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过程有些尴尬。
对宋怀书来说，张衡的存在就是一个讨人厌的障碍。可他答应了周琅会乖乖不惹事，说起来话来倒是明里挑不出毛病，暗里却全是刺。
张衡也烦宋怀书，这个alpha两年前先是夺走了周琅全部的爱意和注意力，两年后分手了也不肯好聚好散，看着就让人烦得不行。
三人中唯独周琅对两个alpha的敌意视而不见。这家餐厅之所以能成为他和张衡小聚的老地方，做出来的食物肯定是在周琅的舌尖审美上的。
他认真地吃完了一顿饭，之后拿过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两个alpha同时放下了筷子。张衡从兜里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周琅：“今天带了荷花，来一根？”
周琅正准备接过，坐在他身边的狼崽子就横插一手，将烟夺了过去。紧接着，周琅听见宋怀书有理有据地说：“对不住啊张大哥，我的琅哥戒烟了。”
“我什么时候戒烟了？”周琅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忍了这个小混蛋很久了。
宋怀书脸上端出来的假笑僵硬了一瞬，他看见坐在对面的张衡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一想到今天这个恶果全是自找的，宋怀书又压下了心里的难过。
“你三个月前答应我的。”宋怀书说着话，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周琅的，像一条祈求回应的小狗。
周琅沉默着看宋怀书圆润的指节，最终还是没有底线地将宋怀书的面子还给了他：“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张衡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但直到三人告别，他都没有再说什么话，更没有再做什么疑似争宠的事。
周琅跟张衡道了别后，对着宋怀书摊开了手：“把烟给我。”
“……”行。宋怀书不情不愿地将烟还给了周琅：“我们回家吧，琅哥？”
周琅将烟叼在嘴边，却没有点燃：“你自己打车？”
“？”宋怀书像是没听懂周琅的意思。
“我只是答应你会考虑，不是说我们之间重归于好，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怀书。”
“……可你也答应了，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宋怀书不肯死心地说：“我会乖的，你看今晚我就很乖，是不是？”
周琅沉沉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人，我们不该这样。”
“我不聪明，我也觉得我们不该这样。”宋怀书伸手桎梏着周琅的双臂：“琅哥，你都答应给我一个机会了，你不会反悔的，对不对？”
“你明天不用上课吗？”周琅顾左右而言他。宋怀书咬牙，他看着周琅的嘴唇，比谁都清楚这唇瓣亲吻起来是何等的柔软，可犯起倔来又是何等的惹人恨。
宋怀书只恨自己没有出息让周琅时时刻刻围着自己转。
他压下心里想强吻周琅逼他就范的冲动，目光里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琅哥，我想跟着你，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我看不见你我就心神不宁，我心神不宁就没有办法好好念书，我以前是别人口中的学霸，你知道的。”
“可是分手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都好想你，书也看不进去，试卷也做不出来。”
周琅听着宋怀书有理有据地抱怨，眼皮子都跳了跳：“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挂科还是因为我？我是不是该给你道个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怀书低头，将脑袋枕在周琅的肩膀上，在确保没有被周琅推开后，宋怀书才缓缓松了口气：“我只是想说，我很需要你，我比全世界任何人都需要你。”
“我离不开你的，琅哥。”
alpha宽阔的怀抱为周琅挡下了青城深秋的晚风。周琅恍恍惚惚的，惊觉自己似乎又在宋怀书上犯了一个错：
他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洒脱。即使是所谓对自由的追求，在对待宋怀书的感情面前，它们居然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很久之后，周琅听见自己叹息了一声：“送我回家吧。”
alpha高大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下一秒，周琅发现自己的肩窝里被一滴热泪浊湿了。
周琅觉得肩窝那一小片皮肤突然变得又烫又痛——宋怀书哭了。再开口时，周琅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沙哑：“怀书，听话。”
宋怀书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将眼角的热泪擦干。之后他若无其事地牵着周琅的手，跟他一起去了周琅的车边。
……
到家以后，周琅让宋怀书自己去收拾了客房。alpha因为憋泪而鼻头发红，但他这次没有再对周琅胡搅蛮缠。而是乖乖地整理了周琅房间旁边的次卧出来——
周琅已经开始对自己有所软化了，宋怀书虽然不知足，却也知道一步一个脚印的道理。
将房间收拾好后，宋怀书走到坐在沙发里的周琅身边：“明天给琅哥做早餐好不好？”
周琅将目光从电视上的晚间新闻收回来：“阿姨的工资是我父亲在开。”
宋怀书听懂了周琅的话外音，但他仍不愿意死心：“可是琅哥亲口说过，想一辈子吃我做的早餐。”
周琅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似乎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他们刚确认关系不久，alpha大一的课程不算多，恋爱后更是篮球都不打了，全心全意跟周琅谈恋爱。
周琅大概能感受到宋怀书的喜欢和黏糊劲儿，但他跟宋怀书不一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社畜，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文件要处理，偶尔还会忙到连饭都忘了吃。
刚进入热恋期就被冷落的宋怀书非常不乐意。于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月底，宋怀书发出去的讯息又一次石沉大海之后，宋怀书直接跑去了周琅的公司里。
公司前台对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alpha非常重视，在宋怀书报了名字后，前台女士就将内线打到了正在忙着开策划会议的周琅那里：“周总，楼下有个alpha找您，说他叫宋怀书。”
