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随着戚里的声音落下，潘承休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他惊讶的转头去看身边说出自己名字的人，连表情的都来不及收拾。
戚里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他的父母，仿佛是说出了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般仿清云淡。戚父连忙上前拜礼，嘴上说着的是多谢潘先生一路照顾，可潘承休却只顾着拜身回礼，连自己说了什么样的客套话都记不清。
他的脑子实在是乱极了，戚里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呢？他知道了又为何不拆穿自己，反倒津津有味的陪着自己演戏…
潘承休想起刚刚在车上，戚里勾着自己差一点擦枪走火，又私下里吩咐了车队来戚府…还有之前他第二次茶醉时，明里暗里说了句“可真有你的啊”，还说什么“他是个什么人，得由他自己来跟我说”…
他暗示的这么明显，还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是武大郎，自己竟然还乐呵呵的跟着他骂的来劲！？
他分明是在将计就计耍着自己玩的来劲！
想到这里潘承休深深的呼了口气，在戚里随着父母转身领人进门的间隙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戚里笑着转身看他，语气里透尽是那股子狡猾的小得意劲儿：
“潘爷有事？”
潘承休实在是被他折磨的丁点儿脾气都不敢有，左右看了看后悄悄的附在戚里身边问了一句：
“那个…你、你不生气吗？”
戚里抬眼向着前面交代下人的父母看了看，确认他们没有留意自己后冲着潘承休撅了撅嘴巴：
“都要气死了，您说怎么办呢潘爷？”
戚里实在是个小妖精，长相少年气又带着潇洒，可撒起娇来却要比那未出阁的小姐姑娘还要真上几分。这样精致的长相配上如此的惹人疼的娇气，饶是看惯了莺莺燕燕的潘爷依旧是抵挡不上半分，连忙低声下气的去哄，半点儿他耍自己的事都不敢提：
“错了错了，认罚，认小戚爷责罚。”
戚母在前头喊他们过去，戚里高声应了后，又轻飘飘的给潘承休落下了句话：
“那就罚你今晚不许走，晚上偷偷溜到我屋子里来跪搓板。”
他说完在转身前喊着风情的瞥了潘承休一眼，只眼角的那点意思就惹得潘承休浮现联翩。
这个妖精…要了我的命了。
整整十年，戚父戚母看着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有些陌生的不敢相认。他们狠心送儿子离开时，戚里的个子甚至还将将到戚煜的胸口，如今却比戚煜还要高出了半个头来。
当初只为着儿子能有一天学成归国，报效大清，现在真的回来了，他们又舍不得再让儿子离开自己的眼睛半寸。
戚府设宴，一来庆祝戚里学成归来，二来也是为了感谢潘承休的一路照拂。备宴时潘承休正与戚家父子在厅堂闲聊，戚父换了常服，将手中茶杯轻轻搁下看着潘承休启唇问道：
“多谢潘先生此行对小儿一路关照，戚某再次谢过了。不知此次进京是定了何时面圣呢？”
潘承休微微欠了身颔首：“戚老先生折煞了，家父在时常常提及您博览史书，要我多与老先生学习，您若是不嫌弃唤一声承休便可。此次先与粤海关商议过了，三日后由成掌柜带为入宫呈供物，我如今短发的做派，恐是不宜面圣的。”
戚里听说他不入宫，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去问他：
“你不入宫，千里迢迢来一趟作甚？”
戚煜见儿子问的太过随意，轻轻的咳了几声又去示意他：
“怎的出去了这些年便忘了规矩？你啊你的成何体统，该叫潘先生。”
刚巧潘承休进门前派的人拖了个食匣子进门，潘承休伸手接了匣子打开，将里头新鲜的打面仓取出来摆在戚里面前才去回戚父：
“戚老先生莫要怪小戚公子，小公子留洋归来懂得又多，此一趟来京约定了盛京官员洋商商议事宜，还要多多劳烦小公子费心才是。”
戚里一见着打面仓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伸手接过潘承休递过来的筷子吃的狼吞虎咽，连一旁疼儿子的戚煜都觉得他在潘承休面前有些太过放肆。可转念一想，潘承休此行多见外夷洋商，想来也是有求于戚里，便忍了声不再去告诫他。
这边还在闲聊，厅堂外有脚步声响起，戚里自打面仓里抬起沾了豆面的脸去看，就见着一名同是短发的男子着一身大褂长衫稳步入内。
