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3章

书名:仲时落楠枝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3412 下载APP
晋齐落前脚出了门,后脚小叶子就跑进了屋子里围着时夏转了个遍,见时夏面色苍白,好似没了半条命,当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了会儿子想着他需要补充体力,便准备去给时夏拿些吃的,刚要踏出门去就听见时夏又唤住了自己:
“小叶子,如今侯府…择日我为你寻一处好去处,别再跟着我了。”
今日之事为时夏敲了警钟,自己终归是罪臣之子,想必皇上不可能安心留自己这个隐患在晋齐落身边。此次未被得手,保不准下次会不会挑自己身边的人下手,如今侯府已经没了,他害怕小叶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到时自己就连他也失去了。
小叶子听时夏说要将自己安排出去,顿时止了步子快步跑回到回到时夏的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时夏的衣角,眼泪顿时就涌上来留个不停:“小、小叶子哪里也不去,我答应过老爷夫人,陪着少爷。少爷若是不要我了将我打发出去,我便一头撞死在少爷床前,做鬼也缠着少爷!”
时夏见他这副样子,又听得他的赌咒发誓,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笑了一下:“罢了,只是你记得,凡事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侯府…只剩我与你了。”
小叶子含泪应下,却在时夏的床前哭个不停,时夏本就是被折腾地虚乏的身子,想起身安慰小叶子却也使不出力气起身。晋齐落刚好吩咐了暖汤进门,见到小叶子在时夏床前哭的凄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看时夏:
时夏你怎么!?”
时夏茫然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晋齐落,倒是一旁的小叶子哭哭啼啼开了腔:“将、将军,公子刚才说不要我再跟着他了,我才吓哭了。”
晋齐落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时夏的眼睛:“小叶子实在哭的惨,我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情。”时夏这才回他道:“我没事,原先是想将小叶子送出去的,他不走,便由他吧。”
晋齐落坐在时夏的床边,犹豫了会儿才继续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疏忽,左右日后我护着你,绝不会让外人伤你分毫,小叶子也一并在内。莫再哭了,到后厨为你家公子奥些驱寒的药去。”
小叶子这才破涕为笑,起身出门准备去了。一时间房间内又只剩下时夏与晋齐落二人,晋齐落看着时夏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你和小叶子,此后必有我护着平安。”
抬眼看看晋齐落,时夏鲜有地勾勾唇像是浅笑了一下:“平安?”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晋齐落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着了时夏的笑,忙赶着又去与他应声:“对,平安。”
“少时我记得除夕时长辈总会给一盏红灯笼,与我们这些小辈说夜里掌着灯回去,这叫来年步步有光平平安安。如今...”时夏再次笑了笑,晋齐落才明白那不过时一丝嘲讽:“活着便是平安了。”
甚至不知该如何回他,恰巧小叶子叩门送来了白粥小菜,晋齐落接过示意他出门便可。自己向时夏靠近了些坐着,拿起勺子想要喂时夏,见时夏不张口,只是伸手接过白粥小口去喝,晋齐落就拿了筷子夹了小菜放在时夏的勺子里,时夏喝一口,他便添一次菜。
晋齐落看时夏小口喝着白粥,额前顺了几绺碎发,整个人显得安静又脆弱。
他想起自己从前每一次去庙前参拜,总是许愿国泰民安,早日平寇,身旁人问他有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许下的愿,他总也说没有。如今看着时夏,夕阳的光透了窗棂打在他的侧脸上,见那人的轮廓模糊地有些不够真切,才恍然间明白自己有了心愿。
他许愿时夏一世长安,许愿自己能与他一起安安稳稳走到最后。
可他却亲手毁了他的家,间接害死他父母,让他深陷危难,亲手熄灭他眼底的星光…晋齐落为时夏添菜的手不禁有些颤,自己亲手将他们俩的情分送上了万劫不复。他觉得自己费心设计初遇时的那个时夏,仿佛就是做了一场梦一般,如今梦醒了,他还能做些什么,将这场美梦延续?