周琅眼前一亮，他交代前台带宋怀书直接上自己的办公室来等着，自己则快速地结束了这个会议。
等周琅来到办公室后，正想发一下脾气表达一下自己不满的宋怀书一眼就看见了周琅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
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有些担忧的问话：“琅哥，你怎么了？”
周琅却两步走到宋怀书面前，低头牵起了宋怀书的手：“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宋怀书的注意力却放在周琅冰凉的手上——他知道周琅的体温比自己要低一些，却绝对不会冷到这种程度。而最严重的是，周琅这么冰的手心里，居然还有虚汗在窜。
“我给你发了信息，你不回我，我就来了。琅哥，你会怪我吗？”宋怀书这么问着，手却攥紧了周琅的手，试图为它们传递温暖。
周琅笑了笑：“是我不好，从上午忙到现在，都没有时间看手机。”
宋怀书捕捉到了周琅话里的细节：“你没有吃午餐？早餐呢？”
“……”周三少难得有心虚的时候，他伸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工作嘛，是这样的。”
alpha冷着脸拽着周琅去了楼下的餐厅，并盯着周琅吃了很多东西。直到周琅再三强调自己实在是吃不下了，宋怀书才停止了监督。
回去的路上，alpha似乎一直生着周琅的气，闷头什么话都不说，牵着周琅的手却舍不得放开。
直到周琅散着步送alpha去了学校。周三少将毕生所有的情话都说尽了，也没有哄好生闷气的alpha。
绵长的叹了口气后，周琅捏了捏宋怀书的手指：“要分开了，不想亲我一下再走？”
闷头生气的alpha脚步一僵。
他回过头看向周琅，精致漂亮的beta眼里全是笑意，好像料到了宋怀书会停下来似的。
宋怀书冷哼一声，先是非常冷酷地松开了牵着的手，又在周琅准备说“好吧”之前低头用力亲了周琅一口：“我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之后alpha就转身快步回了宿舍，头也不回。
周琅等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宋怀书的气息，是周琅喜欢的薄荷味。
那天夜里，周琅没有收到宋怀书发来的晚安短信。周三少几乎是失眠到半夜，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个周末该怎么哄好自己谈的唯一一个alpha恋人。
第二天，周琅顶着两个青黑眼圈准备去公司，却在门口看见了让自己日思夜想的alpha。
宋怀书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脸色很臭。
“……宝贝，怎么不按门铃？”周琅说着就想牵宋怀书的手。宋怀书转眼却将餐盒递到了周琅手上：“不吃早餐不准去上班。”
宋怀书不是第一个给周琅做早餐的人，但周琅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可口的早餐，且非常抵饿。他将宋怀书带回家里，当着宋怀书的面饱餐一顿，开动之前他问宋怀书：“是你做的吗？”
alpha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嗯”，然后他就看见周琅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想一辈子吃宝贝做的早餐。”
……
这么一回忆，周琅发现自己差点讲这些话忘记了，却没想到这个一开始就抱着捉弄自己的心思来的alpha，却一直记到现在。
想起来也是好笑又好叹。他伸手摸了摸宋怀书的脑袋：“这些只是情话而已。”
“可我当真了。”宋怀书扶着周琅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不管琅哥你信不信。”
“除了在出身上骗琅哥，除了给琅哥安装过跟踪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骗琅哥了。”
周琅的嘴角抽了抽：“……所以你是觉得你的性质还不够恶劣？”
“……”宋怀书理亏地拿脑袋蹭周琅的胸膛：“我知道错了，会改的。”
“行了——”周琅觉得这两天听过的道歉的话已经比他这辈子都听过的多了：“收拾收拾，洗洗睡吧，我明天要上班。”
“那我明天给你做早餐？”宋怀书的眼里闪过几分精光。
周琅在宋怀书亮晶晶的眼睛里败下阵来：“随便你，到时候又挂科了，别再说是我影响你。”
“我不会再挂科的！”宋怀书笃定地说：“我会好好学习拿奖学金，之后给琅哥买礼物。”
“……”周琅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北美那个夜晚——能那么及时地出现在北美，能持枪，甚至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克莱尔的亲爹低头给自己道歉。
就宋怀书这么大的本事，真的需要那点子奖学金吗？
宋怀书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些事，他有些心虚地扯了扯周琅的衣角：“琅哥，我可以将这些事都坦白给你听的。”
“算了吧。”周琅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我不感兴趣。”反正我老子会帮我查。
后半句话周琅没说出来，宋怀书却因此理解成了周琅懒得周旋的意思。他紧紧抱着周琅的腰：“我可以解释的，琅哥，你别这么对我。”
“……明天再说吧，我想睡觉了。”
宋怀书灰溜溜地放开了手，整个人都蔓延着失落小狗的气息。
周琅掐了掐自己的指尖，逼自己无视掉：“晚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主卧。
远远的，宋怀书似乎还隐隐听见了房门被锁上的声音——有必要像防狼一样防着自己吗？他郁闷地揉了把脸，去了周琅旁边的次卧里。
洗澡过后，alpha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老婆就在隔壁，明明可以抱着他睡觉，为什么要守着空荡荡的房间？
于是三更半夜的，宋怀书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周琅：想老婆的琅是防不住的。
周琅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身边的床榻就沉下了一块。他睡眠不算深沉，在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狼爪子搂住之后，周琅从睡梦里睁开了眼，薄唇轻启：“宋怀书。”
“……”偷偷摸摸撬了门的alpha愣在原地，手都忘了挪开。
周琅回过头来，不轻不重地给了宋怀书一巴掌：“这就是你说的会听话？”
宋怀书被打了脸，眼里却亮晶晶的——好歹周琅没有直接让自己滚出去不是？
“我想你，琅哥，没有你我睡不着的。”
周琅再次闭上了眼睛：“明天自己掏钱把我的门修好。”
“哦。”宋怀书答应完，转头就将周琅紧紧抱在了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