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方昊开车带顾云岚从公司出发，却不是去唐甜给的地址。
　　　“方总，我们这是去……”
　　　“先去取礼物。”
　　　“噢。”
　　　决定要去拜访唐甜后，顾云岚就开始思索带什么礼物合适。她列了几样候选清单给方昊看，方昊却说礼物由他来准备，毕竟他与唐甜有过接触。
　　　顾云岚很好奇方昊到底准备了什么。她甚至有点担心——这个男人到底懂不懂如何给女孩挑礼物啊？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总算见到了方昊准备的礼物，那是一套茶具。
　　　虽说给年轻女孩送茶具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唐甜提到自己结婚了，也搬了新家。那给新婚又乔迁新居的女孩送茶具……好吧，姑且能接受。
　　　取了茶具后，方昊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告诉世间无欢，这套茶具五万八，让他直接转账给李北。”
　　　顾云岚怀疑自己听错了：“五万八？”
　　　她知道唐甜的家庭条件不错，既看不上也不会用普通物件。但在之前列的礼物清单中农，她所选的物品也是五千以内的价位。这一下把规格提高了十倍，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别替世间无欢心疼钱了，这钱对他不痛不痒。”
　　　“我知道……但也太……”
　　　“他总该付出点什么吧，自己做的事，最后却总是麻烦别人帮他收拾。难道他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吗？”
　　　方昊难得这么怨念地喋喋不休，顾云岚瞥了一眼后视镜中方昊的表情，心下好笑，原来他还在为这事愤愤不平啊。“好吧，那我告诉他。嗯，转账给李北？”
　　　李北是公司的另一位作者，方昊负责的。
　　　“嗯。他正在学制陶，拜了国内一位顶级的陶瓷艺术家为师。这位名家制作的陶瓷器具，有钱也很难买到。这次就是靠李北的关系，拿下了这套大师亲手打造的茶具。”
　　　听说是大师打造，顾云岚这才有了兴趣仔细欣赏。
　　　方昊介绍：“这套茶具的制作灵感来源于九寨沟，几只茶盏颜色由蓝至绿深浅不一，如果盛上绿茶后随意一摆，就像一个个小型的天然湖泊。”
　　　听到解说，顾云岚方看出这些杯盏的匠心独运。之前只觉得它们晶莹剔透，现在更觉得其清新自然又巧夺天工，的确很适合送给年轻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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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甜的家到了。是一个联排别墅小区。小区外围被起伏的草坡和绿植遮得严严实实，方昊停了车，在门卫处登记了访客信息，沿蜿蜒的小径向内走了好几百米，终于到了唐甜给的门牌号前。
　　　世间无欢今天也到了唐甜家附近。他在一家咖啡馆等消息，以备不时之需。
　　　顾云岚拎着茶具礼盒，跟方昊一起走上门前的台阶。她抬手正要摁门铃，方昊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方昊的神色不太自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喉结上下翻动，又理了理衣领。
　　　而正在此时，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开门的女子和顾云岚差不多高，两人迎面撞上，对视着。开门的女子长得甜美可爱，留着精致打理、发梢微微向外翻卷的齐肩发，穿一件朴素的宽肩带白色纯棉吊带长裙，披一条爱马仕经典款的橘色大方巾，整体清纯而不失性感。
　　　顾云岚意识到这就是唐甜，露出标准的笑容，微微点点头：“你好……”
　　　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台词还没说出口，这名女子已经一把抓住方昊胳膊，焦急地说道：“方昊哥，你们可算来了。我家欢欢跑丢了，快帮我找呀！”
　　　“啊？欢欢？”方昊没忍住，一下提高了音量。顾云岚看到方昊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几下。别说方昊了，连她听到这个名字，都不知该是哭是笑。
　　　“哦，就是我家的狗……”唐甜也意识到这个名字很可疑，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方昊控制着情绪：“让物业帮忙找了吗？”
　　　“找了，刚给我打电话说没找到。怎么办呀，我午睡起来它就不见了，一楼后院的门被打开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的。我家阿姨也出去找了，这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唐甜说着，眼见就要哭了。方昊愣在原地，脸上表情十分丰富。顾云岚赶紧接过话，“你别急，我们帮你找，啊。”
　　　“太好了！”唐甜转而抓住顾云岚的手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啊。”
　　　“它是什么品种，多大？”
　　　“有这么大，”唐甜比画着，“是只哈士奇。”
　　　“好，我们这就去帮你找，你等我们消息。”顾云岚递上手中的礼品盒，“第一次登门拜访，多有打扰。这是祝贺你新婚和乔迁新居的礼物。”
