自门到我床塌的这一段路有这么长,在我看来依玛仿佛已经走了有一个世纪这么久。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地时候她终于还是走到了。我一把抱过孩子,低下头细细地打量着他,这才相信康熙的确没有骗我,他真的是我的孩子,因为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小嘴甚至他打哈欠时眯起眼睛的样子,无一处不像祚儿。看着怀中的他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是祚儿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真的活着。激动与兴奋霎时包围着我,竟让我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十四啊,朕都不想要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还差一点害你没命。”
   “不要,皇上不要臣妾要!”
   此时此刻我已经分不清康熙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我抱紧了孩子一脸戒备地看向他生怕他真的把孩子送走。
   他见到我这么大的反应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安抚我道:“祁筝,你怎么了,朕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他是你拼了命才保住的,朕只会爱他,怎么会伤害他呢?”
   我见他这么着说刚才那狂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我低下头看着怀中又沉沉睡去的小十四,只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孩子,妈妈怎么会想过不要你呢?你是我的天使,是神恩赐给我的这世界上贵重的珍宝啊。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心打了个哈欠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沉沉睡去。无须过多的深思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我绝不会让兄弟阋墙的悲剧发生,我一定要改变历史!
   我激动地不住地掉眼泪,他叹息着用宽大的胸膛同时围住我和孩子。“不要哭了,你这样子小十四知道了也会难过的。”他用他的手抹去我脸上的眼泪低下头看着我怀中熟睡的孩子说道,“他是你拼了命也要保住的孩子,更是朕的皇十四子,朕前几天就让几个大学士替他拟了好几个名字,朕在反复斟酌之后挑了一个最好的,过几天就准备让宗人府记档了。筝儿,你猜猜我们的小十四叫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却终是忍不住破涕为笑了,这有什么好猜的,孩子的名字不还是逃不过胤+X的规律,再说了康熙的十四子叫什么电视上都演过那么多回了,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叫胤祯嘛。不过为了和他开个小玩笑我却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好象真的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叫什么呢?哎呀,这个问题真是难道臣妾了,皇上,您让臣妾好好想想吧!”
   我装作一脸苦恼地看向他,如预料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得意。
   “好,那朕就再给你一点时间。”
   看着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人真是皇帝做惯了,连这点小事也要争着赢,不过,我今日就要来一出清圣祖惨遭滑铁辘。一想到这,我装出一副苦恼不已索性豁出去的样子说道:“是不是叫胤祯啊?”
   我满以为会听见康熙吃惊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却失望地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筝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胤禛是老四的名字啊,朕就知道你猜不出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朕告诉你吧,我们的小十四叫胤禵。”
   “胤禵?”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我明明记得这个孩子叫胤祯啊,怎么会叫胤禵呢?若是这个孩子叫胤禵的话那民间野史传闻雍正将“祯”字多添两笔改成“禛”字篡了弟弟的皇位一说岂非是孔穴来风?不,不会的,若是一部两部电视剧中出这种错那倒还可能,可是我记得我看过的所有的关于这段历史的电视剧中十四阿哥都叫“胤祯”,绝对不会有错的。难不成这个字是念“ti”而不是念“zhen”?
