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酒店。
　　　林衡站在窗前，他刚和顾建国通完电话，队里警员都出了外勤，顾建国也不在局里，和大家的见面推迟到明天进行。
　　　不过顾建国希望他能参加王磊的第二次审讯，审讯时间是今晚十点。王磊承认杀害了李颖颖，也承认对文佳佳杀人未遂，但绝口不提为什么致敬五年前的案子，也不回应和王晞哲的关系，这是破获连环案的关键一环。顾建国告诉他，为了撬开王磊的嘴，绿城市局向飓风孙扬借犯罪心理学专家，可这位专家一听说林衡在绿城，直接向顾建国建议，有林衡在的地方不需要犯罪心理学专家，林衡对嫌疑人的攻心能力比一般犯罪心理学专家都好。
　　　林衡身后，五指如飞的何坤敲入最后一串字符，电脑页面缓缓打开，“破解了。”
　　　“为什么是空的？”何坤皱眉。
　　　“哎吗……吓死我了，你不是在窗户那边吗，怎么一下子就过来了？”何坤边拍胸口边让开座位，“密码虽然破解，但文件夹里的资料已经被清空了。”
　　　“能不能恢复？”
　　　“那你首先得找到删除文件的那台电脑。”
　　　文件夹有密保，证明资料重要。胡立夫所有手术资料里只有这个文件夹有密保，清除的资料是那例闻名国内的脑移植手术吗？
　　　如果是，胡立夫是临行之前清空的，还是手术之后的某个时间里清空的？如果是临行之前清空的，这例手术里到底有什么秘密？需要他临行之前删除。如果是手术之后的某个时间段清空的，那是他引以为骄的成绩，他为什么要删掉成绩？
　　　如果不是，这例是什么手术?手术有什么问题或是秘密害怕别人知道？
　　　何坤一遍一遍试着从窗户那边往书桌旁边跑，跑到气喘吁吁，最后不得不扶着桌角喘气，还是觉得不可能，“林警官，你刚才飞过来的吧？”
　　　林衡沉默地盯着电脑屏幕，很久后，抬眼望向何坤，“今天晚上和我去医学院一趟。”
　　　何坤毫不犹豫摇头，“你现在是这个城市GAJ公职人员，可以光明正大去查。”
　　　“我还没有去报到。”
　　　“不去。我要睡觉。”
　　　林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作势要往垃圾桶里扔。
　　　何坤马上投降，“不要扔，我去，我不睡觉了，可以了吧。”
　　　“你准备一下。我们九点走。”林衡坐下，准备开始查谷雨的信息。
　　　何坤神情恹恹，“你不要用我的设备。你需要什么，我来查。”
　　　“谷雨的户籍信息。”
　　　“谷警官？！”
　　　“有问题？”
　　　“没问题。”何坤手速很快，十几秒钟后抬眼，“谷雨户籍上只有她自己。”
　　　是因为单独住，所以家里人户口不在一起吗？林衡若有所思，“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她户籍上既没有迁入地，也不显示迁出地，无法追查她的亲属信息。”何坤边说边继续查，“绿城市姓谷的人有五个，除了谷雨，还有三男一女，三个男人是父子三人，父亲35岁，两个儿子中大的8岁，小的才3岁。另一个女的叫谷钰，和谷雨同年周月周日生。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个谷钰户籍上也只有她自己，同样没有迁入迁出地可以追查。”
　　　这个谷钰很有可能就是谷雨的双胎胞姐妹，从户籍上印证不了，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想想昨晚谷雨的反应，那份坚守是刻到了骨子里的信念，林衡凝神细想一瞬，“把绿城GA系统所有与谷字同音姓氏的人都找出来。”
　　　五秒钟之后，何坤抬眼，“只有一个人，绿城市局局长，姓顾。顾建国。”
　　　谷雨所说的特殊原因，难道是顾建国？顾建国前些年确实参与了几个大案，难道他是谷雨的父亲，这是他保护家人的一种方式？
　　　“何坤，查一下顾局的家庭成员？”
　　　几十秒后，何坤抬眼，“也很奇怪，顾局户籍里也只有他自己，没有妻子和儿女的信息。”
　　　“你再查林耀东的户籍信息。”
　　　几秒钟后，何坤抬眼，“林耀东和他父母在一起。”
　　　林衡沉默不语。
　　　两日朝夕相处，何坤多少能猜出一点林衡的想法，他又“啪啪啪”快速输入一阵子，查好之后抬眼，“那个被炸伤的人，俞炜华，户口显示也是一个人，但通过迁入地查询，他母亲、妹妹的户籍在本省驿城。”
