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终于舍得从她爱的小窝里面出来了,再重新走向去店里的路的时候,她用了百分之二百的毅力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来年开春又是一条好汉后,毅然打开了家门。
她在来的路上和阮佲发了消息,阮佲回她自己还挣扎在地铁上。
此时店长已到了目的地,悠闲地和每个店铺的老板打了招呼,别的人见她终于舍得露面了,一个个惊讶得和早上看到月亮似的。
店长保持着好心情,直到走到自己店的门口。
和她的店一起遭殃的是对面的咖啡店,咖啡店惨了些,玻璃碎了一地,而自己店门口只是被泼上了难闻的油漆,店长不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小作坊出来的三无产品,平和的神经就在她放弃冷静后绷紧断裂。
阮佲终于从拥挤的地铁一路征途到达终点后,远处便是一大群人围在了一起,巧的是就在店铺门口,阮佲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事情,当下转着两轮子的轮椅飞快地来到人群边沿。
店长骂人的声音就这么清晰传来,有人见到阮佲自发给他让出一条路来,阮佲看清眼前的景象,店长像老流氓似的夹着烟,很是不耐烦地听着面前男人的鞠躬道歉。
阮佲认出对方是商场的经理,大腹便便的,大冬天的还出了一脑门汗,不晓得这身汗是不是店长骂出来的,被骂得和龟孙似的。
有人和阮佲说了早上的事,店铺门口被泼了讨债的红油漆,就差没写上欠债还钱的红色大字了,不清不楚的这么一大滩,见着十分恼人,又很难看,这要是给顾客见了,下次谁还来?
那头店长撩了撩头发,说:“经理,我这是哪个月忘交了钱?嗯?租金,物业管理,还有啥啊?你再告诉我一遍你刚说了什么?”
经理喃喃不语,这汗冒得愈发勤快,店长骂一句他就鞠个躬,店长也被弄得烦了,连表面的功夫也省得做了,指着监控问:“你们监控是摆着做样子的吧?啊?你告诉我这监控已经坏了一年了?一年了怎么不去修?”
“这……这真对不住,我们也没料到……”经理抖索道歉。
“你没料到个屁!欺负我店生意不好可以随意糟蹋是吧!就今天就能砸了店泼红油漆,明儿是不是就直接拿刀子闯进来了啊!你们这装监控摆着好玩?一比一打模手办唬人用呢!连个人都拍不下来,我租你们这里的店铺有个屁用!出了事你们丧葬一条龙?”店长一把拽住矮胖的经理的领带,冷笑道:“你看看人家小姑娘,都快吓哭了,大早上店门就被砸了,还怎么做生意?你再看看我这红油漆,谁来帮我洗?我里面都是书,被这弄坏了怎么办,你来赔是不是!”
经理抖得和个筛子似的,本来监控的事就做的缺德,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就被抖落出来,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不晓得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店长高跟鞋蹬地,气得急了没差把这劳什子的商场经理给提起来,倒吊起来好好揍一顿。
店长忍着没吐脏话,把经理扔进他两个助理那边,哼了一声,当即拿出手机直接报|警,经理好说歹说让她不要惊动官方,有什么事不能私下内部解决的。
店长送他放屁两字,把经理堵了回去,这时她才注意到人群里的阮佲,“你到了?”
阮佲点点头,“现在等着警|察来吗?”
“那当然了。”
“可是店里……”阮佲捂住鼻子,到底是哪家的油漆味道这么劣质,不知道多少甲醛在里面。
店长回头对着经理说:“你办公室在哪里?”
“办公室?”经理傻不愣登的,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再加上一通骂,砸得这中年男人晕头转向,阮佲都觉得有些可怜,但一想摆设用的监控,多余的同情心就干了。
店长眼睛一瞪:“干吗!让我在这里吸甲醛是不是!我家店员这还身体弱着呢!”她指着阮佲,“脸还白着,都是被这事吓的,跟你讲这事有得磨呢!没完!”
“还愣着做什么!”店长推着阮佲的轮椅,经理点头哈腰地带路。
一时经理那办公室都是被殃及的店铺的老板,一进门,店长就和回了自家似的,往人老板椅子上一坐,还评价说太硬,一点也不好。
那边经理真像是要伺候大小姐的,被店长一瞪就老实了,好像经理才是那个被压榨的,店长则是压榨人力不给涨工资的万恶资本家。
阮佲没有店长那么坦荡荡的,他想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要干这件事,小梁坐过来,说:“还好你没看到,刚来的时候那红油漆就和血似的。”
“你们的店也被砸了?”
