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睡翻了过来,近日不知怎么了,睡得到挺熟,只是姿势不大好,总将脚怼到陆照阳身上,只一睁眼,一只比寻常男子要小了一圈的足就在眼前晃着,粉得厉害,小心地蜷在一道,也不安生。
好教养的陆照阳不可忍,几次将人摇醒,可怜阿雪沉重身体,还不大醒过来就要被教育一番。
羞羞赫赫,又突然惊醒一般将脚藏起来,陆照阳当他娇气,碰不得,阿雪则担心脚上陈年旧疤若是被看见了可是丑大了。
陆照阳早见了那疤了,认得是个陈年旧伤,细想这阿雪虽地位不佳,可也算得上过了些锦衣玉食,照理来是不该有这东西在上头。
阿雪慌乱他看自个的脚,陆照阳便想既如此怕,晚上睡觉可该是安生了,可不想却还是屡教不改,好像那骂的可怜样是装出来的,不知是上了什么身,一只脚坚持不懈要往陆照阳身边挤,杵在眼前,到让陆照阳好好看了个遍,又将那伤仔细端详了,若是对他说了早知道你有这么道伤了,怕是人要跳起来,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乱怼脚不说,却还有个毛病,陆照阳要拿开阿雪的脚,一碰上,两只蹄子开始乱踹人,一边梦里哼,一边脚下动,惹得陆照阳想把人绑起来扔在一边。
偏巧阿雪做了坏事,醒来便忘了,一边揉着脚一边觉得酸疼,打了几个喷嚏,似乎是冷着了,那脸黑的陆照阳恨不得砍了他一双恼人的猪蹄。
后来一日,那天极冷了,阿雪又睡翻了过去,陆照阳正打算拎开那脚,阿雪突然叫了声冷,此次不乱踹人了,竟嚣张跋扈地往陆照阳怀里埋过去,蜷在热乎的胸膛上,一双脚才舒展开,找到了舒服的地。
陆照阳扔他一次,他便原路找回,该是怎么埋便怎么埋,陆照阳被弄得没办法,不过是近日安然了些,这小孩便如得寸进尺般,往常总是一个人睡得远远的,可怜缩在一起,到今变着法地要往他怀里钻,钻得没完没了,完了第二日必定是已睡翻了的姿势,傻里傻气的起来,又跟着杂花一般的凌乱的头发斗,磕碜到了陆照阳,偏巧他行动不便,目睹了全程。
陆照阳终于放弃扔他了,阿雪必不知道这梦里头次将他享福了,那双小脚就安安全全地捂在了陆照阳胸口处。
这块小片的肌肤热烫着,把陆照阳热醒了,阿雪也同样醒了过来,小声如女子遇了登徒子,立马滚到一边藏起了自个的脚。
蠢笨的小孩还以为自个动作快,藏得实,却不知早让人看了个遍,还大胆地吃了香酥的豆腐。
陆照阳掐着阿雪的脸,直掐了个红印子起来,叫他大惊小怪,分明是自个该嫌弃才是,怎轮得到你惊叫一声,恍然受了欺负。
阿雪一方面羞于一双残足露出来,另一方面脚底有了肌肤之亲,这于他来说是天大的事,这日的脚便始终烫得紧,一些不要脸的耻黏在上头。
刘哥一摸他额头,惊叫道你这小孩烧了!自个都不知道?
阿雪才明白过来今日怎么身上热热的,思来想去的东西闹得心里不踏实。
“那你还不赶紧家去,吃些药养养身体,弱不禁风的,这愈发得冷了,你可怎么办。”
“不行呢。”阿雪摇头,一阵风来,吹了他眼花鼻涨。
“还逞强,有几条命拿钱啊。”
“我们家如今暂时就我一人的钱了。”阿雪解释道,陆照阳本打算早些回铺子的,不想因没什么好药,伤口好得极慢,心情大为不快,只好这么一日日慢慢将养着。
阿雪到知道该补什么,只是手里头没钱,心中多有难受,便暗下决定,趁着自个能跑能跳,多少多做些,攒起来买好的药。
刘哥听了只笑他傻,“咱们又不是精米细面养起来的,一顿打死不了,多少年又是一条好汉子。”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就不信这待了几年了,还是玉锻的骨头,这碰不得那不行的。你看看你,好几段日子前也叫一个细皮嫩肉,虽说现也是个嫩骨头,但到底是变了,想想你过了多久?那他呢,早变喽!”