   “来,你把手给朕,朕写给你看。”
   康熙见我仍是不信只得笑着将我的手心翻开在上头一笔一划地写着。我也顺着他的笔划看去,没错,左边先是一个礻部,可右边却却实实是个“题”字。而并非我所以为的“贞”字。
   “这个‘禵’字含有有福之意,怎么样,很不错吧!”康熙在那里得意扬扬地自言自语,我却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味地沉浸在惊讶之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胤祯”会变成“胤禵”?难不成……
   我的心中突然间冒出了一个想法,顿时让我欣喜若狂。难不成历史在这里改变了?虽然我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来解释现如今发生的一切。若事实真的是如此的话那是不是预示着向来坚不可摧的历史可以可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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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筝,祁筝?你怎么了,朕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皇上刚才说了什么?臣妾刚才跑神了,对不起啊,皇上。”
   康熙的一声唤将我自纷乱又疲劳的剧烈脑部运动中给暂时解脱了出来。近来又要忙后宫的事又要管住靳辅那边的动态,我事事都亲力亲为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
   康熙也知道我最近比较忙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对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要说的话:“朕刚才说,这个月十八是朕的生辰,朕虽然前几日同礼部说过庆贺礼仪自今年起都停了,但朕觉着老祖宗刚走没多久,唯恐几个兄弟间因为失去了老祖宗这根绳而感到生疏了,所以想要搞个只有我们兄弟三人的饭局,彼此之间也好借这个机会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
   “这很好啊皇上。”太皇太后一不在他就立刻想到了要联系一下兄弟间的感情。封建制度下即使是亲兄弟但一旦分了君臣那么兄弟手足之情就得排在君臣纲伦之后,和臣子同桌吃饭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
   他见我也同意欣喜地说道:“你也觉得朕这个注意不错吧,只是这次要连你受累了。”他说道这里有些心疼地看着我却让我有些不解,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帐务支出罢了,后宫各项庆典我早就交给爱热闹的宜妃全权负责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问道:“皇上为何这么说?”
   “朕对你的手艺向来充满信心,这次只是我们兄弟几个促膝长谈罢了,桌上犯不着摆上那些个油腻又味重的宫宴,几道寻常百姓家的小菜就足矣,朕相信以你的手艺一定不会叫朕失望的,只是要累你亲自下厨了。”
   他一脸愧疚地对我说着却让我觉得有些个不好意思了。
   “皇上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下厨做几道菜罢了这又有什么难得,皇上就安心交给臣妾吧。”
   虽说是家宴可那也是皇帝之家,天子之家,东西不能过分奢华可也不能够寒酸,所以要考虑的事,要准备的事还真的是有很多。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菜的口味了。康熙的喜好我很清楚他不太挑食,什么都吃,也没有特别喜欢和不喜欢的。据说这是孝庄太后自小训练出来的,因为作为一个皇帝要懂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即使是在食物上也是如此。可是康熙的其他兄弟的口味我还真的不知道,我总不能眼巴巴地差人去问他们吧,所以反复思考了再三之后我决定酸的,甜的,咸的,辣的各做几样,他们谁喜欢哪个就吃哪个,这不就得了,反正寿星是不会计较的,我记得这些年来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说好吃,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挺好侍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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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的生日就在明天了,我的工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下面的人之后我终于是有了空可以喘一口气。忙完了生日宴的事,孩子们又不在我身边,一时之间我竟然无事可做了。也许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这突然之间来临的空闲竟让我感觉有些个不习惯。我这人有一个坏毛病,一得了空就会胡思乱想,这不,太皇太后那日同我说的那一番话话此时又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我不由自主地也就想到了八阿哥胤禩的生母良贵人卫氏。往年过年时一大群的嫔妃聚在乾清宫向康熙行礼以及随后的家宴上我忙着掩饰自己都来不及了根本没留意人群之中还有这么一个良贵人。只是有时不经意地见到惠妃宫中的八阿哥时我也会不由自主地猜测那是怎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才会生出如此珠玉般的孩子。当时也仅仅只是对她这么个人感到好奇,但自打那日听了孝庄太后的一席话后在我的心中就一直隐隐地有着这么一抹娇弱妩媚的身影。要说我一点都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对她我已经从当初的好奇变为了如今的在意。更何况这两日忙着准备康熙的寿筵时我也曾向御膳房的大厨讨教,那人无意中提及有一年康熙的生辰是和良贵人单独过的,而那时还是御前侍女的良贵人也曾来御膳房向他请教过。他那一副回味往事的样子更让我对这位良贵人益发的介怀。
