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云岚早早到了公司，同事还没来。方昊已经在办公室工作了。
　　　顾云岚刚坐下，宋微微也到了。她手里拎着一只精致的透明糕点袋，里面装着蛋糕卷。她看见顾云岚时明显愣了一下：“你这么早就来了？”
　　　“嗯，是啊。”
　　　宋微微想了想，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顾云岚：“我周末自己在家烤的，要不要尝尝？”
　　　顾云岚抱歉地摆摆手：“刚吃过早饭，现在吃不下。”
　　　宋微微好像并未因被拒绝失落，反而像松了口气，有些刻意地嘀咕着：“啊，那怎么办呢，没有防腐剂，放不了两天，不赶紧吃掉就坏了……”她瞥了瞥方昊办公室，“咦，昊哥也来了吗？那……”她拎着袋子去了方昊那儿。
　　　这样拙劣的演技，顾云岚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办公室里的对话隐隐约约传来。
　　　“昊哥，你吃早饭了吗？”
　　　“啊？我一般都不吃。”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哦。那个，这是我自己烤的蛋糕，带来给同事尝尝……这是给你的……”
　　　“哦，你放这儿吧。”
　　　宋微微像完成了什么大任务一般，雀跃地从办公室走出来，见顾云岚正看向这边，不好意思地冲顾云岚笑了笑。
　　　顾云岚也只得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应，但心底却像被绑上石头一般，重重地沉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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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关于世间无欢的言论被大面积删帖，应该是专门的公关方出动了。可删帖好像起了反效果，反而更坐实了爆料文中所说的情况，一时间，各种截图到处流传。
　　　顾云岚收到世间无欢发来的消息：“我下午会去久时文化传媒集团。”她的心情不太好，想着你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于是没有回复。
　　　下午三四点，世间无欢到公司了。他应该是来公司与公关部开紧急会议的，方昊也去了。去开会之前，方昊问顾云岚要不要旁听，应该与微博爆料的事有关，顾云岚以手头上有急事要处理推脱了。
　　　快下班时，他们开完了会。方昊前脚回办公室，世间无欢后脚就来了原创部的办公区，他径直走到顾云岚工位旁：“小云，我有话跟你说。”
　　　顾云岚尴尬地抬头，只见世间无欢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她看了看其他同事，他们显然也被世间无欢对她的称呼搞蒙了，都在偷偷地往这边瞥，旁边的何纬更是一脸嗅到八卦的兴奋。她为难地说：“无欢老师，那个……”
　　　本来是要拒绝的，但世间无欢的表情实在有些吓人，顾云岚很怕他冲动之下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导致同事误会，只得小声说：“你跟我过来。”
　　　顾云岚站起身，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方昊，他盯着电脑，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这边发生的事。她有些心虚地猫着身子出了工作大厅，带世间无欢去了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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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下雨了吗？楼道里有点暗，从楼梯间高高的窗户望出去，只见大片的黑云压在楼顶。
　　　世间无欢站到顾云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是不是也觉得网上说那些是真的？”
　　　顾云岚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无欢老师，目前微博上的事已经超出我能力负责的范围了，听说影视公司那边会有专门的公关人员，我们久时文化传媒集团公关部的同事也会配合做出相应的反应……”
　　　“你一定要每次都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我……”
　　　“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网上说的事是真的，所以你躲着我？”
　　　“那些是您的私事，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没有精力去分辨，” 顾云岚停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补充，“也没有兴趣。”
