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书名:玫瑰将落 作者:念岁 本章字数:3091 下载APP
谢司珩在旁边看着他的吃相,咋舌道:“慢点慢点,别噎死你。”
老欧把另一碗面递给谢司珩,又去屋里头翻了条干净毛巾浸湿了递给杜宴川,嘴里对谢司珩骂道:“你就放着他这样血呼刺啦地到处走,也不知道给人擦擦?孩子都不会照顾,活该你到现在还没老婆。”
谢司珩回骂:“就你有老婆。他活该,我才懒得管他。”
杜宴川接过毛巾去擦头上的血,老欧在他旁边坐下,问道:“小孩儿,你头上咋回事?”
杜宴川咽下面条,闷声道:“被商会的人砸的。”
老欧立刻瞪起眼睛:“他娘的,你揍回去没有?”
杜宴川想了想:“算吧。”
“就该这样,”老欧立马道:“近几年商会的人欺人太甚了,就应该让他们看看我们的血性!”
谢司珩扒拉着面骂道:“少给他脸上贴金,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老欧回护道:“揍那群狗娘养的有什么可后悔的,能揍一个是一个。你不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吗?”
杜宴川盯着老欧看了一会,忽然问:“那您后悔当警察吗?”
谢司珩在对面慢悠悠地吸着面,没说话。
老欧毫不在意地道:“后悔,当然后悔过了。我这条腿刚没的时候,我天天躺在病床上想。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地不种,要跑去当警察?现在好了,我这辈子都是个废人了。”
“但后来就也想明白了。”老欧轻拍着自己的左腿道:“就算你不上战场,等别人打到家门口来,该死的还是会死,咱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命啊。我就丢了条腿。比起死在战场上的弟兄,我还能捡回条命,算好的了。”
杜宴川轻声问:“您当年为什么会去当警察?”
老欧大笑起来:“穷啊!地里庄稼种不起来,不当警察我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杜宴川跟着谢司珩走出面馆的时候,外头夜更深了。
谢司珩点了根烟,对杜宴川道:“我去接你前,找人跟你家说了你今天和同学去我那玩,要晚点回家。巡捕房那边也交代好了,一时半会不会找到你爹头上去的。明天怎么解释你自己想吧。”
杜宴川哦了一声。
“回去自己花点时间想想清楚,要是真想好了,回头直接来找我,我给你办手续。”谢司珩叼着烟回头,在缭绕的白色烟雾中看向他:“一旦你下了决定,在我这就是我的人。除非你死了,否则没别的路让你走,我手下不出逃警察。”
杜宴川说:“知道了。”
谢司珩看了他片刻,忽然笑起来:“其实你小子挺有种的,没被愤怒冲昏头,知道要先去拉住自己同学别闹出人命,算你还有脑子。”
“商家小子一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至少你这次已经做好准备了。”谢司珩笑着摇摇头:“算有点进步吧。”
杜宴川愣了一下,继而怒道:“那你刚才对着我吼什么?”
谢司珩故意对他喷了口烟:“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懂吗?你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跟那种人多掰扯一会。等到巡捕房的人来。头上这豁口也能省了。再说,我要是上来就夸你,你小子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杜宴川气得直翻白眼,憋出来一句:“那人家还说赏罚分明呢,你上来就对着我一顿骂!”
“我这不请你吃面了吗,”谢司珩果断道:“这事儿翻篇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婉蓉差点被杜宴川身上的伤给吓晕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姚婉蓉愤怒地按着杜宴川的脑袋道:“谢探长不是说你和同学去他那里玩了吗,你跟人打架了?!”
杜宴川艰难地往后缩:“我摔了一跤。”
姚婉蓉简直是勃然大怒:“你怎么摔的能摔出这么刁钻的伤口,保准是跟人打架了!”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徐女士一怒,全家遭殃。
一大清早的她这么一吼,杜家上下都开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花园里的花都不敢肆意地开了。
早餐桌上,姚婉蓉面色不善地盯了杜宴川半晌,最后怒气冲冲地瞥向杜鸣,以生动的表情演绎出了“你儿子你管不管?”的这句话。
杜鸣立刻放下筷子,严肃道:“杜宴川。”
杜宴川咬着筷子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爹:“爹,怎么了?”
