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见祁遇表情痛苦，钟囡珊愣在当场有些手足无措。
　　　祁遇双手抱着右腿，仰头，额头渗出几滴汗，痛苦万分。
　　　“没事……你再帮我一把。”
　　　“我……我帮你叫救护车吧？”钟囡珊焦急道。
　　　“没事，像刚才一样扶着我就可以了。”
　　　又是一番折腾，祁遇的腿终于好了，但依旧倚靠着树干有点难受的样子。
　　　
　　　“你……你你，我我……”钟囡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现在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好奇心八卦人家的感情事，现在骑虎难下了。
　　　“我车在校门口，你扶我过去。”祁遇开口求援。
　　　钟囡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人，但幸好这里不是岭南中学，没人认识他们，咬咬牙决定豁出去。
　　　“你为难就算了。”祁遇叹了口气道。
　　　“不……不不为难，来，我扶你。”钟囡珊搓了搓手，挽起袖子上前道，人家都求救了，自己拒绝，那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不是钟囡珊的风格。
　　　祁遇憋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虚弱的样子。
　　　钟囡珊弯下腰，将祁遇的一只手环在肩膀上，一手揽过他的腰，当她的手触及他腰侧时，祁遇虎躯一震，万万没想到钟囡珊这么认真地照顾伤员。
　　　风水轮流转，现在不安的是祁遇了。
　　　“来，走两步试试。”钟囡珊只想快点将祁遇扶到车棚，没注意到头顶上祁遇的表情变化。
　　　祁遇涨红了脸，尤其是被钟囡珊揽着的腰侧，似是万只蚂蚁在上面挠痒痒，挠的他心颤。
　　　他收敛心神，撑着钟囡珊缓缓走了几步。
　　　“不错不错，跟我的口号 ，左脚右脚……左脚……”钟囡珊一本正经地鼓励，太让人破功了。
　　　祁遇一路心花怒放强忍笑意地撑到了车棚，来到车前，这下二人又犯难了。
　　　祁遇连走路都困难，骑车？不敢想象。
　　　钟囡珊扶着祁遇望着眼前的车皱眉，思索几秒后，抬头道：
　　　“要不，你坐在后座，我扶你回去？”这样人和车都解决了。
　　　祁遇嘴角抽了抽：“你确定要如此吗？”
　　　钟囡珊眉头依旧紧锁：“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你会骑车吗？”
　　　钟囡珊点头：“会啊，等等，你不会让我载你吧？”
　　　“嗯。”祁遇点头，她载他总比让她扶着车和他强。
　　　钟囡珊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载人的。”
　　　“没关系，我在后头给你看着。”
　　　“不行啊，上次坐我车的同学脚上的疤到现在还没消掉呢。”
　　　“……”
　　　一分钟后。
　　　“我坐稳了，蹬吧。”祁遇双腿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钟囡珊半个身子腾空，双手紧紧地握着车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将自行车骑出了车棚。
　　　“喔喔……让开让开……”钟囡珊紧张地一路大吼，完全忘记还有车铃这玩意，生命面前也无法顾及形象了，骑车骑出了S型，所到之处，所有行人为恐避之不及。
　　　“你扶着车把手，车头不要歪，不要去晃车头，控制！控制……”祁遇连连提醒。
　　　“那也得我能控制得住呀？啊啊啊……”
　　　“要倒了……要倒了……”
　　　“撞了撞了……”
　　　坐在车后座的祁遇头顶一群乌鸦飞过，这简直是太“刺激”了，他这个“乘客”还得随时充当脚刹，几次挽救他们连人带车摔阴沟里，这样一路骑出来，上了大路，钟囡珊才总算稳住，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骑车载人也不难嘛，怎么样，我车技不错吧？”还得瑟上了。
　　　祁遇有口难言，怕打击她载人的积极性。
　　　“稳不稳？快不快？说话呀。”钟囡珊誓有祁遇不回答不罢休的趋势。
　　　“稳稳，快快！”祁遇点头如捣蒜，只可惜钟囡珊看不到。