这人戴着一副金丝架的眼镜，身上的藏蓝色长衫有暗纹压绣，新式的发型配上件大褂本该是不伦不类，这人却将他穿的好似浑然天成。
立于厅堂上，他微微欠身于众人拜了礼，戚父就忙热情的招呼着戚里去介绍：
“小戚来，这是你徽伯父的儿子徽显作，如今官拜从一品吏部尚书。可还记得？”
徽显作应声向着戚里转身，不同于潘承休的长相带着些丰满，他眉眼间都透着些稳重温润：
“小戚走时还是个孩子，如今竟长成这般翩翩少年郎的样子了。”
戚煜口中的徽伯父与戚家是世交，戚里幼时曾跟在徽显作身后玩闹。他还在不列颠时曾在父亲的家书上见过，徽伯父因病辞世，戚家少爷代父入仕，也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有为之人。自己离家，看着自己长大的徽显作常来戚府探望爹娘，真真算得上半个自家人。
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豆面，戚里笑着伸手去要与他握一握：
“徽哥哥！”
那声徽哥哥一出，戚里明显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凉气窜上来，于是又笑着赶忙去为徽显作介绍身后的醋坛子：
“徽哥哥，这是十三行潘先生，此行多亏他照顾呢。”
话音刚落，握着的手便被潘承休替下。潘承休握了握徽显作的手，又微微退开一步去向他说着：
“本该是明日遣人相约徽先生就洋商事宜一聚，未曾想在此处先行碰上了。”
晚宴之间不过就是几个人就着什么“朝廷”“洋商”聊来来去，戚里找借口溜去厅堂透气时正看见小安子在安排潘府下人，看了看远处与徽显作说着些什么的潘承休，勾唇笑着偷偷凑向了他：
“看见你们家爷听到自己名字时的样子了吗？”
小安子向着潘承休探了探头，笑的贼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去回戚里：
“瞧见了瞧见了！真真是我瞧过最有意思的西洋景了！要我说还是小戚少爷您有本事，竟是生生瞒了潘爷一路都没被发现。”
戚里伸手勾了勾小安子的脖子，两个人凑在一处嘀咕的十分得意：
“你也不差呀林安，竟真的敢陪我骗你们的爷玩儿。”
小安子得意的冲着戚里挑了挑眉，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潘府哪里是潘爷当家，分明是小戚少爷“只手遮天”。有了小戚少爷撑腰，他小安子再僭越都不怕潘爷责罚。
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着潘承休的笑话，却不想着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这样的西洋景，看的可是开心啊？”
被吓了一跳，小安子甚至两腿一软就要忘地上坐。戚里伸出手拉住了他，急忙转身去看，就见着本来还在席上的潘承休与徽显作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们怎么神出鬼没的！？”
潘承休不回答戚里的话，伸出一只手便要去揪小安子的耳朵，戚里见状把小安子拖起来就像徽显作那里塞去：
“徽哥哥是不是要走了？正巧我小时候玩的拨浪鼓想求您给我，小安子快跟着去拿，找不着就使劲找，明天再回来记住了吗？”
本该是吃顿饭而已的徽显作没想到，自己吃了顿饭还顺手捡了个小仆人回府。此刻站在戚府门口低头看了看揪着自己袖子的小安子，正可怜巴巴的也在看着自己：
“徽爷…”
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看着这个有胆子戏弄主子的小孩儿忍不住去调侃：
“我方才在身后看着你与戚里笑的颇为放肆呢，此刻是知道害怕了？”
小安子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人脾气好，又笑着去扯徽显作的袖子：
“徽爷，您就带我去找拨浪鼓吧。”
小安子的长辫子被戚里刚从广东启程时给剪掉了，他当时挣扎了好久也没躲掉。如今小三月的日子终于也修修剪剪成了个短发时兴的样子，带着顶六角有沿儿的帽子笑的机灵极了。
徽显作低头看了看他，终于带着挂在身上的小安子迈步走起来：
“走吧，带你买拨浪鼓去。”
这边的戚府留了安承休过夜，戚里晚宴后与父母说了很久，直到月满枝头时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刚一推门就在黑暗中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潘承休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小戚爷不是要罚我吗？我自己领罚来了。”