世间悲剧种种,最痛不过曾有幸成得一知己,相伴同行,如今却失了资格。
“时夏…近些日子事情太多,我俩第一次有机会坐在一起聊一聊,我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晋齐落欠身去握时夏的手,时夏没有挣扎只是低声回他:“晋将军不过是领命办事,莫要放在心上。乱臣贼子、杀父之仇,将军如此,天经地义。”晋齐落心下一惊,他想不出当初那个在自己怀里闹着要吃果树上最甜的果子的时夏,如今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那般不痛不痒。
晋齐落起身接过时夏喝完的空碗准备出门,他不知道怎样能让时夏开心一点:“你不意愿见我,我会离你远一些,你安心休息。”时夏听了他的话,低着头说:“本就是你的将军府,若是让特意避开我,倒显得是我不识抬举了一般。”
时夏看了看晋齐落,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自责与痛心,他浅浅说了句,“将军府中哪有你这个作主人的躲出去的意思?今日之事也定是惹得朝廷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将军府,只当是为了断人口舌,留下来吧。”
“好。”
时夏得了回答便躺下,倒是晋齐落却抱着自己的枕头在离床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发呆。时夏看他迟迟没有动作,便问他:“你不睡?”时夏也不理会他,只向里挪了挪身子对他说:“我习惯睡里面。”
与他让出了些位置来,两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晋齐落先行唤了他一句:“时夏。”“嗯?”身旁的人轻轻应了声。
“你有没有...有没有哪一刻想杀了我?”晋齐落的声音不大,像是在与时夏讨论着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没有,”时夏回答的很笃定,反而让晋齐落都是一愣,“既从相逢起我便视你为知己,只是晋齐落,我在等你一声抱歉。”
“我欺瞒你接近侯府在先,而今依旧是对你不起。时夏,此后除夕所有我也是想要保全你的。”晋齐落侧身看着时夏的脸,他的鼻尖挺俏落着从窗棂处漏进的一点月光,像是广寒宫中落着一点月光的白兔,柔软中透出谨慎小心的机敏。
“我不是在等你说这些,”时夏翻了个身,只留给晋齐落一个单薄的背影:“睡吧,今日薄雾纱笼月,许是哪日一早睁开眼,天就清明了。”
第二日晋齐落早起上朝没忍心吵醒时夏,他悄悄趴在时夏的脸边去观察他。自那日侯府被抄之后,只有今日时夏睡着时阖了眼睛,看不着这人的眼底荒凉,他才觉得不似醒着时那般透出清冷绝望。
他瞧着时夏虽是瘦了许多,可双腮依旧是有些婴儿肥的模样,又长又密的睫毛盖在脸上,随着呼吸轻颤,还是初遇时的幼态模样。就这样的一个人,生来就该锦衣玉食,捧在手心,自己却亲手毁了他的一切,将他置于现在的境地。
晋齐落许久后为他提了提滑落在肩头的被子,才悄声起床穿衣。
出门时吩咐管家去请穆军医来诊脉,这才放心上马离去。时夏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没了温度,他不习惯旁人伺候,小叶子守着他洗漱出门准备膳食之后,时夏拿出蟒纹令牌弹响,就见崔吉如上次一般翻身跃入屋内:“参见公子。”
时夏问到:“有消息了?”
“回公子,手下们寻遍四方大川,在长乐城附近的一处村子里寻得一位盲眼的教书先生名叫慕房,属下花了些心思印证,此人果然是陶桑化名。只是属下无能,师鸣乔一时还是未寻得踪迹。”
时夏听到微微点了头:“不愧是陶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众里寻他千百度,人竟是就在长乐城边。有劳崔先生了,如此便足够了。”
崔吉拜过礼闪身出了内室,这边下人便进来报说穆军医来了,正在前院等着。时夏到时就看着穆子房正在摆弄收拾自己的医匣子,穆子房穿一身素色衣衫,头发冠成一个髻子垂着两条白色发带,只配着一根檀木发簪,整个人显得冷冷的不愿与人交际的模样。
时夏欠身向穆子房打了声招呼:“穆军医久等了。”穆子房只是摇摇头,照例从匣子里拿了脉诊出来为时夏诊脉,时夏看似不经意闲聊般向穆子房提起:“穆军医的簪子好生素雅,可是在长乐城哪家铺子里买的?”
穆子房听他提起簪子,眼底终于不再像一开始冷冷的,抬起一只手扶了一下簪子,面上终于显出些温和:“是我的家人亲手做的。”
“哦?瞧着穆军医终日独来独往一个人,不想还有家人健在?”时夏似乎来了兴趣,继续与穆子房攀谈。穆子房暗了暗眸子,又是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回他:“有的,只是前些日子失踪了。”
时夏示意小叶子屏退了前院其他下人,只留自己与穆子房在,才悠悠开口:“家父在世时曾留有一队暗卫以备不时之需,几日前暗卫来报,说是在长乐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近来新添了位盲了眼的教书先生。那先生温文尔雅一笑含春,最引人的是嗓音温润好听,他说自己姓慕,单名一个房字,穆军医你说,世上还有如此巧的事情,与你的名字竟差不多呢。”
语毕穆子房猛地碰翻了身旁的匣子,药材瓷罐翻碎了一地他也不去理会,直直盯着时夏追问:“什么慕房?”
时夏轻笑:“怎么一个教书先生竟惹的穆军医如此挂怀,莫不是你们竟是熟识?说到熟识,手下暗卫有幸得见了那先生的一枚发簪,听来倒是与穆军医的一模一样。”穆子房不愿意与他兜兜转转着说话,起身抓住时夏的袖口:
“我问你,陶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