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冲冲回头一看,却是乔渊。
乔渊把她带离这里,这才松开手。
钟晚一脸懵:“老乔,你这是做什么?”
乔渊:“我们下来时驿站已经人去楼空,你别进去,免得有危险。”
那边梁逍也出来了:“他们怕是知道行当曝光了,卷铺盖跑路。”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赶路,然后路上顺便去官府报官。
一日后,他们抵达了灵果县。
坊市上熙熙攘攘,商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可自从知道这是猖獗的“人贩子县”后,钟晚看哪都不对劲。
梁逍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调笑道:“还没猖狂到那个地步,也有普通人。”
钟晚嘴馋,买了几串糖葫芦,每人分了一串。
轮到梁逍时,男人眉头微蹙,“它的籽没剔干净。”
钟晚现在可以断定,他肯定是家道中落的公子哥,不然吃个糖葫芦,怎的如此挑剔?!
最后,他还是给了她一个面子,接了过去。
钟晚:“不用太勉强。”
梁逍微微一笑:“成人之美,是君子所为。”
钟晚轻哼一声,也没跟他计较。
一行人在路边茶馆歇脚,乔师傅让钟晚照看行李,自个儿带着夏木木去打听百年松落。
九原山坐落于灵果县境内,当地猎狐、柴夫对山中松林如数家珍。
待乔师傅走后,钟晚和梁逍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不知过了多久,天突然阴沉下来。梁逍把玩着茶杯,低低道:“要下雨了。”
约莫是为了避雨,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梁逍突然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她身后。
钟晚下意识回头看去。
身后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络腮胡子粗狂,肩扛大刀。
目光凶狠锐利的打量着钟晚。
小二被吓一跳,哆嗦上前:“客、客官,您要喝什么茶?”
“滚开!”
为首的大汉一把挥开了他。
梁逍猛地抓住钟晚手腕,嘴角扬起:“这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什——”
钟晚还未反应过来,梁逍就拉着她冲出茶棚:“跑!”
“他娘的,那小婊子跑了,给我追!!”
雨丝砸在脸上,钟晚眯起眼睛。脚下一刻不停,拼命地狂奔。
身后几个大汉穷追不舍。
钟晚:“这几个人他们怎么……难道是人贩子团伙?”
“想必他们早就通了气,知道你来灵果县,就派人过来围堵。”梁逍说。
可恶!
难缠的人贩子!
钟晚心里暗暗唾骂,梁逍拽紧她,两人步伐一转,拐入一条巷道马厩里躲起来。
雨天,马厩潮湿阴暗。
空气中混杂些粪便的恶臭气息。
钟晚捂紧鼻子,听到外头脚步声渐近,而后慢慢远去。
她松了口气:“总算走了……憋死我了。”
话音刚落,却觉得额角发胀,眼前梁逍的脸变成了两个,一片模糊。
咚!
她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梁逍要伸手去拉她,突然身体晃了晃,也跟着倒在地上。
-
像被人打了一棍子,醒来时头痛欲裂,模糊的视野内,是一片老旧的房梁,布满蜘蛛丝。
钟晚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都被捆绑起来。
周围是一个破庙,正中佛像慈悲的面容裂开。
周围有许多像她这样被捆住的,多是女人及孩童。
那些没有被捆起来的,看起来面色惨白,病恹恹的,好似吊着一口气。
也没有逃命的可能。
旁边梁逍醒来,也跟她一样的惊疑。钟晚呢喃:“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梁逍思索片刻道:“那马厩里大概被提前下了药。”
闻言,钟晚倒吸一口冷气。
回忆起那时,只觉得马厩恶臭难闻,实属罕见,想必这便是障眼法,里头藏着药。
倒是她低估了他们,这些人提前计划好,把他们往马厩引,不费一兵一卒就撂倒他们。
这时,那群魁梧大汉回来了,手里还揪着个男童。
男童使劲挣扎道:“放开我,快放开我!否则我爹找到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为首的卷毛大汉把他丢在地上,啐了一口:“哼,兄弟几个刀子好久没饮血了,你爹最好找来。”
说着,狠狠踹了一脚。男童呜呜哭泣,愤恨地盯着他,但无力还手,只能被动挨揍。
“再敢偷跑出去,老子就把你的腿打折!”
大汉咒骂几句,怕把他打残不好卖钱,踹了几脚吓唬他就收手了。
他目光在庙内梭巡一圈,像是清点人数,最后落在钟晚两人身上。
他上前仔细检查了梁逍手上的绳子,又绑了几道,紧得令他无法动弹。
随后才捏着钟晚的脸,招来其他兄弟:“你去问问,这等货色,能卖多少钱。”
旁人一看她长相,顿时眼睛一亮:“嗬,大哥,这可真是个大美人啊,这下发财了!”