　　　唐甜没心情看这份精心准备的价值不菲的礼物，随手接过去后放到一边。顾云岚拉了拉愣在旁边的方昊衣角，小声说：“快走啊，找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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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穿过后院，出了小门，沿着小狗脚印消失的方向寻找。
　　　找了快半个小时还一无所获，方昊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气呼呼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念叨着：“我还有一堆事没做，最近有三个新交上来的选题，我都没来得及看，本来打算今天见了唐甜，回去加班看完的。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周一下午满世界找一只叫欢欢的狗？”
　　　顾云岚说：“好好找吧，早点找到早点交差。这不是挺好的？现在是我们求她办事，送什么礼物都不如帮她解决这个燃眉之急来得好使。今天把欢欢找到了，后面的事就好解决了。”
　　　“你说得容易，这么大的小区，上哪儿找一条狗啊？再说了，万一它已经跑小区外面了，更找不着了。”
　　　“先找找看吧。家养的狗不会随便跑太远，只要在这个高档小区里，我想也不会遇到那种专门偷狗的狗贩子。我估计是藏在哪个树丛出不来了。”
　　　方昊头大地四下一看：“树丛？这个小区外围全是树丛，就是找到天黑，也很难把所有树丛搜寻一遍。”
　　　顾云岚调笑道：“方总，平时很难听到你有这么多牢骚。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你不总是举重若轻地就解决了吗？”
　　　“那是工作上的事。”
　　　“现在我们在做的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
　　　“我不这么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那你觉得编辑应该做什么呢？坐在办公室指点作者？”
　　　“顾云岚！”方昊终于忍无可忍，“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我留下了你，你就认为部门缺不了你这个人，开始有恃无恐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事理，遇事拎得清的，你是觉得看到我做这些事很好玩？”
　　　“我……”顾云岚暗自觉得理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因为看到方昊露出软弱的一面，反而感到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下来，自己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对象，说起话来也失了分寸。可顾云岚又不愿退步认错，只支吾着说：“我没觉得好玩。”
　　　“我从没说过编辑要傲慢地对待作者，但同时，编辑也不是低声下气地为作者当牛做马的。合作从来都是相互的，既然是共同为了创作出好的作品、生产出好的内容而努力，就不要去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给别人的工作添乱！这就是我不喜欢世间无欢的地方，也是我五年前与世间无欢决裂的原因。”
　　　“不能说是不三不四吧？恋爱后，发现自己不喜欢对方了，提出分手总比一直拖着强……”
　　　“你帮他说话？你如果觉得这样的我很可笑，像世间无欢那样游戏人间、万事无所谓的态度才显得洒脱，我只能尊重你的想法。但也请你尊重我的观点，不要像看笑话一样看我吧？”
　　　顾云岚本来还觉得是自己不对，有点心虚，但听到方昊这几句话，顿时心里升起一股火：“我什么时候赞同世间无欢的态度了？这是你的过度解读，请你不要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
　　　两人各自窝火，不再说话，默默快步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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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找了一会儿，顾云岚一下子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只狗头一动不动地镶嵌在里面。老实说，还真挺不容易发现的。要不是自己长期做编校挑错字，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晃眼也许就错过去了。
　　　顾云岚正跟方昊赌气，不想主动跟他说话，于是自己走到那边，试探着叫了一声：“欢欢？”
　　　那只狗头无法大幅度转动，却热情地汪汪叫了两声。要去那片灌木丛，得穿过一片带刺的树藤丛。
　　　顾云岚闷头就往里冲，方昊在后面喊：“喂，你干吗？找物业来啊。”
　　　顾云岚负气地说：“别叫物业了，我去。受点伤，待会儿更容易说服唐甜。”
　　　方昊气急，将她往后一拽：“别胡闹了！你去什么去，我去吧。”