   眼瞅着明日就是康熙的寿辰了,我不禁揣测着这个和今日的我一样也曾经在三月十七日为自己的良人忙过的女子现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渴望,拣着个空带上依玛就去了延禧宫。说来也怪了,良贵人所居的延禧宫就在永和宫前头,但我却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我不喜欢。延禧宫很大,真的很大,但它远离乾清宫也就是后宫的中心,那过分的宽敞反倒生出了一抹荒凉。清朝并没有专门设置冷宫,但皇帝不常去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冷宫。要说在现如今的康熙二十七年什么地方可以称作冷宫的话我想非延禧宫莫属了。这里远离后宫的尘嚣,住的都是一些不太受宠的低级妃嫔,甚至连个一宫主位都没有。
   踏入延禧宫后我问了一下管事的太监才知道了良贵人的居室。无论怎么说她都曾为康熙生下过一位阿哥,自然也就没有和其他的贵人混居,好歹有了属于自己的起居室。走入她的院子,我让依玛进去通报一声,而自己就随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凄凉却让我叹息连连。我一直自认前几年康熙冷落我的那段时候永和宫够冷清了,却想不到及时是那最惨淡的时候也更本无法和这里相比,至少我记得那时每日都有人来给我打扫庭院,不像在这里,花丛之中竟是一片杂草,一看就知道已经许久都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温婉却有带着一丝拘谨的婉转女音自我身后响起。是她!我猛地转身看,却在那熙春太阳的柔和光芒之中见到了一抹和我想象中一洋娇弱的身影。但光顾着留意她,我却没有立时注意到时至今日她仍然是自称着“奴才”二字,过了片刻后我这才反映了过来。
   “起来吧,你我同侍君侧,这些礼就免了吧!”
   “是。”
   她欠了欠身应诺着缓缓站了起来,微微蹙着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而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则泄漏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借着柔和的阳光,我细细打量起她,淡淡的柳眉,朦胧湿润的双眸,精致的瓜子脸配着晶莹剔透的肌肤,脸上些微的哀愁和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段使得她整个人显得益发的柔弱。平心而论,她真的是很美,确实够得上做祁筝的对手。但诚如孝庄太后所言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并非容貌而是自她骨子里透出的那一股娇弱的小女儿态,我相信那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今日里亲眼见到了她我才有一点明白康熙当初为何会迷恋她了,我想绕是他是旷世英雄,是百炼钢也定会屈服在这般的绕指柔之下,她和那个感情激烈的“祁筝”真是太不同了。不过良贵人的身子好像虚了点,脸色也不是很好,在春天并不毒辣甚至可以说是温暖舒适的太阳中站了一会儿她竟然有些晕眩了,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
   “当心!”
   我惊呼了一声,和依玛一左一右地及时扶助了她,她美丽的眼眸紧紧闭着,额上不断冒出细微的小汗珠。我向依玛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帮我扶着她一步步走入屋内。进了房我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半个下人在伺候,我只能和依玛先扶她到炕上躺下,再让依玛去倒了杯水过来。
   “娘娘,您要的水。”
   我接过依玛递给我的茶杯,用手指微微地蘸了些水对着她的脸轻轻弹了几下。
   她蹙了蹙眉后才渐渐醒了过来。“呜……秀云,我这是怎么了……”她嘤咛了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发现是我而不是她的宫女在照顾她后慌得立刻就要从炕上起身。“奴才,奴才该死,奴才怎么就……唉……”
   “你不要怕,没事的,你不舒服,我照顾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将她重新按回炕上,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着她,却发现手指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冰凉。
   “真的没关系吗?不会麻烦到娘娘吗?”她局促不安地看着我又问了我一遍。
   “真的没关系的,你不要紧张,真的没事。”
   我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地对她重复着,但我看得出她的眼中仍然有着一丝慌乱。
   “你……你这些年还过得好吗?”
