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一声尖叫刺破云霄，代替早已休息的公鸡将补眠中的村民唤醒。
本就一夜未眠刚刚睡着几小时的村民脸色难看的从家里走出来，越过层层叠叠的荷叶荷花落到池塘中央惊慌失措，小脸惨白的曲以南身上。
不愧是村长的女儿，看看这精气神，这洪亮的嗓音。
被幻境困了一夜还这么——
没脑子。
曲以南哪还在意别人想什么，她现在只想马上立刻离开池塘！！
她会游泳，可是她困在水里游到精疲力尽也看不到生路，她放弃了，也怕了。
在水里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再次回来熟悉的地方，她死死抱着荷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除了最初那声惊叫外，她彷佛和荷叶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眼泪像不要钱一样落到水中荡出点点波纹，看着出现岸边的父母像濒死的小奶猫一样发出细微的求救声。
“爸爸妈妈救我……”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费了些功夫才将人拉回岸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曲以南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死了那么多次，这次终于活下来了？
阳光下，荷塘中的荷花随风摇晃，翠绿的荷叶露出友好笑容藏在身下的莲藕伸出罪恶的长臂。
曲以南精神恍惚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莲藕，眼前一黑，瞪着快跳出眼眶的一对眼珠子直接晕死过去。
如果这是临死前的美梦，她宁愿再也不醒！
毫无防备被老闺女压在地上的曲三：……
伸手拉曲以南的曲母疑惑的挠挠头，闺女什么时候变重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头发勾主曲三衣服上的扣子，难怪拉半天没把人拉起来！
曲三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呼呼…臭丫头什么变这么重了？差点没被压死。”
“老四多大，你多大？不服老不行咯。”曲母白他一眼，扶着曲以南扔到曲三背上。
“老了。”曲三笑了下，“等她醒来你好好给她说说族规，家法。想当驻村人容易，想接任村长之位她还嫩着呢。”
“知道了。”曲母看着憔悴的老闺女，半是心疼半是心狠：“中午吃全藕宴，越怕什么越要克服，做村长胆子小有弱点可不行。”
尤其是曲家村的女村长。
相较于村里炊烟袅袅，议论纷纷的热闹，古塔可以说是冷清。
空旷的庭院，烈日下的微风卷起青石板上的落叶与尘土，只要一首凄凉唯美的歌就能穿越时光去久远的过去一探旧时光中的古塔。
这时，古塔后门传来嬉笑声。
裴止鸢搂着曲峦的脖颈不知说了什么笑的灿烂，曲峦健步如飞抱着她噔噔噔爬上小土坡，将人放到午餐垫上。
午餐垫上放了一张小桌子，边上已经放了不少食材。
她们今日的午餐——
户外烤肉。
尽管这个户外它有些近。
但至少已经脱离民宿范围，让裴止鸢能看到远处翠绿的竹林和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影。
一抬眼也能看到占据最好位置的破破烂烂彷佛下一秒就会倒塌的古塔建筑。
“它有以前的照片吗？”
“谁？”曲峦烤肉的动作一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没有。”
古塔和她一样。
留不住照片。
就算有照片画像留下，在她躯壳死去那刻也会自燃。
曲峦垂眸将烤好的肉放到盘中，裴止鸢戴着一次性手套笨拙的将猪五花摊开放上辣椒圈和黄瓜条，包好后沾上曲峦特调秘制酱料，万般期待的咬上一口。
“好吃！”
“慢点，没人跟你抢。”
裴止鸢敷衍的点点头，饥肠辘辘的胃得到安抚后才放慢速度。
“你也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烤肉也好，火锅也好，凉了的食物没有锅气香味少一半。
曲峦听劝，将烤好的肉夹出来，用吸油纸擦了下烤盘放上耐烤的口蘑和杏鲍菇，这才慢条斯理的用紫苏包了一片肉吃起来。
裴止鸢咀嚼着，眼睛不受控制落到曲峦身上。
怎么说呢。
就是觉得很神奇，盘着发，穿着浅绿色襦裙的曲峦坐在户外吃着烤肉，她的身后是饱经风霜富含古韵的破旧古塔。
举手投足间颇有韵味，让裴止鸢觉得她吃的不是烤肉而是御膳。
素净的小脸比女明星还要亮眼。
“我脸上有东西？”
“嗯。”裴止鸢用力点头。
“在哪里？”曲峦拿出手帕左右擦了擦，一看手帕干净干净，面露疑惑：“没有啊。”
裴止鸢对她勾勾手：“你过来。”
曲峦上半身朝她偏了偏，如绿宝石的眼睛倒影着越来越靠近的裴止鸢。
手指点点她的眼睛，认真道：“这里…有我。”