　　　没等顾云岚反应过来，方昊已经一头扎进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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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两个人抱着狗出来，方昊胳膊上多了好几道口子。顾云岚看着都感觉疼，但又不好表示关心。
　　　两人把狗送回唐甜家，唐甜一个劲地道谢。坐到沙发上后，唐甜注意到方昊身上的伤，一下大惊失色：“方昊哥，你怎么了？”
　　　“没事。”方昊黑着脸回答。
　　　顾云岚戳了下方昊后背，赶紧帮他邀功：“欢欢跑进一片树丛，那树丛有刺，它出不来。还是方总进去抱它出来的。”
　　　“你这还流血呢，得尽快包扎一下啊！”唐甜小跑着去了杂物间。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唐甜拿着酒精、棉签和一把剪刀出来了。她不容方昊分说，用棉签蘸了酒精给他伤口消毒，随后取下自己的披肩，二话不说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
　　　顾云岚和方昊还没意识到唐甜要做什么，就被她剪爱马仕披肩的行为震惊了，思路有点跟不上。唐甜拿起丝巾就要往方昊的伤口上缠，方昊下意识地往后直躲。
　　　唐甜说：“没找着纱布，这么大口子创可贴也粘不上，用这个代替一下，你别介意啊。”
　　　方昊其实有点轻度洁癖，他本能地排斥这条在别人身上披过的丝巾往自己伤口上覆盖。可眼下躲无可躲，只能生无可恋地任唐甜摆布。顾云岚正幸灾乐祸着，也没帮他解围。
　　　等伤口包好，唐甜终于想起两人的来意：“对了，你们这次来，是要说什么世间无欢的事来着？”
　　　“啊，是这样的。”顾云岚找出微博上的帖子，等唐甜看完后说，“之前你和世间无欢也是正常恋爱，现在被诬蔑成这样……我不知道你还生不生世间无欢的气，但这些网络谣言对他，对你，或者是对涉及这个项目的各个公司而言，都产生了很大影响。我们真的很希望你能出面澄清一下当时的情况，但如果你选择沉默，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
　　　唐甜没有马上就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生他什么气呀，那时年纪小闹着玩罢了。说吧，我要怎么澄清？”
　　　唐甜的态度让顾云岚放下心来。顾云岚打开手机里准备好的文案发给唐甜：“这是我准备好的声明，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没问题的话，在你常用的社交网络上发布一下就可以了。”
　　　唐甜看完文案，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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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顾云岚和方昊认为总算完成了这个棘手的任务，站起身准备告辞之时，唐甜突然随口一问：“今天无欢没来吗？”
　　　顾云岚和方昊对视了一下，摸不准唐甜这么问的用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甜看见他们的表情，笑了笑：“别紧张。只是觉得，要是来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五年前的事了结了。”
　　　方昊早就如此希望了。这两个人令他感到心力交瘁，最好这件事就在今天彻底画上句号。方昊点头：“嗯，他是来了。但他怕你生气，现在在附近一家咖啡馆。”
　　　“叫他过来吧。这会儿也不早了，让阿姨准备准备，你们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好不好？”
　　　“啊？”方昊想也没想就赶紧拒绝，“我们就不吃晚饭了，回公司还有工作。我帮你叫无欢过来，你俩好好聊聊……”
　　　“哎呀！”唐甜娇嗔地道，“你这么多年果然一点没变，还是个钢铁直男。你有没有想过，我老公回家看见我跟另一名男性在家里吃饭，有多尴尬？你俩留下吧，就当是朋友聚会。”
　　　“我们……”方昊还想找个理由推脱，后背又被顾云岚狠狠戳了一下。
　　　顾云岚接过话：“我们是怕打扰你太长时间。既然你希望我们在场，一起帮你和世间无欢把话说开，我们就不客气了。”
　　　“是呀，这样才好。”唐甜上前挽住顾云岚胳膊，“走吧，带你看看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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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岚被唐甜拉走了。方昊在客厅给世间无欢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怎么样？”
　　　“挺好。就是她让你过来吃晚饭。”
　　　“啊？”世间无欢惊讶得手机差点掉了，“这……这还是不要了吧？你们没帮我推脱吗？”
　　　“世间无欢！你最好给我十分钟内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我的耐心不太好。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以为我因为谁才一下午都在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
