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出门去吃一顿大餐，余生更喜欢和路逢绝呆在家里，忙忙碌碌亲手准备一顿两个人的晚餐。

如他所愿，路逢绝在厨房为余生打着下手，穿着围裙的“小厨郎”在料理台前忙前忙后：“路医生，萝卜要切大块，这太薄了呀。”

“薄吗？”路逢绝用刀尖拨弄了下萝卜，余生笃定地点头：“薄，煮汤会化掉的。”

“得得，都听您的，再厚点。”

得了回答他这才满意地又去处理排骨，路逢绝仿佛能看见余生脑袋上的小揪揪都在跳舞，一脸称霸厨房的快乐样子。

想起今天在学校里听郭晓彬说过的，余生以前的事情，路逢绝的心里又觉得有些酸涩。多好的男孩，懂事乖巧又努力上进，怎么就遇上了一个，身边人都了解后都能叫一声“渣男”的人呢？

只是因为那人说了能给余生一个家？

那句“跟了他…我就有家了”一直回荡在路逢绝的脑海里，每想一次，路逢绝都觉得心里发涩。

“生生，”他忍不住去喊他，后者抬起头，笑容单纯又清澈：“再等一下哦，很快就好啦。”他以为路逢绝饿了，手下备菜的动作都忍不住加快起来。

“哦好，”路逢绝把炒好的菜端到桌上去，临走出厨房前，他终于还是回头看着余生：“我今天…看到郭晓彬了。”

愣愣站在料理台后看着路逢绝，锅子的蒸汽氤氲了他们在彼此眼前的景象，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匆匆低下头搅动汤锅，汤勺和锅壁碰撞出清脆的响，出卖了余生努力伪装出的镇静。

放下盘子，路逢绝走到余生身边，关上燃气后摸了摸他的侧脸，要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在紧张吗？还是害怕？”

盯着路逢绝的脸，余生像是在小心观察他的情绪。他的瞳孔忍不住轻颤，路逢绝起初只是觉得贸然接触余生之前的同学，可能会引起余生的不悦，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生生，你不开心了？我只是…”

“路医生，”余生很小声地，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看向路逢绝的眼神里带着委屈可怜：“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一瞬间就揪起了路逢绝的心。

把余生抱进怀里，路逢绝环着他摸了摸他的耳垂：“是生气了？还是那个人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你不喜欢我去见他？”

余生把头埋在路逢绝的肩膀上：“你是不是要送我走了？”

“嗯？”路逢绝干脆顺着这个姿势，把余生抱去沙发上：“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肯放开他，余生的声音细细地像小蚊子，嗡在路逢绝的耳边：“你是不是想了解我之前的情况，然后想办法，把我这个麻烦推出去，不要我了。”

“啪！”回答余生的是一声清脆的响，路逢绝轻轻打在了余生的屁股上，巴掌不重，但瞬间就让余生烧红了脸。

他紧紧抱住路逢绝的腰，把头藏在他的肩上不敢乱动。

“这巴掌是罚你的啊，罚你胡思乱想。”路逢绝没想到这家伙还在害怕自己会送他走，再想想他刚才一瞬间就委屈害怕的样子，就觉得又心疼又生气。

心疼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像是只防备心极重的小绵羊，一有风吹草动就害怕得不得了。生气他不信自己的话，总说这里是他的家，他却打心底里当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房客。

半天没听见余生答话，路逢绝觉得自己就好在在抱着一直越烧越开的烧水壶，余生的脸热到他隔着点距离都能感觉到。

“不说话？那我就…”路逢绝吓唬他，果不其然余生像是慌了，赶忙在他的肩膀上摇头。短短的发丝扫过路逢绝的脖子，痒痒的。

“你、你去找他问我的情况…就是、就是想…”

“就是想丢了你？”路逢绝不敢再打他了，生怕再一巴掌下去余生直接烧起来，所以干脆就重新去捏他的耳朵：“我在关心你生生。问你之前受了什么委屈，被什么人欺负了你不愿意提，那我当然就只能自己去找。”

老老实实缩在路逢绝怀里，余生小声问：“那就是说…我不会被送走？”路逢绝揪他的耳朵：“走走走，你往哪儿走？离家出走？”

抱着他不肯放手，余生还窝在他的身上，把红红的眼睛藏起来：“家…”

“对，家。”

前胸晕染开一片水渍，那是余生的眼泪。路逢绝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背，安静地陪伴着无声哭泣的余生，直到感受到这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才重复起之前对余生说过的话：

“我之前说，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你有新的生活，愿意有新的选择之后。”他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反悔了。”

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路逢绝笑道：“我舍不得你走了，等我把你的秘密都解开，等到你好起来…”

路逢绝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缓缓地抱住了余生。

余生最终也没有透露跟那个人有关的线索，那就像是被锁起来的一道秘密，余生说：“游戏规定，要藏起来。”