　　　昏暗的楼道被一道闪电照亮，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雨快要来了。
　　　顾云岚本以为自己这句话会将世间无欢激怒，她已经做好被世间无欢劈头盖脸地一顿咆哮的准备。没想到短暂的沉默后，世间无欢却毫无所谓地轻声笑了。“没有兴趣吗？责编老师，工作上的事，只要不感兴趣就不做吗？你这样很失职哦？”
　　　这次换顾云岚被激怒了，她气恼地瞪着世间无欢：“我失职？”
　　　“自己负责的作者陷入舆论危机，你不用管吗？如果舆论危机导致书卖不掉，你不用负责吗？版税可都预付了。还是说，你对自己的作者还要搞区别对待？那个段朝夕的事你就很上心，到了我这里，就没精力、没兴趣了？”世间无欢俯身平视顾云岚的双眼，“我记得昨天有人还说会跟我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变心变得真快呀，不会是方昊让你别管的吧？”
　　　最后一句话像是抓住了顾云岚的把柄，她脸上一红，一时竟哑口无言。虽然清楚知道世间无欢这么说是为了激将自己，但他说的其实也没错。责编与作者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出了问题，责编不可能抛下作者不管的。
　　　可这么快就被说服也太没面子了，顾云岚徒劳而心虚地否认道：“不是。跟方昊没关系，就算我失职吧。”
　　　世间无欢没理会她的否认，刚才还一副轻浮的语气，却一下变得正经起来：“小云老师，我正式向您交代——我没有做过任何欺骗他人感情的事。五年前，我与当时是我粉丝的一个叫唐甜的女孩在一起过。决定与她交往完全是真心的，但因为性格不合，感情很快消磨殆尽，出于认真负责的态度，察觉自己不再爱她后，我便提出分手。没想到她那时年纪小，容易冲动，直接买了安眠药，以此作为威胁。这件事在五年前确实暗中流传了不少版本，但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先是密集而急促的滴答声，没过几秒钟，滴答声连成哗哗的一片，雨水如瓢泼般落了下来。窗户上的水流成了线，看不见外面了。
　　　顾云岚心中变得焦灼不安。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有必要跟我解释得这么详细吗？这个一百分危险的人物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呢？她越想越不安，勉强冲着世间无欢点点头：“哦……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世间无欢居然伸出食指指节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云，我全部向您坦白了，您作为责编，要对我负责到底哦。”
　　　“我会想办法的。那个……”顾云岚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班了，我要回家了。先走了啊。”说完，她去拉楼梯间的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喂，这么大的雨。”世间无欢在身后喊。
　　　顾云岚假装没听见，跑回办公区关电脑、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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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几乎没有同事留下来加班，在暴雨降下之前人就都走光了，只有方昊还在办公室，还有宋微微。
　　　顾云岚看见这两个人，心里敏感地刺痛了一下，却向宋微微寒暄道：“怎么还不走？”
　　　宋微微耸耸肩：“嘿，忘带伞了。”
　　　顾云岚怕世间无欢追过来，不敢逗留太久，又莫名地因为这两个人同时留在办公室而有些气急败坏，没再多问，背上包直奔电梯间。
　　　电梯停在高楼层，正慢慢地往下运行。这一楼层四下已经没有世间无欢的身影，他应该走了。顾云岚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被另一种说不清的郁闷情绪缓缓捏紧。顾云岚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昊和宋微微两人留在办公室的情景。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留下来呢？
　　　电梯门开了，顾云岚走进去，转身正要按关门键，一个人快步闪身进来。待看清来人是方昊后，顾云岚愣在原地。她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在内心数着秒。一，二，三，四，五。电梯里安静得出奇，今天的电梯怎么这么慢？直到对面那个人往这边走了两步，伸出修长的手指把楼层数的“1”按亮，顾云岚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按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方昊好似随口一问。
　　　“他？”
　　　方昊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顾云岚，转开视线说：“世间无欢啊。”