　　　“哈哈哈……喔喔……”钟囡珊人生第一次成功载人，兴奋地要飞起，这时也完全无法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了。
　　　得，原来这丫头是这个性子？给点阳光就灿烂。
　　　钟囡珊顺利地把祁遇载回家。
　　　“好了，车给你停好了，你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我可以载你去的，我车技你也见识了，不用担心。”钟囡珊将车钥匙递给祁遇关心道。
　　　祁遇连忙摆手：“不担心，我腿好了，真的，你车技真好，坐了你的车，我腿都不敢抽了。”何止是腿不敢抽，毕竟命比腿重要。
　　　“真的？想不到我骑车载人还能治腿抽筋，不抽了就好，那我回家了，再见。”钟囡珊还沉浸在自己高超的“车技”里，事后想起祁遇的话，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谢谢你。”祁遇喊道。
　　　钟囡珊挥了挥手：“不客气，你也帮过我。”
　　　正准备离开，又被祁遇喊住。
　　　“那个……咳咳……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祁遇轻咳几声终于把遗憾了好长一段时间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啊？我认识你啊，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吧？”钟囡珊有点莫名其妙。
　　　祁遇嘴角抽了抽，心里叹了口气道：“正式认识一下，你好，我叫祁遇，祁连山的祁，遇见的遇。”
　　　钟囡珊抬头看他，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忙各自闪躲。
　　　“咳咳……那个……你好！我叫钟囡珊，金钟罩的钟，囡……囡……反正不是困难的难更不是男女的男，就是……口字里面住着个小女孩的囡，珊瑚的珊。”自我介绍都这么与众不同。
　　　祁遇嘴角上扬：“那我们这算是正式认识了？”
　　　钟囡珊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嗯”了一声后，转身，朝他摆了摆手，潇洒离开：“走啦，俺们那噶都是东北人……”得，还唱起了雪村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这是夸自己是活雷锋呢？
　　　祁遇靠在楼下的铁栏杆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弯了眉眼。
　　　*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下课，高二五班上午参加足球比赛的队员及啦啦队成员互相使了个眼色，很有默契地鱼贯而出前往后操场集合。
　　　无论在哪，有戴乐的地方总能让同学们安心。
　　　“还是上午的队形，大家各自找车主，地点大家都知道了吧？”戴乐边点人头边道。
　　　“知道啦，知道啦。”大家纷纷附和。
　　　“报告，我和施秀丽没车。”钟囡珊弱弱举手发言。
　　　“嘿嘿，我有车。”施秀丽拉了拉钟囡珊的衣角，得意道。
　　　“你车修好了，我也不敢坐。”钟囡珊后退一步跟她拉开一段距离，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她又凑到施秀丽身前：“要不，我载你？”
　　　“拉倒吧你，甜甜脚上的疤还没消掉呢，我更不敢坐。”施秀丽见鬼般往后撤了好几步。
　　　得，这两人有车但没用。
　　　这时，陈念秋、祁遇那些外援也到了。
　　　戴乐像是找着宝贝般，惊喜道：“念秋，你骑车了？来来来，刚好解决我们这一个大难题，呐，钟囡珊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人安全送到哈。”
　　　“……”啥啥啥？钟囡珊觉得自己幻听了，戴乐喊谁载她？谁来了？
　　　不远处，陈念秋和祁遇一人一辆自行车骑了过来，两人都是空后座。
　　　“没问题，上车吧，我载你。”陈念秋蹬了一下地，“唰”的一声就将自行车骑到了钟囡珊跟前。
　　　陈念秋近在咫尺，钟囡珊倒吸一口气，都忘了吐出来。
　　　“还愣着干嘛？快上车呀。”施秀丽急忙戳了她后腰一下。