   没来之前曾经想过无数次见到她后要说什么,想不到到头来说出口的还是只有这一句。
   她闻言却是一震,略略低下了头,颤抖着有些发白的嘴唇细声说道:“还好,只是……只是……有些想孩子。”
   她的话霎时搅乱了我原本努力抑制的一池静水,她那一脸的哀伤引发了我的无限感慨,对她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惊慌,激动地直起身子一把拉住我的手,而那说话的声音竟也有些个发颤了。
   “娘娘,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并非有意的,奴才真的是忘了四阿哥他……”
   我起初并没有想到胤禛头上,只是奇怪她为何这么慌张,这下子才想起来,我和她的孩子都是交给别人养的,她怕是担心触到我的痛处了吧。
   “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既然也知道四阿哥自小不是我养的就该清楚我能理解你思念孩子的心,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我再次动之以情地宽慰着她,她见我这么坦然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下了方才激动的心情。
   “太皇太后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当初的事,你……你后悔过吗?”我知道我这么问有些个残忍但是我真的想知道那场悲剧的另一个受害者的感受。
   她的目光黯了黯,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打算,奴才的日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太皇太后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至于当初……”
   她说到这里却又顿住了,我有些着急地问了声:“却又怎……”我的话还没问完就因为惊见自她的眼中滚落而下一滴又一滴的泪而愣住了。
   “当初的事奴才不后悔,太皇太后对奴才承诺过的事确实做到了。阿玛、额娘、弟弟、妹妹自此不用在辛者库劳役,阿玛甚至有了份内管领的体面差事。每当想起这些,奴才就觉得值得,一切都值得。只是,只是对不起娘娘了,还有,还有胤禩这孩子……”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当年孝庄太后竟是拿这种条件同她做的交易,太卑鄙了!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怒气,但转而又对她深深地报以同情。如果说来之前我对良贵人还有什么介怀的话现在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女儿,一个为了双亲的幸福而苦了自己一生的女儿。
   “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八阿哥,要不我……我去同皇上说说,兴许……”虽说祁筝的死确实和她脱不了关系,但她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无论是她还是祁筝甚至是康熙都是那场悲剧的受害者。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总想着要做什么来补偿她,毕竟她也是因为祁筝而被卷入到了这不幸的命运之中,严格说起来其实她才是最无辜的人。
   “不!”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我,那娇弱的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的坚决,“奴才卑贱的出生无论怎样都是要跟着我苦命的孩儿一生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么惠主子做他的额娘我又怎么忍心因为我的私心而阻了他的前途呢?奴才给不了他显要的出生却也万万不能再挡着他将来的路了!”
   事到如今,情到此处我终是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这就是母亲啊。八阿哥,你可曾知道你今日的幸福背后却是你额娘点点的血与泪啊!
   我面对着这悲剧却无能为力,所能做的只是陪着她一同掉眼泪,一旁的依玛也忍不住红了眼,空旷的屋中顿时只有我们三人压抑的呜咽声。
    “德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
   就在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她似乎是服侍良贵人的宫女,见到我在这里很是惊讶。
   “你叫秀云是吗?你怎么可以把你主子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我擦了擦眼泪有些不悦地看着她,语气也跟着重了些。却见她听了我的训斥后似是受了委屈般眼眶霎时就红了。
   “奴才不敢,奴才的主子病了,奴才是去拿药了。”
   她委屈地回着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真的拿着几包药,转过头看着良贵人这才意识到她不是身子虚而是真的有病。
   “你病了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没事,这是奴才的老毛病了,气喘而已。”
   良贵人虚弱地笑着宽慰我而那个叫秀云的宫女却突然哭了出来。
   “德妃娘娘,奴才的主子实在是太傻了,每年皇上的寿辰之前娘娘都会做皇上喜欢吃的水晶饼,奴才的主子就这么年年做,年年盼,年年等,却始终都盼不到,等不到。今儿个也是如此,主子一大早就忙活了半天,水晶饼是做好了她自己却又累得病发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看着眼前一脸苍白的女子,我想骂她傻,想骂她蠢,想骂醒她对康熙的一片痴情,却在见到她眼中对过去的追忆时将一切的一切都吞回了肚子。那段同康熙在一起的日子怕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混混谔谔地回到永和宫,我一时陷入了茫然,只能对着桌上的一盘水晶饼发呆,却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将它们给带了回来。
   “祁筝,朕和你说……”
   刚才康熙身边的太监说他呆一会儿要过来,让我准备准备,可我依然沉浸在那股深深的哀愁之中,根本没有办法摆脱延禧宫的那个孤寂的身影带给我的震撼,因而直到他来了我还是那样呆呆地坐着对着桌上的这盘饼发呆。他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似乎想和我说什么,但那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在看到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点心时愣住了,过了半晌,他像是渐渐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去过延禧宫了。”他的话中有着几分不悦,也有着几分失落。
   “是的。”我没有起身,没有行礼,只是呆坐着就这么回了一句,而自喉咙口发出的声音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平静。
   “筝儿,朕……”
   他没有怪罪我的失礼,只是坐到了我的身边张开双臂想要抱我,却被我躲开了。今日在看过良贵人的凄惨现状后我没有办法像往日一般偎在他的怀中听他一遍遍地说爱我。他的爱太短暂了,良贵人只得到一年,“祁筝”得到了四年,而没有她们娇弱,没有她们妩媚,没有她们那份痴痴地爱着康熙心的我又能比她们长多久呢?也许是数载之后,也许就是明天,这里就会成为第二个延禧宫。
   康熙有些尴尬地张着手臂看着我,轻咳了一下又对我说了一遍:“筝儿乖,过来。”
   是永和宫还是延禧宫我不在乎,但我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良贵人,更不想重蹈“祁筝”的覆辙。
   “朕叫你过来,你难道想抗旨吗?”