　　　“哦。就……跟我说了一下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毕竟，我是责编嘛，他觉得我应该了解情况……”后面这句解释是不是太多余，太欲盖弥彰了？
　　　“嗯。”方昊点点头。
　　　电梯里又沉默下来。到二楼时，方昊突然低声感慨：“今天好大的雨啊。”
　　　“是啊。”
　　　“我有伞。”他拎了拎手中一把黑色的直骨伞，“一直在办公室里放着，总是会派上用场。”
　　　“嗯。”
　　　到一楼了。电梯停稳，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滑开。
　　　方昊说：“你是去地铁站吧？我也去地铁站，你没伞的话……”
　　　“诶？”顾云岚没想过会接到这种突如其来的邀请。她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就意味着默认了：一起撑伞过去吧。
　　　顾云岚低头与方昊并排走着。穿过大堂，出了写字楼的旋转玻璃门，雨声如此真切地迎面扑来。方昊刷地撑开伞。而当他们正要步入雨中时，顾云岚看到，就在台阶下的缓冲区，一辆保时捷停在那里。不偏不倚，副驾的门正对着她。
　　　车窗摇下来了，世间无欢坐在车里扶着方向盘，朝这边探着身子说：“小云，你怎么下来得这么慢啊，我取车出来又等你半天了。雨这么大，送你回家吧。”
　　　随后，世间无欢看到了一旁的方昊：“哟，方总，今天雨这么大，你没开车吗？”
　　　方昊咬了咬牙，皱起眉头。
　　　顾云岚看了看车里的世间无欢，又看了看身旁的方昊，正挖空心思想着该找什么理由拒绝世间无欢显得更自然时，宋微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咦？你们在这儿呀。”
　　　顾云岚一下子想通了，拒绝一个人而接受另一个人很难，但如果两个人都同时拒绝，就容易多了。她从来不是会让自己落得狼狈淋雨境地的人。她总是有准备的。
　　　她朝车里的世间无欢说：“不用了，去地铁站很近的。”接着打开包，拿出包里的折叠伞，抱歉地朝方昊笑了笑，“方总，我有伞了。”说完，顾云岚撑起自己的伞，一头扎进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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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昊看着顾云岚雨中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夜色里。他转过视线，愠怒地盯着车里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
　　　宋微微凑到方昊身旁，为难地说：“昊哥，我忘带伞了……”
　　　世间无欢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方昊，说：“得了，本来说送你回家的，既然有美女陪你，我就先走啦。”说完，他摇上车窗，绝尘而去。
　　　方昊看了看宋微微，干脆将伞塞到她手中：“伞给你吧。”之后重新进入了写字楼，留下愣在原地的宋微微。
　　　方昊今天开了车的，他只是觉得顾云岚那样的女孩，应该不会轻易接受搭乘一名异性的车回家，才装作要顺路去地铁站的样子。此刻他很生气，是气世间无欢吗？不，应该是气自己。怎么搞的，竟会挖空心思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举动？太无聊了。他下到地库，取了车，一肚子烦闷地驶进这场盛夏的雨中。
　　　这场雨下得如此猛烈，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砸得噼啪作响。而有什么东西，正像这场暴雨般，砸穿了他封冻的心，如此具有侵略性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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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又到周五，关于世间无欢的那些八卦并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编辑们私下闲聊。何纬在公关部有相熟的好友，打听到了内情，说电视剧主要的制片方——即极光视频和久时文化传媒集团高层集体向世间无欢施压，要求他这段时间保持沉默，一切交给公关处理，同时还让他别再插手段朝夕和小鱼儿的抄袭之争。
　　　世间无欢与制片方的合同条款中有明确规定，若因作者个人原因对项目造成影响，制片方保留追责的权利。这件事是世间无欢理亏，再憋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他的微博果然已好几天没再更新。
　　　倘若公关真能让这次舆论危机平稳渡过也就算了，事实上，公关的那些手段却并未奏效。删帖、给爆料者隔空发律师函、装作知情人士澄清实情、找水军控评……饶是用了这么多办法，爆料者仍旧一直掌握着节奏，每当舆论稍微出现转向苗头，此人都能放出一些新的物证。