“嗯,和你们一样被泼了油漆,店门也被砸坏了。你说谁这么神经病,我们又没和谁结仇,偏偏我们这一层遭殃了。”
阮佲嗯了一声,脑袋里灵光一闪,耳边还响起了昨天小流氓走之前丢下的威胁,只是当时谁也没当真,“你说会不会是昨天那个人?”
小梁皱眉:“你是说昨天那个小流氓吗?不会吧,他这么小肚鸡肠的吗?”
“你要和个小流氓讲宽容大度?”阮佲反问,“最近也没有新闻讲有谁就喜欢打砸店铺搞破坏,昨天那个小流氓嫌疑最大,怎么偏偏是你我两家遭殃那么严重呢。”
阮佲把自己的猜测和店长说了,店长一拍桌子,经理的圆滚身躯跟着一抖。店长骂道:“我就说哪里来的神经病,原来搁这里呢!让我见了他直接剁了那爪子!”
经理捂住自己的手腕,有些疼。
没过多久就有警|察来了,光是咖啡店被砸的东西就好多钱了,这阵子必然是要关门修整,花上一笔装修费。
反观自己家的店铺还算好了点,好在没故意把架子上的书都给撕了,若不然,店长很可能当场就把经理人给撕了。
问话完了,又带着人去店那边看,问到监控,店长冷哼一声,瞥了记经理,经理一说监控坏了一年了,警|察抬头看了一眼擦汗的经理,擦的都是虚汗,身上全是店长吓出来的压力大山。
做完调查后,店长等着结果,经理松了一口气,好歹这尊大佛可以走了,老命能歇歇了,可偏偏店长还故意回头呲着牙不怀好意地笑了记,经理一口气没背上来,吓得两个助理扶着。
阮佲嫌弃她道:“行了,你把人吓得,和哪个电影里学的反派啊你。”
店长蹬着高跟鞋说活该,表情越来越像吃人心肝的妖怪,店长自诩天真丽质,生气也和仙女一样自带柔光,不准人说像个刻薄的老巫婆。
然而这火头还没消下去,一看红艳艳的油漆,方才没注意,好好的招牌也被污了,看不出本来上头刻的字,一抹红的,和放的鸡血一样,据说店里最值钱的就是这招牌。店长的脸又开始气歪了,“妈的,个死鳖孙别让我抓到,否则我一鞋跟给他拍下去!”店长光火,这污糟的油漆仿佛成心作对似的,阮佲低头找清理油漆的,找到一个打了电话过去,不管多晚,今天一定要上门,敲定了时间后,阮佲劝店长放宽心,“先进去等着吧。”
中午的时候店长气饱了,手机按得啪啪响,那头的男朋友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来安慰她,过了会在对面的男朋友一哄二娇的安慰下店长的心情平复下来,阮佲在一旁看得一惊一乍的,想这还真被她自己说中了,不出三个月肯定结婚的样子啊!
店长进化至暴龙形态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任何人去劝她还要当心被来个托马斯旋转,某一任的男朋友就是这么被吓跑的,等店长自己回过神的时候某一任的男朋友已经交了新女友,因此店长转手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回去后就拉着阮佲又哭又笑,喝醉了后到处非礼人,要人陪她喝酒,最后被酒吧的老板亲自给拎了出去,至今阮佲看了那条街还绕着走。
“你居然这么神奇地就被安抚下来了,男朋友厉害啊!”
“妖精!你死心吧!我男朋友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店长掐着兰花指随手一摆,作势要打他。
阮佲捏着她做了美甲的手指头丢了回去,送了她一个滚字。
店长偏偏要来气他,说:“诶哟,知道你是单身的愤怒,没见过人谈恋爱,亲爱的只要来个么么哒我气就全消了,什么都能给他!”
阮佲不屑这恋爱的酸臭味,他在旁戳气:“万一他不要呢。”
店长掐住他脖子逼着他说你男朋友爱你一万年。
阮佲屈辱地说出这话,店长像摸她家泰迪似的,好好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诶,佲佲啊,你头发真软啊,比我家泰迪的狗毛还要好。用的什么洗发露啊。”
“你猜?”阮佲说。
店长往他后脑勺上一棒槌。
阮佲嗷叫了一声,说痛啊。
店长说活该。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单,先前在网上瞎扯,硬是要便宜一点,觉得一本二手书你家怎么那么贵!