   康熙的面子终究是挂不住了,他“碰”地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的恫吓,径直从桌上拿起一块已经冷了的水晶饼,递到唇边一口咬了下去。香糯润滑的皮下包裹着淡淡甜味和清香的馅料,就如同那延禧宫中的一抹倩影一般让人回味。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看着我说道:“你,你,事到如今你还是对当初的事不能释怀吗?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朕要借着这个来提醒朕当初对你的失信吗!”
   “很好吃啊皇上。”我知道我这么做无疑是疯了,可却还是禁不住故意露出笑容扬起手中的点心刺激着他,“您要不要也尝一块?”
   康熙看着这样的我却震住了,双拳握得死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我,过了半天才一甩手怒气冲冲地离开。而我口中原本的美味中却因此突然多了一股苦涩。
    
    
   原以为那一夜会很长,却想不到时间的飞逝终究是不受人的意志支配的。即使我再不情愿,但睁开眼来却发现三月十八依然准时到来了。该做的事还是一样要做,因为我还没有疯。
   “依玛,那道‘细水长流’送上去了没有?”
   我自忙碌中抬起头,问着刚刚回来的依玛。
   “送上去了,娘娘请放心吧。”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核计了一下已经送上去的菜,煎炒顿煮蒸都有了,刚才送上去的是主食寿面,那这么算来就差最后一道甜点了。我看着已经装在盘里的点心,心中却有些起伏不定。这曾经是世杰最喜欢的麦当劳的甜心香芋,当时我主菜主食都想好了就差一道甜点时它就这么突然一下子蹦到了我的脑海里。我权衡再三之下最终就决定将它作为最后的压轴,一方面它的外观讨巧,含义动人,加上用料简单,做法也不复杂,另一方面也是我的私心,这些年来我总想着要为他做什么。多少年了,自康熙二十一年以来我有多久没有亲手为他做过东西了。就这么着在这个疯狂的念头的驱动下我倒底还是把它给做出来了。
   “唉。”
   事到如今也不容我反悔了。我叹了口气准备让依玛送上这最后一道点心。
   “祁祁,这是什么?好可爱哦!”
   伴着一声夸张地惊呼,一只魔爪就这么伸向了我做的甜心香芋。我一听见这个调皮的声音就立刻毫不犹豫地出手朝着那只贼手打去,随着“啪”地一声,那手的主人在被我打个正着后哇哇地叫了起来。
   “祁祁,你好狠心啊,下手竟然这么重!”
