仞芒是对楚砚有点提防的,这份提防来自对楚砚的琢磨不透和不放心。
因为他总觉得楚砚就长了一张随时会搞点猫腻的脸。
他以为去到他的御灵馆会好一些,但是到地方的时候才知道,他对于楚砚搞事情的能力还是低估了。
他居然弄出来一个什么欢迎会。
比在鹿海的时候还要大阵仗。
仞芒刚下车又回来了,猛地关上车门看向楚砚:“你搞什么猫腻?”
楚砚往外看了一眼,笑:“不是我弄的,是白术弄的。我都不知道呢。”
说着抬抬下巴,仞芒看到队伍前边的人,还有原本去成江区的那几个驭灵师都在列,兴奋地列队鼓掌。
看到他们身后的横幅,仞芒嘴角抽了抽。
“恭喜馆长铁树开花——”
楚砚开了车门下去,看到仞芒坐在车上不动,他伸手拉开他这边的车门:“不好意思下车?”
“那去我家?”
仞芒怀疑他是故意的,他要是现在退缩,他家里不知道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仞芒一咬牙:“不用。”
说完抱着石刀下来。
看到老秦他们之后瞪大了眼:“你们跟着胡闹什么?!”
仞芒本以为自己很是威风,但是落在御灵馆的人眼里确实另外一番场景。
白色的车门拉开,一头白发的男人下了车,身形高大,略微懒散的穿着,精致的面庞,略沉的脸色,垂着的长睫昭示了他现在的不悦,但人们的视线还是被他银白色的虎耳和虎尾吸引了视线。
“可爱...”
“像个娃娃。”
“好帅...”
老秦挨了骂,甩了甩尾巴,垂着脑袋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到仞芒跟前,仞芒抬手就是一巴掌,后面陆陆续续有几个灵兽也跟在了他身后,仞芒冷着脸扫了他们一眼。
“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楚砚动作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先进来吧。”
御灵馆的牌子做得很大,烫金匾额高挂着,大门敞开,要走很远的台阶,四开式的玻璃门。
里面是灰色大理石板,墙面不是纯正的白,泛着淡淡的纸黄色,阳光照射进来才能看出墙面不是平滑的,带着一些纹理的凸起,墙上挂着很多山水画,陈设什么都是古朴的木质物,地上放着许多大盆栽的绿植。
里面很冷清,进去都不见人,桌前放着签到表,零星写着几个人的名字。
仞芒拿起签到表看向楚砚:“你们管理这么松散?”
楚砚懒洋洋“嗯”了一声:“没多少人,这就是全部了。”
他往后一指,十几个人站在楚砚身后,看起来带着一些好奇和探究的眼神。
仞芒摆出疑惑神情:“啊?就这几个人?”
他伸出手指上下指了指,问:“那这些地方,都是你们的?”
楚砚点头,看出仞芒内心的想法,笑起来:“老公有钱。”
仞芒立刻拧眉,但又忍不住笑,嘴里的话也多了几分调笑:“去你的。”
楚砚众目睽睽下去牵他的手,侧头凑近,抵住他的额头:“我有钱你还不高兴?待会去带你逛商场?”
仞芒抬手打他的脑袋:“先干正事,你真以为我是过来玩的?”
楚砚被当众打了也不恼,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轻声哄着:“好好好,先干正事。”
也不知道楚砚有多久没过来了,三楼办公室都积了一层灰,一副许久没人踏足的模样。
“你不在这儿办公?”
仞芒抬手扇了扇漂浮着的灰尘,咳了两声。
“我不办公。”
“两界都不互通,我办什么公?”
“那资料呢?”
仞芒一脸茫然地问他。
楚砚咧嘴一笑:“在我家。”
......
仞芒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事实就是如此,无语着开了他片刻,楚砚又上前搂住他:“我早说了去我家,你还不愿意,我还能害你?”
仞芒拨开他的手,楚砚追上去:“你先别急着生气,我这儿肯定有好东西给你。”
仞芒以为他又在开玩笑,楚砚赶紧找补:“是关于西陵的。”
仞芒脚步停下:“再耍我小心我抽你。”
楚砚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但却没有再说什么花言巧语。
仞芒将夭夭和一众灵兽都留在了这里,跟着楚砚前往他家,仞芒刚才还没注意到街上的景象,现在往外一看,来来往往全是人,比灵兽界的街道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
灵兽界和人界虽然一直都有资源上的互通,但是仞芒来到这里之后还是能感觉到灵兽界比人界要落后一些。
楚砚的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中间大半都是热闹街道,车子停在一处寂静宅院停下,黑色的中式木门,两旁是盘根错枝的两棵松树。
仞芒下车打量:“你地方还挺大嘛。”
虽然还没进去,但是看着围墙,目测占地就已经有几百平了。
楚砚抬手推门,一边笑着回头看他:“咱们两个彼此彼此。”
“切,谦虚。”
两个人进去,这里的布局和之前仞芒在他的识海里见到的大差不差,只是比识海里的更有实感,石灰板路,院子里很多植物,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石刀看起来很兴奋,摇着尾巴从仞芒身上下去了。
“别管他了,他也好久没回来了,让他去自己玩吧。”
仞芒收回视线跟着楚砚来到客厅。
客厅很亮堂,楚砚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给白术打电话。
“我让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嗯,现在送过来吧。”
仞芒跟在他身后上楼,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住了,仞芒不解抬头:“怎么来了?”