摸摸他的头，路逢绝笑道：“藏起来吧，我自己去找。这么困难的攻略方向，到底是你的游戏，还是我的游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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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择物西餐厅的老板想了想，看着眼前包下整个场地却不吃饭，就为了叫自己来问问题的客人：“我好像有印象了…几年前一个兼职的学生是吧？瘦瘦的，总是低着头。”

点点头，路逢绝接着问他：“你能把当年他的情况讲给我听吗？”

客人花了钱自然就是上帝，不吃饭还给钱，那就是上帝中的上帝。老板当即挥手叫来了远处的领班：“余生在的时候，就是这个领班带的，你可以问他。”

领班听到路逢绝是打听余生情况的，又看了看路逢绝花钱不眨眼的阵仗，立刻挨着老板紧张起来：“我去…您不会是便衣警察吧？包下整个时段了解情况，这小子犯的事儿不小啊。他当年那么缺钱我就该想到的，为了搞钱不会是贩毒了吧！？”

路逢绝包下西餐厅，只是为了专心了解余生之前的事而已。皱眉听着领班越来越离谱的推测，他正色道：“余生没有做什么，他现在好好的，我只是想了解他之前的境况。”

做了那么多年的服务行业最会看人眼色，领班一见路逢绝不开心了，立刻调转话头：“对对对，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犯法呢。”

路逢绝见到了余生曾经的室友，又见到了他工作地点的同事，他们都在说余生曾经很缺钱。忍不住皱皱眉，一个没有家人支持的大学生就算是生活拮据，可好在每月都有助学金，而且余生还有在努力打工，他怎么会缺钱到这样的地步？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缺钱？”路逢绝问。

“这…”领班努力想了想：“余生内向，平时就是闷头干活儿，不怎么跟我们说话的。我只记得他有段时间缺钱，所以几乎每天一下课就会来打工，一直干到晚上打烊最后一个走。我记得有一回他还问我，说可以每天早上来帮忙开了店再去上学，能不能让我允许他带些隔夜要扔掉的面包回家。”

能得到的信息对找到那个人根本没帮助，路逢绝有些失望，不过领班又补充道：“哎，不过我还记得一件事，好像从那以后余生才开始缺钱的。”

“说说。”

“余生刚来我们店的时候，就跟普通的学生工一样，没有表现出很迫切需要钱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但是我记得是从有个客人带走余生之后，他才开始渐渐变得很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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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余生穿着西餐厅统一的侍者制服，雪白的颈间系着一个小小的领结，配极了他乖乖的样子。

西餐厅单独用来招待vip客人的包厢内响起酒瓶碎掉的声音，那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其他的侍者不敢招惹，于是互相递了眼神攒动老实的余生去收拾。

他推开门，那里坐着的一家三口。年长的男人怒瞪着自己顽劣的儿子，年轻的男人衣服上沾了红酒渍，雪白的衬衫晕出殷红却不狼狈，配上他不羁的样子，倒像是增了些野气的彩。

一旁华贵的夫人劝着：“别跟儿子生气，他还不懂的…”

“我懂，我什么都懂。”年轻的男人瞪着自己的父亲，舌尖舔掉唇角的一点酒渍：“喜欢男人，总比你三妻四妾，处处养着情人磊落多了。”

“混帐东西！”中年男人举起酒杯还要砸过去，余生却眼疾手快挡在了那个人面前。

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客人受伤，这个动作却引起了年轻男人的兴趣，一把拽住他纤细的手腕：“爸，就这样弱不经风的小东西，你挑一个，我给你领回家当男儿媳妇。”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下班的余生还没走出餐厅，被拦在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哎，我爸让我滚蛋，你也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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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逢绝静静听完领班的描述，是那个人吗？善良的余生，阴差阳错遇见了一个那样无礼的人。

“你们能找到那个人的信息吗？或者记得他的样子吗？”

领班摇头：“时间太久了，而且客人信息每两年会更新一次，他们从那次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

路逢绝走出西餐厅时还在思索着领班说的那个人，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头才发现是领班追了上来：“先生，先生等一下。”

领班喘了两口：“我记得，有段时间余生来上班时总是会带着一家中医馆的药。好像是活血化瘀治骨折的，可是余生看起来挺健康的，不像是哪受了伤的样子。”

回到家时路逢绝看到余生在沙发上睡着了，悄悄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睡着时微红的脸蛋儿：

“傻瓜，是不是被那种人给缠上了？”

从余生收留安迪时路逢绝就能感觉到，他善良到不懂得拒绝别人，明明自顾不暇，却又总是想要再帮一帮别人。路逢绝看着余生的睡颜，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耳垂：

“如果早知道你三年前在那家西餐厅，我一定会去的。

比那个人先一步，带你回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