　　　“是是是，是我的错，你消消气。你挑礼物太狠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不是啥都没说，立刻给李北转账了吗？话说，你们怎么在她家待了这么长时间？”
　　　方昊只觉得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丝巾上淡淡的香水味更令他感到烦躁：“你还好意思问？快点过来！”
　　　“哎，是，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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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甜的豪宅有三层，七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专门布置过，可以看出花了很多心思。一楼后院是一个小花园，二楼三楼有露台，里面种植着各种精心修剪的植物。
　　　等顾云岚跟随唐甜参观完下楼，看到方昊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指着门外说：“那个，无欢到了。要让他进来吗？”
　　　“进来呀，干吗不给他开门？”唐甜扑哧一声笑出声，大大方方地上前开门让世间无欢进屋，反而显得世间无欢和方昊过于别扭。
　　　这是世间无欢五年来第一次与唐甜接触，分手之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进了屋，世间无欢局促地走到沙发旁站定，脸上挤出一个难得收敛的笑容：“你……挺好的吧？”
　　　问完之后，世间无欢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了一眼顾云岚的脸色，只见顾云岚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
　　　世间无欢的小动作被唐甜尽收眼底，唐甜回答道：“挺好啊，托你的福。不，托你和方昊哥的福。”
　　　方昊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阿姨从厨房出来，告诉大家今晚煎了牛排，很快就能做好，请大家到餐厅就座。
　　　四人去了餐厅，分坐在餐桌两侧。顾云岚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前不久，她去世间无欢家聚餐，也是这样四人分坐在餐桌两侧。不同的是，那一次尴尬的是自己，这一次自己则只是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她乐得当吃瓜群众，悠哉地看着对面那两名如坐针毡的男士，心下想着唐甜真是厉害，居然能让两名不可一世的男子如惊弓之鸟般怕成这样。
　　　阿姨将牛排端上桌，现成的法棍在烤箱中稍微加了下热，烧了西红柿浓汤，拌了牛油果蔬菜沙拉。阿姨客气地道：“临时准备的，比较简单，各位别嫌弃，请慢用。”说完，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甜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上。鉴于世间无欢和方昊都开了车，她并未劝他们喝酒。她端起酒杯，轻轻晃荡着：“无欢，这些年，又谈过不少女朋友吧？让我猜猜……五个？”
　　　“没有，没有。”世间无欢赶紧摆手，解释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世间无欢支吾着说不出来，又用余光去看顾云岚的反应。顾云岚抿着嘴偷笑，一脸兴奋看戏的样子，他更是觉得一阵胸闷。他讨来酒杯：“来来，你一个人喝酒无聊，今天我同你喝，之前的事就别提了。”
　　　经过这一下午的折腾，方昊本来已经快要憋出内伤了，可见到向来爱逞强的世间无欢难得地吃瘪一次，他只觉得一股闷气总算出了，心情一百八十度地好转。同时，他发现唐甜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天真的女孩。虽然她表面上还是那么不谙世事，可与之前那个像跟屁虫般热情追随着世间无欢的小粉丝相比，今天是她在控场。所有人都落入了她的节奏。
　　　方昊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她有意与世间无欢为难，他们是她的对手吗？
　　　唐甜又语气一变：“好啦。我恨过你，讨厌过你。我曾经想尽一切办法，只想听到你说自己错了。但你当年没认过错，我想，现在也不会认错。因为，你并没有错。当我想明白这一点，我就已经放下了。”
　　　世间无欢愣了一下，低声说：“谢谢。”
　　　“是我错了。一直没机会向你道歉，这次答应帮你澄清当年的事实，就算是道歉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反话，心不在焉的顾云岚吓了一跳，赶紧说：“发表声明的事的确是难为你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我愿意的，不帮这个忙才显得我耿耿于怀呢。”唐甜轻飘飘地看着世间无欢，若无其事地说，“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强迫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自己，大错特错吧？我曾经太以自我为中心，才认为我喜欢的，都必须要喜欢我才对。其实对方很困扰吧？”
