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听见了？”江潜心跳加速，手脚开始发凉。

季绍蓁点了点头。江潜咽了口唾沫，继续追问：“你听到什么了？”

季绍蓁抬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见你和你朋友吵架了，你还知道我拿了数学竞赛金奖的事情……吵架是因为要给我补习耽误你们的事情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

“停！”江潜安下心来，湿漉漉的手搭住季绍蓁的肩膀，很认真地说：“天大的误会！我和他是个人恩怨，他看我不爽才朝你撒气的。你放心，其他老师都很支持我来给你补课的！”

季绍蓁刚才也许是真的吓到了，怪不得情绪也有些奇怪，现在听见江潜的解释，他心里轻松了不少，笑着回了句“那就好”。他意识到自己有多重视这一次机会，刚刚听见江潜和朋友争吵时，他甚至犹豫过要不要点破这件事，但看着江潜吃饭鼓起的腮帮子，他还是不忍心看江潜因他受苦，如果他学习的机会是要江潜和同伴闹掰才能换来，那他不要也罢。

他不知道的是，江潜也偷偷松了一大口气。

洗完碗后，两人决定从今天开始补课。江潜用毛巾擦了擦手后说：“现在开始学嘛？还是要再休息一下？”季绍蓁本想说“现在”，但在江潜路过他身前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香。于是他提起衣领，细闻了一下。

“江老师，你先进我房间等吧，我得洗个澡。”

“哦……好吧。”江潜有些呆，这孩子也遗传了他妈妈的讲究吗？但他还是乖乖的独自走进季绍蓁的房间。

之前只短暂的瞥了一眼，现在进来后发现屋内比他想象的要整洁。方窗下是一张老旧的木床，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床头柜或是台灯，但是床位摆了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成色也很新，应该也是季绍蓁最近打的。墙边还放了个大衣柜，样式看起来是女式的，应该季妈妈留下来的家具。

唯一有问题的是，房间内的光源只有一盏破灯泡，虽然正好是在书桌上方，但明显还是不够用的，江潜决定明天把他的小台灯充好电拿过来，不然季绍蓁漂亮的眼睛都要看坏了。

床品是朴素的灰色格纹，也许是用的年份久了，上面有些起球，但还是被主人保存得很干净，没有污渍或泛黄。看见季绍蓁平时睡的床，江潜不知为何身体有些酥酥痒痒的，只好用手用力挠了挠脖子尝试缓解那股痒意。

江潜走去书桌旁坐下，留下右手边的位置给季绍蓁。他将课本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决定今天先从季绍蓁拿手的数学开始，以此摸底一下他的实力。于是他摊开课本，仔细勾画着待会要给季绍蓁做的题目。

江潜又进入了思考的防护模式，不停的在书本上做着记号，全然没注意时间的流逝，就连身后的动静也没察觉。他刚发现一道题目比较典型，正打算做个标记时，突然一滴水珠落在他的手背。许是被凉意惊醒，江潜这才闻到房间内荡着一股肥皂的香气。

他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眼前是少年人纯白的短袖，往上抬头是季绍蓁还带着些水珠的脖颈。江潜这才意识到，季绍蓁此时正站在他身后微微弯腰，于是他整个人似乎被圈在了季绍蓁的怀中，他的身体还带着些水汽，与香味一起朝江潜的脸上扑来。可能是他突然回头吓到了季绍蓁，他的表情也有些呆愣。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潜震惊，他压根没听见任何声响。季绍蓁双手抓住挂在肩上的毛巾，有些好笑：“我进来又出去了几次了，老师你太认真了才没发觉吧。”

季绍蓁的头发还湿着，滴落着水珠，刘海被他挂到脑后，露出俊美的面孔。他的五官氛围有些锐利，于是当他没有刘海时，看起来有些难以亲近的冷漠。

前面季绍蓁进房间时，就看到江潜坐在他给他准备的座位上埋头学习，圆圆的脑袋微微晃动，看起来专注又可爱。季绍蓁不知道该不该叫他，于是就先将换洗的衣物整理了一下，结果他进进出出了两三回，江潜还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满意，好奇江潜到底是在看什么能看得这么入迷，于是他走到江潜身后屈身观察。季绍蓁本来目光是在习题册上的，但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江潜身上。江潜站起来的时候身型修长，但也许是腿太长了，坐下的江潜看起来有些小只，似乎很容易就被骨架大的他圈住。

季绍蓁目光下移，看着江潜纤细的脖子与肩颈。江潜偏瘦，随着低头的动作，后颈的脊椎在某个角度会有些明显。与季绍蓁不同，江潜的发尾被打理得很整齐，在发尾处几厘米的位置，有一颗黑痣和一些淡粉色的抓痕。不知为何，那脖子上的黑痣和抓痕像个黑洞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于是他缓慢抬起了手……

然后江潜突然回头。

季绍蓁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还有些惊魂未定，差点就要被江潜发现他奇怪的行为。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他想要做什么？

江潜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翻开课本问季绍蓁：“这两章的内容还记得吗？”季绍蓁回过神来，大致看了一眼，“应该记得。”

“好，那你先看一遍教材，然后再做我给你勾选的题目，我给你选的都是比较典型的基础题。”江潜赞许的点点头，将教辅资料递给季绍蓁，教聪明的孩子读书就是省心。

季绍蓁很听话，乖乖拿起笔开始学习，江潜在一帮撑着脸看着他。朵朵和季绍蓁都在学习，整个屋内都很安静，耳边只剩下笔落在纸上的细碎声。

季绍蓁的头发慢慢干了，有几根散落额前。他的表情专注，认真学习的模样有股纯洁的气氛。透过光，江潜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此时此刻，季绍蓁穿着白色短袖在书桌伏案学习的模样，充满了清纯的少年感。

江潜又开始有些发痒，撑着脸的手不自觉的用指腹一下一下的磨蹭着耳垂边的皮肤。他盯着灯光下专心解题的季绍蓁，思绪慢慢飞远。

如果，如果季绍蓁是个普通的城里人，他们或许会成为高中同学，因为他们的成绩都很好。如果排名相近，或许还能成为同桌，以两人的性格来看，估计还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他们也许会晚修后一起去吃宵夜，周末一起去图书馆，也许会去季绍蓁的家。他会缠着季绍蓁给他做好吃的，而季绍蓁一定也会全盘接受。他们还会考同一个大学，长长久久的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甚至也许还会……

“吱—”，季绍蓁挪了下椅子，江潜猛地惊醒，顿时为自己的瞎想感到震惊。

不，季绍蓁不需要是城里人，他现在就很好了，比江潜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他感到很羞愧，甚至有些鼻酸。于是他捏了捏鼻子，翻开下一个科目的课本温习。

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