楚砚站在他前面两层台阶上,比仞芒高出一头多,看向仞芒的时候眼睛是垂着的,眼眸半阖,带了点懒意,嘴角还噙着笑。
仞芒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警铃大作,眸子在他的身上打着转,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楚砚凑近了一些,意味深长地对着他勾勾唇:“我想给你看的东西还在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到。”
仞芒不觉得这件事情怎么了,皱皱眉:“东西没到就等着呗。”
说着就要转身下楼,但是却被楚砚拽住手腕,仞芒不解地回头看他,楚砚下了一层台阶,双手箍住他的腰身,笑吟吟看着他:“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仞芒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被他箍住腰身是多么有危机感的事情,直到楚砚完全将他圈在怀里,往前倾了倾身子,凑近了一些,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还有半个小时的双人世界,要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还是要参观一下我的家?”
“不一样的?”
仞芒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后就后悔了,他眯了眯眼睛,仿佛看透了楚砚心中所想一样,勾唇一笑:“还是参观参观你家吧。”
楚砚笑得狡黠,抬手勾住仞芒的膝盖,将他打横抱起来,仞芒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仞芒眼神含刀朝着楚砚扫过来,楚砚挑眉:“先参观我的卧室。”
仞咬了咬牙:“你大爷的!”
楚砚根本不在乎他的骂声,抱着他自顾自往卧室去,门被踢开,仞芒还没看清屋里的布置就被楚砚按到了床上,额头相贴,楚砚就这么闯进了他的识海。
仞芒懵逼了那么两三秒,然后楚砚的唇瓣就贴了上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让仞芒有些招架不住。
廊下的纱幔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仞芒的心境,缓缓垂了下来,遮挡住外界的光线和景色。
第一次接吻的鲜活记忆还存在在脑子里没有抹去,尽管这段时间仞芒下意识地不去想,但那一刻的悸动仍旧不可忽视。
仞芒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这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鼓着耳膜,让他无法忽视。
而仞芒也清楚地感知到,有些事情开始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否有过,但是在他有记忆这两百年来是没有过的,他开始恐惧甚至想要逃跑,当然,这样的心思不能表露出来,这会让他很没有面子。
他抬脚将楚砚从走廊踹到水里,“噗通”一声,可是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动了起来,转头一看。
“靠!我的尾巴!”
楚砚下水的时候拽住了他的尾巴,仞芒刚骂出声,身体就被一起拽着下水了。
妈的,失算了!
但他也只是骂了这一句,便也再发不出来声音了。
光照在水面上,粼粼光影落在脸上,来回荡漾着,随着漂浮着的,还有楚砚的发丝,就算是落在水里,他动作仍旧不紧不慢,甚至带着优雅。
水塘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几条鱼,围绕着他们两个游荡,楚砚拨开那群鱼朝他游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身,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唇瓣再一次贴在了一起。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闭眼,仞芒看着楚砚的眼睛,想起在灵缈园密室时候,他把自己护在身下,也是这样一双浅眸。
他此刻像是在明白了,楚砚一早说过的喜欢不是假话。
仞芒本来捏住他的手腕想要拒绝,手臂却在此刻卸了力气。
他讨厌楚砚吗?
抵触、警惕、怀疑、惊讶、感动,他在楚砚身上有过太多的情绪,但最重要的是,楚砚的存在让他知道了,原来这世上也可以有人和自己并肩而战。
两个人终于回到水面,仞芒甩了甩身上的毛发,抬眼瞪着楚砚:“我说不计较你就能一直亲了??”
楚砚拍了拍他的尾巴,眨着眼睛看他:“那我一直亲你会计较吗?”
仞芒语塞,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起开,我要出去!”
楚砚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恼火忍不住辩解:“怎么生气了,我以为你张嘴是同意的意思。”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仞芒直接一脚揣在他身上:“你给我滚犊子,我他妈张嘴是想咬你。”
楚砚捂着屁股:“是吗,我看你还脸红了。”
仞芒不想再听他说话,快速出了识海,楚砚紧跟其后,刚回到卧室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仞芒瞪他:“那你保证下次不亲我。”
楚砚正色:“这个不行。”
仞芒抬手又要揍他,下一秒听到敲门声。
“头,你在吗?”