他昨天回来时已是深夜,结果家里守夜的下人一见到他脑袋上的伤就慌了神,又是拿药又是包扎的折腾了好一阵,等他洗漱结束躺在床上时,窗帘外的天光都已泛白了。
所以他此刻虽然坐在这里吃早餐,实则脑子还没醒,连看人都不在状态。
他这幅又愣又呆的样子,反倒又把姚婉蓉给看心疼了。
“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你看看眼底这青的。”姚婉蓉打断杜鸣,又把亲自剥的鸡蛋放进杜宴川碗里:“额头是不是还在疼?下午叫许大夫来看一眼吧,手上的烫伤也得再处理一下。”
杜鸣本来准备去接鸡蛋的手顿了一下,悻悻然地缩了回来。
杜宴川立刻下意识地把手往桌子下藏:“没事的娘,我就是困的。”
杜鸣忽然道:“手放桌子上,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杜宴川挣扎片刻,终于还是老实地依言照做了。
杜鸣皱眉看了一眼他那道已经上好药的烫伤:“你这烫伤是怎么弄的?”
杜宴川不以为意地说:“昨天李青栋非要吃英式炒蛋,我想着给他露一手,结果不小心被锅烫到了。”
姚婉蓉叹气道:“笨死你算了。”
杜鸣嗯了一声,再开口时忽然换了个话题:“你们学校昨天出事了你知道吗?”
杜宴川心头狠狠一跳,几乎用尽平生最快的反应回道:“商会那事儿?我知道,好像还开枪了吧。”
杜鸣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不是在谢探长家吗,消息够灵的。”
“嗐,他手下警察回来说的。”杜宴川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借着碗作遮挡,趁机和对面的杜宴礼交换了一个眼神:“早跟他们说过不能去商会,非不听。”
杜宴礼则适时地对杜鸣道:“这事儿都闹了一周多了吧。爹,昨天这么一闹,商会要再不处理,面子上可是真的过不去了。”
杜鸣的注意力被短暂地从杜宴川身上劫走了:“嗯。只要他们不蠢,这事儿必须得给个说法。要是还有人愿意推一把,那估摸着很快就能有处理结果了。”
杜宴川忍不住想要追问:“怎……”
他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没说出口,就被杜宴礼在桌子下踹了一脚。
杜宴川整个人直接被他这一脚踹醒了,差点把手里的豆浆泼出去。
一顿早餐就这样在杜宴川满肚子的小心思中结束了。
吃过早饭,他回房间想再休息会,结果屁股刚挨上沙发,杜宴礼就直接推门而入。
杜宴川无奈道:“我们不是从八岁开始就签订君子协议,要求不敲门不得进入对方房间吗?”
杜宴礼穿着一身青绿宽袖长袍走进来,坐进了杜宴川旁边的沙发里,腰背挺得直直的,跟一枝青竹似的。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开口时却完全跟他平常的淡然扯不上什么关系:“之前的过期了,找时间补签一份吧。”
杜宴川不动脑子想也能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他非常头痛地扯过旁边的靠枕垫在旁边当枕头,不管不顾地在沙发上横躺上去:“求你了哥,我头疼着呢。”
“我就要你一句实话,你昨天是不是去了商会?”杜宴礼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严厉地看着杜宴川:“别想瞒着我,否则我找人去你们学校问一问就知道了。”
杜宴川叹了口气:“你都猜到了还问。”
杜宴礼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娘千叮咛万叮嘱不要掺和那些事情,你都当成耳旁风了?你到底想干嘛?”
杜宴川盯着天花板,嘴里却问杜宴礼:“你觉得呢,哥?”
“小时候我连旁观别人打架都做不到。”杜宴川道:“我总是要自己进去掺一脚,你忘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紧接着,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响起。是杜宴礼走了过来,在杜宴川旁边坐下。
杜宴川往里挪了挪。
给他腾了个位置,然后他维持着这个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歪着头去看自己的哥哥。
杜宴礼低头看着地面,窗外的光打在他身上,却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杜宴礼缓缓开口:“你若是想好了就去,咱家世代经商,这还是第一次出了个武。”
“你又不是孤身一人。咱们这么大一家子呢,你跟别人不一样,这一大家子终归有我帮你,你不必有压力。你想做什么,哥哥知道,放手去吧,爸妈那里我帮你去说。”
他手腕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想去摸杜宴川的手,杜宴川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就反应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杜宴川就这样牵着他,说:“不愧是我哥就是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