   “你活该!”我转过身看着这个抱着手背一脸委屈的大“男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康熙和福全的弟弟恭亲王常宁,由于纯靖亲王隆禧早逝,常宁成为了康熙唯一还活着的弟弟。他长我5岁,虽然都34了却还向个孩子般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事老往宫里跑。他好像和曾经的“祁筝”很熟,见着我从来不叫我“皇嫂”或是“娘娘”,成天“祁祁”长,“祁祁”短的。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顶着他那张恒古不变的娃娃脸到处骗取少女芳心。现在据说放着王爷府里的一个大老婆六个小老婆不管成天在外头寻花问柳的,整个一花心大萝卜。不过那些个女孩子自愿倒贴,加上他魅力惊人,把老婆情人们一个个安抚得服服帖帖的,就连康熙和皇太后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仍由他胡闹。
   这不,现在他又露出一张可爱到想让人捏一把的表情巴巴地看着我,让我对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好了,我下手哪里有那么重,你就别再装了。”
   他见我识破了,露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
   “祁祁都变得精明了,以前一骗就能骗到你的。看来皇帝老哥真是厉害,不但自己精明,连嫂嫂们也让他传染地变精明了。”
   我见他越说越荒唐真是觉得哭笑不得,我有时真有一种错觉他到底是14岁还是34岁?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前头和你二哥还有皇上聊天吗?”
   他一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拍了一下额头说道:“对哦,我想起来了,刚才皇帝老哥说要请你这个大厨过去好好慰劳慰劳你,我正好出来方便一下就自告奋勇地来叫你了。”
   “那你不早说!”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端起盆子就往外走。他则跟在我后头不迭地叫着:“等等我啦,祁祁!”
    
    
   桌上的东西差不多都撤下去了,康熙和福全正坐在一起品茗谈天。他们并肩而坐无拘畅谈的情形让我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动,不觉傻站在门口没有吱声。
   “祁祁,你怎么不进去啊?”
   跟在我身后随我而来的常宁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将室内那融洽无隙的气氛霎时就打破了。康熙和福全停下了谈话,转过身看向我们。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暗自在心中骂了常宁一声端着盘子走了进去,微微福下身道:“给皇上请安。”
   福全也立时站了起来要向我问候,康熙拦住了福全笑着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更是私宴,没那么多拘束,大家都免了吧!”他接着走过来想要扶起我,只是那神色之中却带了一抹不自然,手也不知道该扶我哪里。
   今日福全也在,我只能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顺从地主动贴近他的手让他自然而然地扶起我。私下里我再怎么和他闹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但在外人跟前我和他永远都要相敬如宾,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尊严,这点我分寸我还是有的。我起身之后就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桌子的中央,康熙见了一个个炸得成金黄色的心型香芋好奇地问着我:“这是什么啊,怎么以前没见你做过?”
   我正要开口解释常宁就凑了上来抢白道:“是啊,皇帝哥哥,你也觉着很可爱吧!”
   我没有理他径自解释道:“回皇上,这叫‘心心相印’是用香芋作的,这心型的形状就代表了皇上和两位王爷间兄弟互敬互爱的心,而香芋谐音‘相与’,意思是祝皇上和两位王爷相亲相爱相伴一生。”
   “好,说得好!”
   福全一脸感动地看着我,而康熙原本自我进来之后就有些阴郁的神情也因我的话而散去,看向我的双眼之中的温柔又恢复到了昨晚之前,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而我的心也在他们炙热的目光之下泛起阵阵涟漪。
   “要我说呀,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常宁说着就朝着他觊觎已久的点心伸出了手。我们三人笑着也没有说什么,康熙和福全也各拿起了一个品尝。
   “味道真不错!”常宁夸张地露出了一脸幸福的表情三两下将手中的一口吞了下去立刻又朝着下一个进发。
   康熙跟着也将拿在手上的那个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他也面露喜色地点了点头,不由得拿起了第二个。而福全在将手中的那个吃完后就没有再动手了。我见着觉得奇怪不免问了句:“王爷,怎么了,是做得不好吃吗?”应该不会呀,常宁和康熙都觉得好吃,没道理福全的味蕾异于常人啊,再说我记得那是和世杰每次去麦当劳我们俩都是强着吃甜心香芋的。
   “怪了,祁祁你不记得了吗,二哥他最不喜欢甜食了,吃下那个没吐出来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常宁左手抓着一个,右手拿着一个,嘴里还塞着一个呜咽着说道。
   我因他的话而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康熙却见他也是微笑着说道:“朕也是咬下去后才发现是甜食,早知道就不让二哥碰了。”
   再看向福全却见他的眼中隐隐透着几分后悔和一丝痛苦。原来,原来是真的。
   “祁祁,你别难过,那是二哥他没口福,他那一份我代劳了……”
   常宁还在耳边地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但我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震惊,愕然,诧异充斥着我的脑海,虚无、空荡、空虚充斥着我的心,我拼命地想抓住那一点点流失的感情,却只能无力地任由它们破胸而出。
   “筝儿,你是不是感到累了?脸色怎么不太好啊?”
