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是在晨雾弥漫的早上出发的,民宿老板和凌之星正在吧台吃早餐,看见万清准备轻装上路,两个人劝说他吃点东西再走。
“你租了一个月的房,不过客人不多的话,你不住这几天我不给你算房费。”民宿老板制作好咖啡,把咖啡和五百块的现金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村里还是用现金比较好,你没有手机,我可以帮你扫一下门口的小黄车,钱都可以你回来了再付。”
万清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啦,你的车还押在这儿,那可比这点值钱多了。”
万清只好全收了下来,他知道这样是最方便的办法,他认真想了想,把这理解为别人的善意,而他很喜欢这种被人在意到的感觉,一点点就好。
“哥哥,你准备去的村子是什么地方呀?我听老板说你找了好多天呢。”
凌之星帮忙端出烤好的面包,从调料架上取下一瓶果酱,顺便给万清切了两块面包,她穿着可爱的居家服,座位上摆了不少文件和一台电脑,应该是在工作。
对于他们聊自己的隐私问题万清并不是很介意,况且也没有故意瞒着的必要,他咬了口面包,平静地说道:“我爱人,留下了很多手稿,他说灵感在他的家乡,我想去看看。”
“那你怎么不和姐姐一起来呀?”
神经大条的凌之星没有品位到“留下”这个词隐藏的故事,在她看来也不存在分手的可能性,民宿老板来不及拦,就听万清轻声道:
“他是男生,九年前去世了。”
……
万清在凌之星欲哭无泪的道歉声中出发了,他真的不介意,但好像会让别人愧疚得睡不着觉……
民宿老板给他扫车的时候也刻意避开了眼神交流,万清无奈笑了笑,把背包挂在车头,他带的东西不多,除了素描本,小刀还有两盒笔,就只有两套简单的换洗衣物。
早晨的江城温度适宜,太阳还未升起,骑行的过程很悠闲,偶尔停下看看沿途风景。
万清突然发现灵感冒出来的瞬间并不需要有多么大的冲击性,偶然间发现路边的一朵随风摇曳的小花,都是一个生物一生的故事。
这种话要是被沈百安听见,又要被说整天想没用的事情了。
万清正在画画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沈百安,沈百安……
到底是第几次想到他了?
万清虽然没有刻意去忘记他,这也没必要,但,沈百安给他生活的影响愈发显现。
笑时不敢笑,每一个能让他瞬间敛起笑容的话语背后,都有沈百安的影子。
原来,他只带给了自己这些。
万清好像可以将他和沈珩的脸分离出来了,原来,他的生活只需要短暂的断舍离,就可以过好。
原来,他纠结了这么多日夜的痛苦往事,这么容易就能解开。
收起素描本,万清重新上路,确认过转角进山就能到谦乐村,他渐渐感觉这次旅程的目的变得纯粹了,他在做九年前就应该做的事情。
小黄车停在地图上标注的村口,怪不得连GPS都要定位在村口的超市,应该是根本没怎么开发过的原因,村里连个牌子都没有,因为村路复杂,白渝只说了所谓民宿的门牌号,这也是万清来这么早的原因,他想自己把路线摸透,毕竟人家还有客人。
万清的出现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注意,他穿得过于朴素,骑一段路就停下来,不知道是发呆还是什么,就盯着某处看半天,然后骑走。
反正不像个老板样子,没必要多看他几眼。
万清也因此碰了不少壁,他一问这边有没有曾经姓沈的人家或者哪边有大片麦田,就会遭到别人的驱赶,他一个上午只好自己绕着村子骑了两圈,记住大概的路线,但沈珩画中那看不见尽头的麦田还是没能找到。
万清也不气馁,换作从前或许会是他新的执念,不过这次,他的心态平和不少,在下午两点多顺利到达了村里唯一挂牌子的地方。
“您好,我是白渝介绍来的,已经订了三天的房间。”
这似乎是个民居,经营者很年轻,要了万清的身份证输入登记后,在前台用座机打了电话,也不管对面有没有接通,直接递到万清面前:“你的电话。”
万清错愕了一瞬,问道:“谁的?”
那人把听筒一放,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万清对自己的不招人待见已经习以为常,拿起听筒,对面传来了民宿老板的声音:“是这样的万清先生,有个叫穆辰的人说是你的朋友,他说有急事告诉你,托我转达一下……”
“噢噢,您说。”
民宿老板深吸一口气,有点尴尬地转述道:“他说,十万火急,你的假期可以继续过,回去交两个系列春夏的配套珠宝就行。”
“……”
万清果然不该相信穆辰的良心发现。
“好,我知道了。”
他沉重地挂了电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前台面无表情地把身份证归还,说:“三天,一百八十二。”
万清边从兜里掏钱边问:“不是一天六十吗?”
对方看他一眼,“电话一次两块,不含餐不包接送,热水自己烧,房间有一次性床品。”
万清明知道是在坑钱了,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老老实实把钱拿了出来。
他小小地在心里吐槽:怪不得这里没有开发好,有点黑心。
“203房间,二楼靠左,这是房间钥匙。”
一把生锈的钥匙扔到桌子上,连电子锁都没有,万清礼貌性的微笑稍微有些僵住了。
他好半天都没迈出一步走向那又窄又小的楼梯。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赵,村口,三个行李,把客人照顾好啊。”
万清眼睁睁看着刚才那个半死不活脸的前台笑容满面地出去迎客了,村口离这里可有一大段距离呢。
白渝慢慢踱步走进来,和万清对上了目光,他的眼睛里迸出狡黠的光。
“刚我还听村民说有个人到处问问题,还要找村里最大的麦田,我一猜就是你。”
“消,消息传这么快吗?”万清一想前台的态度,大概知道端倪了。
这个地方和自己的家乡真的很像,他摆脱了那个地方这么久,还是一瞬间就能猜到有些人会将一个普通的举动曲解成什么样。
“村子嘛,风多快消息就有多快。”
白渝自顾自在会客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对着天看了看不怎么脏,就随便倒了半杯水解渴,“怎么样这个地方,这是以前的沈家,就是你要找的地方,我贴心吧?”
白渝露出的笑容中明显藏着戏耍他的愉悦感。
“这里就是?”万清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把钥匙攥在了手里。
本以为这位客人会对此表现出愤怒或难过情绪的白渝,转头便听见了万清声音高八度的感谢:
“谢谢,二楼靠左的房间?你真贴心!”他脚步轻快地跑上了楼。
白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