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现在不行

书名:渊底见我 作者:一钟码字机 本章字数:3608 下载APP
  陆子焉反应全无,莫渚冷着声音重复一遍,仅得到一个表示否定的摇头。

  气氛低沉,陆子焉上唇碰下牙,咬着嘴巴说:“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哈……哈哈哈。”

  莫渚单手捂住额头,噗嗤一声儿,笑得凄凄惨惨。

  流银的眼珠搁眼眶里滚了滚,他睨去一眼,神情中不乏陌然。银色的头发凌乱不堪,显得分外凄美。他顿了一下,绝望发问:“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

  面对陆子焉的沉默不语,莫渚吼大了声音问:“你说啊!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

  一味地冷处理使他心急如焚,攥紧拳头,嘶声力竭地质问姓陆的:“你把我困在这里十几年,十几年啊!你已经骗了我那么久,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说啊,你到底想怎么样!陆子焉还想怎么样!”

  陆子焉回神,这十几年过去的日子历历在目。

  每一天都像刚刚逝去的昨天,每一幕都洋溢着漫出额度的幸福。

  可莫渚却说他在骗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囚禁了他十几年。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知晓过去的莫渚并不会原谅他,难道莫渚根本没有真的关心过他,难道他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

  难道没有禁令的莫渚,自始至终都不会喜欢他……

  原来是,这样吗?

  Alpha的心脏轰隆轰隆地敲响凌乱的噪音,宛若心底那最后一根弦彻底断开,潦草蹦出一声儿透彻心扉的嘲哳。

  他抓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好安静,似乎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又冰又凉,好像自己仿佛是一具去世已久的尸体。

  他说服自己松开,可手贴上去,抓紧了不松。

  莫渚后撤两步,银发凌乱,遮去大半张脸。

  一看见陆子焉,他就会想起陆二世,以及陆二世对他做过的那些不齿之事。

  “滚。”莫渚闷着声音驱逐他。

  或许只有不再看见,才能静静掩埋内心的伤疤。

  闻言,陆子焉并未离开,而是矗立原地,不吭地垂下脑袋。

  恍然间,脚踝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抓住,始终挪不开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个名叫愧疚的东西,正在啃食自己碎成玻璃的心。

  莫渚咬牙,霎时间脑海里混乱纷杂。

  他摇摇晃晃地往后走,连维持身体平衡都难以做到,只能扶着可以抓握的东西,东碰碰,西闯闯。踢翻了地上的小板凳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一阵乒乒乓乓后,终于摸到梳妆台上,手忙脚乱地摸出削眉笔的刀。

  原地杵了小半天的人一直注视着他,想去扶,又害怕他呵斥自己的触碰。

  莫渚扶着额,闪现的记忆苦中带酸,他看见曾经的自己在拼命挣扎,被一遍遍糟蹋,无力掐紧呼吸,又被禁令命令,只能遵从标记胁迫,不被允许反抗。

  太过迅速且真实的记忆回溯令人作呕,他举起寒凉的刀尖指向陆子焉,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平日温柔的声音俨然带上嘶吼,陆子焉听着,心口不知不觉多了道裂纹。

  “我叫你滚!”

  莫渚挥刀刺去,刀刃重重扎进陆子焉右肩,血迹斑斑点点,蔓延到雪白色手心。莫渚握着刀,浑身颤抖地将刀片压入更深的血肉中。

  “这过去的十年,”陆子焉顿了顿,“你没有真的……”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犹犹豫豫:“觉得我还……还,可以吗?”

  没有问莫渚喜不喜欢他,甚至是有没有可怜过他。

  思想在记忆洪流中纷乱如麻,莫渚头痛欲裂,双腿发软,后背裹紧大片冷汗,不由得上下一抖。

  他拽出扎进血肉里的刀,手一松,任其随意掉落于地。

  除了后退跺掉溅落脚背的滴血,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我恨你。”

  宣判一落下来,就给陆子焉下了死刑。

  莫渚原地强撑几秒,意识迷离,心理压力压迫精神,终究扛不住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昏厥晕倒。