阮佲用着淘宝的表情,说:亲~这本已经是绝版的了,我家已经是最低价了呢~与此同时他保持微笑,说可以包邮哦。过了会那买家才付了钱下了地址。
阮佲一看地址顿时乐了,发的地址原来是市医院,店长看到了说巧了,关医生在那家医院工作吧。
阮佲说对啊,会不会是同事啊。
店长说:“那么多医生呢,也不一定是关医生的同事。这么近要送过去吗?省得快递钱了。”
“那我去送吧。”
店长瞪他:“你这半拉残废的腿跑什么跑啊。”伸出手来,店长说她去送,可是阮佲想自己送去,说:“我在家呆那么久了,就让我出门跑跑呗,早上还挤了高峰期,不也没事嘛。”
店长表情让他继续往下编。
阮佲索性将书抱在了怀里,说:“我就要去。”
“给我。”店长摊着手。
“不给。”
店长觉得不好玩,活像她是强盗要抢良家妇女一样:“行吧,你去送你去送,跟个护食的猫似的。这么勤快也不给你涨工资啊。”
阮佲拿了纸袋将书放进去,说我不指望你。店长在身后看他两手熟练地转着轮椅,这才多久都记不起阮佲到底会不会走路了。
阮佲到外面叫了车,司机见他不方便,下来搀着他做进去,把他的轮椅放到了后备箱,司机问他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家里人不陪着吗?
阮佲说只是去送个东西,挺近的。
司机觉得你家里人不靠谱。
阮佲玩着纸袋上的带子,转在了手指上,小心思里要不是看到地址还真没想去市医院一趟,但是就像路过朋友家或者一片区域,发现原来认识的人在这,那就去看一眼吧。
基于这样的想法,阮佲才生出了把书送去,说不定还能碰巧遇到关先生,但是没见到倒也没什么。
没一会到了市医院,司机又帮他把轮椅放好,临走前祝他早日康复。
车开走了,阮佲四周望了望,医院门口熙熙攘攘,一辆救护车呼啸着进来,大门口早有医生护士等着,等门一开,迅速滑下一辆担架车,一会就没影了。
阮佲屏着呼吸,真切地感受到忙碌的滋味,他滑着轮椅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免得碍事,本来想打个电话,但这时反应过来,他这有点不请自来了,虽是好心但难免有点尴尬,万一是在人家看诊或者是做手术的时候打了电话,说不定就对他们店的印象不好了。
想了想,阮佲去了咨询台,问有没有一位王医生的。护士问哪个科室的,阮佲看了看订单,说出了全名。
护士说:“啊,好像是新来的实习医师,你还记得他哪个科室的吗?”护士问了身旁的一位年长的,年长的看了看说:“骨科的吧,你要去四楼。”
阮佲心想原来这么巧,刚说着,护士就看到了吃饭回来的王医师,朝那边招呼,王医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见他居然亲自送过来很惊讶,“这还提供上门服务的吗?”
阮佲说看地址很近就送过来了,王医师接过袋子,翻出里面的书很仔细的看了一遍,检查检查有没有折痕,咖啡印这些,就怕网上买的的避重就轻,实际长得和图上的初恋样子一点也不像。
检查了一下,书保存的还不错,就是有点发黄,王医师虽然还是不满意,可却只有这家店卖,撇撇嘴道:“谢谢你了啊,书没什么问题,我待会就去收货。”
王医师说完要走,阮佲想了想叫住了对方,“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今天的骨科室忙吗?”
王医师愣了下,注意到他打了石膏的腿就说:“今天还好,你是来复查的?”
阮佲摇头:“哦,不是,有认识的人在骨科,所以才问问。嗯,我没事了,医生你忙吧。”
王医师哦了一声,去等电梯,进了电梯后停在了二层,进来的是关闻鸠和老于,老于先打了招呼,王医师就跟在他身边实习,“吃饭回来了?”
王医师点头,有点拘谨,打了招呼后电梯里就没人说话了,不想关闻鸠问他:“你袋子是?”
王医师没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关闻鸠又问了一遍。
“哦,刚才买的书,那边的店员送过来的。”
“店员?男的?”
“是啊,呃?怎么了?”
关闻鸠视线落在袋子上,过了会移开,说没什么。
电梯到了四楼,王医师先等了他们两个人出去,自己才松口气跑到办公室,同事见他就笑:“跑上来的?”
“诶哟,快别提了,见着关医生了,气都不敢出。”
“这么胆小,关医生又不会吃了你。”同事拍拍他的肩膀。
关闻鸠和老于出了电梯,老于笑他:“你这样子,都快把人吓哭了,诶,我说你也没像个阎王样,怎么那么怕你的,这好像是我的学生吧?”
“那大概是你学生胆子太小了。”关闻鸠叹口气,老于说一定是你那天板着脸,第一印象固定了,所以人家才怕你。
“别的人也不怕我。”关闻鸠说。
老于追着问是不是小姑娘,关闻鸠横了他一眼,说:“我今天早下班,没事别来找我。”
老于在后头追问:“诶——不是,说好的下班后吃火锅的呢!”
关闻鸠那头向后挥挥手。意思是下次再说。
老于翻个白眼心道不去就不去,回家陪老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