　　　绿城市局公职人员中顾建国和谷雨在户籍方面有共性。“谷”“顾”谐音，是巧合？
　　　“还查吗？”
　　　林衡摇摇头。
　　　何坤挠挠鸡窝头，“我冲一下，不耽误九点走。”
　　　林衡掏出手机，拨打孙扬的手机。孙扬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他想知道顾建国的是不是谷雨的父亲，如果是，顾建国不知道五年前那例脑移植手术的脑片供体是谁？五年前的失踪案直到现在悬而未破，是因为那例手术吗？
　　　五年前……悬而未破的似乎还有一起案子！
　　　“不要过来……我不是倩倩，二哥，快来救我……”，谷雨梦魇时的呓语突然闪入林衡脑中。一声惊雷炸在头上，林衡整个人都懵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绿城市局串并案系统里，五年前被剔骨的女孩，名字叫邬倩倩！他似曾相识的不是“倩倩”这个人，而是这个名字。
　　　谷雨梦魇时说她不是倩倩，叫二哥来救她。“倩倩”如果只是她梦中的人，“那么“二哥”呢？那明明是赵垚对他的称呼。如果“倩倩”和“二哥”是她记忆深处的印象，那她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
　　　邬倩倩也是乌黑顺直的头发，也是厚厚的刘海儿……，林衡不敢往下深想，坐下，输入一串又一串网址和代码，网页不断跳转。
　　　
　　　乌黑顺直的长发，厚厚的刘海儿，明亮的双眼，黑色的瞳孔，脸颊上有颗小小的痣！
　　　是赵垚！
　　　居然真是赵垚！
　　　怎么可能是赵垚！
　　　林衡虽有心理准备，但悲痛绝望还是没顶而来。放弃一切寻找整整五年，他想找到她，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她！没有想到，她五年前已经死去！而且她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他杀，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她被杀之后还被做成玩偶摆放在雪地里！而他，居然毫不知情！
　　　恨从心底起，恨那个凶手，也恨他自己。飓风工作八年，他多负责大案要案，如果是凶徒恶意性报复而杀害赵垚，会以更惨烈的形式让他痛不欲生，绝不会被赵立华隐瞒五年。到底是谁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
　　　他更恨自己，赵立华五年前亲手解剖了唯一的妹妹，为了他，一边苦苦隐瞒赵垚的身份，一边佯装赵垚是失踪状态，一边像他一样满世界寻找另外一个妹妹。赵立华才是承受最多的人，这五年，赵立华比他更痛苦，而他对此依然毫不知情。
　　　“林警官，该续交房费了。”何坤披着浴袍走出洗浴室，“咱能住个好点的酒店吗？这酒店环境太差了，不隔音，影响休息。”
　　　“明天搬到绿城市局刑警宿舍住。”林衡关掉网页，起身，脚步带风往外走，“胡立夫办公室位置信息我会发给你。”
　　　“林警官，这酒店环境还是可以的，我这种人，住GAJ宿舍实在是太不合适了。”何坤裹好浴泡，追出客房，发现林衡居然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望着林衡的背影，他咽下未说完的话，说不清为什么，林衡的背影和往日不一样，至于哪不一样，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走廊里暖气不足，不知从哪吹进一阵风，何坤打一个无比响亮的喷嚏，他赶紧缩回房间。关上房间，热气扑面，他突然间明白，以前林衡待人十分清冷，但刚才那清冷里满是迫人的肃杀之气。
　　　对，就是杀气！一股冷意骤然窜上何坤脊背，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凌晨四点，顾建国带着审讯结果从医学院赶回市局，召集剔骨案专案组成员紧急开会，通报审讯结果。
　　　因为预料到王磊的审讯过程会艰难而漫长，为防止第四名凶手出现，谷雨和王峰带着大家一夜奔忙。接到顾建国的电话，两队人员凌晨四点半赶回市局。