钟晚恶狠狠地甩开他们的手:“你们做这样的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话音一落,大汉们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小美人,你这般貌美,定会得到宠爱,我们送你去享福,是做善事,怎会遭报应?”有人调笑道。
在这阴暗的破庙里,钟晚生得就像是下凡的仙子,格格不入。
雪肤乌发,琼鼻星眸,一颦一笑间皆是动人。
那人下意识伸手要摸她脸,梁逍身体靠过去,挡了挡,警告的看着那人:“我们饿了。”
那人被搅了兴致,正是不爽,卷毛大汉推了一把他:“这不是你能动的,去拿炊饼。”
那人这才喏喏离开。
发炊饼的时候,卷毛大汉指着刚逃跑的男童,扬声道:“每人两日一张炊饼,像他这般想跑的,半张都吃不到!”
两人一张饼,刚好是饿不死的情况。
但对胃口大的人,可能就不行了。
有些人早就饿得神志不清,央求道,“大哥,我们不跑,求求你给点吃的……”
拿了沾了灰尘的炊饼后,就开始狼吞虎咽。
钟晚看得惊愕,她是头回知道,原来这世道上竟有这般恶人,不把人当人。
她气得浑身发抖。
梁逍倒是比她冷静多了,低声道:“快吃,吃完了才有力气。”
她捏着炊饼,味同嚼蜡吃了半张。余下半张,趁那些人不注意,丢给了逃跑男童。
男童对她投来感激的眼神,几口就把炊饼吃完。他在地上扭动,挪到乐钟晚身边。
“你干什么?!”卷毛看到他的行为,大吼道。
男童被吓一跳,小声道:“这里有草……”
卷毛大汉冷哼:“再想逃跑,老子就宰了你。”
大汉凶神恶煞,男童吓得浑身一抖,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待大汉走后,男童这才恢复灵动的神情,照着他背影唾了一口:“恶鬼!”
他回头看着钟晚,悄声道:“姐姐,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怎么被他们捉来了?”
钟晚心想,这小子眼光可真准,但她现在不能承认,只是道:“我们俩出来营生,被他们陷害了。”
梁逍问:“之前你逃出去多远,这附近是什么情况?”
男童便告诉他们,这破庙就在九原山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
山上是土匪的地盘,山下就是这些人贩子的领地。
十步一个守卫,想要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且这里地形复杂,饶是当地定居多年的柴夫猎户,都有可能迷路。
闻言,钟晚心一沉,没想到周围的环境这么险恶。
她有些六神无主,问梁逍:“我们该怎么办?”
梁逍沉吟片刻,道:“不着急,等时机。”
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日晚上。
钟晚一天买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这时,梁逍递过来半张饼给她:“吃吧。”
钟晚一愣:“你还有饼?”
“昨日剩的。”
“那你呢?”
梁逍只沉沉道:“我不饿。”
见他似乎真的不想吃,钟晚这才吃了剩下的炊饼。整个人总算好些了。
夜渐深,山林中寂静异常,只有乌鸦嘶哑的啼鸣声。
钟晚忽然感觉身旁的梁逍靠过来。
男人贴着她的臂膀,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
紧接着,温润的唇在她发间游动。
钟晚浑身僵硬,咽着口水问:“你,你做什么?”
“别动。”他声音低沉,好似从胸腔发出,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擦拭着她的耳廓。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便尤为得清晰。
男人在她发间游移,下一刻,钟晚只觉得乌发一松,散开在两肩。梁逍咬着她发簪,含混道:“帮我盯着人。”
钟晚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她的银质发簪,有一头极为尖锐,可以当做器物去割绳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人动了动。梁逍贴近她耳边,几句低语。
闻言,钟晚眼睛一亮,点头:“好!”
梁逍对门口守夜的人说:“我要如厕。”
那人似是嫌麻烦,低低咒骂一声,最后还是牵着他手上绳子,带他过去。
出了破庙,他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那人把他带到一处恶臭难闻浅坑,不耐道:“就这,给老子快点。”
梁逍赔笑:“多谢大哥。”
那人冷哼一声,捏着鼻子嫌弃地转过身。
清冷的月辉笼罩天地,梁逍眸色平静,双手一挣,缠绕其上的绳索便掉落在地。此前他早就用发簪把绳子割开了。
悄无声息的迈步靠近。
许是太过安静,那人有所察觉,回头看来,却是眼神瞪大:“你——”
余下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再无说出来的机会。
柔美的发簪成了一把利器,插在人贩子脖子上的致命处。
鲜血飞溅,染红了梁逍的眉眼。
乌鸦四窜,发出尖锐的啼鸣。
砰——
人贩子轰然倒地。
梁逍垂眸,幽邃的眸冷若冰霜,慢悠悠揩掉发簪上的血迹。
破庙内,钟晚心有不安地等着,忽然听到有人大叫道:“走水啦,外面走水啦!”
破碎的窗洞外,大老远便能看到山林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光冲天,一时宛如白昼。