　　　比如世间无欢当年与那个女粉丝的合照、女粉丝自杀之前写给世间无欢的信，等等。
　　　这些八卦连续几天都保持着热度，天知道这人手里还掌握了多少物料。眼看电视剧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播出了，此时的情形，没办法用冷处理的方式等舆论自行冷却。
　　　顾云岚本想置身事外，可世间无欢那天的话到底还是令她产生了动摇。私情上有些怯于与世间无欢接触，并不是工作上作为责编，在这种时候不帮作者解决问题的理由。若真想公事公办，现在就光明正大地去帮自己的作者想办法才是对的。躲着，反而证明心中不够坦然。
　　　想通这点后，顾云岚去了方昊办公室。“方总，世间无欢的事，我还有一个办法。”
　　　方昊正在看一份纸质书稿，他放下笔，有些意外地抬头看顾云岚，不假思索地说：“不是已经交给专门的团队去公关了吗？”
　　　说完了，方昊才意识到这话不对。下属有心为一件事出力、负责，自己向来是鼓励的。何况顾云岚作为责编，本就该参与这次的公关工作，是自己私心一直不太愿意让她插手世间无欢的事罢了。
　　　“呃，”方昊改口，“你如果有什么新的建议，欢迎提出来。”
　　　“目前所有的澄清之所以无效，是因为公关方发表的澄清声明，是站在世间无欢的角度。而在这次的八卦爆料中，世间无欢是强势方，是施害者。从大众心理上说，没有人听得进一个施害者的狡辩。可是，如果让八卦的另一名主角，作为弱势方的那位所谓的‘被睡’的粉丝发表澄清呢？有没有可能联系到她，让她澄清当时的情况？毕竟她当年与世间无欢是正常谈恋爱，现在被污蔑成这种形象，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名誉上的损害。”
　　　方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顾云岚向来心思缜密，怎么此刻竟提出这么天真的方案？
　　　五年前，唐甜是大三学生，她的家庭条件很好，但因为从小缺少父母陪伴，心理极度脆弱。世间无欢提出分手后，唐甜竟吞掉半瓶安眠药。世间无欢不敢再与她接触，怕越不干脆越难断掉，方昊不得已只能自己出面，送她去急救。
　　　后面等唐甜康复了，方昊又像用人一样陪着唐甜旅行了半个月。好说歹说，终于让她接受了与世间无欢分手的现实。对方昊这种不擅与他人交际的人来说，这段经历简直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而还有一件他从未跟人提过的事——其实唐甜差点对他产生移情。有了世间无欢的教训，他没敢果断拒绝，只能逐步淡化处理。前后拖了有三四个月，才算彻底与唐甜断了联系。
　　　想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方昊捏了捏眉心，对顾云岚说：“你怎么能确定对方会愿意帮世间无欢澄清？如果世间无欢告诉了你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就应该知道，那是个万事爱走极端、钻牛角尖的女孩，她的情绪也不稳定，再让她掺和进来，说不定相当于我们自己绑了个定时炸弹在身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不是帮世间无欢澄清，是帮她自己澄清。”
　　　方昊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既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浇灭顾云岚的热情，又实在不想同意顾云岚这个天真的提案。
　　　顾云岚看出方昊的为难：“方总，请她出面澄清的事交给我去做。您之前应该与她有过接触吧？您只用引荐一下，告诉她我会去拜访她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方昊极少遇到让自己想要逃避的棘手情况。无论多大的困难，他总是迎难而上。而与唐甜接触，是难得令他根本不敢直面的事。他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主动联系唐甜？这种事他绝对不想做！
　　　“方总，不管难不难，我们总得试试吧。您看现在的情况，常规公关方案搞不定了啊。”顾云岚不懂方昊为什么逃避，她有些着急地说。
　　　方昊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对了，自己不便拒绝顾云岚的提议，那就找世间无欢出面拒绝好了。世间无欢才是最不愿意联系唐甜的人啊！方昊说：“这样吧，世间无欢与唐甜分手后，两人再没有联系过。现在突然要联系女方，还是应该问问世间无欢的意思。毕竟这是他的私事。”
　　　顾云岚同意了方昊这个说法。
　　　方昊像抓住了救星，赶紧打电话给世间无欢。为了显示自己没有遮掩，还故意开了免提。他把顾云岚的方案对世间无欢说了。本以为世间无欢会一口拒绝，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世间无欢竟说：“这样也好。”
　　　“啊？你说什么？”方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觉得现在联系唐甜没问题？”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不自在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云岚。顾云岚摆摆手，示意他专心与世间无欢通话。