楚砚握住仞芒的手掌安抚了几下,然后带着仞芒出来:“走吧,去书房吧。”
白术往后看了一眼,礼貌打招呼:“区长好。”
仞芒情绪受影响,只是板着脸“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话,一行人去了书房。
楚砚一边走一边问仞芒:“西陵出现在灵兽界为非作歹了这么多年,你们就不知道他的来历吗?”
仞芒皱了一下眉毛,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西陵的来历?从我醒来他就在灵脉下压着,能是什么来历?”
楚砚接过白术手里的东西:“上次我们在灵缈园密室的石墙上看到的那幅画,你来之前我在上面看到了几行小字。”
他抽出一张纸写下来递过去,仞芒疑惑地看着他,接过纸一看,
珈蓝有君子,凌于西陵云。
“珈蓝?西陵?”
楚砚看向他:“你或许不记得了,西陵之前就是指越国,而珈蓝是越国的王城。”
仞芒把纸放在桌面上:“所以你怀疑,西陵和从前的越国有关系。”
楚砚托起下巴,思索着:“珈蓝的君子,排在第一位的应该是那位南明太子,这样敬重南明太子的,应该也只有他收的那位小徒弟,叫...君还。”
白术带来的一些书籍被搁置在一旁,楚砚翻翻找找,找出来一本册子,朝着仞芒伸出手:“来吧,今天让我们找出来关于西陵的来历吧。”
仞芒无视他伸出来的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
楚砚没忍住笑出声,仞芒瞪他:“笑什么。”
楚砚:“笑你可爱。”
“滚蛋。”
白术:“?”
楚砚看他:“你先出去吧。”
白术连连点头:“好的。”
楚砚一边翻一边打量仞芒的神情:“怎么还生气呢?”
仞芒脸色仍旧生硬,没给他一点面子:“干正事。”
楚砚正经了一些,掀开记载:“南明太子修道的时候有三个徒弟,君还是他最小的一个徒弟,南明飞升之后,君还还在人间修行过一段时间,君还修行的时候也收了一个徒弟。在事发现场,我听到裴良在看到壁画之后叫了一声师父。”
“那就是说,裴良的师父就是这个君还?那西陵呢?这跟西陵有什么关系?”
楚砚捏着书页没有动,听到仞芒的问题之后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出声:“我猜,裴良不惜背叛整个灵兽界也要护着西陵,应该就是因为君还。也就是说,真正和西陵有关系的不是裴良,而是君还。”
“那西陵也是君还的徒弟?”
楚砚摇头:“书上记载过,君还只有裴良这一个徒弟。”
“但是。”
楚砚话锋一转,拧眉看着书上:“书上写,君还曾经和一位灵兽结契。”
仞芒怔了怔:“西陵跟君还结契过?”
“不对啊,那如果两个人真结契了,西陵现在不也飞升了吗?怎么会成凶兽?”
楚砚合上书:“其余,这里面就没有再写了。”说完撑起脸颊:“大约,是两个人有什么恩怨。”
仞芒拧眉:“恩怨?他们都结契了,会有什么恩怨呢?”
楚砚想起了什么,半眯了眼睛看着他:“不是结了契两个人就能好一辈子,年复一年,谁能保证不出什么事情呢?”
仞芒听到他这样感慨的语气,斜睨着看了他一眼:“又想你前夫了啊?”
楚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仞芒起身就走,楚砚抬手:“我....”
“嘭!”
仞芒把门摔得震天响。
楚砚哭笑不得地扶额。
追着下楼的时候看到他正抱着石刀往外走,楚砚跟上:“我带你去吃饭吗?”
仞芒拉着脸:“不用。”
楚砚挑眉:“吃醋了吗?”
“吃你大爷。”
仞芒不悦:“我就是搞不明白,你既然这么爱你的前夫,你干嘛还要跟我结婚?”
楚砚拉住他的胳膊,就近拐进了茶室。
才是采光很好,这个时候正是下午,阳光充足。楚砚把仞芒安置在长椅上,垂眸看着他。
“为什么跟你结婚这个问题你很早就问过我了,我也回答过你,仞芒,因为我喜欢你,是你自己不相信。”
仞芒转过脑袋,拧眉:“那你还要老提你前夫。”
楚砚有些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老提他了,我刚刚有提到他吗?”
仞芒张张嘴,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又把嘴给闭上了。
楚砚弯下腰,脑袋凑上去,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只喜欢你啊,仞芒。”
仞芒打开他的手:“净说这些,肉不肉麻。”
说着要起身,楚砚拉住他的手腕,笑吟吟问:“那去不去吃饭啊?”
仞芒抱着石刀往外走:“挑个好地方。”
说完又补充:“我不喜欢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