　　　“哦哦，我我我……”钟囡珊原地转了个圈，手足无措，都不知道如何上车了，施秀丽窃笑，忽然再次举手：
　　　“报告，我车没修好，我也没车去。”施秀丽冲戴乐喊，眼睛却瞟着远处的祁遇。
　　　戴乐笑着安抚道：“有车有车，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有车去，祁遇……祁遇你可以带人吧？”
　　　一直停在不远处没有上前的祁遇没有吭声，半晌才点头道：“可以。”
　　　刚准备爬上陈念秋后座的钟囡珊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看着施秀丽高兴地像只花蝴蝶般朝祁遇飞奔而去，不知为何，心底像被针扎了一下，急促地痛了一下，但很快便释然，因为陈念秋开口了，他的声音完全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是叫钟囡珊吧？”陈念秋问道。
　　　“嗯嗯嗯嗯……”钟囡珊快把头点到地板上了，表情已经遮掩不住内心的狂喜：天哪！陈念秋知道她的名字？她现在好想原地转三百六十个圈，当场昏倒算了。
　　　“我叫陈念秋，对了，我们是不是小学一个班过？”陈念秋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衫，校服裤子非常的挺直，他一脚踩地，姿势简直潇洒地像个港台明星。
　　　“小学一到三年级！”钟囡珊满脸红晕，心跳如擂鼓，感觉随时都要蹦出来。
　　　陈念秋似乎终于记起：“我就说嘛，老同学，怎么样？会跳车吗？”
　　　钟囡珊急忙点头：“会会。”她可不想表现的很没用的样子，小学三年级分班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不对，即使小学两人一个班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今晚她真的太幸运了，感谢足球赛！感谢施秀丽！感谢戴乐！
　　　“那我慢慢骑，你跳上来？”陈念秋声音轻如和风细雨，让人听得如沐春风。
　　　“好的。”钟囡珊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淡定。
　　　“走了。”陈念秋轻轻踩了踩踏板，骑的比乌龟还慢，钟囡珊表现的也很不错，跳车跳的很轻松。
　　　“上来了吗？”陈念秋还不放心地问道。
　　　“上来了。”钟囡珊连忙回答。
　　　“你挺轻的。”陈念秋笑道。
　　　“吃的挺多，但不长肉。”钟囡珊说完就后悔了，这答的什么鬼？捂脸，感觉自己像个吃不胖的大胃王。
　　　“哈哈……那有点浪费粮食。”陈念秋竟然被她逗笑了。
　　　“我也心疼粮食。”好吧，钟囡珊承让自己根本不会聊天，她拍了拍额头，简直羞愧难当。
　　　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施秀丽惊叫连连：“祁遇，你慢点。”
　　　“咯噔”一下，钟囡珊心底哪根弦又不对了。
　　　祁遇载着施秀丽，骑的很快，钟囡珊没来得及看清祁遇的表情，但能感觉出刚才的低气压，不知为何，心情瞬间有些不美丽。
　　　她一时也没了和陈念秋聊天的兴致。
　　　当他们到大排挡时，大家都已经坐好，三张桌子拼成一大桌。
　　　“矮油，念秋，骑这么慢，我们菜都吃完了，你们才到，有猫腻哟？”
　　　“对啊，故意的吧？”大家起哄道。
　　　“一座山可是我们班分量级才女，你可别动那些小心思，人家心里明镜似的。”真是没完没了了，钟囡珊脸“唰”的通红，窘迫地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陈念秋瞟了一眼身旁发窘的钟囡珊，笑道：
　　　“别老喊人一座山，没调查没发言权，刚证实了，人轻着呢！”
　　　“果然实践出真理，高，实在高，套路很深啊，念秋，现在就护上了？”罗明笑的不怀好意道。
　　　“去去去，注意一下开玩笑的度，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前段不是听说脚受伤了吗？我怕骑快颠着人家，所以才骑慢的。”陈念秋解释道，非常大方地坐在了空着的两个位置中的一个，这样，席间就剩一个位置了。
　　　“快来快来，囡珊，坐这里。”施秀丽的声音给钟囡珊解了围，她忙朝施秀丽奔了过去。