　　　凌晨六点，谷雨和王峰把整套卷宗交给顾建国，三起已经发生的案子证据链完整，三名罪犯一死一伤一个完整抓获归案，三名受害人一死一昏迷未醒一个受到巨大心理创伤，三个案子都可结案。只是，王磊交代的邮箱联系方式，以市局目前的计算机追踪技术水平，一个半小时内还没有结果出来。
　　　顾建国带着卷宗向副市长汇报。
　　　虽然是一夜无眠，所有人都不愿意离去。剔骨案告一段落，大家不约而同投入到赵立华的失踪案里。
　　　一小时一闪而过，早上七点，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多个人脸上虽有倦色，仍然没有一个人离去。胆敢绑架市局法医组组长，他们如果不能马上抓捕到凶徒，都无法向自己交待。
　　　谷雨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但她没有困意，林耀东给她冲了咖啡，她喝一口，“目前用苯巴比妥钠麻醉剂的宠物医院，全市有65家，经排查，与胡家有联系的只有一家。胡立夫有一个妹妹，原名周紫嫣，十三年前被胡家收养后改名为胡一凡。胡一凡名下注册了一家宠物医院，店名叫“一夫”，这家医院一直使用苯巴比妥钠。”
　　　王峰接着说：“我们第一时间把胡立夫、老赵、赵垚三个人的照片通报全省，同时发给邻省，现在省内铁路、公路、机场都没有发现他们三个人的踪迹。只是，淮北警方在淮北通往彭城路段放行了两辆120急救车，因为伤者全身裹着绷带，没有对伤者进行现场确认身份。”
　　　谷雨心情沉重，“事后和医院核实了吗？”
　　　“放行后准北警方先查了附近道路，那路段确实发生了九车连环追尾事故，事故现场在路段中间位置，伤者人数较多，准北和彭城都有急救车赶往现场，经两地警方核实，患者确实都在两地区医院。不过，彭城警方说，在彭城救治的患者伤情都不太严重，确定没有伤到面部和头部的伤者。”
　　　“请彭城警方继续排查医院120急救车的出诊记录，同时联系海州警方。”
　　　王峰拿出手机，“假设急救车上的是胡家兄妹，他们会通过海州走水路离开？！”
　　　“不排除任何可能性。”谷雨脑中一条线一条线梳理着，思路渐渐明晰的同时，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如果是他们，从海州出去，他们要去哪呢？”
　　　坐在末座的实习生小邓实在受不了烟味，起身拉开窗帘，窗外，虽是清晨，雪雾蒙蒙，阴沉灰暗，一如此刻大家的心情。
　　　小邓打开窗户，一股透骨的冷风灌入，窗户边坐着的那几个人齐刷刷打个冷战。
　　　小邓歉意地环顾一圈，“不好意思，我感冒了，有些受不了烟味。”
　　　冷风拂过，谷雨觉得胸口的郁气少了几分，“小邓，窗户再开大些。”
　　　小邓依言又把窗户打开的大了一些。
　　　谷雨继续分析案情：“我们的人去一夫宠物医院调取胡一凡的信息，得知胡一凡在店里装了五个监控，她本人从来没有在店里出现过，她所有的管理都是通过网络完成。思念果岭的安保人员也说，他们从未见过胡一凡的容貌，因为胡一凡是过敏性体质，长年佩戴口罩。不过，保安说胡一凡身材很娇小，个子估计只有一米五左右。”
　　　胡一凡的信息和林衡的判断一致，他的判断是怎么来的？林衡在身影不其然撞进谷雨的脑海，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辉把胡一凡的病历信息调到投影屏幕上，“我和医学院过敏科联系过，胡一凡的过敏源很奇怪，不固定，也没有规律，主治大夫诊断结果是和她的心里因素有关。”
　　　王峰接口，“胡立夫五年前回到绿城，因为技术精湛，成为医学院脑外最年青的业务骨干，他当时性格很好，深受同事喜爱。当时胡立夫曾有一个女朋友，已经谈婚论嫁，结婚前夕，因为其弟胡立伟的强烈反对，胡立夫和女朋友分手。从那时候起，胡立夫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拘言笑，除了业务，几乎不再和同事们交流。”
　　　王峰对面，警员小余惊奇地打断王峰的话，“他弟反对，他就和女朋友分手了？”