  而且就连倒下去,也宁愿往后倒,不给陆子焉任何投怀送抱的机会。

  陆子焉反应过来,迅速接住人,抱回床上放好了查看情况。

  好在只是因为腺体未成熟,过度释放鸢尾信息素导致的昏迷,休息片刻就行。

  他用君子兰安抚信息素养了会儿,低头瞅见肩上的伤,猛然觉得有点疼。

  血迹滴落在地,整间屋子都弥漫着君子兰香和血味融合后的奇怪味道。

  他僵着步子离开,找东西给伤口草草处理一番,挨着痛,又慢吞吞地走回来清扫一地的血。

  自知没有资格责怪莫渚,所以一句怨言都没有。

  莫渚连续昏迷了四十七个小时,期间陆子焉一共睡着了两个小时,还是不小心睡过去的。

  鸢尾花醒来时陆子焉就坐在床边,身体半躬半趴,单手托住脑袋,望着窗外的暖阳发呆。

  接近两天不吃不喝,莫渚没力气发火,偏了偏视线坐起来,想下床。

  陆子焉扭头,连忙给他穿鞋。

  先穿左脚,陆子焉捧起莫渚的脚,那双本该秀气的手在这几十年间多了些茧子。他服侍人时很贴心,套好袜子,扶着鞋底,穿上后再系一个牢实的结。

  穿右脚时,莫渚抬起左脚踩上陆子焉的右肩。脚掌抵着伤口,细细摩挲,还时不时故意加重脚力,刺激伤口神经,让陆子焉好好感受什么叫痛。

  脚下的人忍不住颤栗,却仍只有条不紊地给他穿好另一只鞋。

  莫渚居高临下,瞧着为他俯首称臣的Alpha,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陆子焉一声儿没吭,甚至在穿完鞋后也没主动要求莫渚把踩着伤口的脚放下来。他低眉顺眼,黑澈澈的眼底映出一汪清泉,修长的睫毛疏疏眨眨,频率不一。

  一直低头,不作表示。

  莫渚觉得陆子焉那张脸怎么看怎么令人烦,俯了身,直直盯准那双黑得耀眼的眼睛。

  他想知道陆子焉敢不敢正视他,就任由银发垂落,飘过陆子焉面前。

  可是好久好久,陆子焉只低头沉默。

  莫渚不满这等反应,有意踩重了些问:“疼不疼?”

  陆子焉面无异色,从容道:“不疼。”

  气不打一处来,莫渚恼了踹开人,蹬身往外走。

  门就在那儿,腿在自己身上,陆子焉管不了他想去哪儿。

  但推开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空白的无限空间。

  大多数信息素空间的本质,就是纯白无暇到宛如白纸的平台,空间所有者对其享有编辑权和存在决定权。

  空闲下来时陆子焉想了很久,既然一切已成定局,莫渚恨他,与其可怜兮兮地自讨苦吃,不如顺着莫渚的意思来,将歪曲的虚假化作现实。

  如果恨他能让莫渚不再痛苦,也不过是抹消自己后应得的苦果。

  或许他本就不该存在,这样所有人都不会被牵扯其中,大家都会活得好好的。

  只要自己删除空间里的拷贝,假装确实在以某种方式囚禁莫渚,他就能百口莫辩,让莫渚顺理成章地恨他而不心怀愧疚。

  毕竟世界上总要有人来当恶人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天降的救世主。

  莫渚哐地拍上门,气冲冲回到卧室里,将陆子焉拒之门外。

  时间轮替不会因为争吵而驻足停歇,到了饭点儿,陆子焉照旧端着饭给莫渚送去。

  敲门,门是反锁状态。

  他当然预料到了,空间是自己的,莫渚做什么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介于现在的情况,他必须守好坏人的身份牌,所以眼下问都不带问,直接指挥门为自己打开。

  端汤进去,莫渚正蜷坐于椅窝里生气。他两脚踩着椅垫,下巴埋进臂弯,两眼斜视挂于墙面的油画。

  油画是一束颜色艳丽的鸢尾花,似乎出自某位郁金香信息素的Omega。

  “莫渚,吃饭了。”陆子焉小心翼翼地挪开步子,一点点靠近,意料之外地没有被呵斥。

  心下默默窃喜,便搬了把椅子坐到莫渚对面。他拿汤匙舀了口汤,慢慢吹凉,递到莫渚嘴边。

  莫渚瞥去一眼,汤色浓稠,色泽饱满,闻起来就很有食欲。

  这可是陆子焉守了好久的火才熬出来的,蒸着热气儿端来,味道肯定不差。

  陆子焉讨好般浅浅微笑,睫毛弯弯,瞳孔中映着灿烂的微光。他的手很稳,滞于空中小半天,也丝毫不见晃动。

  汤匙就在嘴边,莫渚盯着汤匙,视线错错移到陆子焉手里的碗。

  “……”

  然后再看一眼陆子焉。

  熟悉的面容和事物忽然重叠,脑子里浮现在包厢里陆二世给他喂药的画面。

  陆二世当时擒着他的手,将他摁得十分牢实,膝盖抵住他的肚子,一手掰开嘴,不管莫渚如何挣扎,端着药就往他嘴里倒。

  他不知道陆二世是骗他的,所谓的堕胎药其实只是一碗暖胃的姜汤。

  莫渚眼神骤然阴沉,掀手打翻那碗汤,一时冲动扇了陆子焉一巴掌。捏拳的手微微颤动,他的呼吸沉重至极,斜侧的身体不停抽搐。

  他在害怕,记忆里的害怕。

  瓷碗磕碰到地,碎了个稀烂。

  滚烫浓汤浇在陆子焉的手和小臂上,烫出一块儿瘆人的红肿。汤水沿着桌缘淅淅沥沥地淌落,陆子焉怔了一会儿,脸上刺痛火辣,最后喏喏道:“没关系,我重新做一次。不做汤了。”

  他一个人收拾好一地麻烦,紧赶慢赶,才重新做好饭。

  然而莫渚单单喝了口白开水,什么菜也没吃,一直晾着他,让他在桌边苦等近六小时。

  陆子焉一言不发,亲手倒掉一桌子一口未动的饭,把饭重新做了一遍,盛上一份搁在莫渚卧室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