　　　这话听起来别有深意。在座的几人品出话中的含义之前，唐甜已经岔开话题，开始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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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唐甜送几人出了小区。方昊和顾云岚先去取车走了，世间无欢叫了代驾，还得等几分钟。
　　　看着方昊和顾云岚离去的背影，唐甜突然对世间无欢说：“你知道吗，我的父母在生意场打拼了半辈子，我老公也是生意场上的人。这些年我或许别的没学会，但总归很善于察言观色。”
　　　“嗯？啊。”世间无欢不知道唐甜为什么提这个。
　　　“你喜欢那个女孩吧？你很在意她的反应。”
　　　微醺的世间无欢立即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啊，你知道的，我不是坏女人，我才不会去干坏事呢。但我很贪玩，总想搞点有意思的事。”
　　　“你别动她。”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挺喜欢她的。干吗动她？不会吧，无欢，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你太担心她了？”
　　　“那你要怎样？”
　　　“方昊跟她挺配的，我看他俩也互相有意思。哎，就帮帮那两个死木头吧！至于你，好不容易感受一次爱而不得的感觉，作为作家，体验一下也很不错啊！”
　　　世间无欢看着她，却无从反驳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又想起今天自己是来与唐甜和解的，酒也喝了，笑也赔了，不至于现在跟人闹僵。他一点点松开眉头：“你愿意帮他们是你的事，我愿意怎么做是我的事。”
　　　唐甜笑了几声，指着一个骑滑板车过来的年轻人说：“你看，是不是你叫的代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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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岚坐在后排。方昊驾车，平稳地行驶在灯火璀璨的路上。
　　　方昊不再喋喋不休，他恢复了平日的状态，沉默而冷静地扶着方向盘，顾云岚则自己玩着手机。车上没有播放方昊平日常听的音乐，只是随便调了一个新闻类的交通电台。他总这样，在任何人面前都难以敞开心扉。
　　　冷不丁的，方昊冒出一句：“别回公司了，这个点了，直接送你回家吧。”
　　　“啊？我的包还在公司……”
　　　“那先去公司拿了包再送你回家吧。”
　　　“你……你如果不顺路的话，就不用麻烦了……”
　　　“地址告诉我。”
　　　“噢。”
　　　之后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方昊说：“其实，找唐甜出面澄清的方案太冒险了。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前我因为个人原因，关注点在别的地方，没有仔细考虑到这个方案的不合理处，是我的失误，抱歉。”
　　　“嗯，怪我没有仔细了解唐甜这个人，就想当然地提出了这个方案。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有很多不妥……但愿她那儿不要出什么状况。”
　　　“她倒没什么坏心，只是很难预测她的行为。”
　　　正聊着，方昊的手机响了。因为连着车上的蓝牙音响，顾云岚从中控屏看到了来电话的人，正是唐甜。
　　　方昊不习惯当着他人的面接听电话，一阵忙乱地想关掉蓝牙。顾云岚怕有什么变故，催促道：“方总，快接吧，看看她怎么说？”
　　　若要再回避顾云岚，倒显得自己跟唐甜之间有什么龌龊似的。方昊接通了电话，唐甜的声音一下从音响中蹦出来：“方昊哥，我刚看到你们给我带的礼物。是张景老师的作品呀，太喜欢了！谢谢！”
　　　“你喜欢就好。是无欢出钱买的，他一开始怕你不收，就让我们转交的。这些年他其实一直不太敢面对你，今天你们说开了，我替你们高兴。”
　　　唐甜没接话，却说道：“嗨，别说他了。方昊哥，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喜欢今天一起来的那个女孩？”
　　　顾云岚本来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机，这句话像一道闪电般将她击中，令她从头顶麻到脚尖。她愣在后排，却竖起了耳朵，万分期待而又害怕着方昊的回答。
　　　方昊卡壳了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哪有，你别闹了。”
　　　顾云岚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来，却像是秋天凋零的树叶，虽然落地了，却也枯萎了、碎裂了。顾云岚没听清电话里后面说了什么。
　　　挂掉电话后，方昊也没解释刚才那个话题。两个人都装作无事发生。一路再未说话。
　　　到了公司，顾云岚取了包，对方昊说：“我还是坐地铁回家吧。”然后，她根本没给方昊反应的时间，像一个逃离案发现场的小偷般，拎着包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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