　　　王峰点点头，“据脑外的护士长说，胡立夫很重视家人，所以虽然和女朋友已经谈婚论嫁，最终还是选择了分手。他应该很爱他女友，自从分手，他就没有再谈过对象，一直和妹妹胡一凡生活在一起。”
　　　“胡立伟呢？”谷雨隐隐觉得胡家人认知有些问题，关系也和正常家庭不一样，但又不确定这些问题与案情有没有关系，“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个城市？”
　　　“胡立伟与胡立夫一样，毕业于北京协和医学院，胡立夫与邬倩倩分手后，胡立伟出国深造了，这五年没有回过国，现在应该还在国外。”王峰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要点燃，听到小邓咳嗽一声，只好把烟重新放回烟盒内，“他女朋友叫邬倩倩。”
　　　“叫什么？王峰，他女朋友叫什么？”
　　　谷雨被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猜测惊住了，和赵立华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与他同姓的赵壵，和赵立华相认23天的妹妹是邬倩倩。胡家兄弟知不知道邬倩倩有孪生姐妹，如果不知道，赵壵的遇害和胡立伟不喜欢邬倩倩有没有关系？赵立华看到拍卖信息的第一时间去找胡立夫，却无意间进了那间地牢，所以他失踪了？如果是这样，地牢里关着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邬倩倩，那个在暗网上被拍卖的少女？
　　　“邬倩倩。”
　　　“有没有她的照片，她现在在哪？还在绿城吗？”谷雨有种直觉，她已经找到了赵立华失踪的原因。
　　　王峰摁一下摇控，邬倩倩的照片出投影布上，“据护士长说，五年前和胡立夫分手后她就离开了绿城……。”
　　　厚刘海，黑直发，很有特点的发型，仿若一声惊雷在谷雨头顶炸开，她有些懵，果真，赵立华是为了妹妹去找的胡立夫。
　　　赵立华知道五年前被杀的那个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赵壵，失踪的那个是邬倩倩，可是市局系统里存档的死亡者却是邬倩倩，他瞒着所有人，是为了那个叫林衡的男人？
　　　谷雨思绪混乱，脑子里好像很多线索，却又完全捋不到一起。
　　　“谷小雨……。”提着暖壶推门而入的林耀东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住，咳了好几声才适应，然后快步来到谷雨跟前，压低声音说，“我们来新队长了，小雨，你猜猜是谁？”
　　　林耀东面色古怪，谷雨心中一动，难道是他？不过她不想林耀东胡思乱想，便敷衍回答：“省局空降的？”
　　　林耀东嫌弃地瞥一眼谷雨身上的羽绒服，压低声音说：“现在室温26度，谷小雨，穿着它不热吗？”
　　　“不热。”林耀东话里有话，谷雨心中警惕，“开着窗户呢。”
　　　“你早就知道吧？！”
　　　“知道什么？”
　　　“别装了。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
　　　“林衡？”虽然已经猜出，谷雨还是有些吃惊。
　　　“顾局正领着他往这边走。”林耀东有些不愤，“你和俞老二可真惨，俞老二这代队长还没有转正就躺进医院里了。你呢，才代了一天。唉，来了新队长，估计李队近期也不会回来……。”
　　　谷雨一把抢过王峰手中的遥控，利落地关掉投影机，然后飞快地脱掉羽绒服，“我们要马上和宿迁、枣庄、淮安、盐城、海州取得联系，请求他们协查。”
　　　几个侦察员同时拿出手机，分别联系这几个省份。
　　　林耀东意外谷雨的反应，俞炜华昏迷之后，谷雨暂时队长职责只有两天时间。在新队长来之前，她关掉案子资料，是不想新队长顺利地介入工作？可谷雨明明不知这样的人，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自开会起就一直静静听着的小邓小心翼翼开口问：“胡一凡，也就是周紫嫣，现在多大年龄？”
　　　“23岁。”谷雨心里滋味难辨，林衡居然成了他的同事。