　　　刚坐下，手就捂住了胸口：哎呀妈呀，她刚才都经历了啥，脑子现在都转不动无法思考了。
　　　“怎么样？爽不爽？”施秀丽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去，胡说什么？”钟囡珊双手捂脸，希望能快速冷却下来。
　　　“装吧你，脸都红到脖子了，嘿嘿。”施秀丽打趣道：“你可算梦想成真了，真是羡慕啊。”
　　　“你还不是……”梦想成真还没说出来，突然意识到什么，祁遇呢？她忙环顾四周，突然看到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祁遇吓了一大跳。
　　　“哎呀我的妈呀！”钟囡珊看到祁遇后撤的幅度太大，后脑勺撞上了施秀丽的额头。
　　　“钟囡珊，你见鬼啦？一惊一乍的！”施秀丽捂着额头抱怨道。
　　　可不是见鬼吗？她怎么坐到祁遇旁边了？
　　　祁遇没理会她，径自倒了热水冲洗碗筷。
　　　钟囡珊这才发现，刚才留的两个空位不是连在一起的，这有点奇怪，以施秀丽的尿性，怎么会留着祁遇旁边的空位给她？
　　　她转头拉了拉施秀丽，指了指身旁的祁遇，眨了眨眼睛。
　　　施秀丽瘪瘪嘴，偷偷瞄了一眼祁遇道：“球场上那么阳光，没想到私底下是个冷面王，我和你说，太伤自尊心了，我坐他车一路上零交流，问他话也不理人，真是的，还是陈念秋好，哼！有什么了不起，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我准备移情别恋了，我才不要坐他身边，气场太强大，吓死人了。”
　　　“他不理人？不健谈？”那钟囡珊这段认识的祁遇难道是个鬼？她印象中的祁遇完全不像施秀丽描绘的那样嘛。
　　　“你刚不也被他吓到了吗？是不是跟见了鬼一样？瞧，一脸跟别人欠了他一百万似的。”施秀丽嫌弃道，看来真的是伤心了。
　　　“……”好吧，不知为何，钟囡珊刚才看到祁遇坐她旁边时确实有点心虚，反应过大了，真是的，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今天白天二人才正式重新认识过，晚上坐一起无交流感觉好奇怪，自己又没得罪他，钟囡珊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祁遇一定是遇着啥事了不开心而已。她轻咳几声，用手肘碰了碰祁遇的手肘，朝他打了声招呼：“嗨。”
　　　结果祁遇竟然将手缩了回去，且整个人还特意转身背对她。
　　　什么情况？
　　　钟囡珊惊呆了，祁遇难道短短半天得了“厌女症”不成？
　　　戴乐他们点好了菜，大排档效率就是高，没一会就上齐了，都是小城特色菜，非常香，特别合本地人的胃口。
　　　钟囡珊和祁遇打招呼，遭到冷遇后，也不敢再跟他打招呼，专心致志吃起菜来。
　　　有人提议点几瓶啤酒，但被班长戴乐制止，点了几瓶可乐替代。因为有别班的外援，甚至自己班上的也难得这样的聚会，大伙都比较生疏，所以大家就各自为战，以可乐代酒，学着大人的模样互相敬来敬去，增进感情。还甭说，这杯子一碰，感情果然“深”了许多，好几个都开始称兄道弟哥哥姐姐地叫了起来。
　　　这桌除了钟囡珊还不适应酒桌文化没有主动敬“酒”外，另一个奇葩就是祁遇。钟囡珊虽然不主动敬“酒”，但别人来搭讪，她还是非常热情的，倒也不显得格格不入。
　　　但祁遇就不同了，他本来就是转学生，和大家不是很熟，平常玩得来的就是罗明、戴乐几个踢球的，大家对他不甚了解，再说，今天就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到他心情不佳，遂大家到他那就是过场地碰碰杯，这样，祁遇周围就越发冷清。
　　　祁遇似乎也没有在认真的吃菜，他举着筷子望着桌上一盘黑呼呼的像“石块”的菜发呆，钟囡珊刚跟人侃完大山坐下，见祁遇还在举“筷”不定，忍不住道：“这道菜很好吃的，别看它丑，是小芋头烧的，秸秆烧成灰抹在小芋头上，太阳底下暴晒，晒的差不多洗干净下锅爆炒，连皮吃，可香了。”
　　　祁遇没搭理她，将筷子移向另一盘菜，可是似乎还是没有下决心下筷子。
　　　钟囡珊观察了半天，见他跟点穴似的愣在当场，又忍不住道：“这是活肉，可香了，就是猪脸肉，猪吃东西会咀嚼，腮帮子动啊动，那肉有运动吃起来特别带劲，伴着香料辣椒炒，我能下两碗饭。”
　　　“……”祁遇干脆放下筷子。
　　　见状，钟囡珊讪讪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