戚里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他的父母，仿佛是说出了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般仿清云淡。戚父连忙上前拜礼，嘴上说着的是多谢潘先生一路照顾，可潘承休却只顾着拜身回礼，连自己说了什么样的客套话都记不清。
他的脑子实在是乱极了，戚里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呢？他知道了又为何不拆穿自己，反倒津津有味的陪着自己演戏…
潘承休想起刚刚在车上，戚里勾着自己差一点擦枪走火，又私下里吩咐了车队来戚府…还有之前他第二次茶醉时，明里暗里说了句“可真有你的啊”，还说什么“他是个什么人，得由他自己来跟我说”…
他暗示的这么明显，还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是武大郎，自己竟然还乐呵呵的跟着他骂的来劲！？
他分明是在将计就计耍着自己玩的来劲！
想到这里潘承休深深的呼了口气，在戚里随着父母转身领人进门的间隙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戚里笑着转身看他，语气里透尽是那股子狡猾的小得意劲儿：
“潘爷有事？”
潘承休实在是被他折磨的丁点儿脾气都不敢有，左右看了看后悄悄的附在戚里身边问了一句：
“那个…你、你不生气吗？”
戚里抬眼向着前面交代下人的父母看了看，确认他们没有留意自己后冲着潘承休撅了撅嘴巴：
“都要气死了，您说怎么办呢潘爷？”
戚里实在是个小妖精，长相少年气又带着潇洒，可撒起娇来却要比那未出阁的小姐姑娘还要真上几分。这样精致的长相配上如此的惹人疼的娇气，饶是看惯了莺莺燕燕的潘爷依旧是抵挡不上半分，连忙低声下气的去哄，半点儿他耍自己的事都不敢提：
“错了错了，认罚，认小戚爷责罚。”
戚母在前头喊他们过去，戚里高声应了后，又轻飘飘的给潘承休落下了句话：
“那就罚你今晚不许走，晚上偷偷溜到我屋子里来跪搓板。”
他说完在转身前喊着风情的瞥了潘承休一眼，只眼角的那点意思就惹得潘承休浮现联翩。
这个妖精…要了我的命了。
整整十年，戚父戚母看着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有些陌生的不敢相认。他们狠心送儿子离开时，戚里的个子甚至还将将到戚煜的胸口，如今却比戚煜还要高出了半个头来。
当初只为着儿子能有一天学成归国，报效大清，现在真的回来了，他们又舍不得再让儿子离开自己的眼睛半寸。
戚府设宴，一来庆祝戚里学成归来，二来也是为了感谢潘承休的一路照拂。备宴时潘承休正与戚家父子在厅堂闲聊，戚父换了常服，将手中茶杯轻轻搁下看着潘承休启唇问道：
“多谢潘先生此行对小儿一路关照，戚某再次谢过了。不知此次进京是定了何时面圣呢？”
潘承休微微欠了身颔首：“戚老先生折煞了，家父在时常常提及您博览史书，要我多与老先生学习，您若是不嫌弃唤一声承休便可。此次先与粤海关商议过了，三日后由成掌柜带为入宫呈供物，我如今短发的做派，恐是不宜面圣的。”
戚里听说他不入宫，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去问他：
“你不入宫，千里迢迢来一趟作甚？”
戚煜见儿子问的太过随意，轻轻的咳了几声又去示意他：
“怎的出去了这些年便忘了规矩？你啊你的成何体统，该叫潘先生。”
刚巧潘承休进门前派的人拖了个食匣子进门，潘承休伸手接了匣子打开，将里头新鲜的打面仓取出来摆在戚里面前才去回戚父：
“戚老先生莫要怪小戚公子，小公子留洋归来懂得又多，此一趟来京约定了盛京官员洋商商议事宜，还要多多劳烦小公子费心才是。”
戚里一见着打面仓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伸手接过潘承休递过来的筷子吃的狼吞虎咽，连一旁疼儿子的戚煜都觉得他在潘承休面前有些太过放肆。可转念一想，潘承休此行多见外夷洋商，想来也是有求于戚里，便忍了声不再去告诫他。
这边还在闲聊，厅堂外有脚步声响起，戚里自打面仓里抬起沾了豆面的脸去看，就见着一名同是短发的男子着一身大褂长衫稳步入内。
这人戴着一副金丝架的眼镜，身上的藏蓝色长衫有暗纹压绣，新式的发型配上件大褂本该是不伦不类，这人却将他穿的好似浑然天成。
立于厅堂上，他微微欠身于众人拜了礼，戚父就忙热情的招呼着戚里去介绍：