　　　“万亩葵园死者周易坤有一个女儿，今年也是23岁，十三年前失踪，名字也叫周紫嫣。”小邓把翻开的卷宗拿给谷雨，“周紫嫣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周易坤流连在不同女人身边，很少在家，周紫嫣从小没有人照顾，严重营养不良，个头比同龄孩子低很多。”
　　　十三年前失踪与十三年前收养，第一个巧合；名字都是周紫嫣，第二个巧合；个头都很低，第三个巧合。谷雨直接忘了林耀东还站在身边，直接陷入了沉思。
　　　东站少女剔骨案致敬了五年前的邬倩倩案，邬倩倩案与赵立华的失踪有直接关系，赵立华失踪现场的麻醉剂与胡一凡有关系，胡一凡有可能是周易坤失踪的女儿……，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对，拍卖信息，发信息的人在爆炸案中死亡，而这个人又是制造中原路监控障碍的人，所有的案子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但究竟谁才是牵线的人？
　　　谷雨出神地想了很久，“第一，我们重新排查王晞哲的周边关系；第二，我们继续调查胡立夫的家庭关系，尤其是胡立伟的精神状态和确切的去向，胡一凡是不是就是周紫嫣。小邓，做一下胡一凡和周易坤DNA认定；第三，……。”
　　　赵壵与邬倩倩的身份问题，谷雨还是想等找到赵立华再说，赵立华违反纪律也要保守的秘密，她不能轻易地公诸于众。
　　　谷雨思路清晰，王峰忍不住开口催促她往下说，“第三是什么？”
　　　第三是少女剔骨案幕后策划者与邬倩倩案的凶手有什么内在关系？可这些，会把老赵的秘密公诸于众，谷雨怎么说得出口。老赵，你在哪里？忍了很久的谷雨突然之间忍不下去，悲从心来，酸楚涌进眼窝，她极力忍着，不让泪落下来。
　　　“第三，剔骨案背后的策划者与五年前人民公园人偶案什么关系。”会议室门口，林衡沉静地盯着谷雨，她很伤心！赵立华隐瞒了五年的秘密，她是知道的！小谷子和赵立华之间那同事之上的关系，是怎样的关系？会是小谷子喜欢赵立华吗，突然之间，他心口闷闷的。小谷子是小女孩，这是五年如一日的感觉。证实谷雨就是小谷子之后，脑中印象和谷雨的模样合二为一，感觉小谷子就应该是谷雨那样的模样。可此刻，他心中的小女孩在为了别的男人流泪，虽然那个男人是他的好兄弟。这感觉，很怪，有点不舒服，还有点不甘。
　　　“你……。”谷雨怒而望向林衡，目光相触的刹那，怒气瞬间散了，他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难怪不知道老赵苦苦瞒着是为了谁？他知道五年前的死者是赵垚吗？
　　　林衡凝目注视着谷雨晶亮而湿润的眼睛，很久后才移开，眼神淡淡环顾一圈几名警员，“五年前，人民公园人偶案的死者名叫邬倩倩，当时由赵立华负责解剖。邬倩倩是胡一夫的未婚妻，赵立华的失踪地点在胡家。所以，排查王晞哲的周边关系时，要关注他与胡家某个人有没有关联。”
　　　他知道邬倩倩，他看过串并案系统？谷雨紧紧盯着林衡，想看到他内心深处，可他面色十分平静，眼神淡漠，既不悲伤也不痛苦。好像他所说的人，是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王峰难掩震惊，“胡立夫的未婚女友？”
　　　“应该是。”
　　　谷雨盯着林衡，他是擅于推理，还是比她更早掌握了线索？
　　　顾建国先看谷雨一眼，然后向大家介绍林衡，“林衡，李队长归队前，队里的工作由林衡同志负责，赵立华未归队之前，法医组也暂时由林衡同志负责。林衡，这里就交给你了。”
　　　“昨天宣布的是让谷小雨暂代队长。再说了，俞代队说不定今天就醒了。”林耀东对林衡在福元小区的行动十分不满，所以虽平日里极其尊敬顾建国，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谷雨入职时间尚短，经验相对不足，东站那案子需要经验丰富的人领导你们队。”顾建国没看谷雨，不是不关心她的情绪，只是不想让她身陷危险境遇里。
　　　“一个空降兵，会有俞队和谷雨经验丰富？”顾建国的话林耀东是信服的，他耿耿于怀的是在许志兵威胁到谷雨的性命时，林衡不顾及谷雨的生死。在他眼里，一个连战友生死都不顾及的警察，不是好警察，况且是刑侦大队的队长。