   康熙似是察觉出了我突变的脸色,关切地拉起了我的手,却在触到掌下的那一片冰冷之后也变了色,“你的手好冷,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都是朕不好,让你累着了。”
   “没事,臣妾,臣妾只是忙了一天觉着有点累了回去躺躺就好。”
   我好佩服我自己,事到如今我竟然还笑得出来,但那笑只是脸部肌肉的牵动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好,你这就赶快回去吧!朕让顾问行送你。”
   “不用了皇上,臣妾没事的。臣妾这就告退了”
   我谢绝了康熙的好意,随即急急地退了出去,这中间我始终都不敢再看福全一眼。
    
    
   退出乾清宫,才觉得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日暮时分,太阳正如垂死的老人一般一点一点地被地平线吞噬。而那最后的余晖也令人倍感到凄凉。
   “起风了娘娘。”
   依玛在我耳边嘀咕着我却浑然不觉。此时北京刚刚进入春天,太阳一落山阵阵寒意就自四面八方涌来。在这瑟瑟冷风之中我竟不感到半分寒冷,因为我的心更冷。
   原来是这样,原来答案竟是这样。
   自上次南巡以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福全当日的回答会和世杰的答案不一样,时至今日,直到刚才,这个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不同两个人!我好傻,我怎么会忘了呢,即使是相同的灵魂又如何,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环境所造就出的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们一个开朗阳光,一个内敛敦厚,一个偏爱甜食,一个却从来都不碰甜食。为何我现在才发现呢,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琉璃和祁筝不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走过一趟黄泉路,灌下一碗孟婆汤,纵使魂还是那缕魂,可是人却已非那个人了。
   世杰!世杰!原来到头来我还是彻底失去你了!
   脚下一个踉跄,我顿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娘娘!”
   “娘娘!”
   耳边先后传来依玛和秋云的惊呼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永和宫。她们将我搀起,走到内室,扶着我让我轻轻倚到炕上。我始终都没有开口,只是无力地靠在炕上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过脸颊。
   当天夜里我就病倒了,起因是产后不久还未来得及完全恢复就劳累过渡,再加上那日自乾清宫回来时路上受了些风寒。但我自个儿心里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的症状很简单,高烧不退。那火自心而生蔓延到全身,我像是调进了火山一般难受,我想睡去好减轻这份痛苦,却发现自己始终反反复复地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可那身处熔炉般的感受却始终缠绕着我。难受到极点之时我真的想就此放弃算了也好过这么着活受罪。
   “筝儿,你一定要撑过去,我们的小十四还这么小他是那么的需要你啊!”
   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了康熙的声音以及那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我努力张开眼睛却见康熙一脸憔悴地守在我的身旁,而秋云则抱着十四远远地站着。他那一声声地啼哭声撕裂了我的心,但体内的温度是如此的高,我只觉得眼睛中是阵阵的干涩,竟连半滴泪都流不出来。
   “皇上……”喉咙又干又痛,勉强发出声来却是我自己都辨认不出的沙哑。蓦地又想起那末孤寂的倩影以及他所做过的事来,我别过头去不想见到他。
   “筝儿……”他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一手抚着我的脸颊让我转过头看着他,另一只手则执起我的手将我发烫的手心贴在他的唇上,那清凉的感觉顿时让我觉得手不再像着火了般难受。
   “答应朕,你一定要要快点好起来。朕知道朕曾经有负于你,但是朕今天向你保证,今生今世定然永不负你,从今往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我的眼眶中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干涩,但那心上却倏地滑过一滴泪,我回握住他的手,不能言语,惟有用点头告诉他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