　　　世间无欢说：“五年了，这事总归没有了结。如果这次联系上唐甜，能彻底把话说开，这不挺好的？”
　　　“你能说得这么轻松，”方昊急道，“不会又想着要我去帮你联系她吧？”
　　　“我没这么想。”世间无欢说：“我已经决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会自己联系她的。”
　　　听世间无欢这么说，方昊刚松了一口气，顾云岚却在一旁补充道：“不行。无欢老师，请您不要擅自联系她。如果是您去联系她，我怕会令沟通更不顺利，之后的事更难办。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您只需要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方昊简直要被气死了，却不能有所表露，他只感到一阵头疼击穿前额。
　　　电话那头，世间无欢沉思了半晌，最终没再坚持：“那好。拜访她要带的礼物，我这边出钱。她的电话号，我稍后发过去。哎，对了，她的电话号，方昊，你也有吧？”
　　　方昊黑着脸答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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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昊本想磨蹭到今天下班后再打。可顾云岚竟没有要离开办公室的意思，而是站在办公桌旁，一脸“你怎么还不拨号”的表情。
　　　世间无欢实在没辙，稍微深呼吸一下，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拨通了电话。他甚至在内心祈祷，这个多年未联系的号码最好已经弃用了。
　　　电话响了十几声仍未接通，就在方昊要挂掉的一瞬，那边却接起。熟悉声音传来，清脆而不谙世事的一声：“喂？”
　　　“啊，呃，那个，”本来组织好语言的，舌头却不由自主打结，“请问，是唐甜吗？”
　　　那边发出扑哧一声笑。“方昊哥，是我呀！”
　　　对方竟然知道是他，这让方昊措手不及。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些年也从未换过手机号，只要唐甜没有删除自己的联系人信息，她当然能够知道。方昊尴尬地笑了两声：“最近还好吗？”
　　　方昊越想越郁闷。这又不是自己的前女友，明明是世间无欢欠的债，怎么还要自己在这儿胆战心惊地还？
　　　“我去年结婚，本来还想给你发请帖呢！但一想，你那么忙，之前也对你多有打扰，最后就没邀请你。你不怪我吧？”
　　　“啊——那挺好的。恭喜恭喜。”这句恭喜倒是真心。她能结婚，找到自己的幸福，说明她对之前的事已经放下了。
　　　唐甜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方昊决定尽快进入正题，问道：“最近网上的事，你看到了吗？”
　　　“嗯？什么事？”
　　　“就是微博上……有人提到你曾经和世间无欢的过往。与事实多有出入，不太好听。”
　　　“哦。是吗？说什么了？我平时不上微博的。”
　　　顾云岚在一旁拼命指自己，让方昊提起自己。
　　　“这样，我们这边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女同事，她与你面谈或许能说得更清楚。不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吗？”
　　　“方便呀。嗯，明天是周末了吧？周末不行，我跟老公说好要到周边自驾游。你们周一来家里找我好了，我搬了新家，待会儿发地址给你。”
　　　唐甜答应得比想象中干脆，方昊赶紧说：“好的，那就周一。”
　　　唐甜又问：“方昊哥，你也来吗？”
　　　“我……”
　　　“一起来吧！好久没和你见面了。”
　　　方昊一副被噎住的表情，不得已只能“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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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完全没往这方面想的顾云岚终于看明白，并不是方昊没想过这种显而易见的方案，而是他根本就在害怕与逃避跟那个女孩接触。不知为什么，她产生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顾云岚向来认为恶作剧是种幼稚又浪费时间的行为。可此时此刻，她开始有一点小小的兴奋。
　　　——噢，你这么冷静、沉着、自以为是的人，也有搞不定的事吗？
　　　——向来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的你，也有认怂的时候吗？
　　　她突然很想看方昊战战兢兢的样子，下周一因此而无比让顾云岚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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