阿雪听了一席话,不言语,只是他还是信陆照阳未变多少。
他回了家,说要去打水,他每日都打一桶水回来,抬不动就抱着回来,他用得很省,省下给陆照阳用,陆照阳多心要面子,不肯接受他好意,叫阿雪不需要费心。
陆照阳想自个成了什么人了,心里多有抵触,他哪里弱到需要人来同情怜悯。
后来便自个坐起来,不假他人之手。
阿雪道:“我去打桶水回来。”
他等了会,陆照阳也没回他,他好像做了件错事,让陆照阳心里不舒坦了。
只是他还是坚持做,两个人似乎叫着劲,一个少用,另一个就也用差不多的,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你到还是想想你那口水井什么时候能有罢!早一日办到不早一日就完成心愿了?何必每日跑了老远去,免得叫人说我苛责你。你又不用这般态度,岂不轻松?”
阿雪站在原地,终是咽下话头,转身出了门,陆照阳盯了一会腿,突然隐去任何神色,冷到瞧不出一分来,伤未好全,走成瘸子,发力也不行,更叫他厌恶,宁可是烂了,坏了,这辈子也不见天日,也不要人帮!
这才是他对阿雪生气的原因,半堵着的郁气,有时见了他便散,但只要露出一丁点那怜悯自责,半分好脸色也不给他看。
他到宁愿阿雪睡姿不稳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烦着他,也好过那些折损人的眼光。
阿雪哪里懂得那么深,他顶着风去打水,只想今日最好打上一桶,这样两个人分着用,兴许陆照阳就不气了。
他等了一会人,好在天阴冷,只有几个人,很快便散了,同时日头渐落,染了许多冷清的色,风也叫得更甚。
阿雪上前去,打了满满一桶,两手逞强抱起,艰难走了一会,至了半路,只觉得两臂沉重,脚底发冷,是撑不住了。
脑袋里一想要歇歇,这气劲便泄了,阿雪心想半路休息一会,马上便回去。
他这一放下便站不起来了,头重脚轻,一会看着月亮碎成满空的星子,他这是眼花了,模模糊糊,心里又忍不住打了瞌睡,如同嗅了安眠香,揉碎了所有的意志力,他本就是逞强,很快便丢盔弃甲,坐在风口中睡着了。
阿雪突然惊醒,浑身打了寒颤,想起自个竟半路睡着了,忙跳起来,不想动作毛躁碰翻了水桶,又急着扑倒在地,也只救回一点来。
“谁?”阿雪吓了一跳,面前突然有个黑影。
“我!”陆照阳难言地看着一切,他坐等半日也不见人回来,夜又深得厉害,不得已拖着伤体过来寻他。
“你怎么过来了,我刚打了一桶水……”
陆照阳看了一眼桶,问:“一桶?”
阿雪低下头,陆照阳压着火道:“既喜欢睡在风口,何不去村口那,那风更大,想必吹得更舒爽。”
阿雪被说得无地自容,摇着头小心道:“我有些累,就想坐一会才顶不住睡了。”
他听见陆照阳冷笑,便不再多说了。
陆照阳回头走,步履有些不稳,即便是这么深的夜也不大愿意人看出来,丢这样的脸,因此回头让阿雪走前面。
阿雪吹了风,浑身都没劲,吃力地抱着剩下的水,听觉了半日,陆照阳不耐地重复了第二遍,阿雪才明白,跌跌撞撞走在了前头。
待回了家,阿雪放下桶,踌躇了半会,才说道:“我今日没做到,自个撒了水,你用罢,我不用。”
陆照阳打量他,可不知这什么时候为了人着想,这沾了泥湿了鞋,还在难受地冻着。
他心道何不成全了他,便道:“既如此我不客气全用了,你今晚睡地上罢,我素来爱干净。”
阿雪瞧了一眼,将自个的被褥搬到了地上,陆照阳闭上眼睛,道:“离我远点。”
阿雪又慢吞吞爬起来,稍稍离得远了点,可私心里又不愿意,比划着多远的距离,再远便是要靠着门了,他就有些伤心。
陆照阳见不得他这么没出息的样子,旺着火,却又没滋没味,时时被上上下下,牵着走,欺他的心思又歇下了,顿觉寡然无味。
阿雪仰着头见他突然漠了所有,便是将前一刻所生感觉清空,心下也如同空了一块。
阿雪睡不稳,到处都泛着疼,沉沉浮浮许许多多的光亮,还有尖尖的声音,远近不一,若在水中,随着一处旋涡被搅进更深处,又没力气挣脱捆着他的腥臭无比的海草。
陆照阳听见他哭了,听了一会便翻身下床,人闭着眼躲在被窝里哭得一抽一抽,盗汗不说,还浑身发热。
陆照阳气他闷着自个,又无奈,这大大小小又出了病,把人抱回了床,回了床又不老实,陆照阳心想他活该,怪道扑了风病了。
睡了一会,阿雪好受了些,开始往旁边睡过去,陆照阳被猛推了一下,闹醒了,又把人扔回了地上,回去了过会又哭,又把人挪回去,三次后陆照阳觉得头疼,屁股也疼,乏累,让阿雪贴着了,终于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