“嗯？”曲峦摸了下眼皮，干干净净。
难得看到她傻傻样子的裴止鸢哈哈哈大笑。
反应过来的曲峦掐住她脸颊，发泄般的捏了捏，松手后还能看到她脸蛋上红痕。
好像有点用力了。
裴止鸢歪头在手臂上蹭了蹭，嘟哝着：“脸都被你掐肿了。”
“是你脸上肉多。”
“？？？”你说什么？！
曲峦一本正经道：“你是那种有婴儿肥的小肉脸，肉嘟嘟的很可爱。”
她瘦着呢！
只有一点点小肉肉支撑着她完美无缺独一无二的美貌。
裴止鸢下意识摸摸脸，她怎么可能是小肉脸！
“诶……”手套。
话还没说完，油腻腻带着蘸料的手套已经糊到她脸上。
塑料质感让裴止鸢下意识站眨眼，辛辣的辣椒粉跑进眼里，眼泪当即哗啦啦流出来。
她忘记自己戴手套了！！！
“阿峦，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曲峦早在她犯傻的时候拿起水壶朝她跑过去。
“手别乱动，把眼睛睁开点。”
怕自己手上也有粉末曲峦先冲干净自己的手，这才用放凉的凉白开对着她的眼睛细细冲洗着。
受到刺激的眼睛紧紧闭着，红血丝布满眼球，失禁的泪腺正分泌生理盐水，最后又和温凉的水渗入土壤中。
裴止鸢屏住呼吸，眼皮被曲峦掀开，舒服的水流将掉入的粉末酱料带走。
好一会裴止鸢才含糊道：“好了。”
哭腔的嗓音软软糯糯，红彤彤的小眼睛泛着水光，曲峦的墨绿色的眼眸深了些许。
“你还可以在笨一点吗？”低下头遮掩眼底的翻涌。
“谁让你说我胖的！”裴止鸢不服气甩锅。
她才不胖，她这是标准身高体重！
“谁说你胖了？我是夸你可爱。”
“这才是胖。”裴止鸢鼓气冲她说，又吐气恢复正常道：“这样是刚刚好。像你这样的皮包骨，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就剩下一层皮。”
曲峦挑眉：“我这是肌肉紧实，有力量。”
“我也又肌肉。”裴止鸢弯起胳膊将软乎乎的肌肉给她看，眉眼得意。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敷衍的点点头，左手放到她后脖颈出，“别动，给你擦擦脸。”
“噢。”
裴止鸢忍住笑意，仰着头让她方便擦油污。
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擦她滑嫩的肌肤，痒痒的，让裴止鸢下意识缩缩脖子。
微微用力将人朝自己方向压了压，手帕轻轻擦掉黏在她脸上的辣椒末，嗓音温柔又沙哑。
“别动。”
“还没好吗？很痒诶。”她快憋不住了。
刚刚停止的眼泪，因为憋笑再次溢出晶莹。
曲峦：……
怕痒的毛病真的不能治吗？
曲峦不在墨迹，下了点力气给她擦干净，这才拿着空了的水壶回到她对面坐下。
至于裴止鸢……
已经倒在午餐垫上放声大笑，眼泪都被笑出来了。
看她这副逼不得已又笑得抽抽的模样，曲峦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好还是坏。
只要一想到气氛到位，激素和情感上升到顶峰俩人相拥——
她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就挺想死一死。
等裴止鸢笑够擦着眼泪坐起身时已经过了五分钟，盘子上放着烤好的口蘑和杏鲍菇以及她喜欢的牛排肉。
中午没有主食，只能多吃点肉补补空缺啦。
一个烤一个吃，不时说上两句话，岁月静好的温馨场景再次被曲峦深藏在记忆中。
连着好几天都休息好的裴止鸢今日难得没有倦意，拒绝曲峦要送自己回房午睡的动作，而是指着竹林方向。
“我想去竹林看看，你不是说溪里有鱼有虾嘛，我们去钓鱼呗。”
“钓到晚上就吃鱼汤。”
曲峦下意识要拒绝，但看她红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竹林蚊虫多，你去了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她可以带上花露水。
事已至此，曲峦只能去仓库翻出一个折叠椅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自制竹竿，鱼饵等会现挖就是。
在裴止鸢强烈要求下，曲峦半蹲下身将她背起来先送到竹林边。
“你就在这坐着，我很快就回来。”
“知道啦，花露水别忘记拿上，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嗯。”
说完，曲峦就走了。
裴止鸢坐在折叠椅上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
“山里的空气果然更加清新好闻。”
吐出一口浊气的裴止鸢，好心情的左右张望了下，正要看清澈见底的溪水时突然僵住，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恐和害怕，眼珠缓缓朝右边不知名的粗壮大树移动。
碧绿和棕色相间的树枝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