“小戚来，这是你徽伯父的儿子徽显作，如今官拜从一品吏部尚书。可还记得？”
徽显作应声向着戚里转身，不同于潘承休的长相带着些丰满，他眉眼间都透着些稳重温润：
“小戚走时还是个孩子，如今竟长成这般翩翩少年郎的样子了。”
戚煜口中的徽伯父与戚家是世交，戚里幼时曾跟在徽显作身后玩闹。他还在不列颠时曾在父亲的家书上见过，徽伯父因病辞世，戚家少爷代父入仕，也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有为之人。自己离家，看着自己长大的徽显作常来戚府探望爹娘，真真算得上半个自家人。
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豆面，戚里笑着伸手去要与他握一握：
“徽哥哥！”
那声徽哥哥一出，戚里明显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凉气窜上来，于是又笑着赶忙去为徽显作介绍身后的醋坛子：
“徽哥哥，这是十三行潘先生，此行多亏他照顾呢。”
话音刚落，握着的手便被潘承休替下。潘承休握了握徽显作的手，又微微退开一步去向他说着：
“本该是明日遣人相约徽先生就洋商事宜一聚，未曾想在此处先行碰上了。”
晚宴之间不过就是几个人就着什么“朝廷”“洋商”聊来来去，戚里找借口溜去厅堂透气时正看见小安子在安排潘府下人，看了看远处与徽显作说着些什么的潘承休，勾唇笑着偷偷凑向了他：
“看见你们家爷听到自己名字时的样子了吗？”
小安子向着潘承休探了探头，笑的贼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去回戚里：
“瞧见了瞧见了！真真是我瞧过最有意思的西洋景了！要我说还是小戚少爷您有本事，竟是生生瞒了潘爷一路都没被发现。”
戚里伸手勾了勾小安子的脖子，两个人凑在一处嘀咕的十分得意：
“你也不差呀林安，竟真的敢陪我骗你们的爷玩儿。”
小安子得意的冲着戚里挑了挑眉，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潘府哪里是潘爷当家，分明是小戚少爷“只手遮天”。有了小戚少爷撑腰，他小安子再僭越都不怕潘爷责罚。
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着潘承休的笑话，却不想着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这样的西洋景，看的可是开心啊？”
被吓了一跳，小安子甚至两腿一软就要忘地上坐。戚里伸出手拉住了他，急忙转身去看，就见着本来还在席上的潘承休与徽显作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们怎么神出鬼没的！？”
潘承休不回答戚里的话，伸出一只手便要去揪小安子的耳朵，戚里见状把小安子拖起来就像徽显作那里塞去：
“徽哥哥是不是要走了？正巧我小时候玩的拨浪鼓想求您给我，小安子快跟着去拿，找不着就使劲找，明天再回来记住了吗？”
本该是吃顿饭而已的徽显作没想到，自己吃了顿饭还顺手捡了个小仆人回府。此刻站在戚府门口低头看了看揪着自己袖子的小安子，正可怜巴巴的也在看着自己：
“徽爷…”
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看着这个有胆子戏弄主子的小孩儿忍不住去调侃：
“我方才在身后看着你与戚里笑的颇为放肆呢，此刻是知道害怕了？”
小安子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人脾气好，又笑着去扯徽显作的袖子：
“徽爷，您就带我去找拨浪鼓吧。”
小安子的长辫子被戚里刚从广东启程时给剪掉了，他当时挣扎了好久也没躲掉。如今小三月的日子终于也修修剪剪成了个短发时兴的样子，带着顶六角有沿儿的帽子笑的机灵极了。
徽显作低头看了看他，终于带着挂在身上的小安子迈步走起来：
“走吧，带你买拨浪鼓去。”
这边的戚府留了安承休过夜，戚里晚宴后与父母说了很久，直到月满枝头时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刚一推门就在黑暗中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潘承休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小戚爷不是要罚我吗？我自己领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