　　　“林衡，18岁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毕业，同年加入飓风。一年内，解决了部里A档所有积案。20岁，飓风公派M国就读圣路易士HSD大学，22岁修完所有课程，求学期间因成绩优秀就被《柳叶刀》总编奉为“The Lancet man”，毕业时已是全球知名外科全科专家，拒绝各国顶尖医院的橄榄枝，重回飓风。23岁被派往T国执行任务，完美抓捕到M国黑势力首脑雷.史密。”顾建国环顾大家，笑问：“他，够不够格做你们的队长？”
　　　谷雨惊愣。在王晞哲家，她怀疑过他的声音，没有想到，真的是他。飓风队员，身份绝密。就读圣路易士HSD大学，“The Lancet man”。赵立华数十年的朋友，东站红裙少女案的真正报案人！
　　　其他人和谷雨反应不同。部里的A档，是部里最棘手的档级，部里的积案，是汇集飓风和各省精英刑侦都没有破获的案子。这履历，让他们震惊，自然，也让他们兴奋。有这么优秀的人在身边，何愁破不了手头这个被绿城市民架在火堆上烤的案子。
　　　谷雨仍然望着林衡，这两天对林衡的身份她猜过无数种可能，猜过他是医生、军人，也猜过他是同行，甚至还猜过是对手，没有想到他真是同行，而且是让队里所有人听了都兴奋的同行。
　　　林耀东不敢置信，轻扯一把谷雨袖子，压低声音，“难怪查不出他的身份，原来是飓风队员。”
　　　王峰更是一脸崇拜，“我早就听说过林队的事迹，太好了，以后可以跟着林队干。”
　　　“大家好。希望以后，工作中我们能配合默契……。”林衡的目光掠过王峰、小邓、林耀东，独独越过谷雨，和所有人用目光打过招呼之后，最后扫一眼谷雨，“……能放心大胆把我们的后背交给同事，互相信任，相处愉悦。”
　　　谷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笑着，大方朝林衡伸出手，“欢迎林队，以后工作中你多指点。”
　　　场面话，听起来完全没毛病。林衡却听出一丝异样，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回握谷雨，“谈不上指点，互相配合。”
　　　林衡放开谷雨的手，转面向顾建国伸出手，“公海那案子，我们及时通消息。顾局，一路顺风。”
　　　顾建国郑重回握，“林衡，希望赵立华能平安归队。”
　　　“我尽全力。”
　　　“我向绿城市民承诺过，初七之前，剔骨案会破案。”
　　　林衡沉静地望着顾建国，“我尽全力。”
　　　顾建国目光投向大家，“案情虽紧，你们也要注意休息。”
　　　顾建国的目光最后落到谷雨身上，话却是对大家说的，“案情虽急，你们也要吃好休息好，这样才能头脑清晰地分析案情。”
　　　这是父亲临行前提醒她，要按时回家为母亲送日常用品，谷雨掩饰住内心的尴尬，附和着同事们送别顾建国。
　　　林衡目送顾建国走出会议室，然后淡淡望一眼谷雨，走到会议桌中间位置坐下来，“王磊是通过邮箱接收幕后策化者的指令，目前还没有追踪到确切位置。剔骨案，虽然我们抓到凶手，也成功阻止了第二起、第三起的发生，但会不会出现第四起，是未知数，大家还不能松懈，我们还需要继续奋战。接下来，计算机追踪是一条线，这个案子与五年前的关联点是另一条线，凶手五年前做的滴水不漏，今天又为什么要留下这条线索？王峰，你重点摸排王唏哲周边，希望有所发现。林耀东，你和何坤对接，他用计算机技术追踪时需要我们警方系统内的资料，你负责给他提供必须的。”
　　　“我马上开始。”王峰一如既往，执行命令不打折扣。
　　　“什么叫必须的？我怎么知道哪是必须的。”林耀东虽然常被俞炜华各种怼，但在俞炜华受伤这节骨眼上他还是不希望有代替的人出现。所以理智上虽然明白这是正常人事安排，感情上却难以接受，他的抵触非常明显，从他的声音里直接就能听出来。
　　　林衡像没听出来般，脸上无一丝情绪变化，“我相信你有分辩的能力。”
　　　林耀东瞥一眼林衡身上和谷雨同款的羽绒服，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本来觉得还挺好看，现在一看也不怎么样。”
　　　林衡低头，先看一眼身上的羽绒服，然后若有所思望一眼谷雨，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